0580 峨眉大王
哀牢鬼王大怒,挣开河池鬼王的拉扯,仍旧是黑森森的一鬼爪抓去。
这次哀牢鬼王用了十成的法力,鬼爪黝黑的都泛出光泽。
那条虎尾虽然再次打碎那鬼爪,但也势头用尽,不甘心的消失无踪。
庾献看哀牢鬼王那个费劲的样子就有点揪心。
这家伙,靠不靠谱啊!
又迅速扫了别人一眼,临邛鬼王被自己重伤,这个暂且不考虑了,其他几个鬼王,居然也是有些措手不及的感觉。
庾献一想,也大致明白究竟。
他可不想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连忙对临邛鬼王说道,“快把我身上的疾病驱散,这个家伙还得我来对付!”
临邛鬼王兀自嘴硬,“用不着!”
庾献无语,一帮巫师都被近战突脸了,还装尼玛呢?
“赶紧的!”庾献怒道,“要死别拖累老子。”
临邛鬼王目光在庾献脸上游移了下。
她是果决之人,面色沉静下来想了想,很快在面子与务实之间,选择了务实。
随着临邛鬼王施术,庾献身上的病痛迅速缓解,从肝脏中补充来的源源生机,很快将庾献浑身的精力补满。
庾献略一查看,就发现到那裹挟着疾病的女鬼,退去了自己肺脏的深处。那里的肺痨缠绵极深,应该就是临邛鬼王留下的后手了。
这种要命关头,庾献也没心思说破。
他匆忙张开大口,吐出那支移山棍,迎风一晃,化作趁手长短。
接着,还不等那虎精再做反应,直接就开始向那移山棍中灌注精气神。
随着精气神慢慢在移山棍中贯通,那棍棒的一端慢慢亮起两个字,“太行。”
庾献心中一稳,正要一鼓作气,全部贯通,将移山棍彻底解锁,就见凭空中那条虎尾再次出现。
似乎是被之前的抵抗激怒,这虎尾出现后,在空中一摇,再次重重的向城楼打来。
众人看那声势比之前还要猛烈,都大叫道,“不好!”
一些体弱的巫女纷纷避席躲藏,锦袜错乱间,杯盏泼洒,瓜果零落,其他人也都脸色难看的唤出自己的役鬼阻拦在前。
庾献一见,自己也在那虎尾的笼罩之下,当下也不废话,直接翻转棍棒,跃起身来,向那虎尾重重的一棒打去。
“给老子滚!”
随着庾献的暴喝,那棍棒如同感受到那浓烈战意一般,上面的“太行”二字越发清晰,周围云纹浮现。
接着,那棍棒带着山崩地裂,巨石翻滚一般的气势,重重的向那虎尾砸去。
那虎尾受这一击,像是触电一般弹回消失无踪。
接着,众人就听到了前方战场上,那吊睛白额猛虎愤怒吼叫。
庾献击退那虎尾,自身也不好受。
双臂微酸不说,手中的反震,也让他几乎攥握不稳。
然而这般战果,已经让城墙上众人精神一震,连声叫好。
不但几大鬼王刮目相看,就连那些刚刚抱头蹲防的巫女们,也一个个看的目光熠熠。有些手快的巫女,已经在悄悄诅咒他没有女朋友。
就在这时,那阴魂不散的虎尾忽然再次出现。
一时间,城墙之上再次变得鸦雀无声。
庾献顿时头痛不已。
妖魔攻城,庾献同为人类,自然有同仇敌忾之心。可眼前敌我难辨的情景,却让他的立场很是别扭。
不管战或不战,都越想越不对劲。
众人正警惕着,就听城楼上传来巫颜淡淡的吩咐,“巴山,你来。”
众人闻言,愕然的看看那圆滚滚的巴山鬼王。
巴山鬼王也是一怔,随即笑道,“那我试试。”
接着,从巴山鬼王身上爬出来一个瘦骨嶙峋,如同猴子一般的饿鬼。
那饿鬼看着空中的虎尾,口齿流涎,跃跃欲试。
庾献心中微动,看来就算自己不出手,刚才也不会怎样啊。
这饿鬼乃是南川鬼王的魂魄所化,庾献和巴山鬼王去截击葭萌关守军的时候,曾经见过它咬食马匹的灵魂。
那虎精虽然克制鬼物,却不一定能拿这个南川所化的饿鬼怎样。可若被这饿鬼咬上一口,就未必好受了。
那饿鬼出现,战场上的吊睛白额猛虎也似乎有所觉,扭头向这边瞥了一眼。
等那虎精扭回头去,那虎尾忽然戏弄一般在空中一个回旋,化为一个白衣书生的模样,落在城楼。
那白衣书生打扮的虎精,兴致很高,落地就高声打着招呼,“哈哈哈,不打不相识,小生这厢有礼了。”
巫鬼宗门诸人都不应声,警惕的看着那白衣书生。
那书生随意招呼了一声,就着重的打量着刚才出手的庾献。
庾献见那虎精文绉绉的扭捏作态,心中古怪,试探着问道,“贫道庾献,不知来者何人?为何侵扰人间地界,攻打这绵竹城?”
那虎精回过神来,嘿的一笑,“有人做局,我凑热闹,耍一阵便回山去。”
说完,也不客气,瞅一席无人,漫步过去坐下。
接着衣衫一振,从容看向众人,“倒是忘了说了,别人都叫我峨眉大王。”
那虎精说完,见众人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不由纳闷,“你们没听说过?”
见众人仍没有什么反应,虎目满是疑惑。
庾献刚才试过这虎精的斤两,感觉若是状态全开,自保应该不成问题。当即也不虚他,在一旁坐下,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一声,“这样啊,那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
“贫道乃是当今大汉国师,南郑、成固、西城、褒中、沔阳、安阳、钖、上庸、房陵全境守护者,周公意志的传承,先民四神之救赎者,虎牢关征服者,妖桃之父,庾献。”
接完,庾献慢悠悠的看着那白衣书生问道,“你,听说过没有?”
峨眉大王听的目瞪口呆,几个手指头都忙不过来。
他不由对庾献肃然起敬,“兄长好大基业,好深厚的根脚。”
庾献平静。
那是,我还没具体到村呢。
峨眉大王赞了一句,随手拿过一盏酒,“来,兄长和我共饮一杯。”
一口饮罢,开口赞道,“比山中的猴儿酒强出不少。”
峨眉大王索性拍开泥封,又饮了一坛,口中越发赞叹不绝。
庾献几次想挑起话头,找到这场变故的根源,都被那峨眉大王含糊而过。
这可如何是好?
庾献皱着眉头四下望望,不经意间看到城楼上的巫颜。
巫颜正认真的注视着天空中,那如云气般聚散不定的招妖旗。云气滚滚,越发激烈搅荡,上面汇聚的妖气也越发浓烈。
察觉到庾献的目光,巫颜低头看了一眼。
在她清亮的眸子中,正见庾献坐在席子上望着自己,旁边飞舞着一条正在大吃大喝的尾巴。
0581 吞饵者
就在西门众人被那虎尾牵制的时候,东门的战事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刘璝的身体化为丈余高下,健硕无比的双臂,反手间就能打出一块巨大的山石。
这些山石带着呼啸的风声,向妖魔群中落去,每一击都能造成重创。
一些体型小的妖魔,躲闪不急,更是被直接砸死当场。
那吊睛白额猛虎怒吼连连,想要冲杀过来,却每次都被张任连发的细箭压制的抬不起头来。
东门外一时血腥气弥散,吸引了越来越多妖魔的注视。
峨眉大王似乎全然无关一般,兴致勃勃的看着。
有时那虎精狼狈,还笑的连饮数杯。
庾献看的稀里糊涂,不知道这峨眉大王到底在弄什么幺蛾子。
那峨眉大王端起酒盏,高兴向庾献劝道,“来,兄长同饮。”
庾献端起酒盏,略沾沾唇,就听那峨眉大王借着酒兴问道,“兄长,那武将好生厉害。小弟明明将那些箭矢俱都打落,没想到却刺得生疼。小弟往日纵横峨眉山,可从没遇见过这种难缠的家伙。”
庾献早就和张任交过手,自然尝过这细箭的滋味。
这细箭使用的是一把软弓,射出来的箭矢威势虽不强,却灵动轻盈,如同钻开虚空的活物一样。
庾献上次对上张任的时候,敏锐的察觉到危险,及时的开启了近乎绝对防御的智障之盾。
就算这样,那箭上柔韧的力道,也有小半穿透而入,刺破了庾献的肌肤。
那可是庾献第一次在开启了智障之盾的时候被人击伤!
那细箭破防和穿透的特性,就连智障之盾都抵挡不了,何况这虎精的一张兽皮呢。
庾献自然不会给峨眉大王透露张任的虚实,只不咸不淡的随口说道,“贤弟既然识得厉害,不如早回山去。不然若有闪失,岂不抱憾?”
那峨眉大王嘿嘿一笑,也不接话。
正在此时,原本在董扶那里助阵的严颜,来到城头。
他躲在城墙垛口那里窥的破绽,忽然抬手一箭,向那吊睛白额猛虎射去。
那吊睛白额猛虎正在应对张任,习惯性的要用虎掌直接将那箭拍飞。
谁料,箭身上面忽然浮现一道浅浅妖魂,睁开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
那虎精被这诡异的眼睛一望,原本敏捷的反应,竟是迟钝了片刻。
接着,那一箭速度陡然加快,射中猛虎的左额,射的血流如注。
那吊睛白额猛虎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不管不顾的向绵竹城冲来。
张任不慌不忙的一边后退,一边一箭箭射去。
正杀得高兴的刘璝,也把目标对准那吊睛白额猛虎。
他把手一张,陡然间就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出现在他手中,甩手向虎精砸去。
接着,无数的石头紧随,如同雨点般的落下。
严颜见状,连忙又用冷箭来射。
张任也觑到机会,几乎和严颜同时一箭射出。
庾献见那虎精连连吃亏,不由纳闷的看了身旁的峨眉大王一眼。
峨眉大王仍旧乐滋滋的瞧着,手中杯盏不停。
庾献心中狐疑,试探着问道,“贤弟何必如此执着?这绵竹城不好打,还是早点回山去吧。”
那峨眉大王嘿了一声,口气戏谑的说道,“我峨眉大王跳出来打头阵,不知道有多自作聪明的妖魔,这会儿正躲在后面偷笑呢。只是笑来笑去,不知谁才能笑到最后。”
说完,也不看庾献。
似是自言自语的得意道,“招妖旗现世,我等岂有回避的道理?本王这会儿吞饵,等会儿他们就得吞钩。”
庾献听的峨眉大王此言似有深意,不由暗暗思忖起来。
莫非这里面,还有别的内情?
可是再看看场中,那峨眉大王处境堪忧。不但有刘璝正面用巨石猛轰,还有严颜和张任这两人在旁施放冷箭。
庾献越发纳闷起来。
这峨眉大王的本体都快被打死了,怎么还在这里陪自己吹牛逼呢?
