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最后一道因果
“是监视者?”这是那异象浮现的瞬间出现在魏来脑海中最本能的反应。
但转瞬他又察觉到不对,那从天际溢出的气息中虽然带着些许天道的气息,但却与之有着些不同。可这样的不同,具体出在何处,魏来一时间也说不清楚。
“是仙宫宝库。”而就在这时,他身旁的虞南君却忽然言道。
魏来一愣,却见一旁的虞南君正抬头看着天际,虽然看不清对方脸上的神情,但这时魏来却能清楚感觉到此刻虞南君周身这弥漫着一股阴沉的气息,似乎对于他口中所言之物,已然恨之入骨一般。
魏来皱起了眉头,他分明在刚刚听见了那携带着煌煌天威的声音,而仙宫宝库,他多少有些听闻,甚至他的第四道神门中尚且还安放着初七为他从仙宫宝库中夺来的神兵。但宝库这种的东西只是用来存放物件的,与方才那声音以及眼前的异象又能有何联系?
魏来困惑不解,他正要发问,天际之上那翻涌的云层中,一道巨大的天雷猛然凝聚,根本不给魏来等人半点反应的时间,那雷霆在凝聚之后,便猛然朝着敖阳立身之处落了下来。
天降雷霆的手段对于魏来来说算不得陌生。
无论是之前乌盘城中的老蛟龙还是那位燕庭的太祖阴神都曾使用调集天地气运,激发雷霆御敌的手段。
魏来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手段确有其独到之处,这调集天地气运的法门能够让施法者爆发出远超出自己修为的战力。
但无论是老蛟龙还是燕庭的祖神所召唤的雷霆,比起眼前这道雷霆,都是小巫见大巫。
那雷霆自涌现出,便裹挟着一股让人胆战心惊的威压,而单单只是那股威压,便让魏来与在场众人暗觉胆战心惊,同时它的速度极快,就仿佛是穿越空间一般,上一刻还刚刚在穹顶上凝聚成形,下一刻就已经落到了敖阳的头顶。
轰!
紧接着一声闷雷炸响之音荡开,敖阳的身形在那雷光的笼罩之下,众人几乎难以看清其中的情形。
而数息之后雷光散去,敖阳的衣衫褴褛,裸露的皮层上随处可见焦黑之色,周身的气机也变得孱弱了许多。而相比于这些,更加可怖的是,他周身的九道神门中的八道依然光芒闪烁,但唯独第九道用大荒碑所铸成的人造神门,却光芒暗淡,镶嵌在敖阳体内的黑色石碑也隐隐有了些许裂纹浮现。
穹顶之上翻涌的劫云并不打算给众人太多反应的时间,一道雷霆落下之后,漫天的雷霆再次朝着劫云中心聚集……
一道新的雷霆眼看着就要再次形成。
……
“它要毁掉他的第九道神门。”虞南君在这时喃喃言道。
魏来一愣,他感受到此刻在天际聚集的雷霆之力比起前一道还要强出数倍不止,他又看了看在那雷霆之下已经申请萎靡的敖阳,大声言道:“它这分明就是要杀了他。”
“杀了他……也是毁掉第九道神门的办法。”虞南君耸了耸肩膀,神情轻松的言道。
但魏来却无法对这样的轻松感同身受,刘青焰与那几位之前被囚禁在囚车中的渭水神祇纷纷上前,关切的看着敖阳。
敖阳似乎对于自己的处境有了些许了解,他微笑着宽慰众人,然后抬头看向魏来,虚弱的言道:“小友……”
“老朽有一个不情之请……”
“请小友日后好生照看我这渭水神国中的子民,但有驱使,他们无不效死,只求小友能在魏地给他们一隅安身之处。”
老人的语气诚恳,就像是在交代后事一般。
“师父!你在说什么!你不会有事的!青焰会保护你的!”还不待魏来回应,老人身旁的刘青焰却已经哭得是梨花带雨,她泪眼婆娑的扶着老人已经有些站立不住的身子,这般言道。
老人却无心回应他,只是直直的看着魏来,等待着魏来的答案,似乎只有等到那个答案后,他放才能安心一般。
魏来皱了皱眉头,然后摇了摇头,言道:“不会的,你不会死的。”
随即他看向一旁的虞南君正要开口,但虞南君却似乎早
已知道他的心思,在那时言道:“没用的,我不会出手。”
“为什么?”魏来困惑道。
虞南君的种种言行已经表明,他对于东境有着莫大的敌意,而魏来也好,老龙王也罢,实则都是在对抗东境代表的大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帮助敖阳便等于帮助他自己。
“打不过。”虞南君的回应却也出奇的坦然。
“你知道东境到底是靠着什么,统御整个北境的吗?”虞南君这话出口,却也感受到了魏来的不满于困惑,他不待魏来再说些什么,便反问道。
“前辈,晚辈现在恐怕没有心思听前辈跟我讲这些辛密,前辈若不救人,那晚辈便自己动手了。”
只是到了这关头,那第二道雷霆随时可能落下,魏来又哪有心思听虞南君继续说道,他说罢这话体内灵力运转就要上前。
“仙宫宝库不仅仅是仙宫传承之地,更是东境最强大的武器,他链接着天道,可以在很大程度上调集天道的力量,也正是有这样的事物在,东境方才能统御北境多年,地位无可撼动。”但虞南君却似乎并不在乎魏来是否有心情听他讲完他故事,只是自顾自的继续言道。
“他们甚至可以通过仙宫宝库,进入天道,修改某些规则。譬如……”
“八门与九门之间的天堑,便是东境与西境联合之下的产物。他们不允许有人来到这样的境界,争夺这世界本就不多的果实……”
“而一件东西一旦被镶嵌入了天道,那这样的规则就不可打破,天道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破坏规则的人,这一点我相信你深有体会。”
“而最可悲的是,天道生天地,天地生万物,万物皆是天道之下的产物,皆被天道所囊括,我们本来就是天道的一部分,又如何能战胜天道,阻止天道呢?”
魏来已经准备遁向敖阳的身子在听闻这话的刹那忽然一颤,他蓦然回头看向虞南君,脸色阴沉了下来,他从虞南君那番话中,听出了一些别的东西——无奈、悲悯、还有深深的不甘。
那是一种一定经历过某些事情后才能生出的情绪,他大抵可以想象到一些当年虞南君所经历的事情。
而同时虞南君话里话外所传递的意思也让魏来有些心颤,似乎他所言之物确实有他的道理……
“前辈此番前来,就是为了让在下明白这一切非人力可为,想要战胜东境,就只能动用劫灵之力吗?”魏来沉下了目光如此问道。
魏来思来想去,暗觉对方如此大费周章的将他带到这里,又是一番故弄玄虚,其目的大抵也只能是如此了。
但虞南君却出乎魏来预料的摇了摇头:“东境?”
