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地上道国TXT下载地上道国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地上道国全文阅读

作者:最爱睡觉     地上道国txt下载     地上道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416 应许之地

    张鲁听完,闭目想了一会儿。

    之后仔细打量着庾献,笑问道,“我记得重玄子说过,你是山中长大的道童,为何下山不久,就有这样的见识?”

    庾献早就想好怎么解释自己这身本领。

    “弟子被妖将管亥劫持后,和他在蜀山间逃亡。有一日遇到了朝廷的虎贲中郎将李肃,弟子可能……,受了妖将牵连,被李肃捉拿前往洛阳。那李肃乃是秦朝大将李信之后,手中有一道吴起传承。弟子侥幸破开局中之谜,得了这份机缘,有了兵家和儒家的手段。”

    张鲁笑道,“原来如此,你倒是走运。”

    接着又问道,“后来呢。”

    “额……,后来弟子到了洛阳。那时董卓作乱,诸侯们在关东兴起义兵。我为了自保,附和董卓心意,提议迁都长安。董卓当时的处境很是微妙,为了营造声势,就将弟子立为了国师。”

    “哦?你竟被立为国师?”张鲁有些惊奇,“满朝儒宗难道就干看着吗?”

    儒家和道家现在可不对付。

    汉初的时候,两家为了掌控朝堂,更是展开了你死我活的较量。

    庾献连忙解释道,“其实这里面有些缘故。弟子提议迁都长安虽然对董卓有些好处,但是对汉室来说,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那些义军虽然蜂拥而起,但都畏畏缩缩,不敢直面西凉军的锋芒。内部更是一盘散沙,龌龊极多。”

    “董卓人在洛阳,离叛军极近,有殊死一搏的可能。一旦董卓看透关东联军的虚实,击破那一盘散沙,稳住脚步,恐怕天下再也没人敢忤逆董卓的意思。朝中大臣大多认为董卓只是骤然奋起的异类,认为他的败亡是迟早的事情。他们也不想仓促的和董卓决出胜负,所以弟子的建议才得以通过,国师任命也得到了朝臣默认。”

    “原来如此。”张鲁点点头,又问道,“后来呢?”

    庾献,“……”

    这掌教。

    该不会是宅久了吧。

    也是,就算选择原谅,有鬼姬这个娘亲在外面搞事儿,恐怕张掌教也没脸在外面瞎晃吧。

    庾献心中同情,挑不重要的东西又说了一遍。

    牵扯到传国玉玺的事情自然是不能提的,白银葫芦的秘密也得藏好。

    庾献还得重新编造一番。

    “朝中大臣王允,刻意攀附董卓,又心慕长生之道,因此拜了弟子为师。后来弟子无意中卷入了朝堂纷争,其间发生了一些事情……”

    庾献正待一笔带过,可凭张鲁一教之尊的修为,如何掐算不到庾献的意思。

    他一摆手打断了庾献的话,饶有兴致的说道,“具体说说。”

    “额……”庾献额头微微冒汗。

    这我还得现编。

    “具体就是我打听到皇宫中有一浑天仪,威力莫测,可以作为阵法根基。我为了在接下来的变乱中不受制于人,决定主动出击,将浑天仪掌握在手中。”

    也就是偷……

    张鲁听的抚须,“好好好,我道家虽说清静无为,却不是任人宰割。何为无为?为而不恃,是为无为。主动出击,把握机会是为,成竹在握,退而不争,是无为。”

    张鲁说完,见庾献呆呆的望着自己。

    轻咳一声,板着脸道,“你可明白。”

    庾献回过神来,“弟子受教了。”

    心中却觉得有些荒诞,老子偷个浑天仪,还偷出道理来了。真不知到底是张鲁出了问题,还是道家出了问题。

    “你继续讲。”

    庾献整理了下思绪,说道,“弟子潜入宫中,意外被卫尉张温撞破,弟子好一番搏杀,才算逃出皇宫。”

    张鲁目中有光,把蒲团往前挪了挪。

    “怎么好一番搏杀的?”

    这一段经历,庾献倒没有什么不好见人的,就将当初和张温的斗法,直接如实说了。

    张鲁听了更觉有趣,“这个我知道。汉宫卫尉之所以能在额间开第三只眼,识破虚妄,那是因为他们都在暗中信仰纵目神,修炼相应的巫法。当初巫蛊之乱后,汉帝以‘直指绣衣使者’扫荡宫廷。虽然大多数巫法都被毁弃,但是这修炼纵目的法门却颇有用,因此被留了下来。”

    “这纵目之法虽是邪术,却能防备偷偷潜入皇宫的贼人。当然,这种法门也不是谁都能学的。只有担任卫尉之后,才能传承这秘法。”

    张鲁懂得还挺多。

    庾献恰到好处的小小的拍了下他的马屁。

    “想不到教尊对汉宫之事,也有了解。”

    张鲁笑道,“这纵目神信仰本就是巴蜀鬼道,以氐羌两族尤甚。巴蜀之地起源于荒蛮,信仰和中原不太相同。比如说董扶麾下的青衣羌,他们的妖巫信奉的青羌神就是纵目。我坐镇巴蜀,如何不知?”

    庾献暗暗吐槽,一坐一天的坐镇吗?

    不过张鲁说的应该不假,他身为鹤鸣宫的主人,自然对周边的信仰有所了解。何况他的母族是川中首巫一门,相关的东西,应该知道不少。

    张鲁谈兴起来,又说道,“巴蜀之人崇拜祖先,古蜀王蚕丛就是头有三眼。后来岁月悠长,蜀人都信奉不疑。之后各种纵目神的信仰,大抵来源此人吧。”

    庾献听到蚕丛的名字,心中一动,下意识问道,“蚕丛,这是何人?”

    张鲁想了想,说道,“是蜀地有史以来的第一位王,相传蚕丛是古蚕神的族人。”

    庾献瞪大了眼,“古蚕神的族人?”

    古蚕神,不就是白银葫芦里的斑斓嘛?

    张鲁微微一笑,“是啊,世人都称益州为西蜀之地,你可知蜀字是何意思?”

    庾献心头思绪万千,摇头说道,“弟子不知。”

    张鲁注视着庾献,慢悠悠说道,“虫子咬开束缚,探出眼睛。蜀字,意味着破茧之蚕。”

    破茧之蚕?!

    庾献心头的震撼,彻底让他说不出话来。

    他脚下立足的这片大地,数千年流传下的名,竟有着这样的意味?!

    ——让那古老的蚕神破茧而出!

    这……

    庾献仿佛看到斑斓咬穿了白银葫芦,咬穿了自己的肺,咬穿了自己的**,咬开所有束缚,最终,将双目注视这片大地!

    这是她的应许之地!

0417 元神出窍

    庾献恍惚了一会儿,才定下神来。

    如今的斑斓被流放在过去的时光之中,根本不能临世,别说肉身了,连段残魂都说不上。

    庾献想要斩断和她的羁绊,还有足够的时间。

    面对未知的强大存在,庾献不敢拿自己的小命来赌。

    南山鬼王和巴山鬼王就是最现成的例子!

    而且斑斓会被放逐到过去的一段时光中,除了逐鹿之战的失误,莫非没有其他的原因?

    说到底,斑斓也是妖啊!

    如果按照重玄子老道所说,妖是上天放牧的精灵,有着为天命者修复方向的使命,那当使命结束后呢?

    武王伐纣时,商汤妖妃苏妲己秉承天命,祸乱商朝,最后的结果不就是被斩下头颅,悬挂在小白之旗上吗?

    在教会了人类以丝制作衣服之后,是不是斑斓的使命也已经结束了?

    不无可能!

    那……

    她如今妄图重新回到这个世界,算不算逆天而行?

    思绪纷乱中,庾献心中冒出了当初左丘俊逸说过的一句话。

    ——“如今大汉的王朝气运镇压不住,许多前朝的沉渣又开始泛滥了。”

    ……

    张鲁仔细的看着庾献,等到庾献回过神来,才笑着问道,“你在想什么?”

    庾献一时语塞,“弟子……”

    张鲁笑笑,并未追问,慢慢说道,“应付了张温之后呢?”

    庾献这才想起之前讲的故事,继续说道,“后来弟子无意间在汉宫中发现了一处鸡鸣堂,里面囚着一位大妖魔,叫做野鸡道人。”

    这也是庾献早就想找人打听的事情。

    他详细的向张鲁将那野鸡道人描述了一番,随后疑惑的问道,“弟子有所不解,那妖将管亥曾说过,他是妖类,修炼不了道术,那为何那七彩雉鸡精却号为道人,也修道法,还能使用儒家的五德之火?”

    张鲁听了也有些讶异,“还有这样的事情?!”

    说完,闭上双目,掐指开始推算。

    算了半天,张鲁微微皱眉,瞧着庾献坦然说道,“我算不出来。”

    “刚才我几次想要细算此妖,却每次都有心悸之感。此妖和我似乎有极大的关联,只是不知道是机缘还是劫数。”

    好吧。

    庾献彻底打消与这妖怪一切相关的念头了。

    若连张鲁都算不得它,其他人更难做到。

    这焚烧洛阳的元凶,恐怕只能任由它遥遥法外了。

    庾献略过此事,继续说道,“拥护汉室的重臣,策划了一次突袭,准备冲入皇宫,诛杀董卓。谁料机事不密,被人通风报信。洛阳宫中因此发生了一场大混战,”

    “这场混战关东联军和南匈奴也参与了其中,后来双方围绕鸡鸣堂,展开了一番争夺。”

    张鲁奇道,“这些人不去攻敌要害,在妖魔附近打什么?难道不怕激怒此獠,送了性命吗?”

    庾献闻言,感叹道,“那是因为人心比妖魔还要狠毒一些。”

    不等张鲁询问,庾献就解释道,“若是输了,输的那一家就会全力打破野鸡道人的禁锢,将它释放出来。野鸡道人被汉帝囚禁多年,又屯扎西园八校尉镇压,早就满腹愤恨。一旦脱困,必会大肆报复。如此一来,就能给赢家制造些麻烦,输家也就有了苟延残喘的机会。”

    张鲁点头,“原来如此。”

    “后来洛阳宫城的战斗决出了胜负,野鸡道人也趁机脱困。他心中怀恨,于是身化为七,在洛阳城布下五火七禽大阵。转眼之间,洛阳城就被烧成一片炼狱。”

    “弟子身在洛阳,不能坐视,于是以术法往来救助百姓。颇是拯救了许多遭劫之人。”

    张鲁闻言欣慰,“很好。我道家虽居世外,却不是无情之人,你有这恻隐之心,也是难得。”

    庾献想了想,觉得应该把汉中之事给张鲁透个底。

    “弟子施救之后,不少百姓跪地求一活路。我冥冥中有些预感,汉中之地可能有些机会。于是劝导那些百姓西行,又让我的记名弟子徐晃一路护送。洛阳一城,加上周边数县,恐怕有几十万人口西行。”

    张鲁听了,随口笑道,“你学道日浅,弟子倒不少。”

    庾献抬头,和张鲁看了个大眼瞪小眼。

    张鲁纳闷,“怎么?说说都不行。”

    庾献无语。

    大佬,我话里的意思是说记名弟子的事情吗?重点是汉中,汉中啊!

    你不是早就该对那里图谋良久了?

    那里可有我救下的几十万百姓,你若有心,这里面有多少算计可以用上?

    “后来呢?”张鲁又问。

    后来……

    后来尼玛啊!

    庾献牙根有些痒痒。

    他算是对张鲁断了念想。

    看来要了断此事因果,还得看刘焉的成败。

    庾献咳了一声,果断跳了进度。

    “后来我听说刘焉裹挟了道宫攻打汉中,颍川书院又派出弟子来对付我道门,弟子担心师门会中了刘焉的诡计,又怕颍川书院出手暗算,所以千千迢迢回来,想要为师门出些力,大体就是这样了。”

    张鲁听到刘焉的名字,脸色淡淡。

    接着眉头皱了皱,“颍川书院出手了,我怎么不知此事?”

    庾献实在无力吐槽了。

    那特么是因为老子替你负重前行啊!

    郭巨佬多凶你晓得不?