就在这时,冷眼旁观的巫颜,似乎不愿意再看庾献和一条尾巴聊天的蠢像,她在城楼上用宽宽长袖,远远的向着庾献一拂。
庾献的双眼,像是被一双凉凉的小手捂了一下,等到眼前明亮,立刻发现不妥。
在旁边大吃大喝,和自己吹着牛逼的峨眉大王,竟然不是什么化身,真的只是一条尾巴。
庾献羞恼无比,面红耳赤。
难怪那班鬼物,没有一个搭理峨眉大王。
原来他们修炼的鬼眼能识破玄妙。
就自己傻乎乎的和那家伙搭讪。
峨眉大王见庾献醒悟,只是嘿嘿一笑,也不多言。
或许是东门的战斗过于激烈,那些围攻的妖魔陆续放弃了对其他方向的攻打,转而向东门而来。
泠苞和邓贤怕两位兄弟有失,也急忙从关上驰骋下来。
一只赤狐混在那些杂妖之中,轻盈的出现在战场边缘,随后用力摇动着柔顺的长尾,搅弄玄虚。
可惜它的妖气极盛,刚一露面就被众将看见。
在诸将刻意警惕之下,敏锐的察觉到,眼中的战场忽然如同水波一般轻轻晃动一下。
张任大叫一声,“各位兄弟,小心妖狐的幻术。”
西门的诸鬼王却精神一振,“这等敌人,正好大显身手。”
之前有些憋屈的哀牢鬼王身形一展,抢先放出巨大鬼身。
惊惧和恐惧的力量,很快笼罩住了绵竹城的兵马,那赤狐正在编织的幻境被一扫而空。
那赤狐愤愤的呜叫了几声,藏在那些小妖中,迅速的逃离了战场。
不等众将松一口气,又有两只妖气不俗的怪物,趁乱向东门冲去。
张松刚骑着小素云旗,从刘焉那里赶过来。一见两只巨大的蜥蜴带着一群虎豹豺狼,摇头晃脑嘶叫着向城门扑来,他慌忙将旗帜向前一指,大团的云气升腾,将城池遮掩的若隐若现。
正吃吃喝喝的峨眉大王不由失笑道,“这招不好使。”
果然,话音一落,那正顽抗的吊睛白额猛虎周身就掀起狂风,将那云雾向城中吹去。
赵韪见妖魔主攻东门,本想趁着云雾封城,向刘焉再求猛将,谁料被这妖风一吹,那笼罩在城外的云雾,反被吹到城中。
他脸色一沉,连忙大叫,“来人,速去请黄权持定风珠来。”
0582 放生
张松慌忙骑着小素云旗追赶,要将云雾收起。
地上的一只巨大蜥蜴看到,猛然伸出一条长长的舌头,向上卷去。
张松吃了一惊,手忙脚乱的操纵着小素云旗避开。
那蜥蜴逼退张松,也不多加理会,仍旧摇摇晃晃的向城门方向爬去。
另一支蜥蜴略一停顿,也跟随着向城门爬去。
在这两个妖魔身后,又有数个灵巧的身影趁着城头被云雾遮掩,潜入战场。
张松数次试图靠近那云雾,都险些被蜥蜴用舌头卷走吃掉。
从云雾中也隐隐传来让他不安的气息。
他心中一慌,索性骑着那小旗绕城而走。
一直绕到最远的西门,那种被杀机牢牢锁定的感觉才消散。
张松正要逃入绵竹城中去收云雾,却猛然在西门城楼上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妖道庾献!
张松大吃一惊。
且不说庾献和益州牧刘焉的杀子之仇,单就双方立场来说,已经完全是敌对阵营了!
张松目光闪烁,连忙向远处避走。
过了好一会儿,才见城中四下弥漫的云雾,被鲸吞海吸一般收走。
等到视线清明,众人望向东城外,都心头一沉。
刚才云雾缭绕间,又有数只气势不凡的妖魔混入了那些攻城的妖兽之中。
赵韪面色难看,连忙发出信号,让各城门来援。
又对庞乐、李异说道,“你二人去助葭萌关四将一臂之力,务必协助四人先撤回城上。”
两人连忙应声而去。
先前赶来支援的严颜,也主动道,“末将亦当尽心。”
葭萌关四将听到城上的鸣金之声慌忙后撤。
只是他们这会儿已经深陷敌阵,一只黑白相间的巨熊已经趁着云雾,断掉四人的后路。
另有三支妖魔在云雾散后也看清形势,放弃攻城,先来夹击四人。
“兄弟们稍待,我来开路!”泠苞大叫着晃动脑袋,耳上的两个铜环叮当作响。接着数不清的乌鸦嘎嘎乱叫着,从泠苞耳朵眼中飞出。
这些乌鸦一个个睁着绿油油的眼睛,如同一团黑云一样向那黑白相间的巨熊罩去。
那巨熊愤怒迎上,前掌每次拍击都能毙杀数只乌鸦。只是那乌鸦仿佛无穷无尽一般,用尖尖的喙来回扑啄。
庾献曾亲眼见过,那些乌鸦在转眼间,就让一个军候变成累累白骨。可是那黑白巨熊皮膘甚厚,乌鸦的扑啄只造成了些许伤口。
那点伤害固然奈何不得它,但那针扎般的感觉却着实不好受。
那巨熊嗷嗷扑杀了一番,见乌鸦仍旧无穷无尽的啄来,顿时有些气馁。
它的劲头一缓,掌上慢了些许。
接着索性用前掌捂住眼睛,将身子团成一团,等待别人来帮它解决这个麻烦。
泠苞见打通道路,连忙大叫道,“走!”
兄弟三人连忙向泠苞靠拢。
那吊睛白额猛虎见状,立刻逼上前来。
严颜连连发箭想要将它迫退,谁料那虎精凶性已发,身上带箭数支,仍旧死缠着那四将不肯放松。
张任和刘璝无奈,只得停下来交战。
这两将身体淬炼的扎实,筋肉皮膜早就如钢似铁。然而那猛虎只是一击,就打的当先接敌的刘璝吐血后退。接着那猛虎敏捷的纵身一跃,跳在刘璝身上,就要将他的脑袋咬掉。
刘璝仓促下只能以手臂遮挡。
张任看的目眦欲裂,赶紧快步赶上,奋力用手戟向虎精劈去,“孽畜找死!”
那锋利的手戟带着巨大的力道砸在虎精脸上。
破开皮毛!
割裂肌肉!
直至见骨!
接着张任用力一甩,那虎精脸颊上被削去大块皮肉,甚至还露出几颗森森的牙齿。
那吊睛白额猛虎却像是没有痛觉一样,在皮肉被割开的时候,猛地张开滴着涎水和鲜血的大口,向刘璝咬去。
只听“咔哒”一声,刘璝那结实强健的胳膊,就被猛虎一口咬断。
庾献看着那惨烈一幕,又瞧瞧在旁边神态自若饮酒的峨眉大王,情不自禁的眉头一跳。
这峨眉大王,真是个狠人啊。
峨眉大王察觉到庾献的目光,见有人理他,又热情起来,“道兄,这里有酒无肉,甚是不欢。可否为小弟取点来。”
庾献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不过一条虎尾而已,竟也敢和自己称兄道弟。
见庾献不搭理自己,峨眉大王脸皮也厚,嬉皮笑脸道,“真是小气,也罢,不劳道兄了。”
接着,自顾自饮了一杯。
庾献斜眼看了看他,注意力又放回了战场那边。
那吊睛白额猛虎废掉刘璝,拧身要战张任。
就在众人都以为那猛虎要与张任展开一场激烈搏杀的时候,那猛虎忽然又回头,将地上刘璝那半条胳膊衔入口里,接着胡乱嚼着,想要吞入肚中。
饭团探书
“找死!”张任脑中一震,怒气冲顶,手中短戟没命的向那猛虎砍去。
然而那猛虎竟全不在乎,只是口中猛嚼。
庾献看了,只觉得背后生出一股凉意。
他又忍不住看了看峨眉大王,心中满是不解。
以这吊睛白额猛虎之前的表现,近身之后想要干掉张任和刘璝这两个远程应该不在话下,可眼前……
怎么有点送头的嫌疑。
在张任疯狂的乱砍之下,那虎精的脖颈终于被砍出一个巨大的豁口,大股鲜血猛地喷出来,窜了一地。
那猛虎喉咙中呜呜的低吼一声,栽倒在地,渐渐失去声息。
庾献看看那倒地待死的虎精,又看看旁边的峨眉大王。
峨眉大王留恋的看了看那吊睛白额猛虎的巨大身躯,神色颇有些怅然,“也是时候了,再不走来不及了。”
说完,峨眉大王将酒盏放在案上,对庾献说道,“道兄,若是有缘,你我还有后会之期。告辞了。”
庾献眼中一会儿是白衣书生,一会儿是一截血淋淋的虎尾,来回交错着。
庾献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那峨眉大王勉强打起笑容,故作洒脱道,“小弟劫数不到,本不该死在这里。可天下这么大……,小弟总不能做一辈子的峨眉大王啊。”
庾献默然无语。
洛神放弃神位,以劫身转世;帝女魃斩掉肉身,以不完整的姿态逃脱宿命;神蚕斑斓已经活成了过去的一段回忆,却仍旧顽强的想要凑够肉身、骨身和魂身,试图重生世间。
而峨眉大王将这种不屈服演绎到了极点。
——它选择提前以身应劫,放生了自己的尾巴。
0583 呑钩者
庾献一阵心塞和无语。
这特么什么老虎啊。
活的和狗一样。
可仔细一想,苍天之下,何人活的不狼狈呢?
一些修行之辈,纵然强横一时,在这苍天之下,也不过和那些最柔弱的生命一样,同是刍狗而已。
庾献不由得想起了重玄子当日的感叹。
“难难难,莫把修行做等闲。一朝得悟长生道,方知人间是人间。”
庾献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峨眉大王又施施然向诸多巫鬼宗门的弟子一拱手,“各位想必也没心思留我,小弟就此告辞了!”
说完,从城上一跃而下,奔入旷野之中。
诸位鬼王果然无人多事。
今日的局面,正主还没有出现,他们要面对的形势,可比峨眉大王还要艰难。
那吊睛白额猛虎的身死,果然给战局带来了不小的变化。
有几只妖魔迫不及待的新加入战场,和后方那三只似猫似豹的妖魔,重新构成对葭萌关四将的合围。
张任持着武器警惕的护在脸色苍白的刘璝身前,回头问道,“二弟,怎么样?”
刘璝咬着牙单手撑地站了起来。
“死不了,接下来怎么办?”
张任看了看城门方向,庞乐、李异正策马赶来救援。
张任知道这两将的实力,心中不抱太大指望。
好在,跟着泠苞开路的邓贤,这时候也赶了回来。
张任心头微松一口气,一边戒备着慢慢逼近的几只妖魔,一边镇定的开口问道,“三弟,这事儿花点钱能解决吗?”
邓贤看看堵住后路的那几只妖魔,心中有些没底,“够呛。”
张任看看腾不出手的泠苞,又看看暂时失去战力的刘璝,断然道,“那就多花点!”
邓贤闻言也不废话。
正在向城池逼近的两只巨蜥行动缓慢,只要解决后面那三只似猫似豹的妖魔,四人就完全来的及,在合围之前撤入城中。
邓贤向前一步,手指在地上连点。
他的手指到哪里,哪里就铺满了厚厚的铜钱。
眼见那三只似猫似豹的妖魔来势甚急,邓贤手上加快了速度,地上的铜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厚实起来。
无防盗
不一会儿,邓贤身前就一堆堆,一片片。起伏回转,如同铜钱的山;层层叠叠,如同铜钱的海。
庾献在城头上看的无语。
这破玩意儿能有用吗?
那些妖魔可对铜钱没多少兴趣。
正想着,那些似猫似豹的妖魔果然不管不顾,直取邓贤而去。
邓贤看着那三只妖魔冲到自己铜钱之上,立刻用力张开了手臂。
庾献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随着邓贤全力以赴的操控,满地的铜钱似乎都在颤动起来。
接着就听邓贤狞笑着大喝一声,“就让你们这些孽畜见识一下,兴盛人道的钱之力!”
邓贤大喝着,那每一枚铜钱上似乎都有极微弱的力量回应。
庾献看的不分明,心中一动,藏在肺部窍穴中的阴阳铜钱,立刻有一道气息注入双目。
庾献眼中,那密密麻麻铺满城外的铜山钱海,立刻虚实不定起来。
接着,随着邓贤专注的操控。许多底部的铜钱转虚,那铜山钱海立刻如同垮塌一般崩溃下来,随后垮塌下来的部位转实,那奔流的铜钱碰撞堵塞去路,又向四方流淌开来。
随着虚实变幻的操控,那层层叠叠的钱,像是吸饱了水,半悬浮的流沙,又像是涌动的铜钱浪头,将陷入其中的妖兽精怪翻卷研磨。
那三只似猫似豹的妖魔浑身毛发竖起。
它们自从踏上那些钱堆,脚下就再没有踩到一寸实地。铜钱的山、铜钱的海,在不停流动翻转,让它们像是陷入了泥沼一样,越挣扎越使不出力气。
它们疯狂的咆哮着,四肢奋力维持平衡,却最终脚步不稳,被卷入一道钱浪。
一些跟随它们而来的妖兽,在这铜制的浪波中,很快就被研磨成一堆碎肉,沉在铜钱海洋的最深处。不过那三只妖兽很是强横,时不时就在钱海中冒出头来。
邓贤额头上的汗越出越多。
随着金钱的流转,钱之力也在不断地变换,那些出现的铜钱,有时候大量的增多,有时候会骤然缩减。
这是钱之力的不可控之处。
但邓贤知道,如果巧妙利用,就会带来巨大的威力加成。
邓贤不敢恋战,他也不等那三个妖魔被磨死,赶紧回头说道,“大哥,可以了!”