“很多年前,毁灭它或许真的是我活着的意义,但如今不一样了……毁灭东境实际上并不能让这个世界有任何的变化。”
说到这里,虞南君将目光落在了魏来身上,笑道:“实际上哪怕是你,我也不认为当你取代的东境成为了这个世界的掌权者后,在很多年后,你也不会被权力所腐蚀,成为另一个东境……”
“我对你没有信心,对任何人亦都没有信心,所以我们要做的不是毁灭东境,而是改变这个世界。”
魏来听到这里,他的心头一跳,猛然察觉到对方话里一个极为古怪的辞藻——我们?
魏来的心底此时此刻已经被各种疑惑所填满,而也就在这时,穹顶之上的雷霆依然凝聚完成,伴随着一阵翻滚之后,那雷霆猛然落下。
魏来一惊,他已经见识过这道雷霆的威力,他并不认为敖阳能够抗下这道雷霆,他没有多想,在那时只是下意识的便要催动身形攻向那道雷霆,但这时一只手却忽然伸出,拉住了魏来的身形。
“你救不了他。”虞南君这样说道。
魏来已经受够了虞南君这一路以来们对于任何事都一副早有定论的模样,之前的各种情况尚且有着些许回旋的余地,魏来还可以容忍,但此刻,事情到了这般的地步,魏来却没有那份心情再听虞南君说下去。
“但他不会死。”可就在这时,虞南君却再言道。
魏来一愣,但
就是这愣神的瞬间,穹顶之上的雷霆却已然落在了敖阳的身上。
众人皆在这时发出阵阵惊呼,魏来也是脸色一变。
可这样的神情并未持续多久,便被更大的惊骇之色所替代。
敖阳确实如虞南君所言的那般还好端端的活着,准确的说是,他不仅活着,而且并未受到半点的伤害。
因为,有人替他挡下了这道足以取他性命的天雷。
那是一个魏来未曾料想会出现在这里的人——斩尘宫孟悬壶。
他还是穿着他那身标志性的麻衣,一只手微微举起,手掌张开,掌心中一道黑色的漩涡浮现,将那漫天的雷霆尽数吐纳。
魏来将这番情形看在眼里,心头却莫名一跳——这手段他就在不久前见过,就是他身旁的这位虞家先祖,曾用与之极为相似的手段将那位被劫灵之力侵蚀的敖坤吸纳如体内,二者的手段极其相似,加上虞南君之前的笃定,以及孟悬壶的应声出现,都无疑让魏来暗觉二人之间似乎有着某些关系。
那浩大的天雷,在孟悬壶的手段下,很快便被吞噬殆尽,而随着那雷霆带来的强光散去,众人也看清了此刻场上的情形,孟悬壶的身旁还站着金芸儿,二人就像是凭空出现一般,于此之前众人对于他们的存在并无感应。不过魏来对此却也并不奇怪,毕竟他可是亲身感受过孟悬壶洞开十二道神门时的场景,拥有那样力量的人,做到任何事情魏来都不会太过惊讶。
魏来只是好奇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很快他便得到了一份有些模棱两可的答案。
“你终于到了。”虞南君似乎对于孟悬壶的到来早有预料,他看向对方如此言道。
孟悬壶也在这时转头看向虞南君,他的面色平静,轻声应道:“日月山河,美不胜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舍不得了?”虞南君似乎听了些什么言外之意,他的语气有些古怪的问道。
孟悬壶却言道:“从来都未曾舍得,但就是因为舍不得,方才能舍得。”
这话旁人听来莫名其妙,但虞南君似乎完全理解对方话里的意思。
他点了点头,少见的叹了口气,言道:“这终究是我们的宿命,从我们诞生那刻起,结局就已经注定……”
“能走到这一步,便已是幸运,奢求太多反倒会适得其反。”孟悬壶笑着言道。
“哼……我不需要你来说教,做你的事情吧。”虞南君却冷哼一声,如此言道。
孟悬壶对于虞南君的反应并不奇怪,也并未表现出半点的不满,他在这时朝着身旁的金芸儿点了点头,那位以往在魏来眼中周身始终萦绕着娇媚之意的女子,此刻就像是换了个人一般,她穿着一身与孟悬壶一般的麻布衣裳,脸上未着半点粉黛,周身也再无魅惑之意,反倒恬静得就像是一位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
很难想象一个人能同时拥有这般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魏来在那时竟然觉得此刻的金芸儿才是她本来的模样。
“师尊……”而金芸儿在这时感受到了孟悬壶的目光,她抬头看向孟悬壶,眸中秋水流转,嘴里却欲言又止。
“记得斩尘宫的箴言吗?”孟悬壶问道。
金芸儿一愣,很快便喃喃言道:“大道在前,红尘当斩……”
“弟子明白了,师尊大道已成,红尘尽数斩断,弟子不该再抱有任何不必要的幻想,师尊所追寻的始终是……”
她的话说着说着,身子却忽然顿住,她看见孟悬壶周身的灵力忽然催动,阴阳天的法门猛然荡开,一道璀璨的金线浮现在孟悬壶的身躯上,顺着孟悬壶的身子一直延伸到她的身上。
那是一份因果,一份孟悬壶唯一保存着的因果。
“师尊……”金芸儿的脸上的神色忽然变得激动起来,那份她强装起来的淡然与平静,在瞥见这道因果的刹那烟消云散。
“这些年辛苦你了……”
“这道因果跟着许多年,我始终未有舍得斩断。”
“但今天,是时候说再见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宿命(上)
孟悬壶的话在场众人听来都莫名所以。
只有那位金芸儿,在闻言之后抬头看向孟悬壶,她眸中的光芒闪烁身子微颤。
“师尊……”她这般说道,但话到了嘴边却又被她咽了回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架势。同时她脸上的神色也变得有些复杂,惊讶、喜悦、悲伤、不舍,各色 情绪在那一瞬间在金芸儿脸一一上闪过,然后又交织在一起。
最后,那些神色又忽的散去,释然之色爬上了她的眉梢。
她再次看向孟悬壶时,嘴角挂着一抹恬静的笑意。
她轻声言道:“师尊……”
“芸儿知足了。”
这短短的五个字眼落下,孟悬壶也微微一笑,他不再多言,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然后一只手忽然朝着前方伸出,在相距此地数千里的宁霄城中,正在带着魏锦绣散步的徐玥忽的身子一颤,她背后那把斩尘神剑就像是收到了某些感召一般,剑身猛然颤抖不止。然后不待徐玥反应过来,那柄神剑便猛地脱体而出,飞向远方,直扑这渭水之底的央龙城而来。
于是乎一道金色的光芒宛如流星一般穿过了宁州的上空,直直的坠落在央龙城中。
整个过程不过十息不到的光景,那柄金色的神剑便坠落在了孟悬壶的手中。
手握神剑的孟悬壶又看向金芸儿,二者的目光对视,都从彼此的目光中读到了旁人读不到的东西。
那东西让人心生勇气,让人可以在即使最黑暗的长夜中,都一往无前。
斩尘神剑被孟悬壶高高举起,朝着那道连接着他与金芸儿之间的金线缓缓落下。
那是他最后一道因果,也是他生为人的最后一份牵挂。
刀锋缓缓落下,孟悬壶的脑海中在那时闪过很多念头。
……
他有自己的爹娘。
一对再寻常不过的乡下夫妇。
爹娘待他很好,身为家中独子,老两口对于他的要求,但凡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几乎是有求必应。
但孟悬壶却并不开心,他始终觉得眼前父母的疼爱,村中玩伴的嬉闹,都不是他想要的东西,他想要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所以他找到了村里最有学问的先生,他问他日月何寿、天地何宽、万物何去?