    庾献有气无力的说道,“颍川书院来的人叫做郭嘉,弟子和他交手数次,侥幸占了先手。嗯,也就是这会儿等在殿外的那个。他如今扬言要避世修道,诚心加入鹤鸣道宫,弟子也不知他有什么算计。一切,还要由掌教定夺。”

    张鲁听完,才大致明白怎么回事。

    他点点头,“原来如此。”

    说完,沉吟一会儿,神色认真的说道,“颍川书院的事情不算小事,等会儿我就以元神出窍之法,去颍川郡的道观里走一遭,找人问问这郭嘉是什么来路。你且为我护法。”

    “元神出窍。”庾献一怔,目光紧紧的盯着张鲁。

    张鲁从容的拂尘一挥,铜鹤中烟气袅袅,缭绕在他身旁。

    接着,一股强大狂暴的灵魂之力慢慢在庾献面前升腾,随后在极短的时间冲向高空,消失不见。

0418 见字如面

    张鲁的元神跃在空中,不惧罡风凛冽,转眼间出了益州地界。

    心念动处,向着豫州方向而去。

    元神出窍之法行动虽快,但也有极大的限制。

    若是没有对应的神道牌位,或者迎接的仪式,很容易找不到附身之物,只能以极快的速度回转。

    好在道家虽然在朝堂不得志,但一直拥有着广泛的受众和基础。

    鹤鸣道宫趁机在一些重点州郡的道观中安插了人手。

    颍川一户人家中,就常年供奉着一块写着“玄之又玄,众妙之门”的牌位。

    张鲁的元神便以此做为定位的信标。

    只须臾之间,张鲁的神念便附着在那牌位之上。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八字依次被点亮,穿着锦纹道袍的张鲁施施然从牌位上下来,身躯虽不凝实,但若不仔细看,倒也察觉不出什么。

    这小屋昏暗,四处落满灰尘,早不知闲置了多久。

    张鲁正待出门找这户人家询问,就听远远有人笑道,“掌教浩浩荡荡而来,好大威风,真当我中原无人吗?”

    张鲁闻言一顿,上前施施然将房门打开。

    破旧的门板晃动,发出“吱呀”的响声。

    然而门外却并无一人。

    张鲁微怔,视线落在门外的一条长案上。

    上面平平的摆着四封书信。

    四个信封上,每个信封写着一个名字。

    “钟元常”“荀文若”“陈长文”“徐元直”。

    这些信封不知道在这里放了多久,尽是风吹日晒的痕迹,就连纸页都已经微微焦黄,字迹也略显模糊。

    然而这四封信却如同刚刚放上的那样摆的工工整整,仿佛上面承载的东西极重,任何风吹雨打都不能动摇。

    张鲁脸色一变,糟糕,中计了。

    就在张鲁目光扫过那四封信时,那信封之上慢慢发出微光。

    旋即有四个近乎透明的人形显化,站立在信封之上。

    这四人年龄不一,有的中年儒雅,有的年轻锐气。相同的是,都信心十足的看着张鲁,仿佛看着坠入陷阱的猎物。

    张鲁见了此景,不由开口赞道,

    “见字如面!好高明术法!”

    站在钟元常信封上的儒者,闻言拱手笑道,“掌教谬赞,不过是些小术而已。”

    张鲁仔细看了这钟元常两眼,感慨道,“中原果然许多才俊,我西蜀不如也。”

    见字如面。

    不过是写信时的问候之语而已。

    想不到这钟元常却在此语上悟出这么神奇的法门。

    此人未来,不可限量。

    那站在“徐元直”三字信封上的年轻书生,逼视着张鲁,毫不客气的质问道,“掌教不在山中修行,如何擅闯这世俗之地?”

    张鲁听了也不生气,笑着说道,“随便逛逛而已。”

    另一个名为“陈长文”的三十许读书人,则客客气气的说道,“这中原好入,只怕难走。”

    张鲁不接此言,反好奇的问道,“之前贫道来时,说话的那人何在?”

    “荀文若”答道,“水镜先生今日有客来访,心中有所感,这才开口招呼了掌教一声。免得旁人觉得我颍川书院少了礼数。”

    话虽客气,却不卑不亢,有着先礼后兵的决然。

    张鲁为打听郭嘉的根脚而来,只有元神出窍在此。

    如今刚来就被识破围观,自然知道事情难成。

    张鲁笑道,“贫道兴起而至,兴尽而归,谁奈何的了我。”

    说着,这道元神如同一道长虹冲天而去,向西方而去。

    那四个淡淡虚影,连忙将早就暗暗准备好的儒术向那道身影打去。

    只是张鲁的元神速度极快,几人也不知有没有建功。

    就在张鲁的元神急遁的时候,数十里外一处后园中,两个对弈的老者同时看向天空。

    其中一人瞧了一眼,拿手在身旁的荷花池中一点。

    那波光粼粼的池子,立刻变得平滑如镜,倒映着那道离去的长虹。

    对弈的另一人看见,拍掌笑道,“这张鲁竟敢元神出窍来这中州,真是小瞧了天下英雄。”

    说话间,那道长虹已经极速远去,消失不见。

    然而水池中那平滑如镜的倒影上,却仍旧有着一道冲天而起的长虹。

    那人又道,“德操兄,不愧水镜之名。”

    司马德操哈哈一笑,“我算计这张鲁有些时间了,想不到今日能让我赢了一招。”

    接着司马德操吩咐下人道,“稍后就封了这院门,不许任何人进来。”

    服侍在旁的两个童子连忙应是。

    ……

    鹤鸣宫中。

    张鲁元神出窍,庾献在旁护法。

    一边感慨着大佬牛逼,一边悠然远想,也不知道元神出窍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可惜他已经立下道基,随重玄子修行五行之力,蕴养长生之气。

    如无意外的话,应当和此道无缘。

    庾献守了张鲁的肉身一会儿,忽然脑洞大开。

    元神出窍恍如人去楼空,若是在此刻,自己以周公入梦术进入张鲁的识海又会如何?

    会随着掌教神游万里吗?

    咦……

    这念头仿佛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让庾献越想越是心痒。

    要不,试试?

    可万一这样把掌教搞死了可怎么办?

    庾献正在内心斗争着,忽然一股强横的元神之力由远而来。

    庾献赶紧正襟危坐,双目炯炯,做忠心守护状。

    那股强横元神猛的冲入鹤鸣宫中。

    一阵迅风袭来,许多沙尘卷入,就连燃着的油灯都跟着晃了晃。

    接着张鲁缓缓睁开了眼睛,满脸都是疲惫之态。

    庾献连忙问道,“掌教怎么回来的这么快,此行可还顺利?”

    口中问着,心中却有些判断。

    应该是不顺利,不然的话找人打听,总要花些时间的。

    如今这才用了多长时间?

    张鲁闻言摇头,口中唏嘘,“哎,被人暗算了。我一去就被人堵住了,四个人围着我。”

    庾献,“……。”

    庾献实在脑补不出来,这是什么画面。

    看着张鲁那闷闷不乐的样子。

    庾献只得关心一句,“掌教……,您,没事吧?”

    张鲁又叹了口气,“是吃了点吃亏。”

    庾献真是醉了。

    打探个消息还被欺负了。

    大佬,你不要面子的么。

0419 张掌教的自尊,就由我来守护

    庾献的集体荣誉感,瞬间被激发。

    他看着闷闷不乐的张鲁,一时心怀激荡。

    好吧!

    张掌教的自尊,就由我来守护!

    庾献努力不经意,却又不经意霸气侧漏的说道,“不知掌教被何人暗算?来日有机会去豫州,弟子一定帮掌教把这个面子讨回来。”

    庾献倒不是完全被冲昏了头。

    其实仔细一想,这一年的时间他也算见过大场面了。

    若说斗力,庾献和张辽、庞德这样的人物都较量过。

    若说斗智,郭奉孝至今还没奈何得了他。

    今日,不求一时嘴爽,我庾某就求一个念头通达!

    张鲁见庾献这般踊跃,心中也极欣慰。

    “中原多才俊,我西蜀也不差。不指望你和那些人拼斗什么,如有一日,你去颍川,把我留在那里的东西取来就好。”

    庾献听了,不依不饶的开口说道,“总不能白白吃这个亏,掌教且说给我听听,说不准弟子将来有遇到他们的时候。”

    张鲁也不坚持。

    “也罢,我遇到的几人确实有些本领,叫你知道也不是什么坏事。你遇到时,须多自量,莫中了算计。”

    张鲁说完,开口道,“为首的那人叫做钟元常。你也算出去见过世面,可知道此人?”

    “……”

    庾献听了有些不淡定。

    钟元常,这不就是钟繇吗?

    钟繇此人后来做了曹操的前军师,凭借着一人之力就压服关中的各路豪强。

    他靠着老辣娴熟的手腕,让关中军阀们牢牢绑在曹操的战车上。

    在官渡之战最劣势的时候,那些关中军阀不但没有背叛曹操,反倒提供了大量战马,解了燃眉之急。

    后来钟繇还带着集结的关中联军,以西凉锦马超为将,对袁绍的侧翼发动猛攻。

    这样一个军事强人,竟然还凭借卓越的政治能力,被曹操比之为古代的萧何。

    甚至在纵横乱世的空闲,钟繇还研究出了一种新的文字书写方式。

    ——楷书。

    可以说,这就是庾献心目中完美文官的典范。

    以这个位面的评价体系,恐怕足以是碾压庾献的存在。

    庾献不敢接这个话茬,又问道,“还有呢?”

    张鲁答道,“又有一人,名为陈长文。”

    陈长文……,就是陈群吧。

    这家伙的履历虽然不如钟繇耀眼,但也历任宰辅。

    后来做了曹魏的三公重臣。

    而且此人心中颇有丘壑,在曹丕的支持下变革了朝廷的选官之法,创立了影响深远的九品中正制!

    可以说,在其后的数百年间,整个天下都被他深刻的影响着。

    这个人……,可能也不太好对付。

    庾献心中不太托底,只得不自然的说道,“倒都是些成名的人物,难道掌教此行就没遇到点年轻人吗?”

    大佬,给个台阶下啊。

    张鲁老实答道,“有啊。有两个年轻人的,一个叫荀文若,一个叫徐元直。”

    庾献听了这两个名字,眼睛都直了。

    娘咧,这特么遇到的都是什么神仙人物!

    荀彧荀文若,徐庶徐元直。

    一个是曹操认定的王佐之才,一个是刘备认定的王佐之才。

    这两人不但谋略过人,而且都精通兵法,是这个时代的一时俊杰!

    这都是什么排面啊!

    想不到张鲁刚一出川,就遭受了来自社会这么惨无人道的毒打。

    这位鹤鸣道宫的一教之尊实在是太难了……

    庾献咬了咬牙。

    既然开口了,今天说什么也要替掌教出这个头。

    他轻咳一声,硬着头皮开口说道,“弟子刚才没听清楚,敢问掌教上一句说的什么?”

    张鲁闻言也不怪罪。

    “哦?我上一句说的是……,嗯,有一人,名为陈长文。”

    “陈长文?!”

    庾献听了此名怒发冲冠,咬牙切齿,“这家伙竟然敢设计掌教,好,这仇我记下了!若弟子有机会再去中原,一定会让他好看!”

    “嗯……”

    张鲁看了看庾献,没多说什么。

    庾献不好意思的追问道,“那不知道掌教留在那里的东西是什么?”

    张鲁也不多谈。

    “你去了自然知道。”

    转开这个话题,张鲁向庾献问道,“依你之见,那郭嘉的本领如何?”

    庾献想了想,说什么张良在世之类的不够直观。

    于是开口道,“以弟子之见,郭嘉此人的本领强于那徐元直,与荀文若在伯仲之间。”

    这样比较就直观了。

    张鲁点点头,笑道。

    “派这样的人物来巴蜀,看来儒家对我黄老之学仍旧谨慎的很。也罢,都是些人间争霸,与我道门本就无关。大劫之下,一时的输赢,又算得了什么。”

    嗯?

    庾献听着有些不对劲了。

    不该是你和刘焉达成默契,主动割据了汉中吗?之后还和刘璋闹翻,自己单干。

    可这会儿,怎么觉得这位掌教有些无欲无求的意思?

    该不会是这些年,已经被社会毒打坏了吧。

    就听张鲁说道,“既然如此就让那郭嘉来见吧。”

    张鲁这话刻意带了些法力,殿外的众人也都听见。

    郭嘉远远在外应了一声,“谢掌教。”

    庾献远远看了殿门一眼,皱眉问道,“掌教,若这郭嘉是奸细,恐怕祸害不小。”

    张鲁笑道,“无妨的。我的道,别人能听入耳,便是传扬。若肯践行,何必区分什么真情假意。这鹤鸣山,他既然来了,想走随时离开。”

    庾献听了暗暗心折,又有些不以为然。

    不一会儿,郭嘉入内,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山中道童郭嘉,见过掌教。”

    张鲁听了看了庾献一眼,向郭嘉笑问道,“怎么不用冯笑之名了。”

    郭嘉目中清明,直视张鲁道,“在下出身颍川书院,原本为阻止鹤鸣道宫出世而来。然而入山所见,却让在下明白,帮助刘焉讨伐汉中,……不是道宫本意。”

    庾献听了赶紧目视张鲁。

    这厮这么揭短,你管不管。

    张鲁不言,郭嘉继续说了下去。

    “在下本就羡慕张良悠游世外的闲情,入山之后的这些日子,更让弟子觉今是而昨非。”

    庾献掏了掏耳朵,有些不敢置信,这是郭嘉吗?