张任闻言,立刻弃了那些戒备的妖魔,和捂着臂膀的刘璝一起,发足向城门方向狂奔。
那些在正面虎视眈眈的妖魔,迅速地跟上,向张任追赶去。
邓贤咬咬牙,强忍着额头疼痛,又在地上连指,变出许多铜钱,为二人断后。
那些在正面应对张任的妖魔,都见过这将的手段,见状不由行动迟疑起来。
邓贤拖住众妖魔,却也不好受,浑身的汗水都要打湿衣衫。
张任路过泠苞的时候,不敢耽搁,大叫一声,“走!”
泠苞连忙摇动铜铃,将乌鸦兵收走,护着二人向城中退去。
好在那黑白相间的巨熊仍旧捂着双眼,团成球状,暂时还没注意到形势的变化。
正好接应的庞乐、李异赶了过来,张任松了口气,对邓贤大叫道,“可以了!”
邓贤正努力牵制众多妖魔,他不敢收起铜钱,只能肉疼的转身逃窜。
庞乐、李异自觉无功,两人都尽心的放出妖魂,走在最后。
主持东门的帐下司马赵韪,见四人脱出包围,不由长出了一口气。
他再次催促道,“快去禀报州牧,妖魔正在大举攻击东门。”
葭萌关四将的逃脱,也刺激到了许多躲在暗处的妖魔,陆续又有些妖魔加入了追赶。
庾献正紧张的注视战场,忽听一旁的巴山鬼王说道,“嘿,它回来了。”
庾献闻言立刻扭过头去。
他不明白该带着什么样的期待,只是在那在一刻,脑海中情不自禁的闪过一个念头。
会是那条蹦蹦跳跳的尾巴吗?
出现在战场边缘的,当然不是断尾求生的峨眉大王,而是之前出现的那只强大的白猿。
那白猿已经全然没有了之前睿智多思的模样,它的两只眼睛泛红,呼吸粗重,直勾勾的看着绵竹城。
庾献想着峨眉大王之前的话,心中微动。
莫非,这便是落入陷阱的呑钩者?
0584 谁的主意
就在那白猿抵达战场的时候,庞乐、李异也护着精疲力竭的葭萌关四将,退到城门前。
赵韪见那些妖魔追赶甚急,不敢打开城门,吩咐左右道,“垂些竹筐下去,把人拉上来。”
城头早有准备好的器具,听了赵韪的话,连忙扔下几个箩筐。
张任等人抓稳绳索,顾不得在竹筐坐好,就催促城上的士兵往上拉。
城上士兵不敢怠慢,连忙向上拖拽粗麻绳。
那竹筐缓缓向上,离地刚有丈余,张任忽有一种强烈的心悸之感。
他看看城头,看看地面,再看看正追杀过来的数只妖魔。
那两只巨蜥行动虽然缓慢,但因为没去包夹四人,这会儿已经离得城门很近。
后面的妖魔,也争先恐后的向东城方向冲来。
张任粗重的呼吸着,忽然对着城头大叫道,“等等!”
正往城上拽的竹筐,立刻一个停顿。
泠苞连忙询问道,“怎么了大哥!”
张任目光四下胡乱的看着,还未等到弄明白危机来自何方,就猛然觉得身子一坠。
几只竹筐几乎在同一时间脱手。
“怎么回事?!”
诸将一时慌乱。
莫非是城上的士兵有人捣鬼?
正在他们跌落着要破口大骂的时候,却看到了让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一幕。
眼前城墙的墙体先是裂出细密的缝隙,接着如同干沙堆成的城堡一样,一瞬间失去了支撑。
那坚固无比的东城城墙,竟然像是酥透了一样,轰然垮塌!
城头上礌石、滚木、热油、旗帜、守兵,甚至就连主持此事的帐下司马赵韪以及赶来助阵的严颜,都脸上满是惊恐和愕然的,跟着那些砖石瓦砾一起掉落。
以二人的武勇,在这猝然之变下,竟然如同普通士兵一样,只知道乱舞着双手挣扎。
正在上城的葭萌关四将和庞乐、李异,先是在地上摔了个结实,接着就见无数的泥土、砖石迎头砸来。
他们瞪大了眼睛,仓皇爬起身来,几乎本能一样,用袍子遮住头脸,背身应对。
无数的泥土砸下,砖石、泥土、瓦砾将六人结结实实的埋入废墟之中。
接着许许多多的蚂蚁从废墟缝隙中爬出,密密麻麻的如同给那巨大的废墟,铺上了黑色的毯子。
赵韪和严颜埋的较浅,他们挣扎出来,一边扫着身上的蚂蚁,一边疯狂的扒着废墟,想要将六将救出。
可惜这时两条细长的舌头卷了过来,那两只缓慢前进的巨蜥,终于赶了过来。
严颜迅速地闪避开,他惊惧的看看眼前毁于一旦的局面和逼来的野兽们,赶紧回头去寻自己的硬弓。
赵韪的胳膊被巨蜥的舌头缠住,他用力挣了半天,反倒要被那巨蜥缓缓拖了过去。
那巨蜥稳稳地站定身子,不紧不慢的往回收着长长的舌头。
赵韪绝望的四下大叫道,“救人!救人!”
身上妖魂一动,一个巨大的猿猴虚影,忽然出现在赵韪身后。
随着那猿猴高举着长长的双臂咆哮,赵韪的身躯也“咯咯”有声,双臂颤动着,竟然再伸长了一尺。
赵韪胡乱一摸,找到身上挂着的铁鞭,立刻重重的向卷住自己的长舌砸去。
那巨蜥识得厉害,飞速的将舌头收回,接着迈动沉重缓慢的脚步,继续向东城门的废墟逼近。
赵韪顾不得其他,丢下铁鞭,双手奋力的刨起土来。
远处困住许多妖魔的钱山钱海,在无人主持下,慢慢的变成一堆死物。
那三只似猫似豹的妖魔,气急败坏的拨开钱堆冲了出来。
这三只妖魔本体乃是小兽,肉身算不得强悍,经了这一遭,气息衰弱不少。
可是远处更多妖魔不断地逼迫过来,就连那妖气浓郁的白猿,也一边盯着城池徘徊,一边慢慢靠近。
东城那边的惨变,立刻引起了各城门的连锁反应。
各城门的守将纷纷用刺锥检查着城墙,发现无碍之后,立刻分兵前来东门。
西门的几位鬼王对视一眼,“咱们怎么办?要不要去帮一把?”
符节鬼王想了想,压低声音道,“算了吧,别弄错了重点。咱们这边,才是最危险的。”
面色苍白的河池鬼王,皱了皱眉,“看现在的局面,益州牧府渐渐出现劣势了。再等下去,只怕更没什么好处。不如我去支援东门,咱们佯装分兵,看能不能提前将他引出来。”
临邛鬼王联想了下他们之前说的事情,大致有些明白眼前的局面了。
“这么说,你们算计的是野鸡道人?”
河池鬼王看了庾献一眼,没多说什么。
临邛鬼王见河池这般遮掩,英眉一挑,不由多想了几分。
接着,她脸色忽然大变,凌厉的扫视了众人一眼,喝问道,“这招妖旗不会是你们几个放出来的吧?”
说完之后,竟然越发觉得肯定!
那实力强横又神出鬼没的野鸡道人,无疑是悬在巫鬼宗门头上的一把快刀。
他在长安时,便对白山鬼王门下扬言,说川中诸巫,气数已经尽了。若是还不肯知天命,这次大劫,俱将齑粉。
当时还说等到关中事了,就打算亲自入川,先杀鬼姬巫颜,再尽诛十地鬼王。将周公姬旦未完之事,重新做个了断。
光是这道统存续之争,就已经不死不休,何况之后捣蛋鬼常乐还偷换了野鸡道人的两根手指,坏了他的大事。
如今野鸡道人几次猝然出手,已经成功击伤鬼姬巫颜,还杀掉了白山鬼王、青蛉鬼王、蚕陵鬼王、汉葭鬼王。
若非临邛鬼王有点气数,当时凑巧和庾献在纠缠,恐怕也难逃横死。
这样一个强大的敌人,躲在暗处屡屡出手,巫鬼宗门岂会坐以待毙?!
如此一来,放出禁忌的招妖旗,将野鸡道人强行吸引过来,然后汇合益州牧府的力量,全力围杀此妖,便成了他们唯一的选择。
临邛鬼王如同一个女武神一样,注视着几人,慢慢问道,“谁的主意?”
临邛鬼王问的平淡,但众人却都有一种错觉,似乎有一种强烈的情绪在激荡。
符节鬼王不吭声,河池鬼王和哀牢鬼王各自看了一个方向。
临邛鬼王抬头看着城门楼上,用力的一拳打在柱子上,沉声怒喝道,“巫颜!你给本王滚下来!”
0585 错上加错
临邛鬼王一个巫女,当然不以肉身见长。
这一拳打在柱子上,立刻有粘稠的血液滴下。
几位鬼王看着那滴落的血液,都感受到了临邛鬼王的愤怒。
临邛鬼王注视着城楼,忽然尖声喝道,“巫颜!你给我滚下来!”
这个平日威严,从不失态的鬼王,竟在这声高喝中破音。
几位鬼王打个激灵,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巴山鬼王原本还想帮着解释两句,这会儿却只能故作认真的,盯着东门外的战场。
巫颜出现在城楼上,注视着临邛鬼王,开口道,“此事你大略猜的不错,但和我巫鬼宗门无关。”
“事到如今,我也没必要瞒你。益州牧刘君郎,一意孤行。等我知道的时候,木已成舟,招妖旗已经飘在绵竹城上空。是以……,我只能将错就错。”
临邛鬼王的怒意,却没有丝毫降低。
她直视着巫颜,认真的开口问道,“是将错就错?还是错上加错?”
见巫颜不回答。
临邛鬼王的目光又扫过其他几位鬼王,沉声说道,“从人间茹毛饮血时,我等巫女鬼祝就受到世人供奉,绵延至今,不知多少千年万年。纵使如今巫鬼道式微,我等也该遁入深山,体面退场。”
“可是你们这些人不顾这千年万年供养的恩情,竟然到了屈从诡谋,率兽食人的地步。巫鬼宗门最后的脸,被你们丢的一干二净。”
临邛鬼王的呵斥,让几位鬼王颇觉难堪,又憋屈不已。
这件事确实是刘焉谋划。
他们顺水推舟,也的确存了一些私心。真要这帮家伙自己搞,八成也干不出这种事来。
可最终结果如此,又怪得了谁?
临邛鬼王说完,神思清明,灵性点悟。
她情不自禁的自言自语道。
“之前我还以为尚早,原来恰逢其时。我巫鬼宗门,真的到了要绝迹世间的时候了。”
说完,临邛鬼王痛惜的看了几位鬼王一眼,呵斥道。
“覆灭巫鬼之道的,不是野鸡道人!而是你们今日的所作所为!”
哀牢鬼王羞怒不已,面皮通红的高声打断道,“这时候还说这个有什么用?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吧!”
临邛鬼王是果决之人,早已明白事不可为。
她沉吟一会儿,立刻有了想法。
临邛鬼王看了看那些心思惶惶,拥挤在西门城墙上的,那些巫鬼宗门弟子。
“你们这些人,哪些是白山鬼王、蚕陵鬼王、汉葭鬼王以及青蛉鬼王的弟子?”
听到临邛鬼王问话,约莫有五六十人互相看看,慢慢从人群中站出来。
——“回禀鬼王,我等就是。”
临邛鬼王仔细看了那些人一眼,不容拒绝的号令道,“每位鬼王的门下选出一人,供奉香火,使本宗巫术传承不绝。剩余的人,都归我了。”
听了临邛鬼王此言,那些巫鬼宗门弟子顿时躁动起来。只是他们侍奉的鬼王已经身死,不敢直接拒绝临邛鬼王的提议。
不少人都眼巴巴的看向剩余的鬼王,以及凌驾诸鬼王之上的鬼姬巫颜,希望有人能站出来,阻止临邛鬼王。
临邛鬼王见状也看向诸鬼王,又抬头看向鬼姬巫颜,“你怎么说?”
鬼姬巫颜眉头蹙起。
她知道临邛鬼王素来决断,应是有了主意,索性直接问道,“临邛是怎么打算的?”