三个问题让读了三十年书的先生抓耳挠腮,不得其解,最后只能给孟悬壶抛下一句,书中自有答案。
于是孟悬壶决定读书。
这话传到他爹娘的耳中,让那对乡下夫妇是又喜又愁。
对于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来说,想要出人头地无非便是读书习武这两条路可以走,世人又言穷文富武。相比于习武,读书所需要的银钱相对少上许多,但也只是相对来说。
无论是私塾中的学费还是购买各种古籍的银钱,对于这个再寻常不过的家庭来说,都是一个不小的负担,但孟悬壶?的父母一咬牙,还是同意了自己孩子的请求——无
非便是多谋一份营生,多劳作几个时辰,少睡一会,少吃一点而已。
夫妇二人打定了主意,开始努力的做好一个父母的责任。
他们早出晚归,除了照料好自己的农田,父亲还同时给三户人家做了佃户,母亲不仅帮着照料农田,同时还在外接了个洗衣工的活计。
夫妇二人努力的想要给自己的儿子一个美好的魏来。孟悬壶也确实没有让他们失望,孟悬壶从那天起每日都把自己关在屋中,读书识字,他就像是在沙漠中行走了许久的旅人一般,看见甘泉,便忘乎所以的豪饮起来。
他不知疲倦的翻阅着每一本他能看到的书,父母挣来的钱财,其中大半都被花在买书上。他的家中很快便被堆满了从各处网罗来的书籍,而他的事迹也很快便被人知晓,有人找上了门,考研孟悬壶的功课,无论对方问到神门,只要是孟悬壶书中看到过的问题,他都对答如流。那人很满意孟悬壶的天赋,直言要将孟悬壶收为弟子。
一旁的父母听到这话大喜过望,他们可清楚,这来者是青冥学宫的人。
那时的青冥学宫春秋鼎盛,与无涯学院可谓平起平坐,能进入这个地方,对于他们这种寻常人家来说,那就是鲤鱼跃龙门,一步登天的事情。
父母二人欢欣鼓舞,满心以为终于苦尽甘来之时,孟悬壶却摇了摇头,说道:“你得先回答我三个问题,我才能跟你走。”
前来考核孟悬壶的老人闻言一愣,却来了兴致——他考核过很多寒门子弟,其中不乏一些天赋决定之辈,但他们在得到青冥学宫给的认可后大都遮掩不住自己的欣喜,唯独眼前这孩子,反倒要问他问题,他不免有些惊讶,故而便欣然应允。
于是乎那曾经难倒了村中先生的三个问题,再次脱口而出:日月何寿、天地何宽、万物何去?
这涉及到几乎天地大道的问题,让老人一愣,不知如何作答,只能摇了摇头,苦笑告罪。
孟悬壶在那时皱起了眉头言道:“既然你教不了我,那我不能跟你走。”
老人将孟悬壶的状况看在眼里,觉得对方这番作态与求学之相不像是在故作姿态。
他自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好苗子,于是循循善诱道:“我给不了你答案,不是因为我教不了你,而是这个问题,世上无人能给你答案,这本就是一个尚且没有答案的问题。我教不了你,同样整个北境也没人教得了你。”
“但你可以自己去找这个答案,青冥学宫藏书百万,整个北境没有比这里存书更多的地方,只有在这里,你才有可能悟到你的答案。”
老人的话戳中了孟悬壶的心思,他犹豫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言道:“好!那我随你去!”
那一年,孟悬壶才九岁。
……
在青冥学宫中的日子,对于孟悬壶而言,过得很是舒心。
他不用为生活担忧,也不用精打细算的想着剩下的钱买那本书对他最为划算。老人没有骗他,青冥学宫之中
藏书浩瀚,孟悬壶有看不完的书,同时也不用为任何外物而发愁。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孟悬壶二十五岁那年。
父母的死讯传来,孟悬壶第一次离开青冥学宫回家奔丧,七日之后他返回学宫便将自己关在山门中闭门不出。
同门都觉得他是在为父母逝世而悲伤,但只有孟悬壶知道,他是在困惑。
他看过的很多书中,都不止一次的提到过孝道仁义。孟悬壶也曾对这些东西深信不疑,但在得到自己父母的死讯后,到回到家中看见他们的坟冢时,孟悬壶却至始至终从未感受到半点悲伤。
他仔细的想了想,自己的父母对他并不差,甚至为了他付出的东西比起寻常父母还要多出寻多,但他对于他们的死就是心无波澜。
他觉得这不对,可又没有办法改变自己的心思。
就好像,他来到这世上另有目的,而除了那个目的以外,其他的一切都并不重要一般。
……
时间继续流淌,孟悬壶也渐渐认识了许多人,但孟悬壶却很难与他们产生太多的感情。与他们相交,在更多的时候只是为了讨论一些书中晦暗难明的文章,交流读书的心得而已。
直到他三十六岁那年,奉命外出捉拿一位南疆邪魔时,他遇见了一个少女。
他遇见她时,她的父母被那邪魔杀害,而她也被邪魔逼到墙角,岌岌可危。
孟悬壶如神兵天降一般的来到少女的跟前,一只手便将那邪魔拍成了肉饼。
青冥学宫素来以福泽世人为宗旨,讲究学以致用,门中弟子根据自己地位不同每给一段时间都会被指派下山做事,例如镇压邪魔,又譬如给百姓做义讲。