    你入山之后不就是和我互殴吗?这还能陶冶了你的情操?

    就听郭嘉严肃认真的继续说道,“在下如今愿意倾尽所学,为鹤鸣道宫的壮大而努力,这次求见掌教,是希望掌教能给在下一个正式的名分。”

    张鲁听了有些纳闷,“你这是何意?”

    郭嘉忙道,“弟子想要拜掌教为师。”

    话中的郑重和小心翼翼,庾献都看的清清楚楚。

    郭巨佬这是怎么了?

    张鲁听了笑笑,“这恐怕有些为难。”

    郭嘉听了似乎早有预料,连忙又道,“不知掌教可有嫡传?”

    张鲁摇头道,“我不收徒弟,也没什么嫡传。”

    张鲁的这个答案,就出乎郭嘉的预料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又拜下去。

    “听说掌教有一女,也是修行巫鬼之道,等同掌教嫡传。在下愿拜掌教之女为师。”

    庾献闻言,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一眼。

    别人或许容易被郭嘉欺骗,但庾献可一直都警惕着他。

    说什么拜师张鲁。

    郭嘉拜师的目标分明就是冲着张琪瑛去的!

    而且他刚才提到了巫鬼之术。

    想想郭嘉之前那不合理的举动,庾献心中隐隐有些猜测。

    莫非郭奉孝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0420 晴也是景,雨也是景

    庾献旋即觉得有些不合常理。

    若是郭嘉察觉了那个大坑,也不该是这样的搞法。

    如今他错的不深,说不定努力求生,还有挽回的余地。

    郭嘉身为当世最顶尖的聪明人,绝不至于中二到什么“既然早已逆天而行,那就一错到底”这样的程度。

    张鲁闻言摇头,“小女的事情,我也决定不了。”

    郭嘉目光微动,瞧了庾献一眼。

    庾献立刻挺直了腰。

    哼!

    休想。

    收这货为徒,以后八成要跟着应劫的,庾献还没那么想不开。

    就听郭嘉对张鲁沉声说道,“掌教,在下有机密事要和您相商,能否让闲杂人等先退下。”

    “?”

    庾献怒了。

    闲杂人等?!

    他正要呵斥,就听张鲁说道,“嗯?这事很重要吗?”

    郭嘉抿了抿纤薄的嘴唇,认真的说道,“我郭奉孝一言出,蜀地说不定就要有一场腥风血雨。”

    张鲁闻言眉头一皱。

    “既是如此,贫道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庾献你先退下吧。”

    庾献虽不甘心,只能怏怏退下。

    脑海中,思索的尽是郭嘉这举动的深意。

    到了殿外,白云子仍等在那里。

    见庾献出来,脸上有些疑惑的问道,“刚才掌教似乎用了元神出窍之法,不知为了何事,降临何方?”

    庾献答道,“是为了郭嘉的事情,掌教去了一趟豫州。”

    “哦?此事结果如何?”

    庾献实在不忍祸害掌教风评,只得说道,“似乎没什么大问题。”

    白云子闻言点点头,又问道,“你是继续等着你那侄儿,还是找个洞府休息。”

    庾献自然更想知道郭嘉耍了什么花招。

    当即道,“我在这里等会儿就是了。”

    白云子听了笑笑,“既如此,那贫道就回洞府修行了。”

    说完,悠悠然而去。

    等白云子一走,那名为阎圃的祭酒看着庾献笑道,“干等着也是无趣,不如你我对弈一局如何?”

    庾献知道这货是张鲁的心腹,不好拒绝。

    虽然他的棋艺很差,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两人在殿前的方石上坐了,下了不到一炷香工夫,对彼此的水平都心中有数。

    庾献是菜的一比,阎圃是棋逢对手。

    两人重拳出击,杀的痛快,都觉得惺惺相惜。

    不知不觉过了一个多时辰,庾献伸伸懒腰,恍然惊觉,郭嘉竟然还未出来。

    庾献看着鹤鸣殿有些诧异。

    这郭嘉到底说了什么,竟让张鲁这般着迷?

    庾献走神,阎圃正要催促一声,忽然扭头看向山道。

    “咦,小师君怎么来了?”

    庾献回过头来,一起看去。

    就见一个腰系红皮葫芦的少女正从山道上快速行来,离的近了,看了两人一眼,惊喜的说道,“庾献!”

    来的正是张鲁的爱女张琪瑛。

    两人曾一起前往白石山,和那里的巫鬼弟子较量,庾献还从她那里学到了不少的巫鬼道知识,可以说的上是不错的朋友。

    庾献见了张琪瑛也有些高兴,旋即心中咯噔一下。

    接着问道,“师姐,你来这里做什么?”

    张琪瑛闻言笑嘻嘻的说道,“半个时辰之前,父亲元神过来找我,说是给我物色了一个弟子,让我前来收徒。想不到我张琪瑛,如今也有自己的徒儿了。哈哈,哈哈哈哈——”

    庾献皱紧了眉头。

    这是。

    张鲁同意了郭嘉的请求?

    看张鲁之前的说辞,似乎并不打算干涉张琪瑛日后的传承,这次怎么会态度大变,主动让张琪瑛来收徒?

    庾献心中不解,却不能不提醒张琪瑛一声。

    “师姐,你要收的徒弟,我略有所知。他身上有劫难未完,你若收他,只怕会被牵连。”

    张琪瑛闻言一怔,“是这样?我父亲知不知道?”

    庾献也不敢肯定郭嘉给张鲁交代了多少,只得说道,“或许知道,或许不知。”

    两人的交流并未刻意隐秘,庾献也有刻意提醒张鲁的意思。

    不过说完之后,殿中并无什么动静传出。

    张琪瑛看了看大殿,笑道,“想来我父亲自有主张。”

    庾献无奈,却也改变不了什么。

    等张琪瑛进了鹤鸣殿,庾献下棋也心不在焉起来。

    他已经不再有什么侥幸。

    郭嘉的水平摆在那里,当初他给曹操打了个鸡血,曹操就敢在大劣势的时候,跑去和袁绍血拼。要不是许攸关键时候把袁绍卖了,曹操那一波就得浪死。

    阎圃笑着看向庾献,指了指棋盘,“还继续吗?”

    庾献推子认输,“不了。稍等我就下山,郭嘉能说动掌教,必然有其缘由。如今我的心思不在这上面,随他去吧。”

    现在对庾献来说,最重要的问题,还是要解决斑斓这个缠上来的妖精。

    鹤鸣道宫的事情,和这比起来也算不得什么。

    特别是在知道蜀地的来由之后,庾献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阎圃将棋子一收,笑道,“那你自去便是。”

    庾献看看日头偏西,笑着向阎圃问道,“祭酒替我算算,今夜月色如何?”

    阎圃哈哈一笑,“晴也是景,雨也是景,且行去。”

    庾献拱拱手,转身离开。

    刚到鹤鸣山下,天色就全暗了下来。

    庾献牵了马,慢悠悠的出了山门。

    上半夜行时,月色如洗,遍野银白。

    下半夜行时,风雨飘摇,如泣如诉。

    果然都是风景。

    庾献不紧不慢的行了几日,到了剑阁关下。

    那妖桃见到庾献,桃枝微微招摇,又开了满树桃花。

    庾献笑了一句,“那人已经不在啦。”

    却仍旧鼓荡起大风,将落地的桃花尽数吹入剑阁之中。

    庾献找留守的从事王累打听了一番,得知益州军已经挪营到葭萌关里,如今大军正在轮番攻打白水关。

    “那阆中叛军那边是如何处置的?”

    庾献之前有通敌的历史,王累犹豫了一番,才说道,“阆中叛军已经南逃了,他们借助水道向江州方向去了。”

    益州军的布置主要是防止阆中叛军北上和葭萌关守军会合,南边倒没做太多戒备。

    沿途的安汉城墙牢固,足以固守,南边的江州也有一小支水军堪用。

    这支彻底断了补给的叛军如果往南走,只怕坚持不了多久,就会面临崩溃的局面。

    巴郡本身就有许多蛮夷渠帅,又岂会坐视这些溃兵祸害自己的地盘。

    益州军甚至不需要自己出手,就能坐看这支叛军灭亡。

    庾献听了,对此颇不以为然。

    按照历史的记载,任歧最终还是叛乱了的。

    这会儿时间上虽然有些偏差,但有陈超这个引子,说不定任歧很快就能下定决心。

    犍为太守任歧一动,贾龙也绝不会坐视。

    如果刘焉不能迅速的重创汉中军,使他们失去反击的余力,那益州内部的叛乱,很可能会让益州军陷入腹背受敌的窘境。

    庾献也不多问,直接打听道,“州牧让我帮青衣都尉董扶去做件事情,你可知董扶人在何处?”

    能不见刘焉就不见刘焉了,免得彼此尴尬。

    就是董扶这货有些坑,还不知道接下来的任务麻烦不麻烦。

0421 董扶的谋划

    庾献到了葭萌关军营不久,消息就传开了。

    私通敌军的国师又回来了,不少人都等着看刘焉是什么态度。

    只是很快,董扶就派了妖师前来迎接。

    带队的还是庾献的熟人,就是那个名为星星的蛇妖。

    那蛇妖依旧带着毫无表情的人皮面具,笑嘻嘻的说道,“小道士怎么今日才来,董夫子可等你很久了。”

    庾献试着套了套话,“不知青衣都尉寻我为了何事?”

    那星妖师丝毫没有保密的观念。

    开口笑道,“似乎是对付一个什么老头。我听说董夫子从早说过到晚,被人说了个灰头土脸。他辩不过人家,要拉你去帮忙哩。”

    庾献奇怪,“董扶身为主兵之官,不好好指挥青衣羌的兵马,去找什么老头?”

    星妖师无奈,“他老人家学究天人,有什么想法,我等属下怎知。”

    庾献呵呵。

    能掐会算的董扶在世人眼中牛逼哄哄的,但是在他眼中就是一个坑货。

    如果巫颜说的对的话。

    普通人就是在和人斗,这些能掐会算的就是在和天斗。

    天意的恶趣味,庾献已经体会的够够的了。

    董扶那边的事情,还是早点完结了踏实一些。

    庾献问道,“那董扶如今何在。”

    星妖师笑着拍拍手中牵着的马,“就等你啦。”

    董扶看来的确对这件事很上心,等庾献跟着星妖师到了青衣羌营地,董扶已经在指挥着兵士收拾行装。

    两人见礼完毕,董扶却未主动提起此行的使命。

    庾献也不多话。

    不一会儿,行装整束完毕。

    董扶邀了庾献,带了星妖师一起,疾驰出营。

    约莫行了里许,见左右无人,董扶才郑重的看着庾献说道,“这次事情成败,直接关系到无数将士的性命。老朽惭愧,上次未能成事,这次就全看国师了。”

    庾献不免好奇,“不知道都尉说的是何事?”

    董扶握着马缰,正色说道,“葭萌关四将,想必国师已经见识过了。”

    庾献点头道,“不错,有过交手。这四人各有一身本领,是难得的将才。”

    董扶这才缓缓说道,“这葭萌关四将年幼时拜师周仲直,他们相处多年,情同父子。我在攻打汉中之前,就让人去打听周仲直的下落。终于被我查到,周仲直在锦屏山紫虚上人处做客。”

    “于是我亲上锦屏山,对周仲直说以天下大势。寄望于周仲直能修书一封,让那葭萌关四将开关投降。到时候白水关一破,汉中平原就只剩下阳平关、天荡山和定军山三处要害把守。益州有这四将相助,和汉中逆贼,此消彼长。到时候汉中军更加捉襟见肘,大事也就成了一半。”

    庾献恍然,笑道,“原来都尉打的这个主意,若能成事,不知要少流多少鲜血。你是怎么想到的?”

    董扶听了此话,说道,“我之前偶有占卜,隐约得了些启示。后来仔细推算,发现张任等人,合该为我西蜀大将。”

    庾献听了诧异,“既然如此,事情怎会不成?”

    经董扶一提醒,庾献也记起来,张任等人后来好像真的投了西蜀。

    董扶脸上露出苦笑,“那周仲直擅长算术谶说,他掐指一算,确实也明白这四将以后当投奔益州牧府。原本这事就这么说定了,谁料那紫虚上人在旁多了句话,让周仲直再替四将算算吉凶。”

    庾献好奇,“莫非结果不好。”

    董扶长叹了口气,“周仲直算了许久,得出的结果是,张任等四将皆会死于刘州牧之手。老朽不信,亲自占卜,结果也是如此。周仲直大怒,对我益州上下破口大骂。唉……”

    董扶搔搔头,话语间满是困惑,“不应该啊,以老夫对刘州牧的了解,他不像是过河拆桥的人。何况如今天下正是多事之秋,是需要豪杰用命的时候。葭萌关四将这样的本领,正该重用才是。”

    庾献听了面色有些古怪。

    这事儿还真是巧了。

    杀张任等人的是刘备啊!刘备刚好也是个益州牧!