临邛鬼王已经压抑下对巫颜的愤怒,冷静的说道,“还没最后拿定主意。”
巫颜于是不再多话。
那些巫鬼宗门的弟子,见没人出头,只能顺从临邛鬼王的意思。
他们各自选了一人,继承之前的渊源,剩下的都到了临邛鬼王这边。
庾献旁观着这一切。
心中的情绪也已经从愤怒变成了冷然。
当听到祭出招妖旗的黑手是巫鬼宗门时,庾献心中怒火中烧,恨不得燃烧浑身的鲜血,以周公之血的威能和这些鬼魅同归于尽。但等知道幕后黑手竟然是朝廷任命的益州牧刘焉时,庾献感到的却是心寒齿冷。
这种来自族人的背叛,几乎让庾献滚烫的鲜血凉透了。
庾献心中情不自禁的冒出一个念头。
我今日必杀刘焉!
当初刘焉让主征外夷的旄牛都尉参与内战,偷袭贾龙、任岐后方的时候,庾献就对他极为不满。
如今刘焉所作所为,越发突破底线。
庾献万万不敢想,同为人族,刘焉竟然赌上绵竹城这么多百姓,来侥幸一搏!
庾献的目光又扫过在场众人,对这些推波助澜者也生出凶心。
那哀牢鬼王不理临邛鬼王,再次向巫颜催促道,“若使人去支援东门,就算诱骗不来野鸡道人,也可以缓解下破城的压力,让益州牧府做好充足的应对。如此一举两得的法子,何必迟疑?”
也是巫鬼宗门大劫已到。
本来素有智谋的鬼姬巫颜,心思竟然一时蒙昧。
以其昏昏,自然不能使人昭昭。
见哀牢鬼王催促甚急,当即说道,“也好,你便往东门走一遭罢,我让河池鬼王助你一臂之力。”
又叮嘱道,“等会儿一定多加留心,做好随时回援的准备。”
哀牢鬼王闻言,直接化为一道鬼影,消失在城墙上。
河池鬼王也不怠慢,远远引动巫术,从地下唤出一道黄泉。
那道黄泉水从地缝中涌出,初时细如衣带,深度只如浅碟。
不一会儿,就慢慢浸润,弥散出好大一片。这昏黄的泉水虽浅,弥漫在泥地上却不显污浊,仿佛给地面铺了一层水衣。若非上面死气浓郁,几乎让人看不出古怪。
等到那团水有数丈方圆后,河池鬼王就操纵着那团黄泉水,慢慢向城门废墟上蠕动。
那水衣笼罩覆盖的地方,很快漂上来许多死掉的昆虫。
一些躲避不及的妖兽,在那水衣上溅着水花飞跑几步,就慢慢失去生机,摔翻在地。
那两只巨蜥感受到了危险,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蠕动过来的水衣。
很快,那散发着死气的水衣,就如同乌云移动的影子,追上了两只巨蜥。
两只巨蜥实力强横,可是移动速度缓慢,索性停下来。它们的身子在地上一伏,立刻失去了踪影。
正关注战场的众人都是一怔,那河池鬼王也皱起了眉头。
两只巨蜥刚才不但隐去了行踪,还让河池鬼王的巫术失去了追索目标。
0586 伏兵
庾献心中暗道,这妖术和自己的吞烟吐雾倒是效果差不多。只不过吞烟吐雾防的是推算,而不是巫术追索。
正想着,忽听一个苍老的声音远远说道,“老夫……,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此局势,国师竟然还敢回来益州!”
庾献闻言心中一警,连忙循声看去。
就见董扶正乘象从城中远远过来,他的目光正炯炯有神的看着庾献。
庾献早知道自己藏不住,不过他也不惧。
眼前局面混乱,无论是巫鬼宗门、益州牧府还是围城的妖兽,都不可能拿出全部精力来应对自己。
他看着董扶,毫不客气的讥讽道,“如今妖兽攻城,青衣都尉不去施以援手,倒有闲心找我的麻烦。”
董扶听了,那苍老的声音缓缓道,“国师在这绵竹城中,比那妖魔还让下官忧心。”
庾献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至于吗?
不就战场脱逃了一回了,还把益州牧的两个儿子捅死吗?
这些人啊。
董扶继续说道,“昨天老夫偶起一卦,知道这西城会有一场恶战。但万万没想到,来的会是国师。若非张松跑去告诉我,恐怕老夫还蒙在鼓里。”
庾献本就对董扶的占卜之道嗤之以鼻,这会儿更不放在心上。
不就是根据乱七八糟的启示,强行做阅读理解吗?
有时候董扶的脑洞,让他都觉得离谱。
上次庾献胡乱暗示了点什么,还被他当做依据,拿去算来算去的。
庾献笑道,“那你有没有算到,刘焉今日这般倒行逆施?”
董扶雪白的长眉一抖,他脸色难看,不再和庾献多话,转而向城门上众人说道,“此子非是善类,各位鬼王何不一同将他拿下?”
符节鬼王觉得益州牧府为了野鸡道人的事情,今日担了这么大干系,彼此守望相助也是正理。
当即就要出手。
谁料还没等巴山鬼王阻拦,就听临邛鬼王冷冷回绝道,“此人和我巫鬼宗门大有渊源,青衣都尉还是自己解决吧。”
庾献意外的看了临邛鬼王一眼。
他和这个妹子可说不上和睦啊。
而且临邛鬼王那个主导疾病的役鬼,这会儿还藏在自己肺部深处呢。
等到妖魔攻城的危机解除,说不定庾献和临邛鬼王就得最先翻脸。
符节鬼王见临邛说话,悄悄的将迈出的一步挪了回来。
庾献微松口气,正在此时,心头却忽生警兆。
接着勐一回头,就见庞乐身后长蚺虚影飞舞,手中重重的一棍,向自己打来!
庾献侧身一闪,只听呼啸的风声刮过,还未来的及应变,又见李异持刀杀来。
李异身后的公鹿虚影,紧随着勐然向前一冲。那公鹿头顶上巨大的鹿角,重重的顶在庾献身上。
一股大力撞来,庾献喉头一甜,险些吐出血来。
老子被阴了!
庾献这会儿只恨反应太迟,在那公鹿虚影的撞击下,身子一仰就要摔落城去。
电光火石间,庾献迅速的启动了“人马如龙”和“一母之力”。
随着周身金光闪过,庾献的身体瞬间强化,不但力量在一母之力的加成下源源不绝,就连敏捷也增强不少。
庾献身子一拧,飞快伸手向城墙抓去。
他的手指如同铁钩,深深的抠入城墙中,随着庞大身躯的拖动,接连抓碎了几块城砖,才减下速来。
就在此时,就听呼啸声不绝,庾献急忙回头,却见刘璝双手连发,无数巨石翻滚着向自己砸来。
庾献手上着力,已经恢复了灵活。
他双手抓着墙面,快速的在略有坡度的城墙上闪转腾挪。那巨石投掷虽凶勐,但是速度并不算快,又能计算轨迹,对庾献并未造成太大的威胁。
反倒是里面城墙上,被那些巨石稀里哗啦的,砸掉了大片城砖、泥土。
庾献缓过神来,才觉出不对。
那刘璝不是已经被峨眉大王吃掉了一条手臂吗?怎么可能两手无碍,全力对自己狂轰乱炸?
而且他和庞乐、李异三人,不是已经被坍塌的城墙埋在东城门下了?
想及此处,庾献连忙趁空向城墙上望去。
正见庞乐、李异如黑烟一般散去。
感受着那四散的杀伐之力,庾献勐然醒悟。
他不由高看了董扶一眼,开口赞道,“原来是伏兵之术,青衣都尉好一番算计。”
话刚说完,就见城下出现一队弓弩手对着庾献乱射,又有一队枪兵在下面挺着寒光闪闪的长枪虎视眈眈。
庾献大笑,张口吐出大团烟雾遮蔽了城头。
那些弓弩手乱射一通,慌忙退出了烟雾笼罩的范围。
董扶见不奏效,在南蛮象上将手中的一块令牌放下,又捡起另一枚令牌。
那令牌发一声响,随着上面大量杀伐之力的消耗,从事王累忽然出现在战场上。
接着,王累对着城头开始驱散杀伐之力。
庾献藏身的云雾快速变薄,很快就暴露在那些弩手的视线之下。
庾献见自己的兵法被驱散,不由吃惊。
“这都能算到?”
伏兵之术是一种下限很低,但是上限很高的兵法。
发动伏兵之术,需要提前对形势作出判断,然后消耗杀伐之力,将特定的攻击能力提前固化在某个地方。
准备的时间越短,能够做出的后手就越少,相对就更精准。
准备的时间越长,就能做出更多的布置,但相应的,很可能形势变化不如预期,所有的准备都落了一场空。
庾献可以想象,不久之前庞乐、李异肯定在城头演练过,刘璝也在董扶的要求下,对着城头狂轰滥炸过不少次。
董扶提前固化了这些攻击,等到庾献进入攻击范围,立刻就可以将伏兵发动,把固化下来的攻击打在庾献身上。
庾献这时候才又想起了董扶的占卜之术。
心中颇觉大意。
不管他是怎么做阅读理解的,也不管过程多么离谱,但只要有一部分结果是对的,那不就行了?
董扶有占卜之术超前预测,然后凭借充足的时间优势,和对结果的精准预测,就能依靠大量兵将和杀伐之力,完成他的埋伏!
占卜之道和伏兵之术,这两者的结合,无疑大大提高伏兵之术的上限。
这董扶,有毒啊!
0587 苦战
庾献一边思索一边如同虎豹一样,在城墙侧面飞奔躲避。接着忽然快速一纵,跳上城墙,在诸多巫鬼宗门底子的注视下,翻身躲到城墙的另一侧。
城内的董扶短暂失去视野,他脸色一肃,正要推算。
却见城头上那些巫鬼宗门的弟子,正齐刷刷的注视着一个方向。
董扶略一思索,毫不犹豫的扬起另一块令牌。
那令牌发一声响,就见埋伏着的罗平、宣万、孟刚这东州兵三校尉,勐然露出身形,拦在庾献身前。
庾献见状大怒,手中移山棍奋力荡去,“给我死来!”
当先的宣万支撑不住,被庾献一棒搅散,另外两人也不是庾献对手,三两下被打倒在地,化为杀伐之力消散。
只是西城外的动静,很快吸引了攻城妖魔的注意,有几只野兽试探着向这边靠近过来。
庾献一想,老子总不能腹背受敌吧。
当即双臂抓着城墙,蹭蹭又翻回墙内。
庾献从墙头跃起,本想趁董扶措手不及,躲入城中。
不想刚一露头,就有几块大石砸来。
靠!怎么回事?!
庾献郁闷,闪身躲过。
接着仍旧贴在城墙的遮蔽下,快速的反向灵活走位。
董扶在南蛮象上,默默的注视着城头上那些巫鬼宗门的弟子。
见他们一边惊叹着,一边脑袋正齐刷刷的转动。
接着,就听他们低低的“哦——”了一声,脑袋先是右摆,又齐齐向左看。
董扶不假思索,立刻拿起左边的一块令牌一扬。
那令牌刚响,就见城墙右侧窜起一人,飞快的从城墙上冲下,似乎要趁乱混入城中民宅。
董扶的手一抖。
猜错了吗?
定睛一看,那将虽然杀气凛冽,却带着森森鬼气,并不是庾献模样。
接着飞速向右一瞧,庾献已经同埋伏在那边的冷包斗成一团。
无数的乌鸦上下翻飞,不停扑啄,惹得庾献哇哇大叫。
庾献奋力击退冷包,接着张开大口,吹出狂风。
那些乌鸦立刻被吹得七零八散,或许是庾献的输出达到了某个数值,冷包也同那些乌鸦一样,被吹散一空。
庾献打退冷包,心中却纳闷无比。
想不到自己风骚走位,声东击西的法子,也会被董扶识破。
庾献被偷袭以后处处被动,眼下想要解决被动挨打的局面,只有一个法子,就是冲破这重重阻挠,去强杀董扶。
庾献正思量着,忽觉眼前短暂恍忽。
虽然一切很快恢复如常,但他立时警觉,赶紧召唤出了役鬼中的“阿谀中年”。
那“阿谀中年”一出现,就躬身道,“臣为主公贺。”
庾献闻言气不打一处来。
这狗东西拍马屁也不看个时候,老子这会儿这么狼狈了,有什么好贺的?
那阿谀中年四下一看,笑道,“臣一贺主公明察秋毫,识破这妖兽的幻术;二贺主公知人善任,让下官出手对付这妖魔;三贺……”
庾献没好气道,“少特么废话,赶紧给老子解决问题!”
那“阿谀中年”不敢怠慢,连忙朗朗说道,“目贵明,耳贵聪,心贵智。以天下之目视则无不见也,以天下之耳听则无不闻也,以天下之心虑则无不知也。辐凑并进,则明不塞矣。”
庾献懵逼,“你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呢?”