可孟悬壶对于这些事情都并不感兴趣,只觉得这事在浪费他读书的时间。
在一掌解决掉那邪魔之后,孟悬壶头也不回的就要离去。
可脚步方才迈开,一只手却忽然拉住了他的衣角,孟悬壶一愣,低头便见那被他救下的少女,此刻正瞪大了自己的双眼,直直的盯着他。
孟悬壶可没有心思与一个女孩纠缠,他迈步离去,可女孩就一这样一路跟着。
孟悬壶有些厌烦,但却无意杀生,只是不喜欢被人如此跟着,他索性催动法门施展了身法离去,但女孩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孟悬壶是青冥学宫的人。
一个没有半点修为的少女,并没有如孟悬壶想象的那般知难而退,她就这样一路跋山涉水,在孟悬壶先回到青冥学宫三个月后,独自一个人走到了青冥学宫的山门前,叩开了学宫的宫门。
孟悬壶到现在还记得,那天他被师父通知来到龙商殿看到那衣衫褴褛,头发散乱,但眼珠子还是如之前那般明亮的女孩时,那颗他始终平静如死水的心,在那一瞬间忽然用力的颤了颤……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孟悬壶才确定那天那时,在他心底升起的感觉。
叫心疼。
第二百九十五章 宿命(下)
他把金芸儿收为了弟子。
从那天起在青冥学宫中素来独来独往的男人身边忽然多了跟屁虫。
他尝试着教她一些修行之道,少女的天赋异禀,无论什么东西一学便会,甚至还能触类旁通,而随着时间过去,女孩慢慢长大,她的模样也愈发的俏丽,整个青冥学宫之中亦不乏她的仰慕者。
但奇怪的是无论是多么天资聪颖的青年才俊却似乎都无法入得了少女的眼镜,她只是寸步不离的一直跟在孟悬壶的身边,师徒二人就像是青冥学宫中的异类,除非必要的事情,否则很少与外人接触。
时间很快来到了数年后。
孟悬壶四十岁那年,已经在青冥学宫中待了足足三十一年的孟悬壶,依然如以往一般,在学宫中独来独往,每日除了读书似乎就再也没有其他事情能激起他的半点兴趣。
当然孟悬壶的行径颇为孤僻,可他并非没有朋友。准确的说,整个青冥学宫,真正与他有些许私交唯有三人——魏振、吕长袖、江浣水。
三人的天赋卓绝,对于世上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与他们讨论文章道理让孟悬壶受益匪浅,后来江浣水去了宁州,用他的话说,是去扶大厦于将倾,挽狂澜于即倒。其实孟悬壶不太懂江浣水的做法,以他的天资想要修到圣境并非难事,届时他的寿命会大大增加,有更多的时间去参悟天地大道。
而他却偏偏要为了一群活不过百年,终究要死的家伙,而放弃自己的前程。
孟悬壶不懂,却也没有出言阻拦。
幸好门中还有魏振与吕长袖二人,与他们论道,同样让孟悬壶受益良多。
而二人的天赋绝顶,很快便抵达了圣境,然后他们便开始尝试着朝着更高的境界攀登。
第九道神门是摆在北境所有天才妖孽前的一道坎,每个人都想要跨过这条坎,但每个人都没有办法跨过。
可是吕长袖与魏振不仅仅是天才妖孽,他们还有着寻常人没有的细致心思。二人每日查阅典籍,又相互讲解各自修行的心得,同时孟悬壶也被他们拉着一同讨论。虽说那时的孟悬壶根本还未抵达圣境,但二人坦荡,对于那些寻常修士而言,都视之为珍宝的修行心得,对孟悬壶却是毫无隐瞒。孟悬壶在二人身上受益良多,对二人也有些感激,便全心的投入到帮助二人堪破第九门奥妙的工作中。
三人废寝忘食,从古籍到亲身实践,反复论证,又反复失败。
直到有一天三人之中忽然有人提出了这样的观点——魏振与吕长袖的灵力已经到达了饱和的状态,体内的第九道神门也已经显现,推开神门按理来说应当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但偏偏他们使出了浑身解数,那第九道什么却是纹丝不动。为此,他们觉得或许是有外力在阻拦世人推开第九道神门……
抱着这样的念头他们开始尝试着在一人冲击地九道神门时,另一人全力感应他体内的状况。
这是极为危险的事情,当破境修行时,修士的能量会全部倾注在冲击神门之上,而越是如此,修士本身便越是脆弱,让人将力量注入其中,稍有不慎便有可能落得人死
道消的下场。
但三人之间彼此信任,为了追寻真相也愿意冒相应的风险,他们一次次的尝试,终于在某一天,魏振在吕长袖冲击神门时感应到了一缕奇异的力量波动,并且在于此之后的数次尝试中成功捕捉到了那股力量。
而依照着这股被捕捉到的力量碎片,他们又开始翻阅古籍,最后终于确定这股力量来自天道。
但这时一件很没有道理的事情,在无数古籍的记载中不止一次的提到,如今统治北境的东境神人们,都是在经历无数次的修行之后推开九门之后的神门,方才有了现在的成就。若是天道阻止,那当初那些东境神人们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呢?