    如今歪打正着,倒让刘焉背了个黑锅!

    庾献心中有底,自然是不怕了。

    他哈哈一笑,“此事不难,这四人不是死于刘焉之手。待我去与周仲直分解就是了。”

    “哦?”董扶喜出望外。

    接着又有些疑惑的问道,“此事老夫刚和国师说了,不见国师卜算什么,怎么这般笃定?”

    说着上下打量着庾献,看自己是否遗漏了什么。

    庾献心中咯噔一下,赶紧在手中掐着指诀,两手比出个非常六加七。

    葭萌关四将是死于刘备之手,这是来自庾献前世的记忆。

    自己该怎么把这件事圆过去呢?

    说是猜的?

    那何以取信周仲直?

    说是来自神秘正能量的启示?

    可董扶本身就是这方面的行家,万一说错了话,穿帮的可能更大。

    而且据庾献所知,占卜得出的结果,只能是某种范围。而对占卜的解读,则是在这种范围内,寻找某种趋势性的力量。

    向庾献这么笃定的铁口直断,必然需要经过复杂的运筹。

    庾献这个外行,想要忽悠董扶和周仲直这两个内行,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那该怎么把这个锅从刘焉身上还给刘备呢?

    庾献只能打个马虎眼,“此事见了周仲直自有分晓。”

    董扶闻言,只以为这是庾献的秘密,当即也不好多问。

    锦屏山在阆中城附近,如今阆中叛军已破,三人倒不用像之前那样偷偷摸摸了。

    不过为了避免走漏消息,让陈调警觉,他们还是选择了从荒僻小道前行。

    星妖师释放出自己的妖气,驱赶着虎豹豺狼,这一天下来,倒是平安无事。

    夜晚的时候,他们随便寻了一处林子宿营。

    有星妖师在,也不用担心有什么蛇虫之类。这三人也都不是寻常人,只是草草在林间燃起火,打了一些猎物吃了。

    随后各自寻了一处树洞休息。

    庾献夜不能寐,几次辗转。

    正发愁着,忽然一道黑烟慢慢在面前升腾。

    庾献心头一喜。

    ——是巫颜。

    作为这世上最顶尖的巫女,占卜的事情何不向她请教一番。

0422 惊天秘密

    巫颜这次的形象比之前凝实不小。

    一见面就主动开口问道,“你上次鹤鸣山一行,结果如何?”

    额……

    庾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如果是明面上接受申斥的事情,那就没什么了,反正表面功夫做到了。刘焉得了面子,庾献也没什么损失,大家都交代的过去。

    但巫颜特意叮嘱张鲁见见自己,肯定有其深意,说不定就是为了那和女魃对抗的那件大事。

    可自己见了张鲁之后都做了啥?

    和他吹了一会儿洛城往事,目睹他被人欺负,接着又眼睁睁看着他堕入郭嘉的算计。

    这些能说?

    巫颜见庾献迟疑,笑着主动说道,“放心,你这次做的很好。”

    庾献一愣。

    怎、怎么就很好。

    巫颜自顾自说道,“如今是乱世,正是该有所为的时候,只是我想不到张鲁敢把张修放出来。”

    “张修?”庾献愕然,这哪跟哪啊。

    庾献唯恐有坑,小心的问道,“这张修是何人?”

    巫颜听了笑道,“你不知道也属正常。这张修乃是一只赤豺成妖,他久受巴郡诸多部族祭祀,在许多蛮夷族群中很有影响。张修生性狡诈,慢慢从祭祀他的族群那里,学会了粗浅的巫鬼之术。后来又得巴山鬼王点化,学了不少巫术本领,成为一个妖巫。”

    “这张修巫术有成,野心膨胀,竟然仰仗信奉他的族群,在巴郡和汉中接连造反,攻打郡县。可惜他性虽狡诈,又颇善战,却没有自立一方的气数。一败再败之后,依靠着巴山鬼王门下这点交情,投了鹤鸣山受张鲁庇佑。”

    庾献听的有点懵了。

    那张鲁这会儿把这个家伙放出来是几个意思?

    还有,巫颜你在欣慰个什么劲?

    巫颜见庾献还是不明白,直接说道,“张修已经领了别部司马的职衔,前往巴郡募兵,你麾下原本的鬼卒也都划归给了他。有了这步棋,蜀中的局势就稳了,就算任岐贾龙作乱,州牧也可高枕无忧。”

    庾献听了此言,已经慢慢冷静下来。

    原本死宅的张鲁会一反常态,派出张修这么个祸害,绝对不可能是为了帮巫颜讨好情人。

    这应该是郭嘉的手笔。

    只是郭嘉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就算他要搞无间道,可让道门坐大并不符合颍川书院的利益。

    庾献这念头只是一转,就不再多想。

    转而开口问道,“这次前辈来的正好,我有一事相求。”

    “哦?”巫颜感兴趣的看了过来,“说来听听。”

    庾献当即把董扶的计划给巫颜讲了讲,最后又道,“我虽然有些占卜的法子,但不太适合在人前显露,不知前辈可有办法教我。”

    巫颜听完,自然而然的以为是庾献从他那个神明那里获得的手段。

    脸上尽是了然之色。

    随后说道,“你想用巫术手段遮掩一下?”

    庾献答道,“不错。巫鬼的占卜之术来源于古早时期的人王伏羲,我鹤鸣道宫本身就有巫鬼手段,用出来也不会让人生疑。”

    巫颜赞道,“你倒想的周全。你不是我巫鬼宗门弟子,不能学其神髓,但是瞒住那两人倒是问题不大。”

    说着巫颜笑盈盈的看着庾献。

    “我巫鬼宗门的占卜之术,有巫、祝两种方式,寻求神明的回应。巫,一般由女子担任,通过巫舞取悦神明。祝,一般由男子担任,通过赞颂取悦神明。一场合格的仪式,巫、祝都是必不可少的。只不过巫女更有名一些,很多时候只提巫,不提祝。”

    嗯,如果用庾献的理解方式。

    那么巫,就是动作引导。祝,就是读条施法……

    “你打算学习巫还是祝啊?”

    庾献也不用想的,“当然是学祝。”

    一个大男人在人前摇摇摆摆的跳巫舞,那多骚啊。

    巫颜说道,“好。占卜之术的禁忌,想必你知道的很清楚了,我就不再多讲。千万记住,以巫术占卜只可以算别人,不要算自己。”

    庾献奇道,“算别人就不会触犯禁忌吗?”

    巫颜摇头,“不,那是因为别人倒霉和你没关系。”

    庾献,“……”

    “人王伏羲创造八卦的原意,是为了辅助祭祀之用。当我们遇到麻烦的时候,可以通过占卜,寻找可以乞求的神明。后来神明没那么多了,我们知道的很多神,都渐渐失去回应。于是伏羲八卦渐渐被废弃了。”

    庾献听到这里不淡定了。

    周文王可是根据伏羲八卦推算出的文王六十四卦!也就是之后的周易六十四卦!

    庾献有些艰难的说道,“也就是说,周文王推演易经时,用的八卦图完全是废品?”

    听了庾献此问,巫颜先是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

    随后张开嘴巴,无声的笑的肆无忌惮。

    庾献看着放肆大笑的巫颜,整个人都惊了。

    这特么,竟然还知道了这么一个惊天秘密!

    巫颜笑的前仰后合,鬓发凌乱。

    好一会儿,才看着庾献说道,“除了你,再没人知道了。”

    庾献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儒家的五经之首,竟然是个骗局!

    可是,想想也对啊!

    古人族遇到麻烦怎么搞?

    以当时落后的能力,发挥主观能动性,战天斗地是不可能了,当然是要回家拜神啊。

    可世上有那么多神明,每次遇到问题,拜哪个管用呢?

    总不能每个都祭祀吧?

    于是,伏羲就搞出了一个选神体系。

    弄了个八卦,看天意挑选一个合适的祭祀。

    一开始可能还有些用,后来不灵了,慢慢就被废弃了。

    但这是巫师的秘密,周文王却不知道啊。

    他不知道从哪来得来了这幅卦图,随后如获至宝的试图重新解构它,最后还真鼓捣出了点什么。

    就就像是一首二十个字的诗,结果被人拿过去写出了几万字的阅读理解。

    这里面或许能自成体系,也有能自圆其说的地方,但是根基是错的,自然也就失去了本来意义。

    从某种角度来看,易经的本质是一本周文王理解世界的处事哲学,而不是占卜的书。

    这玩笑可真的开大了!

0423 人道之强

    庾献想了想,又觉得有些不对。

    易经流传久远,还经过孔圣人之手。

    按照记载,孔圣人对这易经爱不释手,都达到了“韦编三绝”的程度。

    以孔圣人的学问见识,若说这东西对占卜确实无用,那孔子肯定会指出这一点。

    为何孔子并没提及呢?

    孔子在读周易时,读懂了什么?

    或许……,以一个错误开始,未必会以错误结束。

    看着庾献若有所思,巫颜慢慢收敛了心情,笑意盈盈的问道,“你在想什么?”

    庾献想了想,轻声说道,“或许不乞求神明,不等待神明的回应,便是人道文明昌盛的原因吧。”

    “嗯?”巫颜蹙起眉头,看着庾献,“什么意思?”

    庾献一边整理着心中所想,一边慢慢说道。

    “周文王推演六十四卦,成书周易,或许最开始的确是为了卜筮。但正如你所说,这本书的根基就是错的,是来源于无法回应的神明。周文王成书之后,一定也极度彷徨过,但最终他应该是寻到了自己的道。”

    巫颜听的越发糊涂,“你到底在说什么?”

    庾献听了,慢慢的轻声说道,“既然神明给不出回应,那么周文王就自己给出回应。而这,就是所谓的文王演周易。”

    “所以文王在所有需要神明回应的地方,亲笔批下爻辞,代替神明回应那些需要的占卜的人。”

    巫颜听的匪夷所思。

    “你是说,因为姬昌无法以人王伏羲的八卦沟通什么,因此他就重新制定了规则,以自己补了那神明的位置。当后世人占卜的时候,让所有卦象都指向文王,指向他的爻辞。”

    “这、这简直是胡闹。”

    “姬昌不是神明,也无法长存不灭,他的回应又有什么意义呢?”

    庾献慢慢捋清了巫颜的逻辑。

    巫的占卜是为祭祀服务的,而祭祀是为了乞求神明,以强大的力量直接干预。

    姬昌不是神明,也没有强大的力量,这样的占卜自然无法带来什么。

    庾献脑海中思绪万千,忽然间,又想起了在洛阳郊外见过的那个骑牛小童。

    那小童不但让自己得到了夔牛战鼓和周公之血,另外还教给了自己两个能力,一个是庾献视为底牌的强控技能周公入梦术,另一个则是完全让人想不到用途的周公解梦。

    甚至到如今,庾献都没弄明白这“周公解梦”又是怎么回事?

    那小童虽然没有认真讲述,但告诉了自己周公解梦的秘诀。

    ——永远给人以最热烈的希望。

    这句话蓦然跳在心间,让庾献忽然心领神会,醍醐灌顶。

    他脸上露出笑容,看向巫颜,开口说道,“很简单啊。文王其实要说无非是一个简单的道理。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而那些爻辞,虽然无法回应以强大莫测的法力,却能留给人们最热烈的希望。”

    “要好好活着,总还是要靠自己。”

    巫颜怔怔的看着庾献的面容。

    看了好久,才有些落寞的轻声说道。

    “或许巫鬼宗门,真的已经被远远的甩在了后面。若如你所说。那我们借助巫鬼认清自己,和蛮荒时祈求神明,又有什么不同?”

    庾献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两人静静的在这静谧的夜里并排而坐,慢慢的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这位川中首巫一族的大巫女,第一次有了一种叫做动摇的情绪。

    川中那些古老的巫鬼宗门,古老的发出了腐朽的味道。

    庾献则怀着对先圣的敬仰,慢慢遐想着那些拓开蛮荒,开启民智,让人道兴盛的英雄们。

    最后,还是巫颜最先打破了沉默。

    “我的魂力已经坚持不了太久,巫祝的法门你还要学吗?”