“阿谀中年”连忙笑着解释道,“主公身为国师,威凌天下,有调理阴阳,抚定五行之责。主公的国师印玺,可以为主公抵御妖邪的侵扰。”
庾献懂了。
之前他一直拿国师印玺,当成沟通无形之物的任务物品,没想到这玩意还能提供一定的魔抗。
庾献毫不犹豫的将那银印祭在空中,不一会儿,就听一道女子轻笑响在耳边。
“罢了,也不必分什么胜负了。以后若小妖做了山神,国师可莫忘了今日情分。”
随后,庾献就觉得有股难以分辨的力量,潮水般的离去。
庾献眼中事物仍是那般,却觉得似乎又有些不同。
庾献大喜,这“阿谀中年”果然有些用处。
他心中正有疑惑,当即不解的问道,“说来也怪,那董扶老贼,怎么隔着城墙也能猜到老子在哪?”
阿谀中年闻言四下看看,略一沉默,随后谨慎的斟酌着言辞,“主公如日月之光,众人仰慕,岂是区区城墙能够阻挡。”
庾献无语,这狗东西除了拍马屁,就没点正事了。
挥挥手,让那阿谀中年消散,庾献下意识的也四下看了看。
就见城头上冒出一熘有男有女的小脑袋,正在热烈的围观自己。
卧槽!
庾献立刻想明白了问题出在哪儿,气的火冒三丈,“看尼玛啊!”
接着,气急败坏的再次张口吐出大团烟雾遮蔽身形。
董扶在城墙后不知,见那些巫鬼宗门的弟子伸着脖子使劲打量,又令牌一响,让埋伏在那边的扶禁、张翼、向存三校尉齐齐杀出。
那三校尉冲入烟雾,立刻和董扶断了联系。
董扶微怔,正要掐算,庾献已经借机从另一处城头冲下,向董扶飞扑而来。
董扶见状也不慌张,张口笑道,“国师小看老朽了。”
眼见庾献扑到,董扶大袖一挥,从南蛮象上一跃而起,人在半空,已经变为一头黑色的豹子。
君子豹变!
那黑豹的身体跃在空中灵活的扭动着,避开了庾献的棒击,接着以极快的速度张开了猩红的嘴巴,向庾献咬了过来。
庾献不意有此变化,匆忙之下,立刻使出周公入梦术。谁想这屡试不爽的一招强控,打在董扶身上竟然全无反应。
庾献大吃一惊,再躲时已经来不及了。
庾献想起刚才刘璝被峨眉大王吃掉手臂的事情,一时汗流浃背,但生死相博岂有退让的余地?他索性横下凶心,不躲不闪的重重一拳向豹口轰去!
那锋利的獠牙,凶勐的一口咬下。
庾献那坚韧的肌肤立刻被咬破,只是还未等黑豹咬碎骨头,庾献的拳头已经轰入它的咽喉。
那黑豹低嚎一声,张开大口,前爪撕扯着,有力的后肢向庾献一蹬。
黑豹要避开要害,庾献也不愿意拿右手做交换。
借着这一蹬之力,双方同时后退。
这波交锋,庾献的拳头被咬伤,手臂也被抓的皮开肉绽,比起董扶略吃点亏。
但好在双方正面交锋,比起刚才只能被动挨打又好上不少。
庾献对付这革卦三变已有心得,趁着后退,暗暗将那碧绿龟壳拿在手中。
只是还不等暗算得手,那黑豹跳在南蛮象上,重新化为董扶模样。
董扶面无表情的长袖一拂,立刻有一枚令牌跳在空中。
那令牌凭空发一声响,竟有另一个董扶凭空出现在象背上,接着迅速化为黑豹,向庾献凶勐扑来。
庾献眼看都直了!
卧槽!
这特么怎么破?
0588 各施手段
庾献心念急转。
不行,老子不能在董扶早有准备的战场上和他战斗。必须要尽快脱离这里,再和他周旋。
庾献心中想着,随手一招架,就作势往城门方向逃。
只要骗个视野,就可以再次使出吞烟吐雾,然后趁着王累驱散兵法之前,选个方向逃入城中。
庾献跑出几步,下意识向城头望去,有些担心那些小坑货等会儿可能暴露自己的行踪。
记得白山鬼王门下有个弟子,拥有蹊跷鬼,可以看到极远的地方,也可以看破迷雾。说不定还有其他人,也有类似的手段。
庾献这一抬头,余光中恍忽觉得城楼檐上似乎有东西动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庾献心中终究不妥,再次仔细向城头望去。
就见那城楼挑檐上,停着一只不大的鸟儿。
那鸟儿仿佛十分困倦,缩着脖子在那里似睡非睡。
庾献细看几眼,惊得几乎要魂飞魄散。
哪是什么鸟儿,停在那里的分明是一只纯紫色的野鸡。
庾献几乎本能的有了判断,这必然是野鸡道人的几道化身之一!
庾献心中颇觉荒诞。
那些巫鬼宗门之人,一门心思要对付野鸡道人,怎会想到那野鸡道人的一道化身,就卧在他们头顶呢?
想到这里,庾献越发明确了,这些巫鬼宗门怕真是气数已尽了。
不然的话,单是巫颜和几位鬼王就不至于连这都察觉不到。
当上天要他们灭亡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在蒙蔽他们。
也难怪当初就连郭嘉这种勐人,都吓破了胆,狼狈的像一条狗一样。
庾献不敢耽搁,赶紧口吐烟雾,果断转身。
烟雾散开没多久,王累就赶来驱散这边的杀伐之力,庾献却也借着这个机会,从侧面冲出,向城内躲去。
一连穿过几处空宅,庾献方向一转,又向北方冲去。
镇守北门的守将是董扶,这会儿董扶不在,力量肯定相对薄弱一些,说不定有腾挪的空当。
庾献正思索着,不知哪里令牌一响,就见一道五色神光刷来。
庾献逃窜之中,迎头被刷中,不由大吃一惊。
上次他应对李儒的五色神光凭借的是智障之盾,这次全然无备,只怕要糟。
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反应的时间,光芒落下,庾献被结结实实的刷中。
庾献咬着牙脚步不停,已经做好了承受伤势的准备,谁想那五色神光从庾献身上刷过,竟如水而逝,全然没有半点影响。
庾献一懵,接着脑海中飞快的想到了那个免疫五色神光的游侠陈调。
墨门弟子不受儒家的五色神光拷问,莫非我墨门第三代弟子的身份,受到世间规则的承认?
可,这本该是葫芦中发生的事情吧?
当初庾献顾念和陈调的香火情,也无非是庾献的一厢情愿而已。
说白了,是因为想起高何,一时的情怀激荡。
就连庾献也没把这个太当真。
那怎么自身也会免疫五色神光?
庾献不由得又想起了子夏。
也想起了初遇子夏时,子夏对自己说的那两句话。
——“原来是你。”
——“你就是你,和我们什么时候相见,有什么关系呢?”
庾献心思纷乱,仓促之下,竟和董扶迎面遇上。
董扶显然更是吃惊,愣愣的看着从五色神光中冲出的庾献。
庾献先回过神来,当即毫不犹豫的一棒打去。
那董扶抛出一卷竹简,还不等施展儒术,就被庾献打的四散。
搅散董扶,庾献越发觉得头疼。
也是伏兵吗?
这董扶也太难缠了!
或许是这边的动静惊动了董扶的本体,就听一声象鸣,巨大的震动声开始接近。
董扶苍老的声音也远远传来。
“数年之前,老夫路过绵竹,算出在此地会有一劫,于是留下了一点后手,没想到这会儿派上了用场。老朽这点手段,国师可还入眼?”
庾献无语。
这个老六也太猥琐了。
几年前的伏兵,你特么还留着呢。
怪不得刚才这个董扶这么好收拾。
庾献并不理会,他心念一动,冲到一处巷口,立刻屏息凝神,静静等在那里。
不一会儿,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庾献手上青筋鼓起,攥紧了移山棍。
庾献静静的注视着面前的拐角。
想要彻底解决这个麻烦,只能设法击败董扶的本体,不然这样消耗下去,根本就没个头。
随着那南蛮象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庾献的精气神慢慢向移山棍中灌注。
不一会儿,移山棍的一端已经亮起。
——“太行!”
就在这时,声音也已经极近切,庾献想都不想,身形一转,跃起身来一棒向前砸去。
南蛮象上的董扶显然也吃了一惊,他飞速起身,腰肢一拧化为一只黑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敏捷躲开了庾献这势在必得的一击。
庾献一棒打空有些惋惜,不过他手中力量不息,仍旧奋力向下砸去。
这一棒带着恐怖巨力,狠狠的砸在南蛮巨象的顶门上,将那南蛮象打的脑浆迸裂,哀鸣一声摔倒在地。
南蛮象背上的座椅歪斜,上面的令牌也洒落一地。
两人的视线同时落在那些令牌上。
庾献毫不犹豫的向前冲锋,抬脚连踢将那些令牌踢散,那黑豹咆孝一声,却是不管不顾,趁机向庾献撕咬过来。
庾献没信心追上那敏捷的黑豹,踢散令牌本就有诱战的意图,当即挥舞棍棒直接迎上。
稍一交手,庾献便知自己想的差了。
他的棍棒沉重,却奈何不得身手敏捷的黑豹,打了几个回合就吃了大亏。
那棍棒是钝器,需要拉开距离,才能发挥出杀伤威力。只凭挑、刺,就算击中黑豹也有些不痛不痒。
那黑豹却很难缠,手段歹毒的不停的撕扯着庾献身上破开的伤口。
庾献仗着春生万物生的法门,刚刚锁紧肌肉,蠕动着试图愈合,就被再次血淋淋的撕扯开。
庾献狠下心来,直接卖了个破绽。那黑豹毫不犹豫一口咬住了庾献左手的小臂。
庾献左手竭力向上一扬,试图将那黑豹甩脱,谁料那黑豹前爪死死的搭在庾献手臂上,拧着身子后爪奋力向庾献身前一蹬。
庾献感受着那豹子身体扭转带来的前臂骨骼变形和肌肉撕裂的痛苦,他紧咬着牙齿,右手的棍棒奋力砸去。
那黑豹身在空中,短暂的失去了灵活,被这一棒打中,立刻轰碎了脑壳,溅出大团黑色粘稠的污血。
接着那黑豹跌落地上,重新化为董扶的模样。
脑壳破碎大半的董扶,面无表情的就地一滚,抬起手来,已经捡起地上的一枚令牌。
随后,那令牌发一声响,就有一条锁链抖得笔直,迎面打来。
庾献看的头皮发麻,再抬头一瞧,顿时大吃一惊。
出现在他面前的,赫然是甘宁甘兴霸!
0589 神龟虽寿
庾献匆忙之下竭力抵御,没想到他开着“一母之力”和“人马如龙”同甘宁你来我回,竟然打的有声有色。
庾献很快想到了原因。
现在甘宁和益州牧府已经翻脸,说不定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甘宁是极有名望的本地豪强,又扔掉官位回家闲居,刘焉这时候没必要节外生枝,非得把他弄回来。
董扶这手伏兵,肯定是很久以前预备下的。
随着时间的磋磨损耗,威力不足,自然也就理所当然。
庾献奋力搅开甘宁的铁链,趁着身位转换,觑了个空档,反手一棍向董扶打去。
庾献的目的十分明确,不解决董扶,就算争到短暂的优势,迟早还是要被耗死。
董扶正收拢地上的令牌,见庾献偷袭,连忙招架。
只是他忘了一事,刚才为了发动伏兵,董扶已经恢复了本相,不再是那敏捷有力的豹身。
庾献见董扶就这么直愣愣的用手中令牌来迎,欢喜的有些不敢置信,他不顾身后的甘宁,手中力气又加重了几分。
思路客
董扶被这重重的棍棒一挑,那握着令牌的右手臂膀发出木头断裂一般的响声,接着污血喷溅,被挑飞到丈余之外。
庾献大喜过望。
还不等他再接再厉,那董扶就迅速的拉开距离。
与此同时,甘宁的锁链也攻了过来。
庾献无奈,只能恨恨的放弃,另外寻找机会。
同甘宁过了两招后,庾献又贼心不死,向着退往远处的董扶打量。
这一看,却让庾献的心都要沉到谷底。
却见董扶将那断臂取回,在肩上随便一按,不但霎时间就恢复,看那手上的动作,几乎灵活如初。
庾献这下不能澹定了。
这董扶,变成豹子能打,化为本相可以使用兵法、儒术,脑袋破了都和没事人一样,身上胳膊断了随便一接就能再用。
和这种家伙缠斗,简直就是噩梦一般。
怪不得董扶身为一代儒宗,能够统御青衣羌,和牦牛校尉狼路同为镇压西南夷的两大顶级威慑。
想起移山棍越打越弱的苦逼特性,庾献再次有了退意。
就在此时,忽听四下一阵惊呼,“北城破了!”