这样的疑惑让三人对于这个结论并不甘心,他们继续研究那力量碎片,与平日里感应到的天道之力对比,很快便发现了其中的不同。
那力量碎片与最璀璨的天道之力有所不同,力量碎片中包裹着一丝异样的事物,而紧抓这异样之处,伸入研究后,他们发现那是来自东境仙宫宝库的气息,东境依靠着仙宫宝库的存在,修改了某些天道的规则,让世人难以破开九门。
得到这样答案的众人胆战心惊,又愕然无比。
他们将青冥学宫的首脑召来,将这些日子的所得告诉了众人。
这个消息可谓石破天惊,让青冥学宫中的众人惊骇莫名,魏振与吕长袖主张召集北境各方主要势力的首脑,一同解决此事,而亦有人觉得此事传扬开来对学宫不利,倒不如以此为投名状,将他们所得上交东境,以此换来东境的垂青甚至赏赐。
双方各执一词,争执不休。
唯有孟悬壶对于此事并不感兴趣,他在与魏振二人知晓此事之后,心头忽然闪动起了其他的心思,就像是某种一直潜伏在他内心深处的东西,在触碰到某些特定的条件之后,忽然启动了一般。
那几日,他一直试图弄明白其中的状况,但他费尽了心思却依然是一无所得,于是乎他便将自己关在了自己的房门中努力的想要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潜心闭关,一直寻找着自己内心那份忽然涌起的悸动,他觉得只要找到了那份悸动的根源,他就可以弄明白为什么他生来与众不同,为什么他会对万物都不在意,冥冥之中让他追寻的东西又是什么。
抱着这样的念头,他一直闭关了数日,直到某一天,他的心中忽然一动,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你终于找到我了。”
那声音这样说道,孟悬壶急切的想要弄清楚答案,他追问对方到底是谁,对方对于他的问题确实知无不答。
一道道讯息涌入他的脑海,二者铺天盖地的讯息中,一道法门尤为重要——一魂化三尸。
一个来自南疆的少年,他们的族人受过天神的恩赐,当有一天代表着天神的少女降临他们聚集地,让他们举族前往北境,为天神而战。
族群义无反顾的远离家乡,他们在北境开疆拓土,奋勇杀敌,在北境建立起了一个名为虞的王朝,而那个少年也在那时被推举为王。
他与神族的少女相恋,他要为她击
溃邪恶的大楚。
楚与虞相争十余年,直到有一天大楚与东境达成了协议,用一些大虞与少年无法接受的条件成为了东境的代言人,于是乎局势逆转,大虞被多面围攻,一退再退,偏安于西方。而少年则感受到了被背叛的滋味,他一路杀上东境,才明白一切都只是东境的算计,南疆因为族群的迁移,而被东境毁灭,他们在南疆塑造了新的秩序,将整个南疆圈养了起来,成为他们可以随时采摘的果实。
明白了这一点的少年与东境众神搏命,却终究身亡,临死前他动用了那位神族少女给他的法门——一魂化三尸。
少年很强,在那个即使天道已经被东境封锁的世界,依然破开了九门。
神人不可能让他活下去,哪怕是阴魂也不行。
他们在天道中刻下了规则,锁定了少年的魂魄,只要少年的魂魄出现便会被天道绞杀。
也正是明白这一点,在身亡的刹那,少年动用了那法门,将自己的魂魄化为了三份转世投胎。
而很不幸的是,孟悬壶正是那三道分身之一。
施展了一魂化三尸的法门之后,少年成功的躲过了天道的监视,他其中一道魂魄很早便转世为人,在人间布局,而孟悬壶是第二道转世的魂魄?,而他的目的只有一个——毁灭东境在天地间设下的桎梏,将他们修改的天道规则恢复原状。
故而从他出世以来,心中便一直存在这一个声音拉扯着他朝着这个目标前进。
明白了这一点的孟悬壶有过犹豫,他很聪明,在明晓了这事之后,他便想到了计划,只是这样做需要付出的待解却让他有些难以割舍。
他试图说服众人依照着他的计划行事,但众人却并不同意,孟悬壶犹豫了很久,却终究无法抵挡那股与生俱来的执念。
他向东境投诚,将那些待他如知己的朋友们送入死境,而唯有金芸儿一直陪在他的身边,然后一路走到今日……
……
过往的一切一一闪过,孟悬壶终于念念不舍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那斩尘神剑在那时落下,他与金芸儿之间的因果应声断开。
他眸中最后一丝人性彻底散去,他抬头看向穹顶,忽然笑了起来。
那是无比释然的笑意,带着满足、带着坦然。
他轻声言道。
“生不为人。”
“皆为此果。”
“今日偿还……”
“不负天地生我……”
此言一落,无数道金光从穹顶洒下,将孟悬壶的身躯包裹,孟悬壶浑身金光璀璨,身躯却渐渐消融,似乎是要与那金光融为一体……
这般异象极大,几乎北境所有人都可以看见这番景象。
而远在宁霄城中与徐玥在城中闲逛的魏锦绣似有所感,她忽然抬起了头,看向此处。
她的神情恍惚,双眼忽然泛红,眸中有泪水不自觉的滚下,嘴里喃喃言道。
“大道之极……”
“身合天道。”
“师尊,你没有骗我们……”
第二百九十六章 上天有好生之德
修行是为了什么?
长生?无敌?
权利?财富?
在这个问题上,每个人都会给出自己的答案,而这些答案在很多时候又不尽相同。
而对于孟悬壶来说,他告诉弟子们的答案,是大道。
而大道又是什么?
孟悬壶的答案同样简单明了——身合天道。
这是斩尘宫弟子们修行的最终目标……
感悟天道、使用天道、成为天道。
当然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这样的做法到底有什么用,一个人又为什么要失去自我,不享受这美丽的花花世界,而成为天道的一部分。
魏来没能免俗,他也很是困惑孟悬壶的所作所为。
在曾经他见到过的幻境中,他明白自己的爷爷、爹娘以及吕砚儿的爷爷都是被孟悬壶所害,他出卖了青冥学宫,让青冥学宫遭受了东境的天谴,从此一部分人永远被从世界抹去,而剩下的一部分人则永远忘记他们,浑浑噩噩的在世间行走。
魏来无法让自己对这样的家伙生出半分的好感,可同时他的心底又觉得莫名的震撼,眼前的场景庄重而肃然。
那明明是一个生命的消融,也是他仇人的死亡。
但他却无法再心里生出半点的悲悯亦或者是开怀。
他愣愣的看着漫天金光中那人渐渐散去的身子,看着他渐渐也化作金光与那光芒融为一体。
只觉得恍然,觉得神圣。
但同时,他难免也有些困惑。
“为什么……”他喃喃言道,但实际上却是在询问身旁的男人。
他知道眼前这一幕便是男人要让他看的东西,他费了这么大的周折,让他来到此处,看到此景,显然不会让魏来将这常戏看的迷迷糊糊,不明不白。
大概虞南君是场上唯一一个未有被眼前的一切所震撼的家伙,他似乎一直都在等待,等待着魏来提出这个问题。
他言道:“你听说过那句常常被修士们挂在嘴边的话吗?”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魏来皱了皱眉头,他言道:“自然是听说过。”
“什么意思呢?”虞南君问道。
魏来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些许,他有些不喜欢虞南君这样的态度,但还是在那时沉声应道:“天道至公,万灵于它眼中平等,这是天地最高至理。”
“嗯,书读得不错,不愧是魏振的孙子。”虞南君这样夸赞道,语气中似乎与魏来的爷爷颇为熟悉。
魏来自然也察觉到了这其中的古怪,但他并未挑破,而虞南君的声音也接着响起。
“但这话说得却并没有那么的对。”
“在天道眼中不是万灵,是万物平等。”
魏来不解道:“有区别吗?”