    庾献想通前事,早就明白如同董扶等类,已经误入歧途。

    他心中豁然开朗,不屑一顾。

    不过,庾献却没打算改变世人顽固的想法。

    既然有人愿意以周易作为占卜书,那希望文王的那番心思没有白费。

    庾献说道,“还是要学的,总有用到的时候。”

    作为一个先知先觉的穿越者,难免会在不经意间流露一些“未卜先知”的神异。

    庾献虽然没打算和天意对着干,但也怕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有这法子遮掩,总是好的。

    巫颜早已答应,自然不会食言,“那我就教你最简单的一些祷词。”

    庾献扭头,看着巫颜那美好的侧颜,认真的倾听着。

    巫颜也不理会庾献,目光看向遥远处,仿佛看着荒古,口中漫声说道,“当世界仍处蒙昧,我的祖先试图去理解这个世界。”

    “……他用乾卦代表不可测度的未来,坤卦代表不可测度的过去,其余六卦代表不可测度的现在。……”

    “……他给春夏秋冬取了名字,给方向也取了名字。因此时间呼应他,四方也呼应他。……凭借这种蒙昧的力量,我的祖先沟通了有造化的世界和没有造化的世界……”

    “现在,我唱诵时间,唱诵了年华和瞬息。我唱诵四方,唱诵了东、南、西、北……我唱诵了水火,唱诵了雷泽……”

    “于是……它们都呼应了我……”

    这个世上最强的大巫女念完祷词,静静的等了一会儿。

    转而看向庾献,露出一个说不出什么意味的笑容,“并没有人呼应我。”

    她所唱诵的这些神明都已死亡,那些被宣示拥有的神权,已经无主。

    “嗯。”庾献应了一声,低头慢慢默背。

    巫颜看着庾献的侧颜,忽然开口叫了一句,“庾献。”

    庾献扭头,“我在。”

    巫颜笑笑摇头,示意庾献继续。

    心中却越发明悟,“所以,人道强啊。彼此依靠,比服侍什么神明要让人安心的多。”

    庾献默默背诵了几遍。

    巫颜问道,“记住了吗?”

    庾献又确认了一边,“应该出不了什么岔子。”

    巫颜认真的提醒道道,“还是要记牢,免得叫到了什么不该叫的人。”

    庾献会意。

    这些无主的神明祈祷起来虽然没有回应,但起码安全。

    若是呼唤到了如同女魃一样的仍旧残存的邪神,恐怕后果难料。

0424这特么和成见有个毛关系

    早上醒来,三人继续向锦屏山进发。

    庾献这次上路,心里就有底多了。

    不过占卜本就是在某个范围内寻找真相,解读的方向有很多样。

    若想得到确定的结果,必须以针对一系列复杂的条件,求出多个解,然后找到交集的地方。

    要想说服周仲直,还需要一点技巧。

    就这样又行了一日,方见远处一处山峦。

    庾献眼前一亮,忍不住赞道,“好一处风景秀丽的所在。”

    锦屏山如其名,连山如同屏风,此时尚未入秋,山上绿树成荫,花开繁茂。

    仔细看去,真的如同织锦屏风一般。

    三人牵了马,沿着崎岖小路而上。

    星妖师好奇的左顾右盼,“这山也不高,不像是有什么大贤隐居的地方,那紫虚上人怎么选了这么一处所在。”

    庾献和董扶闻言笑笑,都未纠正星妖师的说法。

    董扶牵马在前带路,行不许久,就见林间远远有一处柴扉。

    还未走近,便见两个老人在道旁大槐树下,坐而论道。

    远远瞧见董扶行来,一个老人忿然作色,站起身来,“董老匹夫,竟然还敢来诓骗我。莫非瞧我周群好欺负。”

    庾献打量了两眼,见这老者须发皆白,面容清瘦,虽穿着一身儒装,但看那气势却不输寻常猛士。

    董扶脸上不见尴尬,笑呵呵的迎了上去,“贤兄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我这次来,正是为了开解彼此的误会。”

    说着,董扶回头向着庾献一示意,“对了,这位就是当朝国师庾献。”

    又给庾献介绍两人,“这位就是我提到的周仲直,这位乃是锦屏山的隐士,紫虚上人。”

    庾献看了那紫虚上人一眼,这紫虚上人倒是有些仙风道骨之气。

    庾献拱手笑道,“见过两位贤达。”

    周群和紫虚上人虽不喜董扶,却也是知礼之人,都不冷不热的应对了。

    两人对庾献小小年纪竟能成为国师都有些讶异,难免多打量了几番。

    那紫虚上人瞧着着庾献,开口问道,“不知道长是何传承,拜何人为师?有何德何能,能担任一国之师?”

    此人问的平和,话语间却带着咄咄锋芒。

    董扶皱紧了眉头,看了那紫虚上人一眼。

    前次就是被此人所阻,害的他计划落空,想不到这次又当先发难。

    不过董扶是来求人的,却不好撕破面皮。

    他只能在旁转圜道,“上人可能有所不知,国师虽是道家出身,但也有一身过人的儒学修为。老夫曾同他论道,见识过他精纯的五德修为。想来,定有不凡的传承。”

    说着,董扶频频向庾献打着眼色。

    庾献心中也知,在周仲直和紫虚上人这等人面前,重玄子弟子的身份有些不够看。

    但董扶见识过庾献精纯的五德之力,对此倒抱了几分期待。

    庾献心中冷笑,口中慢慢说道,“贫道的确有些儒门根脚,也得过悉心传授,只是怕说出来,难免惊世骇俗。”

    子夏对庾献有教导之恩,又激励了庾献前行,无论如何,这段过往是他不能否认的。

    那紫虚上人听了大笑,接着自信满满的开口问道,“可是郑玄?”

    庾献摇头,“不是郑玄。”

    紫虚上人又问,“可是马融?”

    庾献道,“也非马融。”

    紫虚上人嘴角噙笑,开口说道,“莫非是卢植?”

    庾献开口道,“我和他亦无缘。”

    紫虚上人来了兴趣,微带戏谑的问道,“哦?那我可要好好听听,是什么来历,能让董茂安这般高看,又如何惊骇我等?”

    董扶闻言,心中恼怒。

    对这紫虚上人越发厌恶。

    却又不免担心起来。

    当世大儒就那么几个,就算有所遗漏,以庾献的年纪能学到几分皮毛?

    若是被看轻了,恐怕接下来说服周仲直,希望更加渺茫。

    董扶当即在旁,看着庾献低声说道,“若是国师不方便说出那世外高人的名姓,也就罢了,免得惹令师不喜。”

    董扶想要哄弄过此节,庾献却知,若是不能上来就震慑两人,恐怕接下来,不管自己说什么,都要被百般审视了。

    凭自己三脚猫的那两下子,此事八成要黄。

    庾献心中一定,笑着说道,“家师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世外高人,说出来,几位想必也都听过。”

    这话反倒让董扶奇怪了。

    他所知道的人?不是郑玄、马融、卢植。

    还能教给庾献这般精纯的五德之术。

    到底会是哪个?

    就连一脸愤愤的周群都分心了这边,想听这小道士的来历。

    庾献看了三人一眼,刻意平淡的慢慢说道,“我乃是孔圣徒孙,所学道理,皆是子夏口授!”

    庾献此话一出,满座尽是哗然。

    董扶被雷的皮焦里嫩。

    这小道士,不懂别瞎说啊!!

    孔圣何人?子夏何人?

    ——妈蛋的,被坑了!

    他不知该如何面对二人,羞耻的直接以袖掩面。

    就连原本对董扶咬牙切齿,满腔怒火的周群,都双眼发直,大脑放空,仇恨值都暂时清零了。

    紫虚上人早就预备好要发难。

    谁料庾献的这个答案直接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我是谁。

    我在哪。

    我要喷啥来着?

    等到缓过神来,紫虚上人彻底怒了。

    玩我呢?!

    “孔圣徒孙?”

    “子夏口授?”

    紫虚上人咬牙切齿,“小道士安敢辱我!”

    庾献自然能猜到他们会是这般反应。

    但庾献自从白虎观见过子夏之像后,心中就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特别是想到初见子夏时那句,“你就是你,和我们什么时候相见,有什么关系呢?”

    庾献就觉得这简直如同谶言一般。

    这就是子夏对自己的回应。

    这位强大的先贤,认真的贯彻了孔圣“有教无类”的理念,确确实实的认可了那段师徒之缘。

    庾献不慌不忙的看着紫虚上人,“井鼃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曲士不可以语于道者,束于教也。上人如果看待事物时不能破除成见,那和井鼃、夏虫、曲士又有什么不同。”

    这话说的连董扶都想揍他。

    这特么的和成见有个毛关系!

0425 命数几何

    庾献看着众人,开口笑道,“各位既然能知吉凶,断谶纬,何不推算一番?”

    紫虚上人闻言冷笑不语。

    周仲直面无表情,董扶越发尴尬。

    庾献从容看了看周仲直、董扶、紫虚上人,用手挨个轻点,“井鼃、夏虫、曲士。”

    紫虚上人大怒,这道士竟如此猖狂。

    还未等他说什么。

    庾献就看着董扶笑道,“夏虫何不先占卜一番?”

    董扶初时愕然不解,不知庾献为何以此语调侃他,但想到两人毕竟同一立场,这道士又明显不是等闲之辈。

    说不定,此举有什么别的深意。

    董扶将信将疑,犹豫了一会儿,从袖中取出蓍草,慢慢卜算着。

    周群和紫虚上人冷眼旁观,只当二人做戏。

    单纯判断庾献所言的真假,要花的时间并不长。

    只是考虑到占卜的模糊性,需要从多角度反复占卜同一件事,推证最后的结果。

    董扶默默将蓍草运筹良久,不知是算到了什么,双手一颤,不少蓍草散落在地。

    董扶却恍如未觉,惊愕的看了庾献一眼。

    接着心思有些乱的另起一段祝词。

    等到董扶算完,脸上神情越发不可思议。

    紫虚上人和周群虽然觉得两人有合谋欺骗的嫌疑,但董扶一把年纪,又是当朝儒宗,玩这种伎俩难免可笑。

    再加上两人都是占卜谶纬的好手,见董扶一惊一乍的,也有些手痒。

    眼见董扶起了第三段祝词,两人也默默的袖占了一卦。

    等到董扶第三段蓍祝有了结果,他脸上的神情已经麻木。

    所有指向,都证明了庾献所言为实。

    可这结果若对紫虚上人和周群说出,那自己难免会成为天下笑柄。

    董扶沉默着,既不对两人宣布结果,也不继续占卜。

    他抬头看了二人一眼。

    见这两人若有所思,袖中微微的有波动传出。

    “这两人,大约也在占卜此事吧。”

    董扶猜测着,越发不敢说出自己卜算的结果。

    过了一会儿,紫虚上人那边有了动静。

    董扶连忙低头,生怕他问什么。

    谁料紫虚上人先偷眼瞧了旁边的认真卜算的周仲直一眼,又看了看低头的董扶,整个人也有些不淡定。

    自己算了个什么鬼?

    错了。

    再来。

    紫虚上人连忙重新袖占,换了一段祝词,认真的推算起来。

    过了一会儿,周仲直也一脸诧异的抬起头来。

    “???”

    他有心私下和紫虚上人交流下,可有董扶这样的儒宗在,怕也瞒不过他。

    而且,这会暴露自己的占卜水平。

    不行,先稳一手。

    周群闭目,再次占卜起来。

    这下庾献心里没底了,你们一个一个的,什么情况这是?

    自己那些想法,该不会只是臆断吧?

    有点慌……

    等到每人都占卜了数次,大家才慢慢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

    董扶心中有些猜测,主动开口道,“各位,刚才国师所说,你们以为如何?”

    紫虚上人和周群神色古怪,都不吭声。

    董扶看着两人的面色,抚须说道,“老夫也不怕丢脸,实不相瞒,经我反复占卜,觉得此事……,为真。”

    紫虚上人和周群听到这个答案,竟有些如释重负。

    自己的水平是没问题的!

    嗯。

    嗯?

    两人瞬间都觉得荒诞,可这怎么可能?!

    董扶自己也觉得此事匪夷所思,他不等两人开口,就主动向庾献质问道,“国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事儿庾献还真不好解释。

    这里面牵扯到了白银葫芦的秘密,吴起的传承,以及斑斓这位流放在过往的神祇。

    无论哪一个,只要暴露出去,都会带来不测之祸。

    庾献答道,“关于子夏老师的事情,没有老师的首肯,在下无可奉告。”

    董扶被小小的噎了下。

    子夏说的话好使不好使?

    董扶可没那个面子,让庾献听他的,别听子夏的。

    紫虚上人忍不住开口道,“众所周知,子夏他老人家已经作古,莫非道长有什么神奇手段?”

    庾献看着三人认真道,“神奇的不是庾某,而是子夏。先哲的手段,我又怎知?”