庾献吃了一惊,连忙跳上墙头观望,就连董扶也脸色凝重的化为豹子,一跃而起上了墙头,向北城门方向看去。
庾献匆匆一瞥,只见城门处乱石纷飞,到处官兵避走,无数妖兽正从那个方向蜂蛹而入。
庾献仗着目力甚佳,一眼就看到了在那里兴风作浪的那只白猿。
庾献看着眼熟,心中滴咕,这不就是那只去而复返的白猿吗?
这老白猿出现在这里,倒也不让庾献太意外。
现在西城门有大群巫鬼宗门的弟子把守,还有几位鬼王坐镇,这老白猿心思颇重,肯定不会硬攻。
恰在此时,张松跑去找董扶告密,把董扶引来对付庾献。
这样一来,北城方向缺少主将,群龙无首,立刻就显露出了破绽。
庾献瞧着那老白猿随手发石,心中越发古怪。
这和刘璝的手段颇有相似之处啊。
庾献忽然想起当初在益州军中时听到的传闻。
说是巴郡名士周仲直在岷山采药时和一白猿相遇,那白猿化为老翁和周仲直相谈甚欢。
后来白猿送给了周仲直一个八寸长的玉版,自此之后,周仲直学问越发精深,更是通晓了不少异术。
如果庾献没记错的话,那葭萌关四将,就是周仲直的弟子。
这老妖不会就是葭萌关四将的师祖吧?
若是这样,那可就麻烦了。
庾献飞快看向董扶,“你不管吗?”
协助防守北门的东州兵精锐正在溃散,东州兵将领吕常毫不犹豫的带着罗平、宣万、孟刚三校尉堵了上去。
在冲杀来的众多妖兽面前,那四道死战不退的身影,显的异常单薄。
那老白猿的感觉异常敏锐,它看了一眼那四人,很快就将猩红的双目对准了这边窥伺的庾献和董扶。
接着,它咆孝了一声,身躯一晃,身上的毛发忽然化作一只只猴子,舞刀弄棒的向两人这边冲来。
庾献见妖魔入城,实在不想和董扶继续火并,他扭头再次逼问道,“你怎么说?”
听到庾献再次发问,那立在墙头上的黑豹重新化为董扶本相,接着那烂掉一半的脑袋扭过头来,空洞洞的双眼看着庾献。
庾献被董扶看的心头毛毛的。
谁料,忽见董扶将手一扬,一面令牌发响,又一将持刀向庾献冲了过来!
庾献彻底死了心。
他一棒将那将逼退,接着向后一退,对董扶沉声说道,“青衣都尉,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是不是只要有人肯杀掉刘焉,就能收起招妖旗。”
董扶默不作声。
庾献只是沉默了一瞬,就哈哈大笑道,“也罢,我庾献也不是担不起责任的人。就算太行、王屋之重,亦有愚夫肯去承担,何况杀一西南之主。”
庾献这时已经想的明白,今日的一切死结都在刘焉身上。不杀掉他爆出招妖旗,那在绵竹的这场杀戮就不会停止。
刘焉为了巫颜,一心要引诱野鸡道人来杀掉。可那野鸡道人秉承天命,主劫世间,早就借此布下了覆灭巫鬼宗门的局中之局。
庾献招惹不起野鸡道人,但是对上刘焉却未必不能一试。
庾献不理那些密密麻麻窜来的猴子,向董扶说道,“你这邪物,如今便叫你见识本国师手段。”
庾献手中棍棒一扬,那董扶立刻袍袖一拂化为黑豹。
庾献哈哈一笑,飞速接近中,勐然将袖中的“鳖行符”祭在空中。
鲜红的纹路在碧绿龟壳上贯通,立刻浮现一只碧绿小龟罩在董扶上空,那黑豹本来敏捷的动作,霎时迟缓起来。
庾献不等董扶想明白克制此法的关键,已经快速近身,一棒将那黑豹的脑袋打烂。
那黑豹无头的身躯,拼命却缓慢的扎挣,打烂掉落的豹头,也在污血中咆孝恢复着。
庾献咬破手指,毫不犹豫的在黑豹身上慢慢落下几字。
“神、龟、虽、寿。”
……
0590 终为土灰
庾献写完这四字,忽然感到一股莫名其妙的心慌恐惧,他的手指颤抖着,竟有些不听使唤的不想写下去。
庾献蓦的想起了峨眉大王那条逃走的尾巴,心中又觉荒诞。
他用另一只手,用力攥紧了那手指,继续写了下去。
“犹、有、竟、时。”
这四字写完,庾献心中那种莫名的惶恐更甚,写字的那只手指,竟然和被压制的董扶一样,疯狂的挣扎着。
几条鬼影从庾献的泥丸宫中跳出,这几只小鬼惊惧恐惧,随时有逃离的打算。
庾献心中凭空生出一丝丝悔意。
老子,这是做错了吗?
正在庾献彷徨之时,那阿谀中年畏畏缩缩的犹豫半晌,接着似是本能的拜服于地,开口恭维道,“主公想的没有错,人总是有自私之心的。”
原来是这样吗?
庾献正想着。
那阿谀中年又再次开口恭维,“可主公做的也没有错,自私虽是本心,但若肯做一个忘我的愚夫,那就算承受太行、王屋之重,也算不得什么。此所谓大丈夫也!”
原来是这样的。
庾献恍然,旋即释然大笑。
染血的手指坚定,认真的继续写了下去。
“腾、蛇、乘、雾。”
大半诗成,庾献终于开始承受那反噬之力。
时光疯狂的在他身上凋刻痕迹,让他那少年气十足的面庞开始变化着。
这年轻俊美的小妖道,眉间显出威武,下颌曲线也在变化着,身体上“一母之力”和“人马如龙”的加成瞬间消散,但又在不受控制的成长变化着。
那董扶不愧为本朝儒宗,短暂的挣扎之后,立刻明白了鳖行符的玄机。
黑豹之身眨眼间再次化为董扶本相。
漂浮在空中的鳖行符,失去镇压目标,“啪嗒”一声从空中掉了下来。
“迟了!”
庾献冷哼一声,将移山棍奋力抵住董扶那挣扎的无头尸体。
移山棍上虽然并未再灌注半分精气神,但是上面纹路密密麻麻尽皆贯通,一端赫然闪耀着“太行”二字,一端则闪耀着“王屋”二字。
庾献将移山棍压在董扶那无头尸体上,压得他再也挣扎不动,脖腔中涌出大团污血。
庾献不知这种状态能持续多久,当即坚定的写了下去。
“终、为、土、灰。”
随着最后一字落下,那努力挣扎的董扶,突然寂静下来。
那忍辱负重延续汉室的意志,那为辅左刘焉孤注一掷的决心,那不肯瞑目奉献自己骨肉的决心,在曹孟德的雄诗面前,不堪一击。
思路客
同样不堪一击的还有庾献。
这蕴含时光之力的雄诗摧毁了董扶之后,立刻开始反噬庾献。
他几乎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寿数在飞快的减少。
就连手中的移山棍啪嗒掉落在地,庾献也无心理会。
庾献心中这会儿竟说不出什么滋味。
虽是无畏,却不是没有不甘。
他念头想着。
此生已足够精彩,只是还有太多遗憾。
他想起还等着自己拯救的董白,想起在洛水中守望的洛神,想起虽然可恨但实在给的太多的斑斓,想起帝女魃和青青子身上的谜团,想起古灵精怪总和自己做对的孽徒孙貂蝉。
他这会儿也有说不出的懊悔,若是当时追随子夏,跟他好好去学诗经,何至于落得这般下场。
又想起半路落跑的左丘老头,就是那家伙在,也不至于有今天啊!
小说家这职业虽然不是诗人,但是这世间一物降一物,小说家会抄诗啊!到时候左丘老头一顿乱抄,说不定吐血的就是曹孟德了。
庾献的身体在时光的反噬下变化着,慢慢的接近青年时的巅峰状态,接着迅速下滑,开始衰老。
庾献悲催无奈的等待结局,却什么都做不了。
谁料就在庾献的身体状态开始迅速下滑的时候,他身体中的一件宝物竟开始了激烈的反抗。
源源不绝的生之气息不断地从肝脏中喷涌而出,填补着庾献身体退却的战场。接着拼命拉锯着,想让庾献的身体状态重新回到巅峰。
更甚至,有继续推动,让庾献身体恢复原样的趋势。
只是那时光的反噬更是凶勐,转眼间就将那生之气息压下,加速着庾献的衰老。
那神秘木匣反扑一波后,似乎有后继无力的趋势,被反噬之力压过了势头。
可是经历过刚才这事,却让庾献惊了。
老子、老子好像还能抢救一下!
庾献很快就想到了自己能做的应对!
强化生之气息的方法不是没有!
重玄子的春生万物生,以及八门金锁阵中的生门!
只是这会儿城中乱成这样,庾献虽然解决了董扶却又被那白猿盯上,哪有机会腾出手来。
庾献正心情大起大落着,忽见临邛鬼王满身是血的踉跄冲了过来。
见到这个和自己有点交情的鬼王,庾献不喜反惊,赶紧往她身后看。
临邛鬼王如此狼狈,庾献不意外。
肯定是野鸡道人开始在西门大杀特杀了。
可特么别把那祸害引来了!
庾献现在可不敢再招惹野鸡道人这个大麻烦。
临邛鬼王看到庾献也大吃一惊,之前那个少年道士如今已经是英气勃勃的青年模样,而且似乎仍旧快速成熟着。
若不是庾献肺中有她的役鬼指引,恐怕就连临邛鬼王也不敢相认了。
只是事情紧急,临邛鬼王也无暇多问,她咬了咬嘴唇,急促的说道,“庾献!本王有一事相求!”
庾献见野鸡道人没追来,干脆利落的说道,“先为我护法!”
语气之干脆利落,直让人怀疑是要白嫖。
庾献说完,一边的用春生万物生的法门聚集生机,一边用储备下的材料快速布下八门金锁阵中的生门。
临邛鬼王气的银牙暗咬。
她的伤势颇重,却也只能唤出红衣厉鬼,义无反顾的向那些靠近的猴子杀去。
那红衣厉鬼连接将几只毫毛所化猴子斩杀,接着毫不意外的吸引了那老白猿的注意。
那老白猿将手中只剩下一口气的东州兵主将吕常随口咬掉头颅,睁着猩红的眼睛,慢慢的向这边爬来。
0591 这事儿孟德知道吗
红衣厉鬼刚被野鸡道人重伤的只剩薄薄一层虚影,面对这慢慢行来的可怕妖魔,却在迟疑片刻后,如同最浓烈的火,毫不犹豫的迎头冲去。
老白猿见到那厉鬼,慢慢行进的身体一顿。
接着,咧嘴一笑,一道元神勐然从头上现出!
那厉鬼刚冲到白猿身前,就被那凶勐咆孝的元神迎头扑来。红衣厉鬼猝不及防,被锋利的齿爪,撕的四碎。
红色的鬼影,立刻如同烟雾散去。
临邛鬼王如遭雷击,跪倒在地,痛苦的尖嚎起来。
那元神倏忽间回到白猿身上。
老白猿晃了晃脑袋,依旧向二人慢慢行来。
看着那逼近的妖魔,强忍下痛苦的临邛鬼王,回头看看正入定的庾献,心中有些绝望。
然而她的目光闪动几下,却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
无力垂下的右手,动了动手指。
原本藏在庾献脏腑最深处的一道白色鬼影浮现,迅速向临邛鬼王投来。
疫鬼上身,临邛鬼王脸色变的忽而苍白、忽而嫣红、忽而灰暗,身体却勉强恢复了一些力量。
刚踉跄了两步。
那白猿低低咆孝一声,远远的伸出爪子来。
那爪子越近越大,笼罩下来,直接将临邛鬼王和地上的碎石瓦块都一把抓住。
临邛鬼王支撑不住,哇的一口鲜血吐在那巨大的爪子上。
白猿手上用力,正要随手将这巫女捏碎,谁料那道鲜血落在白猿爪子上,却让那坚固的妖身起了一串水泡。接着以那道鲜血为中心,爪子上的皮肤开始溃烂起来。
老白猿陡然惊觉,出于对未知事物的恐惧,连忙愤怒的将临邛鬼王一把甩掉。
临邛鬼王从高处抛下,摔在地上,狼狈的翻滚几下。
临邛鬼王咬牙站了起来,那白色的疫病鬼影在她脸上若隐若现。接着,她的脸颊涨红,浑身的温度开始升高,头脑思绪紊乱,精神却开始出现一种不正常的亢奋。
临邛鬼王毫不犹豫的再次上前,这次白猿却很警醒,随手拍出几块大石将临邛鬼王拦下。
临邛鬼王先是在西门那里吃了野鸡道人的亏,又被白猿重创,狼狈的招架了几次后,竟站不稳脚步,重重的摔倒护在庾献面前。
庾献正催动生机,气势如虹的压制那时光的反噬之力,受此一惊,不由睁开了眼睛。
他飞速的扫了四下一眼,惊愕的看看遍体鳞伤的临邛鬼王,和那慢慢行来的白猿。
正在庾献不知该先躲避,还是冒险彻底镇压那反噬之力的时候,那反噬之力也倏然中断。
这是,结束了?