“当然有。”虞南君应道。
“万灵是活物,万物是事、是物、也是灵。”
“在天道的眼中,人与妖是平等,树与石、与山、与水也是平等的。”
“甚至,生与死亦是平等的。”
“对于天道来说,只要这个世界还存在,那无论这世界中发生什么,他都不会在意。”
“所以你能看到,他不让被抹去的人回到现世,而不去管曾经将他湮灭的人。”
“他会阻拦已经断绝气运的王朝复辟,但却不会去在意,是谁截断了他本来既定的天命。”
魏来能听出在说这些话时,虞南君语气中的愤怒,但他还是不解这番长篇大论与眼前的情况到底有何关系。
“天道本就如此……”他闷闷的应了一句。
但不知是不满自己的话被魏来打断,还是魏来的话戳中虞南君心头的痛楚。
那时,这位虞家的先祖的声音忽然大了几分。
“ 这本来确实没有什么问题,可当有一天,有一群人修行到了极高的境界,可以感应到天道时,事情就不再一样了。”
“这群人生在天地初开之时,他们吞噬了这世上数量最庞大的灵气,拥有了常人无法比拟的力量与智慧,同时也用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与野心。”
“他们在一次次尝试之后发现,他们不仅可以感应到天道,甚至可以在某个极小的空间中更改一些天道的规则,只要这样的规则不会对世界的存在产生影响,他们甚至可以将规则修改成杀死了那空间中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而在天道之力的作用下,只要是这个世界的生灵,只要你对天道影响无法强出对方,你就难以在那样的规则下活下命来。”
“这样的手段并不能满足他们,所以他们建造了一座名为仙宫宝库的东西。”
“那事物可以说是这世上最伟大的杰作,唯一能与他媲美的只有西境的六道神轮。”
“它将那群神人的力量连接在了一起,以此感应天道,同时也可以利用这份强烈的感应,去永久的修改天道的规则。”
听到这里的魏来心头一震,他好像抓住了什么,却又说不清那到底是什么。
“所以他们定下了一些什么样的规则?”魏来问道。
“他们锁住了九门,让世人永远无法抵达他们的境界,驱逐了所有可能存在的挑战者。”
“他们将南疆的灵脉截断,让整个南疆灵力稀薄,除了以阴魂为食的鬼修之外,修士便再难有出头之日。”
“而南疆的百姓也都被他们圈养,成为他们统治这个世界的养料。”
“而现在,那将的灵脉在他们毫无节制的使用之后,终于快要耗尽,于是乎他们将目标放在了北境。”
虞南君语气平静的言道,但魏来却明白,这样的平静背后,却意味着数以亿万计的生灵,一代又一代的被奴役,被欺瞒,却不自知。
“那他这么做的意义在哪里?”魏来又抬头看向天际,这样言道。
那里,孟悬壶的身躯已经散去大半,他身合天道的进程,也快到到了成功的地步。
“东境利用仙宫宝库的存在更改天地的规则,而他们能做大这一点,皆是因为,他们拥有着超越常人的力量,想要改变这天地间的规则,最好的办法就是利
用比他们更强大的力量去影响天道。但九门已经被锁死,想要抵达他们的境界都已然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不提超越他们……”
“所以,我们能选的只有这第二条路……”
话说到这个地步,魏来自然也明白,所谓的第二条路就是眼前孟悬壶正在做的事情。
这其中当然有许多魏来不能理解的事情,就譬如眼前这位虞家先祖,是如何与孟悬壶联合在一起的。但此番种种都不是魏来此刻最关心,他沉着眉头在那时问道:“身合天道之前,孟悬壶已经斩断了自己所有的因果,他本身已经是无知无觉,无悲无喜的状态,他如能够去修改天道?”
魏来因为徐玥的缘故,好好的研究过关于斩尘宫的法门,而斩尘之法中,最为关键的一环,便是斩断凡尘,身无尘垢。
依照着魏来对此法的了解,到了这般境界之人,应当是无欲无求甚至无知的状态,他依然与天道一般“视万物为刍狗”,那又如何能去改变天道?
虞南君面对魏来这个问题,脸上的神色平静,他亦在那时看向此刻在金色光芒照耀下,已经快要与金光融为一体的孟悬壶的身子,他言道:“这天地生有万灵,万灵生有灵智。”
“而就是这份灵智的存在,让万灵与世间的任何死物都有不同。”
“无论是鸟兽,还是人类,无论是再邪恶怨鬼亦或者你们视之为洪荒猛兽的劫灵,他们都有一样共同的本能——活着。”
“没有人能够逃脱这样的本能,哪怕是所谓的斩断红尘之法,也无法做到。”
“因为,当你还是个婴儿的时候,你对世间的一切都不曾知晓,没有喜欢,也没有恨,你甚至不知道谁是你的父母,谁是你的兄弟,但你会本能的在饿的时候嚎嚎大哭,因为你想要活着。那是万物被镌刻到灵魂深处的东西,与生俱来不可剔除。”
虞南君如此言道,但魏来还是有些困惑,他看向对方,再次问道:“可这又怎么样?与改变天道有什么关系?”
“天道不明白众生之苦,所以东境的神人们可以肆意的修改天道的规则,毁灭所有人,对于他们来说都并不是一件难事,而事实上如果真的有这样的必要,那些神人们也确实会这么做。”
“因为天道,如今已经成为他们手中奴役世人的工具。”
“这是他们最锋利的剑。”
“而现在我们要毁掉这把剑。”
“他身合天道之后,那生灵对于生的浓烈的眷念也会随之被镌刻到天道之中。”
听到这出的魏来似乎有些明白虞南君话里的意思了,但却一时间也说不真切。
而这时,那孟悬壶的身躯已然彻底散去,与漫天的金光交融,
璀璨的光芒洒下,照耀在众人的脸庞上,那光芒甚至能穿透虞南君兜帽下浓郁的黑暗,让魏来在那时能隐约看见一张嘴角上扬的侧脸。
只听在这时看着穹顶,嘴里喃喃自语道。
“从今日起……”
“天道依然无情……”
“但上天已有好生之德。”
第二百九十七章 馈赠
“前辈一开始就算到了这一切?”央龙城的大殿中,魏来看着敖阳,如此问道。
一切暂时归于平静,孟悬壶彻底与天道融为一体,而这样的事情具体会带来怎样的变化, 魏来短时间内依然说不真切。
他安抚好众人,又将受伤的敖阳扶回了央龙城的大殿,与诸位渭水首脑一同探查了一番敖阳的状况,在确定对方并无大碍后,这才放下心来,同时也开始询问对方此事。
老人闻言微微点了点头:“说起来多亏小友当初的提醒……”
魏来一愣,却是不记得自己何时提醒过对方,毕竟他自己也是一日前方才从那李秀白的口中知道了渭水之中发生的变故,这才匆忙赶来,至于提醒敖阳,魏来确实不知这事应当从何说起。
敖阳倒是也看出了魏来的疑惑,他笑着言道:“小友可记得前些日子,你给老朽寄了些书信,里面提及了你在大楚的见闻,其中便有关于劫灵的事情。”
“也正是小友心中所言之物,才让老朽心生警惕,提早布局,这才让央龙城免过一劫。”
“免过一劫?”而就在这时,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虞南君却忽的出言说道,他的目光看向老龙王,说道:“是他们免过一劫,还是你替他们挡下了一劫呢?”
虞南君说话的语气极不客气,但在之前的种种变故中敖阳也见识到了这位神秘人不凡的伸手,自然不会因为他语气中稍稍的不客气而表现出半点恼怒,他侧头看向虞南君,问道:“先生这是何意?”