    说着,庾献从口中呼出五道气息。

    这五道气息对应五德,都精纯无比。

    这下三人面面相觑,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庾献身上秘密不少,不想被这些人反复盘问,直接看着周群岔开了话题,“今日我的来意,想必两位也能猜到。”

    周群脸色一沉,“不管你是谁的弟子,这事儿老夫都不会答应。那刘焉心怀叵测,我岂能把自己当弟子推入火坑。”

    庾献不慌不忙的说道,“之前的事情,我已经听董扶说过,要打消周老先生的顾虑,其实也不难。”

    “周老先生的爱徒,我在战场上都是见过的。这四人勇猛健壮,绝非短命之相。不知周老先生以为如何?”

    周群尚未答话,紫虚上人就开口道,“那四人我也见过,以我来看,这四人有些福源,二十年内应当无虞。”

    庾献向周群追问了一声,“周老先生以为如何?”

    周群不悦道,“道长不必虚言巧辩,纵是如此,日后也免不了鸟尽弓藏,被那刘焉谋害。我岂可只顾眼前之事。”

    “周老先生稍安勿躁。”庾献沉吟了一下,看向董扶,“董夫子,你有没有为刘州牧算过寿数。”

    “嗯?”董扶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脸色凝重的看着庾献,“国师此话何意。”

    庾献也不遮掩,淡淡说道,“以贫道所见,刘州牧有短命之相,恐怕活不过三年。”

    说完,又对周群说道,“刘焉是短命之人,你那四个徒儿,不是被他杀的。你卜到的刘州牧,应该是旁人。”

    只有三年寿命的短命鬼刘焉,当然不可能在二十年后杀死张任等人。

    只要围绕这个占卜,不难打消周群的疑虑。

    “竟有此事?”紫虚上人吃了一惊,他倒是没从这个角度考虑过问题。

    接着,他皱眉道,“生死有命。人的寿数,是天下最难占卜的事情。我虽说他四人有二十年福源,但天意如何,谁又敢妄断。”

    庾献笑道,“这也不难,你不妨占卜,这四人二十年后是否有一劫数。若有劫数,说明那时还未死。”

    “此言也有一番道理。”

    紫虚上人忙掐算起来。

    庾献示意了下董扶,想让他趁热打铁说服周群。

    谁料,董扶的眉头都皱成了川字,他神色凝重的向庾献问道,“国师所言当真?州牧只有三年寿数?”

    庾献刚才那话给他的冲击极大,和这一比,就连招降葭萌关四将的事情都算不得什么了!

    庾献想想自己的记忆,开口道,“以我所见,当是如此。”

    董扶摇头,开口质疑道,“请恕老夫多心,我也不瞒着各位,刘州牧曾有奇遇,得了雍州鼎镇压气运。他的命数如何,本该无从推测。国师此言,有何依据?”

    庾献一怔。

    刘焉有雍州鼎?

    若是如此,自己刚才说的话,还真不好验证了。

0426 冬日将至

    庾献觉得有点麻烦,“这么说,三位是不信了?”

    董扶闻言沉默不答。

    紫虚上人仍旧在掐算着什么。

    倒是一直话不多的周群,开口说道,“倒也不是,算到了就是算到了。”

    “如果没有揭破答案,那么谜题就是谜题。”

    “有雍州鼎镇压气数的刘焉,绝非等闲高手就能推算的。但现在不同,既然已经有了答案,那么就有无数的方法可以验证。”

    庾献听了点头。

    这话倒是不错。

    很多时候谜题其实不难占卜,难的是解读。

    之前紫虚上人和周群这两个世外高手联手占卜,推算出来葭萌关四将以后可能会死于益州之地,命丧刘州牧之手。

    单从占卜结果来看,算的倒是挺准,但是稍微一似是而非,就偏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就很坑了。

    刘焉是益州牧,刘备也是益州牧。

    完全是两码事。

    雍州鼎镇压气数,实质上就是在更大范围内模糊条件,最终造成完全无法解读占卜结果的情况。

    但如今有了刘焉寿数不长这个关键结论,回头验证占卜的诸元,其实并不算难。

    庾献目视董扶,却见董扶的脸色极为难看。

    庾献稍一猜测,便知道董扶心中所想。

    不由轻轻一叹。

    刘焉身为乱世大劫中的枭雄之一,他的命数岂是能随便改变的。

    随着刘焉暴毙,董扶的一腔心血,恐怕都将成为泡影。

    庾献没心情操这个心,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和鬼姬兄妹交好,设法把“斩尸替身法”给偷学过来。

    有了这道邪术,庾献就可设法斩掉身上的一母之力,随后将那白银葫芦一脚踢入大海之中。

    一母之力虽然强大,也帮庾献度过不少危机。

    但是在知道神明的恩赐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后,庾献只觉得这本领像附骨之蛆一样让他难受。

    说起来,都怪貂蝉那个孽徒孙不给力啊!

    若是当初她用邪法把自己的一母之力吸的一滴都不剩,自己早就凭借神秘木匣的伟力,将这力量本源替换干净了。

    如今弄的反倒不上不下,成了潜伏身上的一个隐患。

    庾献等了一会儿。

    那紫虚上人终于掐算完成,他长出了一口气,神色复杂的看向周群“周兄,那刘焉果然命数不久,看来你那些徒儿的死,真的跟刘焉没什么关系。而且……”

    周群听了此言松了口气,到底师徒一场,难免关情。

    他追问道,“而且什么?”

    紫虚上人脸上有些疑惑,“而且若干年后,你那些徒弟会来寻我,似乎我是点破他们劫数之人。此事和我有关,竟被我偶然算到。”

    “哦?”周群眼前一亮。

    常言道,天无绝人之路。张任等辈都是当世豪杰,若是应劫,当会有人心血来潮,为其点破劫数。

    若是被点破劫数之人蒙昧灵性,那么该来的还是会来,杀劫落下,再无生理。若是那人命不该绝,会灵光一闪,抓住上天给予的一线生机。

    既然紫虚上人是点破劫数那人,到时候说不定这几个徒儿还能免过一劫。

    周群正色向紫虚上人一拱手,“万事全靠贤弟了。”

    紫虚上人压力颇大,只好道,“我自会尽力而为,只是还要看他四人的命数。”

    庾献等两人说完,笑着问道,“周老先生为爱徒思虑长远,贫道自是佩服。可如今刘州牧兵马强盛,一统益州在即,眼前之祸难道视而不见?”

    周群闻言,神色和缓。

    他之前本就不愿让张任等徒儿与刘焉这等枭雄硬拼,能顺应时势,未必不是一种选择。若无紫虚上人多事,说不定,这会儿徒弟们已经接到了他的书信。

    周群缓缓开口,“也罢,老朽不是迂腐之人。这就修书一封,为董夫子引荐。不过他如何决定,还要看他本人的想法。”

    庾献满意的点头,“如此甚好。”

    这就完成了鬼姬的委托,当初在战场上为陈调退避三舍的事情,也就能揭过了。

    他碰了碰正在走神的董扶,提醒道,“董夫子?”

    董扶很快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向周群拱手道,“此事若成,我益州军上下感念不尽。”

    周群摇摇头,“我也是为了我那几个死心眼的徒儿。”

    说完,向紫虚上人讨了纸笔,为董扶写了引荐书信。

    虽是名为引荐,但这也代表了周群的意思。

    董扶恍恍惚惚取了书信,他也没心思多呆,与两人拱手告别。

    庾献、董扶还有星妖师三人,顺着来路返回。

    沿途景色虽好,却撩不开这沉闷压抑。

    夜间宿营的时候,董扶怔怔的看着火堆不知在想什么。

    不一会儿,董扶回过神来,看了看远处闭目盘坐的庾献,站起身来。

    他来到庾献所坐的火堆面前,躬身拜倒在地,“国师。”

    “哦?”庾献睁开眼,瞧了他一眼。

    随后看着面前的火堆,问道,“何事?”

    董扶的声音苍老,带着难掩的悲凉。

    “冬日就在不远。”

    “我果然是算不到冬日的夏虫。”

    庾献闻言也是感叹。

    预见了中原的五胡之乱。

    说服刘焉提前割据一方,为大劫保留元气。

    收服青衣羌的蛮族,努力的四处征战,辅助刘焉一统益州。

    到最后的结果,却是刘焉已经快要到了命数,随时可能完蛋。

    夏虫的所有机关算尽,在来临的冬日面前,全都是一场徒劳。

    董扶心绪动荡。

    身上甚至隐隐有尸臭味传出。

    他几乎是以抓住最后稻草的心理,绝望的跪在庾献这个看破冬日的人面前,“求国师教我,求国师怜悯我大汉子民。”

    庾献无奈。

    天下大势,他一个小道士又能如何?

    想了想,只能开口说道,“此事贫道也无能为力,董夫子还当早作打算。”

    庾献自以为说了句废话,董扶却像得了什么提醒,猛然醒悟。

    “早作打算?”

    是了,如今不是心慌意乱的时候,应当早作打算。

    庾献想想,刘焉父子应当还能治理蜀中二十余年,主动提示道,“不知刘州牧有几子在旁?”

    董扶对此颇为熟悉,闻言认真答道,“刘州牧共有四子,除了三子刘瑁在身边服侍。刘范、刘诞,刘璋三子都在长安为人质。”

    庾献点点头,闭目调息,不再多话。

    具体该怎么做,就看董扶怎么领会了。

    董扶回了自己的火堆前坐了,口中轻轻道,“刘瑁吗?”

    接着,他抬头问向替他打理情报的星妖师。

    “这个刘瑁你知道多少?”

    星妖师正无聊的缠在树上,闻言眼前一亮,探下头来,笑道,“董夫子怎么忘了。上次吴懿让你为他妹妹看相,说是此女贵不可言。后来刘焉知道了,许配了刘瑁为妻,再后来,刘焉那个老不羞竟然还想将她抢走,给自己当老婆。刘瑁自此就一病不起。”

    董扶听了,神色不动,“这样啊。”

0427 老夫一点都不猛

    回程就没那么急迫了。

    三人策马行的大路。

    或许是行踪暴露的原因,时不时有探马斥候前来拜见董扶。

    庾献在旁也不避讳,陆续听了些琐碎的军务。

    陈超率领的阆中叛军果然在抵达江州之前登岸。

    随后他们一路西逃,试图向犍为郡逃窜。

    鹤鸣道宫的道人张修,亲自前往巴郡,晓瑜各夷族。

    素来桀骜不驯的罗、朴、督、鄂、度、夕、龚等七姓夷王,一日之间,举旗响应。

    随后张修以朴胡为副将,杜濩、袁约为先锋,沿途伏击陈超。

    夷兵勇猛善战,打的阆中叛贼溃不成军。

    除了陈超仗着有鹞鹰相助,狼狈逃走,其他的士兵都被杀死在荒野中,成为了野兽的食物。

    随后张修将兵马直接屯扎在了犍为郡的边界,招诱蛮族,训练士兵。

    刘焉大悦,任命张修为别部司马。

    如果是以往的话,这个消息绝对会让董扶松一口气。

    张修这支奇兵,既能对犍为郡形成压力,还能把蛮民的有生力量抽掉出来,减少了益州极大的不安稳因素。

    整体来说,是一件一举两得的事情。

    可是如今董扶却不这么想了。

    鹤鸣道宫和十地鬼王对益州军的扶持,都离不开一个重要的人物。

    那就是深爱着刘焉的鬼姬巫颜!

    可刘焉命数已经不长,一旦刘焉身死之后呢?

    董扶几乎可以断定,那个多情的巫女肯定会抽身而走。

    那么,已经深入世俗,掌握了一些力量的巫门和道门,到时候会作何反应呢?

    董扶紧紧皱着眉头,一路都在思索。

    这天下真的要乱了……

    三人行的虽慢,但又过了一日,还是到了葭萌关前。

    董扶要去向刘焉缴令,回报此行的得失,稍后还要亲自偷入白水关,去见张任等四人。

    庾献想要回营时却是一怔,他的道兵鬼卒都被张修接管,带去了犍为郡。

    如今算是光杆司令一个了。

    巫颜不希望庾献和鹤鸣道宫的道士们搅在一块。

    庾献又不想去中军,在刘焉眼皮底下碍眼。

    正踌躇着,星妖师笑嘻嘻的主动邀请道,“国师既然和董夫子投缘,何不来我青衣羌营中?”