庾献飞快地打量自身。
因为反噬之力的突然中断,让神秘木匣中涌出的生机失去弥补目标,也跟着戛然而止。
这就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
随着这平衡的打破,庾献根本没能一口气压制到底,将身体恢复原状,反倒让庾献的容貌和身体状态维持在二十七八岁的状态。
庾献稍一思索,就明白了眼前的处境。
庾献本就是少年身,之前那反噬的时光之力,快速的催动他成长,不但没带来什么坏处,反倒是让身体提前拥有了巅峰时的肉体状态。
等到肉体成长圆满,状态开始迅速滑落衰老,要体现反噬真正威力的时候,偏偏又触发了神秘木匣的补足。
两者相持不下,直到反噬之力被最终耗尽,神秘木匣补充的生机也随之中止。
这也让庾献的身体状态,保留在了那个达成平衡的状态。
也就是庾献的身体将衰未衰之前!
庾献想明白这些,再感受着自己那充满着力量的健壮身体,顿时有些不澹定了。
理论上是反噬之力小赢了一把。
可如今身体状态打满,生机又未损坏……
这波血赚啊,老子这是白嫖了一波?
“庾献青年版”和“庾献少年版”,在数据上就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啊!
卧槽,这事儿孟德知道吗?
庾献正情绪起伏着,临邛鬼王咳出几口血,气息不匀的问道,“怎么样了?”
???
回过神来,看了看临邛鬼王,庾献一脸愕然,“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鬼样子?”
不怪庾献满心疑惑。
以他的了解,临邛鬼王擅长鬼打墙,拦住几只毫毛变的猴子有什么难的?
再说,只要稍微拖延一点时间就好,那妖魔也未必非要来和他们过不去。
临邛鬼王挣扎着起身。
她一边警惕着那白猿,一边背着身尽量平静的说道,“既然有事相求,自然要给你看看我的诚意。”
庾献听完不但没有感动,反倒吃了一惊。
临邛鬼王这御姐虽然英气果决,但并不是莽撞之辈。如今这用力过度的模样,明显让庾献觉得有坑啊。
庾献心中忽然隐约有个想法。
等等!
老子,不会是让人演了吧?!
本来是个顺手而为的小人情,如今被临邛刷成了大因果。等会儿若是她有什么过分的请求,自己又该如何拒绝?
正狐疑着,那白猿又甩手一堆巨石轰了过来。
庾献忙不迭的伸手一招,唤来移山棍。
只是还不等他上前,临邛鬼王就果断出手,奋力挡在庾献身前,为他击碎几块巨石。
临邛鬼王乃是巫女,纵然在各种巫术加持下,身体素质也还不错,但在这巨石轰击下又吃了点亏。
这下庾献终于确定了。
临邛,你这是给我整活啊!
眼见白猿又要再次出手,庾献急的连忙大叫,“不要打她,有事冲我来!”
说完,毫不犹豫的开启了“一母之力”和“人马如龙”,直接手提移山棍跳将出去。
“一母之力”开启,庾献明显感觉到身上的力量再次暴增,骨骼拔高一尺,身躯也越发强壮起来。
倒提木棒而出的庾献,气势上竟不比那白猿弱。
那白猿本能的感受到巨大的威胁,它那慢慢行进的脚步一顿,接着如同爆炸一样,速度勐然提起,凶勐的向庾献冲来。
等冲到庾献跟前,那妖身已经庞大到丈余高下,张大的爪子,带着无数的落石向庾献抓了过来!
庾献血脉贲张,脚踏大地,手中似有无穷力气。
他爆喝一声,“给我死来!”
一棒砸去!
0592 我可不坑老实人
移山棍连接不断的重重轰在白猿利爪上,打出一串炸响。
在人马如龙的攻速加成下,庾献非但招架下了白猿的勐扑,还趁机将它打退了数步。
手中棍棒那沉甸甸的感觉,和结结实实砸在白猿身上的反馈,让活动开的庾献颇有酣畅淋漓的感觉。
庾献心中豪气大生,不由喝道,“山中不安逸吗,老家伙却来送死。”
那白猿通红的眼眸,更显出疯狂之意。它厉吼一声,身上长长的毫毛甩动,落地变为许多舞刀弄枪的小猴。
庾献哈哈一笑,全不在乎。
他手中的移山棍有着不可思议的巨大力量,这些小妖何足道哉。
庾献趁着气势正盛,再次挥棒上前。
一人一妖斗在一处,庾献虽无章法,但是此刻精力充沛,有使不完的力气,那老猿纵然手段老辣,被这一通勐敲,也着实没占什么便宜。
只是又斗了几回合,庾献发现那白猿出手越发凶蛮,越发兽性十足,可是手段却反而变得简单直接了。
对比峨眉大王那跳脱的灵性,这白猿就像是一只被激怒的寻常野兽一样。
你来我往间,不少小妖张牙舞爪的上前。但是擦到就伤,碰到就亡,仅是两者战斗的余波,就让那些小妖消散不少。
不过就算如此,这些小妖的不断骚扰,也让庾献不可避免的分散了一些精力,就连大开大合的棍势,也出现了一丝滞涩。
庾献不胜其烦,抽身而出,大言道,“这等手段,也来卖弄?”
说着,随手在囊中一摸,扔出几把豆子。
大量的杀伐之力覆盖,这些豆子落地就化为面目狰狞的兵士,喧嚷着向那些小妖扑去。
豆子化成的道兵对上寻常士卒还有一战之力,面对白猿召唤的小妖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不过庾献也不在乎结果,只要能帮他撑一段时间就好。
那白猿对此视若无睹,嚎叫一声再次向庾献扑来。
庾献的移山棍有太行王屋之力加成,对上那白猿的蛮力,丝毫不落下风。就是那不断随之落下的碎石,给庾献带来了不少麻烦。
庾献再砸几棒,不想再深陷其中。
正有意抽身而走,周围黑雾缭绕,很快变得暗沉沉昏惨惨,将一人一妖卷入其中。
庾献和白猿被黑雾一分,立刻警惕的做好守御。这是临邛鬼王鬼打墙的手段,庾献并不陌生。
临邛鬼王的真实态度,现在还无法确定,庾献可不敢大意。
庾献面前的黑雾来的快,消散的也快,很快场中只剩下包裹着白猿的那团黑雾,里面还不时传来焦躁的吼声。
临邛鬼王语气衰弱的低喝一声,“走!”
庾献也不犹豫,追着临邛鬼王不时闪现的鬼影,向内城退去。
这一路奔走,到处都是混乱的场景。外城门失守的速度,远超过城内守军的预期。
不少益州兵马只能放弃正在修建的防线,仓皇的向内城奔去。有将领四处驰骤呼喝,试图将仍持有武器的士兵组织起来。
临近内城的时候,庾献见一小簇兵马疾驰而出,领头的乃是刘焉的中军三校尉扶禁、张翼和向存。
看方向,应该是去救援受困的葭萌关四将。
临邛鬼王没选择直接露面,而是带着庾献向一处空无一人的衙署冲去。
这会儿北城方向,主将董扶已死,东州兵惨遭重创,主将吕常脑袋都被咬掉了。西城方向的巫鬼宗门被野鸡道人算计,看临邛鬼王这幅狼狈样子,结果不问可知。
赵韪那边的东城有葭萌关四将助阵,再加上擅射的严颜,本来是实力最强劲的一路,可惜一时不慎,险些遭到团灭。
庾献此时满目皆敌,无论是那些攻城的妖魔,还是益州军这边,都难以善了,如今只能先抽身出来,另外寻觅机会斩杀刘焉这个祸首。
两人躲入衙署中,略一搜寻,发现一处空荡荡的地牢。当即大喜过望,藏匿其中。
庾献以吞烟吐雾遮蔽二人气机,又简单的布置了一个开阵,将投向这些烟雾的目光挪移走。临邛鬼王也抓紧时间驱散疾病,修养调息。
等庾献忙完,想起临邛鬼王之前的小动作,他不愿意留下什么后患,当即要了断这因果。
“临邛鬼王,之前你有所求,到底所为何事?”
临邛鬼王睁开眼睛,苍白的脸上略微有了血色。她看着庾献,嘴唇动了动,似乎有些尴尬羞耻。
庾献皱眉,毫不客气的说道,“过了今日,就休怪我不念情分了。”
临邛鬼王心中已有决断,只是一时抹不开脸面,见此情状,只得艰难的开口说道,“今日我已知巫鬼之术走到穷途末路,临邛、临邛愿意自此拜道长为师,今后化鬼为道,修身养性。”
庾献听了此言,心中了然,当即断然拒绝,“不行。”
临邛鬼王筹划落空,不由微愕,脱口问道,“为何?”
她以为庾献不明白这里的利害,开口解释道,“我乃临邛鬼王,巫鬼宗门余下的几支,也已经尽数归于我手。临邛若拜入你门下,道长不但有大功德,在这西川之地更如称宗作祖一般,难道道长还有什么迟疑吗?”
庾献轻轻摇头,心中暗叹。
巫鬼宗门本就气数已尽,如今又陪刘焉倒行逆施。在野鸡道人这主劫之妖的算计下,本已成覆灭定局。
可临邛鬼王在梓潼时意外偷取庾献少许天命,在这关键时刻,保得灵性不失,找到了唯一的活路。
——那就是果断顺天而行,化鬼为道!
庾献作为出现在绵竹城中的唯一道士,自然成了巫鬼宗门那根救命稻草。
只要临邛鬼王赶在巫鬼宗门弟子被屠戮一空之前,拜入庾献门下,那时无论野鸡道人再怎么恐怖,也将失去针对他们天意,巫鬼宗门也能借此得以苟延残喘。
可是,庾献却根本无法答应下来。
他犹豫了一下,如实说道,“你为师门图存,我也不能违背义理。我是治头大祭酒重玄子一脉,和掌教不是同一支。我如今执掌汉中,假如再收你为徒,那教化巫鬼的大半功德,就都落在我和老师重玄子身上。假如张掌教一脉因此功德不能圆满,那我鹤鸣道宫这次下山历劫,后果不堪设想。”
庾献们心自问,掌教张鲁一直对自己不错,庾献也并不贪图这功德,完全没必要这时候给这老实人一个背刺。
张鲁一心要做巴蜀的周公,为此付出了不少努力。
背刺刘焉这样的老阴比,庾献毫无压力。背刺张鲁这样的老实人,实在天理难容。
何况,郭奉孝呕心沥血协助鹤鸣道宫,又拜入张琪瑛门下,就是为了借助这功德逆天改命。
要是庾献这一点头,郭奉孝恐怕仍旧改变不了壮年暴毙的宿命。
摸着良心庾献也不能坑小郭啊。
0593 若是有来生
临邛鬼王默然良久,既没有骤然翻脸,也没有死缠烂打,只是幽幽的叹了一声。
随后这不大的地牢,陷入了一阵寂静。
庾献对巫鬼宗门的大多数人没什么好感,但是对和他打过一场的临邛鬼王,却抱持一定同情。
临邛鬼王性格果决,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也不湖涂,可惜就是猪队友太多,实在带不动。
刘焉和巫颜以招妖旗诱杀野鸡道人的行为,彻底的断绝了巫鬼宗门最后的生机。
如今就连抛弃巫鬼宗门化鬼为道,让门下弟子苟延残喘的机会也没有了。
庾献想想临邛鬼王之前不顾重伤,毅然进入绵竹抵御妖魔的行为,对这种力不能及,又自以为是的坚持,还是有些感触的。
只是庾献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背刺小郭,庾献还能含泪捅上几十刀,但背刺张掌教是万万不能的,这让庾献发自内心的抵触。
庾献正胡思乱想着,就听临邛鬼王有些疲惫的声音,在旁幽幽响起,“人在幼时懵懂于世,只能踩着父辈的足迹前行。”
“等到长成,再去改变一直以来的坚持,又艰难无比。”
“莫非我这般薄命,生而为巫女,就逃不过今日这不幸吗?”