“你自己的状况,需要我来说吗?”
虞南君的回答却显得有些古怪,而更古怪的是,在听闻这番话后,敖阳的脸色一变,却不再多言,而是沉默了下来。
魏来的心思机敏,一眼便看出了其中古怪,他隐隐猜测到了些什么,但却并没有在这时,当着如此多的央龙城首脑们言说出来。
他沉默了下来,众
人也在这时开始商议善后的事情,之前敖阳意识到敖坤的反意后,便将整个央龙城中的水族迁移到了不远处的另一处城池,此刻这些百姓自然需要调回,各项事宜的安排极为繁琐,魏来作为一个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在一旁安危受惊的刘青焰。
很快各项事宜的安排也步入尾声,敖阳再次转头看向魏来言道。
“小友,老夫有个不情之请。”
魏来见状赶忙正色言道:“前辈请讲。”
“如今大楚来势汹汹,渭水独木难支,老朽想让渭水与魏国结为同盟互为犄角,以御外敌。”
魏来闻言,赶忙应道:“此事魏来求之不得,前辈能有此心,是我魏地之福,何来不情之请一说……”
“小友莫急,且听老夫说完此言。”敖阳却笑道,也不知是不是魏来的错觉,他隐隐觉得眼前的老人虽然看上去依然是以往那副万事尽在掌握的从容模样,可对方的眉宇间却有一股深深的疲惫,以至于他此刻所言的每一句话,在魏来听来,都有几分交代后事的味道。
老人似乎看出了魏来心头所想,他不动声色的继续言道:“如今魏地与渭水最大的敌人自然就是大楚,渭水是横在大楚与魏地之间的屏障,我手握七位水域蛟龙,皆是圣人之境,于渭水之中,可掀起万丈波澜,阻拦大楚军伍前行。”
“所以老朽以为,相比于在内陆驻防,我们更应当利用好渭水这处天然屏障抵御楚军,方可事半功倍。”
“而这恐怕也就需要魏地派遣甲士入驻渭水,以此增强渭水的战力,老夫手中有八千枚避水石,此物神奇,佩戴此物,于渭水中行走,如履平地,可尽数赠与小友,小友劳些心力,从魏地中选出八千勇士,在渭水中那驻防。”
魏来点了点头:“魏地与渭水如今事唇齿相依,前辈有心如此,魏来自然责无旁贷。”
魏来很清楚,对于现在的魏地来说,最缺少
的就是时间,与渭水联合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而排出兵力也是理所应当。
“那接下来就是老朽的不情之请了。”敖阳笑道。
魏来不语,只是盯着对方,等待着老人的下文。
“经此一役,虽然老朽侥幸破除了大楚的阴谋,也斩杀了一位大楚神将,但你我都知道这原为动摇大楚的根基,接下大楚必定会大军进攻渭水,渭水也会就此沦为最惨烈的战场,渭水确实有悍不畏死的勇士,但渭水也有诸多水族,修为浅薄,被此番大战波及,恐难有生机,故而老夫想请小友在魏地迁出些水域来,让这些水族入驻。”
“当然,我这些儿孙们,也不会做那游手好闲之事,去往魏地后,他们会竭尽所能,为魏地镇压气运,调节风雨,让魏地永远水调雨顺,若有一处做得不妥,一人懈怠轻慢,小友大可处置,想来他们也不敢有半点怨言,不知小友可否愿意。”
听到这番话的魏来脸色不免有些古怪。
这哪里是什么不情之请,这对于魏地来说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要知道渭水中能担得起水族二字之人,都是上古洪荒异种遗留下来的血脉,强如之前的敖坤,哪怕不曾修行,待到血脉觉醒也足以与七境大能抗衡,而这些水族只要收到气运滋养都可化身神祇,镇压气运,在这一点上,他们带来的气运比起阴神要强大数倍不止。
渭水广阔,能有如此多的水族入驻魏地的话,那魏地之气运会磅礴到何种境界更是难以估量的事情。
这根本就不是不情之请,而是敖阳送给魏来与魏地的一份大礼。
只是有道是这无功不受禄,老龙王在这时给出这样一份大礼,恐怕不仅仅是因为魏来值得信任,亦或者与魏地皆为盟友,而更可能是……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为自己的族人,为这些他视之为儿孙的水族们,谋求一个在他看来,最好的去处……
第二百九十八章 去寻找秘密
与众人做完了商议,魏来与虞南君也就踏上了回到各自居所的路。
渭水族人迁移魏地的事情已经敲定了时间,魏来回到宁州之后需要调集各方资源,规划好这些渭水族人的去处,他暗自算了算,若是袁白玉那边办事妥当的话,估摸着固州与宽州应该也快要收复完成,用三州之地的水域来接纳渭水的水族多少有些略显负荷过重,但在这样的多事之秋,很多事情也就只能勉力为之。
这些事情虽然麻烦,但还未有到棘手的地步。可一路上与虞南君同行的魏来却始终沉默不语,过了许久,知道二人走出渭水之后,魏来方才看向虞南君,沉声问道:“敖阳前辈是不是被劫灵之力侵蚀经脉……”
从之前敖阳与虞南君的对话中,魏来便察觉到了古怪,敖阳的状况绝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轻松。
当初那些央龙城中的百姓确实只是敖阳的化身,用于迷惑敖坤与大楚的众人,但那些被敖坤释放的劫灵之力却是货真价实的东西,敖阳将那些化身收纳入体,那些侵蚀到了化身身上的劫灵之力,自然也就顺势涌入了敖阳的体内。如此算来,此刻盘踞在敖阳体内的劫灵之力,数量已然极为庞大。
魏来可是清楚,这东西何其可怖,就连东境的上神们也难以抵御此物,更不提只洞开九门的敖阳了。
听到魏来的询问,他身旁的虞南君点了点头,看向魏来。
魏来虽然早就猜到了这一点,但在得到虞南君肯定时,他还是不免心头一颤,脸色难看。
他相信老龙王敖阳对于这一切也应该是知晓的,他并未在央龙城的会议中出言点破,便是因为敖阳似乎并不想让这个消息传扬开来……
“你可以救他的对吗?”魏来在此看向虞南君,沉声问道。
之前他见识过虞南君用手中那无垠的黑洞,将被劫灵吞噬的敖坤吸纳入体内,眼前的这个男人,显然是魏来所知之人中,对于劫灵之力最为了解的那一个,魏来此刻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但虞南君却摇了摇头,他言道:“你的魏地需要时间对抗大楚,我鬼戎同样需要,渭水是鬼戎与魏地之于大楚的最后一道天然屏障,渭水拖得越久,我们的时间便越多,我并不傻,若是能救那小白龙,我很愿意帮他续命,哪怕稍稍付出些代价,也是值得的。”