    庾献想了想,拱手道,“那就打扰了。”

    ……

    从长安到汉中,一路要翻越数百里秦岭,道途极为难走。

    李肃带领的三千兵马都是洛阳附近的郡兵,虽经过一番操练,但是爬山涉水终究不是他们所长。

    再加上大军刚进褒斜道,就遭遇了连日阴雨。道路泥泞不说,有些险要的地方,还有落石塌方的隐患。

    兵士们行了几天,就裹足不前,怨声载道。

    这些士兵的抱怨,李肃还不放在心里,只不过这次军中还有董卓的掌上明珠董白同行,李肃自然不敢大意。

    若是这位小祖宗淋了雨,受了风寒,可不是他能担待的起的。

    于是李肃领兵选了高处扎营,准备过几日,等到雨停路干之后再说。

    反正李肃想的开,只要保住董白,自然是大功一件,何必要冒太多风险。

    至于其他,就不是他的责任了。

    这一日,李肃孤身前往秦岭深处打猎回来,正兴致高昂的扛着一只云豹回营,就见王允孤身坐在一处山石上。

    旁边一美貌女子撑着伞。

    显得颇为萧索。

    李肃和庾献关系匪浅,自然知道旁边那女子是什么货色。

    那撑伞的纤纤玉指,曾经硬接过张辽的斧钺。

    李肃缩了缩身子,很低调的从一旁路过。

    这时就听王允长长的叹了口气,“唉……”

    李肃这样的人精,哪不知道这是要吐槽的前摇。

    这是在等我呢吧。

    李肃也不接话,脚下加快了步伐,入了营门,很快消失在王允的视野之中。

    王允心中越发郁闷。

    他本以为在董卓这样暴君下生活已经够艰难了,谁想到刚出长安城,就得知了一件让他蛋疼的事情。

    董卓听说汉中军战事不利的消息后,为了尽快平定西南的局势,紧急派前将军赵谦带兵前往汉中坐镇。

    为了提高赵谦的份量,董卓将他任命为司徒,成为三公之一。

    原本担任司徒之位的王允,则被调任为太常。

    虽然太常为九卿之首,地位颇高,可这哪能和三公比?

    董卓似乎也觉得有些亏欠一直紧跟自己站队的王允,于是又让天子给他补了一个字号将军衔。

    ——“威猛将军。”

    现在还是东汉末年,什么“征镇安平”根本还没出现。王允这个“威猛将军”职衔还是很尊贵的。

    可如此一来,就给这支队伍带来了一个意外的变动。

    王允的“威猛将军”比李肃的“虎贲中郎将”大了两格,李肃直接撂了挑子,把这个锅扔给了王允。

    如今大军窝在秦岭之中,董白还天天发脾气,王允愁的头发都掉了不少。

    这可如何是好?

    虽然当了武猛将军,但老夫一点都不猛啊。

    王允看着一旁的貂蝉,随口问道,“女儿啊,这可如何是好?”

    王允本是随口发问,没指望得到什么答复。

    谁料一向不多话的貂蝉,却撑着伞笑盈盈道,“义父何必烦恼,着急去见国师的是渭阳君。她是豪门贵女不懂军务,见道路泥泞,兵士喧哗,就以为事不可为。但行军打仗,哪有那么多讲究。我猜是那李肃心中有鬼,故意拖延。”

    王允听了瞪大了眼睛,“这是为何?”

    貂蝉提醒了一句,“义父莫非忘了,那道士本来就是李肃从川中寻来的。若是证实他的确帮助刘焉作乱,李肃怕是会受到牵连。”

    王允恍然,“原来如此。”

    接着王允又皱起了眉头,“若是如此,老夫岂不是也有些牵连?”

    “义父不必担心,还有渭阳君顶在前头。”

    王允摇头,“这不好说啊。老夫这一路已经想的明白,渭阳君看似地位稳固高枕无忧。但是她的处境比我们还要麻烦一些。”

    貂蝉有些意外,“怎会这样?渭阳君不是董太师的掌上明珠吗?”

    王允淡淡一笑,“可渭阳君总归是要嫁人的。一旦董卓多出来个孙婿,那李儒和牛辅如何自处?这两人一文一武,把持着西凉军,恐怕不愿意手中的权力被人拿走。董太师的掌中珠,也就成了别人的肉中刺。”

    王允说着,心中一动。

    西凉军如果内斗,也是一件好事。

    只是董白如今势弱,暂时成不了气候。

    倒是可以用心扶持一番。

    “如此一来,我们得尽量赶在赵谦之前赶到汉中,不然一旦被赵谦掌握了益州局势,恐怕会对渭阳君不利。嗯,我当再去劝说下渭阳君。”

    “那,女儿陪您过去。”

    貂蝉撑着伞的手微微一扬,露出了一颗用丝线缠在腕上的红色珠子。

0428 褒斜道

    有了王允的支持,董白的命令总算得以执行。

    等到雨势渐小,这支屯扎了多日的军队开始开拔。

    李肃的拖延没起到效果,只好悻悻的领军向秦岭深处行去。

    褒斜道南起褒谷口,北至斜谷口,沿着褒斜二水,贯穿褒斜二谷。

    一路上山势险恶,难以通行。

    李太白就曾在《蜀道难》中感叹,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

    这一路在山间夹谷,沿河川而行。

    本就没有半尺坦途,如今雨湿路滑,更是难走。

    这些天的秋雨虽不大,却连绵不休。漫山的雨水都汇入河谷,抬高了水位,有些原本可以行路的地方,也变得极为难走。

    遇到险急之处,将士们只能攀着岩壁,涉水而行。

    素来养尊处优的董白,也像是普通的士兵一样,带着斗笠,裹着蓑衣,攀石踏水,一起艰难跋涉。

    或许是见董白这等贵女也能同甘共苦,原本低迷的士气慢慢开始回升。

    董白隐隐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每当她的身体疲惫不堪,无法支撑的时候。

    就好像有一股力量,从她脏腑中生成,运转全身,为她消除疲累。

    让她精神高昂,为她鼓舞身边人的士气。

    就连蔡琰这样的名门闺秀,弱质女流,都咬着牙跟上了她的脚步。

    王允想着自己那义女貂蝉是舞女出身,平时苦练舞技,身姿灵活,于是主动让她随侍在董白身旁。

    这次董白没有逞强拒绝。

    而那貂蝉不愧是一个好舞女,就算每日艰难行路,也有余力细心照顾两人。

    这让董白对她大有好感,甚至主动许诺,要把她讨来做渭阳君府里的女官。

    又行了数日,雨势渐渐止住。

    秋水虽未退,道路也依旧难走,但众人在心理上都好受了不少。

    只有李肃这样往来过川中的才明白,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褒斜道的灵魂,在于那连绵的栈道。为了贯通这蜀中天险,历朝历代都花费了极大的心血。早在秦朝时,就开始在山间修建栈道。之后数度被毁,又被反复重建。

    这栈道有的需要依托山势,锤碎挡路的山石;有的则要在峭壁悬崖上凿孔,然后在孔里塞上横木,在横木上覆木板;在深沟险涧的地方,则需要架长木厚板;遇到绝壁上的蜿蜒小道,还需要再旁边打桩立栅,防止人摔下山崖。

    可以说,为了和险恶的自然条件抗衡,人类拿出了无比的智慧和勇气。

    不过在大自然的伟力面前,这样的努力,无比的脆弱。

    不要说随时都可能发生的山石崩塌,河水席卷,有时候就连几颗长在梁柱上的蘑菇,都可能让一段道路垮塌崩溃。

    这样的栈道在秦岭中足有数百里。

    这场秋雨过后,之后的行程还不知道有多少麻烦。

    李肃身为一个斥候向的武将,很有自觉的带着少量士兵开始提前探路。

    或许是赵谦的兵马过去没多久的原因,一些难走的地方都被简单的平整过,有些松动的木桩也有临时加固的痕迹。

    李肃每日带着人将明日要走的路亲自走了一遍,又留下士兵轮流把守,这才放心的回营地休息。

    所谓营地,也无非是在不容易着火的乱石间,临时安灶休息罢了。

    负责辎重的士兵去附近山林砍伐来枯树,随后用刀斧去掉潮湿的表层,在碎石堆里点起大火,架上锅灶熬煮些麦豆。

    运气好时,四处游走的斥候能够猎到一些羚羊,野兔之类。

    原本这些都是属于将官们的享用,都被董白拿来论功行赏。

    原本辎重兵和斥候都是辛苦劳累居多,论功行赏在后。这次行军不需要殊死搏杀,反倒是他们得到了董白的上赏。

    不知不觉,又在秦岭中行了许多时日。

    这一日,李肃回来的早些。

    路过河边时,他顺手用几支树枝刺了几条肥大的鲜鱼。

    李肃自己取了一条,在营地边上寻了一处刚搭好的锅子慢慢熬炖。

    那一火士兵本要准备煮饭,见李肃占了炉灶也不敢多言。

    李肃慢条斯理的吃完干粮,又将那锅炖烂的鱼汤,连肉带刺一口气咕嘟咕嘟喝了下去。

    围坐在周围的士兵都看傻了眼。

    不知这位将军怎么这么大的食量。

    李肃舒服的打了个饱嗝,随后用手一指其他的几尾鱼,“自己献上去吧,或许渭阳君会赏你们一些。”

    那些士兵听了,欢天喜地的谢过李肃。

    李肃慢悠悠的往自己营地行去,走不几步,忽然回头狐疑的看了一眼。

    接着,又慢慢踱步回来。

    那些士兵正准备重新烧起炉灶,见李肃回来,赶紧见礼。

    李肃摆摆手,目光扫过刚才围在这里的士兵,“你们这一队有多少人同灶进食?”

    为首的一个士兵连忙道,“回中郎将,这一路攀山涉水携带辎重不便。粮食都是分配给每个士兵各自携带的,干柴也需要临时找寻。我们一个营头只有十个灶,三十人在一起搭伙吃饭。”

    “这么多人啊。”

    李肃有些明白了,怪不得刚才那么多人等在旁边。

    李肃回想过白天探路看到的事情,心中多了一丝阴霾。

    他慢慢离开,先是在营地里仔细转了一圈,随后直接去找威猛将军王允。

    王允这些天可遭了大罪,本就一把老骨头,能跟着行军全靠几个强壮士兵来回架着。

    可这一路免不了爬高就低,王允每次扎营都累的像是要散架一样。

    可这会儿路途已经近半,就算想要打退堂鼓都不可能了。

    特别是一想想弄清庾献的事情,还得再从汉中回来,王允就有些崩溃。

    还不如直接告病致仕,就这样老死在汉中呢。

    这大汉朝,爱谁谁吧。

    王允听到李肃求见,有气无力的让人将李肃请来。

    李肃进了草草搭建的帐篷,摆摆手,示意亲兵都退下。

    这才向一脸疑惑的王允问道,“威猛将军,赵谦这次去汉中,朝廷给了他多少人?”

    “赵谦?”王允的脸皮耷拉了下来。

    董卓任命赵谦为司徒,顶了王允的职缺,这让王允心中本就有刺。

    这次前往汉中,赵谦带着兵马后发先至,在董白这支兵马避雨的时候,就早早动身赶到前面。

    虽无人两相比较,但作为这支兵马名义上的统帅王允,却感觉有些被踩脸。

    “也是三千多人吧。”

    王允脸上不太自然。

    李肃听了,眉头皱起,“以卑职所见,三千多可不止。咱们扎营的地方大致和赵谦的前军位置重合,我今天仔细查看了一番,咱们扎营做饭的时候,还剩余了大量空灶。就是少算一些,恐怕人数也得要超过五千。”

    “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王允拉长了脸,有些酸溜溜的说道,“太师是对赵谦器重一些,但他还要对付汉中军和益州军,手中人马多一点也算不得什么。”

    李肃摇头,认真说道,“怎么算不得什么?军令如山,哪有含糊的地方。”

    王允听的糊涂。

    李肃见王允这般不靠谱,心中越发不踏实。

    他认真嘱咐道,“我这就往回探查一番,威猛将军等下去见渭阳君,让她一定要原地驻扎等我回来。”

    “这?”王允听的目瞪口呆,“怎么回事?”