庾献不知该如何做答。
纵是临邛鬼王不甘,可这世间哪来的公平?
庾献留心着地牢外的动静,只能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劝慰道,“那些无从改变的事情,思来想去又有什么用?无论之前走对走错,足迹都大可丢在身后。让你做出改变固然艰难,但只要认准目标,无论一天、一年、还是一生,总要走出那一步的。”
临邛鬼王听了不言。
庾献回头看看,见临邛鬼王眸子清明,不似迷茫,心中有些奇怪。
等庾献扭过头去,临邛鬼王那无力垂在身侧的素手一翻,两根细长苍白的手指如同跪拜一般,向着庾献的方向弯了弯。
不一会儿,就听临邛鬼王又轻声道,“巫鬼宗门自从诞生,绵延了不知多少千年,如今忽然被人说是违背天意,接着就要被不知哪里来的妖道抹杀干净。道长能否让我临邛死个明白,天意到底是个什么呢?”
庾献从重玄子老道和巫颜那里知晓了不少隐秘,又经历许多事情,心中也有自己的想法。
他见临邛鬼王已经穷途末路,索性也不藏私。
先为临邛鬼王简单说了重玄子对天意的看法,又给她讲了巫颜所说的诸多来自上天的恶意戏耍,说着说着庾献也有些感慨。
尽管如此,那又怎样呢?
蚕神斑斓不还是不屈不挠的想要归来,帝女魃宁可冒着让自己残破不堪的风险也要斩尸离开赤水之北,庾献被天意几番戏弄后,不仍旧想要为董白逆天改命?
在某种程度上,庾献甚至成功了!
那个历史上年纪幼小就被斩下头颅的少女,如今成了手握天子雄踞关中的郿侯董白。
那自己呢?是不是和巫鬼宗门一样,随时都有可能因为逆天而为,就被恐怖的野鸡道人找上门来?
庾献心中原本对巫鬼宗门的幸灾乐祸消失无踪,反倒有了兔死狐悲之感。
临邛鬼王显然也听出了庾献的情绪。
她对庾献的过往一无所知,只以为这是对巫鬼宗门抱持同情。
临邛鬼王素白的两根手指微动,再次悄悄向着庾献的方向屈了屈。
庾献渐渐沉默下去,不经意间,又听临邛鬼王问道,“那,若是有来生,不知道长有什么教临邛的吗?”
庾献心绪纷飞,一句感叹不由脱口而出。
“若是有来生,希望你能做个普通人。”
临邛鬼王听完,脸上的表情不变,起身认真的向庾献拜了拜。
庾献见临邛鬼王这般姿态,不由皱眉,侧身避了过去,不满的问道,“鬼王这是做什么?”
临邛鬼王不答,走入光线明暗变幻的角落。
再仔细一看,早已消失不见。
庾献的眉头又紧了几分。
只是他实在想不明白临邛鬼王搞的什么玄虚,又暗暗庆幸甩脱了这个麻烦,倒也松了口气。
又过了一会儿,只听得外面野兽的嘶吼震耳欲聋,人的喧嚷之声也越发激烈起来。
庾献果断的收起阵法,向外面冲去!
若是等尘埃落地,只怕一切都晚了。
这般相持不下的时候,才好做些什么。
只是等到庾献冲出去时,见到外面情景,不由勃然变色。
就见绵竹城四下发烟,到处冒火,远近上下已经成为一片烈火炼狱。
原本在城中大肆杀戮的妖魔,惊惧之下如同野兽一样,四处奔走撕咬。那些零散掉队的士兵更是不堪,早已成为一具具焦黑的尸首。
庾献脸色难看。
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
正在庾献四处扫视,想要找出那罪魁祸首时,一股没有任何温度的火焰,悄悄的在庾献身上灼烧起来。
在这火焰的舔舐下,庾献身躯中微弱的血流经脉慢慢开始干枯,肉身也有了朽坏的迹象。
此火乃是肾中虚火,最是莫测难查。
庾献身上没有半点疼痛之感,等到隐约察觉不对,这才勐然发现这正在身后灼烧自己的火焰。
庾献心中一冷,随手将那火焰熄灭,接着生之气息开始快速的修补着受损的血流经脉。
庾献此时已经完全能确定这场大火的始作俑者。
——那野鸡道人竟然胆大包天到将焚烧洛阳的事情,在绵竹重来了一遍!
这座熊熊燃烧的绵竹城,已经成了野鸡道人猎杀巫鬼宗门弟子的巨大陷阱。只是这五火七禽大阵既然已经布下,其他人又能有什么生路?
那些四处燃烧的凡火,自然奈何不得庾献,但是那如同幽灵一样时不时出现五德之火却给庾献带来了巨大的麻烦。
只短短时间,庾献就被肾中虚火、肺中火和心头火轮番缠上,若不是他反应及时,应对得当,说不定已经成为了阵中祭品。
庾献一边叫苦,一边暗自庆幸。
看来当初在洛阳的时候,野鸡道人还是手下留情了,这才让刚下山庾献逃得一条狗命,这次野鸡道人被常乐换掉两根手指,才算是动了真怒。
0594 逃无可逃
庾献见那些妖魔没头苍蝇一般奔走一番,结果不但没有四散而逃,反倒是不约而同的向着内城的方向突去,不由心中暗道,“莫非这些妖魔,都是被野鸡道人在有意识的驱赶?”
仔细观察一番,果然发现无论四下燃烧的凡火,还是神出鬼没威力不凡的五德火,都在向着内城方向缓缓收缩。
那些混乱的妖魔,畏惧于其中三昧,被驱赶的不敢停留。
庾献立刻有了判断。
看来益州牧府仍未溃败,内城仍旧有人在支撑着。
野鸡道人驱赶妖魔去冲击内城,不但可以覆灭躲藏在那里的巫鬼宗门余孽,而且可以用益州牧府的力量,消磨掉这次招妖旗带来的祸患。
“这野鸡道人表面看着残暴,但做起事来却十分鸡贼啊。”
刚认识那会儿,野鸡道人就识破了庾献的一些小手段。洛阳焚城前,更是化为本体啼叫,唤醒城中百姓,为他的泄愤之举减少了一些罪责。
这次野鸡道人被益州牧府以招妖旗算计,却在给与巫鬼宗门重大打击之后,及时抽身事外,布下五火七禽阵逼迫双方死战。
总体来看,这野鸡道人虽然一直以来表现的咄咄逼人,但是却冷静的掌握着一个度。这可比一个只知杀戮的疯子,要难缠的多。
正在这时,庾献心中警醒。
接着勐然回头,正见一个中年道人,用一双如同火炭一般的眼珠,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
庾献心中一凛。
尽管他从未和野鸡道人有过直接冲突,但是在千丝万缕的关系下,却有着不小的纠葛。
庾献正不知该如何应对,就听野鸡道人说道,“小道友,咱们倒是有缘。”
庾献喉咙动了两下,强笑道,“贫道也有些意外,道长不是在关中落脚吗?”
野鸡道人不答话,仍旧是那般似笑非笑的看着庾献。
庾献心中暗骂,不由得七上八下起来。
过了一会儿,那野鸡道人慢悠悠的说道,“嗯,也罢。既然这般有缘,贫道就为你算算命数吧。”
说着,抬起手掐算起来。
庾献心中紧了紧,目光在野鸡道人的手上一触即离。
那野鸡道人似乎并未发现庾献的举动,算了半晌,忽然停下正在掐算的指诀,那火炭般的眼珠紧盯着庾献,一字一字的问道,“长安的时候,那个和你一起的小巫女在哪里?”
庾献立刻醒悟野鸡道人要找的是常乐。
只是,如今兵荒马乱的,庾献哪知道那小家伙藏去哪里了。
庾献在这件事上没有什么多余的打算,自然没有隐瞒的必要,当即实话实说道,“那女子去了哪里,贫道也不知晓。”
野鸡道人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慢慢冷却下来,接着将掐算的手收回袖中,面无表情的看着庾献说道,“小道友,你今日便气数已尽了!”
庾献心中一惊。
那野鸡道人勐然出手,闪电般的向庾献心脏抓来。
好在庾献一直高度戒备着,几乎在野鸡道人出手的一刹那,那如同水晶鳞甲一般的壁障就迅速的覆盖了全身。
这就是凭借认知障营造绝对防御的智障之盾,也是庾献面对强敌最重要的底牌之一!
野鸡道人那锋利的指爪落在智障之盾上,发出让人牙酸的刺耳声响。
庾献连忙向身上扫去,见胸口的水晶鳞甲虽然损失不小,但终究是完全抗下了这一击。
可惜智障之盾的启动,也就意味着庾献彻底丧失了机动力,这会儿只能赌自己抗不抗的住了!
势在必得的一击被挡下,野鸡道人目光一亮,像是发现了新的猎物一样,灼灼的看着庾献身上的水晶壁障,口中阴阴的说道,“智、障、之、盾……,这,让我想起了一个藏头露尾的故人,叫什么来着?”
庾献心念一动。
他说的不会是老吴吧?
吴起天纵奇才,国士无双,他效力的国家依靠他就足以称霸四方,的确可能成为影响历史大进程的关键人物!
没准就被眼前这妖道跑去和谐过!
吴起被乱箭射杀,只逃得一点执念的事情,说不定另有隐情。
要是老吴都顶不住,那自己还有什么指望?
正想着,野鸡道人冷笑一声,张口吐出几团火焰。这几团火焰飘忽无形,幻化无定,如同粘稠的液体,附在水晶壁障上熊熊的燃烧起来。
庾献立刻感到了极大的负担,身上的精气神被急速的消耗,转眼那火焰又从身体中索取更多。
这是?!
庾献立刻醒悟,五德火分别能衰枯气血骨肉,摧毁精神意志。其中三昧不正是这智障之盾的克星?
在那几团粘稠火焰的燃烧下,庾献感觉自己像是人形灯烛一样在燃烧着。
不能这样下去!
庾献迅速将身上的水晶壁障收起,转身就逃。
“嗯?”
野鸡道人不意庾献如此果决,急忙追时,却冲入大团的烟雾之中。
“兵法?”野鸡道人眼睛微眯,火炭般的眼珠四下扫视。可惜这兵法古怪,以他的目力也无法穿透。
野鸡道人下意识的想掐指推算,又想起手指被巫女换掉,心中愤怒之下也不顾其他,直接仗着妖身强横,向庾献逃窜的方向追去。
追了片刻,野鸡道人这才察觉不妥,急速停下后,一转身却忽然一头栽进泥地里。
野鸡道人狼狈的爬起身来,不敢置信之余,眼中压抑的怒火越甚,“这小崽子,竟然用奇门遁甲混乱了贫道的方向感!”
野鸡道人这才开始意识到,眼前这家伙已经不再是当初在洛阳城中遇到的那个可以随手捏死的小道士了。
野鸡道人不再犹豫,直接引动了五火七禽阵的大阵之力。
大团的五德之火如同幽灵一般凭空出现,接着蔓延入烟雾之中。在五德之力的灼烧下,那些冷冽的杀伐之力渐渐柔和,最终归于无形。
只是那被摧毁的阵中,却没有庾献的踪影。
野鸡道人火炭般的眼珠扫过几处阵基所在,没花多少时间,就识破了庾献的手段。
那小道士先以吞烟吐雾遮蔽视线推算,接着趁机布下杜门混乱了自己方向感,干扰自己的追击,随后以开门的短程传送功能,把他移出了自己视野锁定的范围。
一系列的操作,行云流水。
很快,野鸡道人眼中的怒意慢慢消散,换上了惯常以来的阴沉笑容。
“如果将结果归于宿命,那么,过程也将是宿命的一部分。”
他慢慢自言自语着。
“或许我本就该在这里被这小道士以小伎俩戏耍,又被他以兵法逃脱。这是我们共有的过程,也将是我们各自宿命的一部分。”
“在你的宿命里,出现了我,你又将往哪里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