    李肃不答,转身就走。

0429 危机

    李肃出了营地,直接开启了“闻风望气”的兵法,小心的避开四下的哨兵,向来路行去。

    天色将黑的时候,李肃四下一望,寻了一处干燥的石缝,短暂的睡了一会儿。

    斥候类的兵法这时候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就是在睡梦之中,李肃的鼻孔都轻微翕动着,分辨着周围的气味变化。

    好在李肃运气不错,一直没有什么野兽靠近。

    美美的睡了一觉后,睁开眼来,月亮已经高悬。

    今晚的月色极好,月光冲淡了黑暗,在李肃敏锐的目力下,看东西已经和白日没有太大的区别。

    他像是一只灵猫一样,悄然离开石壁,敏捷的向后路行去。

    李肃自己行进的速度比大军前进不知道要快多少。

    只是半夜功夫,就走了足有一日路程。

    李肃抬头看看,随着月亮慢慢下落,天色重新被黑暗慢慢笼罩。

    这一路行来,倒是如常。

    或许是某种直觉的作用,李肃心中的不安不但没有减少,反倒越加深重。

    他索性趁着还有点光亮又向前行了数里。

    李肃记得附近有一处峭壁极为难走,上次通过时,还有两个士兵还因为一脚踩空,摔入山涧。

    眼看要到地方,还未等看清前面的那处险隘,风中就带来了一丝烟火的气息。

    李肃心中咯噔一下。

    虽是验证了心中所想,却也意味着那可怕的结果成真。

    他也不走栈道,依靠着灵活的身手,悄悄的贴在栈道下的岩壁上,循着空气中的烟火气息,慢慢向前爬行。

    李肃爬的悄无声息,上面有栈道木板的遮挡,让他的身形藏的严严实实。

    爬了一会儿,李肃忽然有了意外发现。

    之前那些栈道上被修补加固的地方,有数百米被彻底破坏。

    李肃有些庆幸,好在自己谨慎惯了,选择从栈道下面爬过去,若是就这样大咧咧的从栈道上走,恐怕栈道一毁,就会被人察觉。

    小心的过了这段路之后,李肃就隐隐察觉到火光。

    李肃看了过去。

    就见远处有几个士兵正在烤火守夜。

    或许是天快要亮的原因,几个哨兵都无精打采,有的还在闭目瞌睡。

    李肃看了看他们身边明晃晃的刀枪,再看看这些哨兵身后草草建立的营地。

    心中不由叹息。

    想不到都进了秦岭了,还躲不过朝堂的争锋暗算。

    只是不知这些是谁的人,为何选择在这里突袭董白。

    李肃看看天要慢慢放亮,心中犹豫不已。

    这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趁着这时候离开,才能避免打草惊蛇。

    等会儿太阳升起来后,前后就这一条路,很容易被这些伏击的士兵发现。

    李肃静静的伏在一块悬岩的阴影中,正打着退堂鼓,就听见哨兵们有些骚动。

    接着陆续有人起身行礼。

    李肃知道怕是有什么大人物巡营,当即收敛了声息。

    接着就听有人冷漠的说了一句。

    ——“都不要大意,谁敢偷懒老子把他的皮剥了!”

    李肃听着那有点耳熟的独特声调,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这人的声音很特别啊。”

    李肃默默记下。

    等到那人离开,外面的哨兵重新恢复慵懒,李肃这才悄悄攀爬着离开栈道。

    回去的路上,李肃一直琢磨着那人的声音,只是怎么都想不起到底是哪个。

    李肃回到营地时,已经接近中午。

    董白果然对他足够信任,在听到王允回报之后,就以将士疲惫为理由,让士兵原地休整一日。

    等听完李肃的回报,董白和王允、蔡琰都面面相觑。

    这支队伍唯一有价值的目标就是董白。

    杀死董白不但可以破除董家有王命的传言,而且可以彻底激怒董卓,让他做出不理智的报复。

    几乎不用想,这些黑手都是冲着董白来的。

    王允反应很直接,立刻就找到了目标。

    他咬牙切齿道,“那赵谦狗贼必有参与。他原本是前将军,不是老夫这等不知兵的。他麾下兵马多了这么多,难道他心里没数?”

    董白显然觉得王允不太靠谱,等他说完也不表态,看向李肃,“中郎将怎么看?”

    李肃倒是认可王允的看法,“威猛将军说的不错,贼人既然拆毁栈道,又伏兵断了我们的后路,想来他们也无法绕后偷袭我们。就算有埋伏,也应该是在前面,如此一来,赵谦肯定是洗不脱干系的。”

    董白听了,想了想道,“若是赵谦同谋,他们完全可以在进入秦岭险道之后就发难,何必等到今天。”

    “这……”李肃也不确定起来。

    王允这等官场老油子,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以我来看,董太师对赵谦也是又用又防,他的队伍中一定有西凉军的武官坐镇。说不定,还有数目不少的西凉兵跟随。赵谦恐怕也得找明面上过得去的理由,把那部分偷袭用的士兵留下。”

    董白皱眉,“这倒是个可以利用的因素,只是不知道能起到多大的效果。”

    接着又问道,“你说贼将的口音有些耳熟,现在可有什么头绪?”

    李肃无奈。

    “只是隐约觉得有些印象,一时要想,也无从着手。”

    说到这里,李肃心中一动,看着王允说道,“威猛将军在朝为官多年,对朝廷上下的官员都很熟悉,等会儿我学给你听听,说不准会有帮助。”

    王允听了吓了一跳,连忙矢口否认,“这怎么可能,老夫对太师忠心耿耿,哪会认识这些贼人!”

    说着,王允心中有些忐忑。

    不会、不会真是皇甫嵩、朱儁他们几个搞出来的吧?

    那皇甫嵩在京兆军中还有些影响力,这次赵谦出兵,用的正是京兆兵。

    可老夫也在这里呢?

    这也太坑了吧。

    董白却对李肃的这个提议很中意,她斜眼看了王允一眼,“你学来试试,说不定我这师弟,能想.asxs.什么。”

    王允卧底的很成功,深得董卓信任,却没想到这渭阳君小小年纪,竟能有几分主见。

    李肃也不啰嗦了,当即模仿着那将的口音,将那句复述了。

    他是斥候向武将,身上杂七杂八的本事不少,模仿下来,竟有**分相似。

    王允听了一头雾水,十分确定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些人。

    他正要开口。

    董白却呼出一口气,十分确定的说道,“这个人的声音我听过。”

    “咦?”众皆愕然。

    不知道董白怎会听过此人的声音。

    董白看着众人认真的说道,“我被封为渭阳君的时候,吕布曾经派人送来礼物,他是我祖父的义子,他的人送来礼物我不能不见。送礼的那人叫做郝萌,是个声音很特别的河内人。”

    李肃也猛然想了起来。

    脑海中浮现了那个仔细观察董白容貌的粗豪汉子。

    接着,他终于意识到了这里面的严重性。

    ——并州军!

    ——吕布!

0430 董白的决断

    在座诸人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不由倒抽了口凉气。

    董卓现在手中的兵马有四大体系。

    嫡系的西凉兵、进入洛阳后收服的何进余党、吕布带领的并州兵,以及皇甫嵩的那三万京兆兵。

    如果后方伏击的真是吕布的并州兵,前面赵谦率领的京兆兵也出了问题,那就意味着关中的局势可能极为险恶。

    说不定又是一场不逊于洛阳之战的大叛乱!

    蔡琰花容失色的问道,“现在咱们该如何是好?”

    众人闻言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王允最是纠结。

    不惜代价打倒董卓,兴复汉室什么的,本来也是他大力倡导的。

    甚至他还忍受污名,甘心从贼。

    可如今他自己成了这个代价,心头滋味又是不同。

    只希望到时候早点被人认出来,免得早早成了义军的刀下亡魂。

    李肃初时倒是紧张了一下。

    局面这么糟糕,已经是深陷绝境。

    可是……

    李肃心中活泛起来。

    退一步还是海阔天空的。

    既然反抗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凭他的本事,在乱军中逃生的把握还是有的。

    到时候还可以稍带上庾献的徒儿董白,免得日后不好相见。

    这波很稳,不慌。

    众人各怀心思,俱都沉默。

    董白扫视众人一圈,心中猛然有了明悟。

    所有人都输得起,只有她输不起。

    藏在她脾脏窍穴中的传国玉玺发出温润的光芒,刺激着董白快速的审视着眼前的局面。

    ——脾主多思!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觉出了怪异。

    董白怎么不说话?

    这总归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啊。

    杀身之祸就在眼前,就算不惊恐啼哭,也该慌乱的向众人求助才是。

    心中想着,众人抬头看向董白。

    却见董白正抿着嘴唇,出神的看向帐外,手指颇有节奏的敲击着。

    众人心中越发古怪。

    这是在做什么?

    发呆?

    也不像啊。

    或许是注意到了众人的目光,董白回过神来。

    她首先看向李肃,认真的问道,“我听说中郎将是飞将军李广之后,不知道带兵本领如何?”

    李肃听了面色微红。

    这就有些一言难尽了。

    李广自然是威震匈奴的大英雄,可惜因为他死的窝囊,遗令子孙一定要好好学习斥候类兵法,免得重蹈他的覆辙。

    遗憾的是,他的子孙都没有李广那样的资质。

    比如说李肃,从小修行兵法,结果只学到了一个闻风望气。

    至于其他兵法,学起来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横向比较一下,就连李傕、郭汜这等人物都有一个“突进”兵法,可以小范围的激发骑兵潜力,快速向敌军冲锋。

    李肃的这个兵法虽然探查敌情十分强大,但是在两军对决的时候,却不能直接转化为战斗力。

    李肃有些心虚的说道,“还行吧。”

    一旁的蔡琰生怕董白做出错误决断,小声地提醒道,“李将军虽然武艺高强,但并无合适兵法,更适合查探消息。”

    董白听了,断然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由我亲自带兵,李将军为我充当斗将。”

    李肃听了一惊,忙问道,“渭阳君此言何意?”

    董白看着李肃正色说道,“现在后路被断,我们在这里犹豫不决,不是什么好主意。既然赵谦心有忌惮,不敢直接动手,那么我们就该抓住这个机会!我打算驱兵尽快赶上赵谦的队伍,抢先诛杀赵谦。”

    “诛杀赵谦?!”

    众人吸了一口凉气。

    这也太胆大了吧。

    “我想过了,赵谦营中有西凉兵将,到时候我可以凭借我渭阳君的名义,收服他们。”

    李肃听了心道,这少女真是好气魄,不愧是董卓之后!

    他心中一动,悄悄启动兵法,想要看看董白气数。

    睁眼望去,一时看不分明。

    再仔细一瞧,却见董白气数如同五彩烟斓,不可直视。

    李肃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之前他笃定王命应在庾献身上,以为长安城那些传言,只是庾献的手笔。这会儿离近了仔细一瞧,想不到这少女也有王命在身。

    再加上洛阳见过的孙坚。

    李肃有些恍惚。

    果真是到了天下大乱,诸王并起的时代了吗?

    董白见李肃分心,追问了一句,“中郎将?这计划可行吗?”

    李肃回过神来,在这一瞬间,他就拿定了主意。

    尽管他在庾献那里卖了好,这也不耽误他在董白这里也赌一手。

    如果事情不顺,也不耽误他继续“退一步海阔天空”……

    如果事情成了,那就是双赢。

    ——他李肃可以赢两次!

    李肃精神一振,很主动的回应道,“完全可以一试!当初洛阳之乱的时候,卑职和国师就是利用这个办法,夺了两县郡兵,保护渭阳君西行。”

    “赵谦心有忌惮,就不会把叛乱的事情和军中言明,仓促之下,那些京兆兵自然形不成什么战斗力。而西凉兵将本就是去监督他们的,想来会有一定的准备。上次洛阳之乱,董太师曾经在渑池集结兵马迎接渭阳君,西凉军中的大多数将领都是见过的您的,到时候只要渭阳君一露面,想来他们就能立刻响应!”

    王允听了,心中多了一丝指望。

    虽然剿灭董卓余孽是好事,可如果能有苟活的机会,那特么谁不乐意啊。

    王允试探着问道,“这次突袭成败且不说,就算得了手,后续又该如何是好?长安那边,恐怕也有乱贼为祸啊。”

    董白闻言,看向蔡琰,“我记得你前些天整理军情时提到过,韩遂和马腾这两人,有意归顺我西凉军?”

    王允听了一惊,老夫怎么不知道?

    蔡琰也想起那份军报,确认了此事,“这件事应该是真的。西凉的探子回报说,叛乱的羌人根本不信任那些投靠的汉人,韩遂的日子不太好过。但马腾的妻子是羌人,他的儿子马超很受羌人喜爱,被称为神威天将军。”

    王允了然。

    韩遂混得不太好,他手下小弟的儿子却被羌人很抬举,他当然会有危机感。

    董白也拿定了主意。

    “我们这点人就算回了长安,也于事无补。击破赵谦之后,我们不如先去汉中,趁着消息没有扩散,以我祖父的名义补充兵马物资,然后尽快带兵回西凉旧地。”

    “若能有韩遂、马腾出兵相助自然是好事,不成也没什么大碍。我祖父是西凉豪杰,素有人望。我可以尽起西凉人,东向长安。而且我师弟徐晃领兵三千就在汉中附近沿途护卫流民,讨虏校尉贾诩也回了武威奔丧,我如果能得了这两人辅佐,一定可以为我祖父解困。”

    王允听的心惊,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5288/ 第一时间欣赏地上道国最新章节! 作者:最爱睡觉所写的《地上道国》为转载作品,地上道国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地上道国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地上道国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地上道国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地上道国介绍:
乱世垂临,豪杰并起。一个五斗米道的小道士,为着勃勃野心,跋涉于乱世,建立地上道国!地上道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地上道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地上道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