“但很可惜,如你所见的那般,我确实掌握了一些驱使劫灵之力的本事,但要吞噬劫灵之力,就必须将劫灵之力的宿主一同吞噬,我想这样的结果也不是你接受的。”
虞南君这话说罢,便再次沉眸看向魏来。
魏来沉默了下来,这何尝不是他能想到的事情,只是他的心底始终抱有些许微薄的希望,故而还是在那时发问。
“那他的结果会如何?”在许久的沉默之后,魏来再次问道。
虞南君耸了耸肩膀:“无非便是被劫灵吞噬化作劫灵,亦或者抢在那之前自我了断。”
说道这里,虞南君有意一顿,目光再次落在魏来的身上又言道:“当然,我知道你在想动用你体内劫灵的内核本源去帮助他消除那股劫灵之力。”
“这办法不是不可行,但我要提醒你的是,你体内
那枚内核本源,在接连吞噬了山猿王以及拓跋邢体内的劫灵之力后已经到了快要超出你承受范围的极限,上次我帮你稍稍封印了些许,但如果你再次动用这事物去就那小白龙的话,你自己便会代替他成为劫灵的宿主。”
“并且如你所见,大楚与我都有通过劫灵之力控制人心神的本事,而小白龙体内的劫灵之力数量庞大,你一旦吞噬,大楚那边就可以在短时间内将你的心智控制。到时候无论是利用你在魏地散播劫灵之力,让魏地百姓都成为他大楚的俘虏,还是直接让魏地投诚,对于大楚来说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不得不说虞南君洞察人心的本事确实了得,魏来在得到虞南君的那番答案后,确实在心底想到了自己体内的内核本源,也暗暗估算着自己是否能够如当初对付拓跋邢以及山猿王那般,将敖阳体内的劫灵之力吸出。但虞南君的话,却是一把打消了魏来这样的念头。
魏来现在是魏地的皇帝,他的一举一动都关系这魏地百姓的生死,他确实不能,也不敢如此去冒险。
想到这里的魏来脸色一暗,整个人愈发的沉默。
虞南君将这番情形看在眼里,却并不急着多说些什么,只是陪着魏来一同慢悠悠的在宁州的大地上迈步。
……
两人都极为默契的并未施展任何灵力,只是凭着双足慢慢的赶路。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魏来似乎终于平复好了自己的思绪,他再次开口,问道:“你和孟悬壶是什么关系?”
虞南君侧头看向魏来,言道:“你听说过一魂化三尸的法门吗?”
魏来皱起了眉头,他摇了摇头言道:“从未听闻过。”
“我和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个人。”而虞南君却是语出惊人,在那时如此言道。
魏来闻言一愣,有些不解的看向虞南君。
“东境的人想要杀我,我得想办法活下来,于是乎便有了这一魂化三尸的法门。”
“我将自己的魂魄分化为了三份,流转于世间,一份本我,布局千年,一份执念转世为人,身合天道……”
虞南君的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魏来也反应过来,依照着虞南君的意思,实际上孟悬壶只是他虞南君在这个世上的分身之类的东西。
这样的事实确实极为可怖,要知道孟悬壶无论是天赋还是修为强弱都是寻常人难以比拟的存在,而这样的存在却只是虞南君的一个分身,这样的事实让任何人在一时间都多少有些难以接受。
但想到之前孟悬壶与虞南君之间的对话,以及虞南君对于孟悬壶的计划如此熟悉的地步,魏来却又不得不相信,这一切是有迹可循的事情。
“事情没有你想的那般复杂,无论再强大的修为,哪怕是那些东境的神人们,于灵魂层面而言,虽然有强弱之分,但一个灵魂是没办法支撑三个人行走在这世间的。”
“我们三个灵魂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不完整的,孟悬壶的灵魂深处充斥着执念,而我保留了记忆与刻苦的仇恨……”
“我们都依照着各自的使命行走在世间,为的只是在合适的时机,给予东境致命的一击。”
“毁灭
东境?”魏来皱起了眉头,他没有想到当年的虞南君为了复仇竟然做到了如此地步,他沉着眉头问道:“即使毁灭东境的代价是让整个北境也为之陪葬你也在所不惜?”
虽然说虞南君的立场在很大程度上与魏来重合,但魏来却始终难以与对方成为朋友,这其中最大的问题便是虞南君不择手段的做法。
他似乎准备将这鬼戎境内的百姓体内都散播开劫灵之力,以此对抗大楚,这样的做法魏来如何都没有办法认同,他甚至认为如今的虞南君已经为了复仇而彻底丧失了理智。
“你不用跟我讲什么大道理,因为我无法感受到你的心情。”虞南君却言道:“我是只知道复仇的那一份化身,我的人性早已抹除,所有的布局早在千年前,我施展一魂化三尸之后已经定下,我做完我的事情,至于最后是与东境同归于尽,还是有什么更好的解决之法,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事情了。”
虞南君的语气轻松且平静,甚至隐隐还带着一丝解脱与释然之感。
魏来一愣,忽然反应过来,这一魂化三尸的法门中,还有一道分身的下落不明。
“还有一位分身是谁?”魏来赶忙问道。
虞南君却言道:“这是个秘密。”
魏来闻言却是并不甘心,在如今这样的局面下,虞南君是最有可能对大楚造成的威胁的一处势力,弄明白他的计划,对于魏地而言极为重要,但他刚想继续发问,虞南君的声音却再次响起,打断了魏来的话。
“事情办完了,我的提议我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
虞南君这话出口,魏来才记起离开宁州前,虞南君曾听出要要走宁州那十万虞家阴魂。
魏来皱起了眉头,他问道:“你要他们做什么?”
虞南君却只是笑笑不去回应,随即又言道:“没关系,我并不急着你给出答案,事实上这也只是一个通知,而并非请求,等到渭水的水族入驻魏地,魏地有足够的神祇镇压气运,十万阴神的存在对于魏地而言也就无足轻重,我自己会与他们言说其中种种,我相信他们会做出正确的选择,想来以魏帝之明,终归不会强迫那十万阴神留在魏地吧?”
虞南君的信心满满,似乎对于说服虞家的十万阴神有着十足的把握。
魏来不语,他的心情很沉重,不仅因为老龙王的状况,也因为这已经发生与即将发生的一切。
他更意识到眼前的虞南君是一个何其可怕的人,为了复仇他可以隐忍千年,可以将自己化作三人潜伏世间。而就是这样可怕的家伙,想要对付东境,都需要如此机关算尽,甚至不择手段。而自己……真的可以做得比他更好吗?
平生第一次,魏来对于自己的选择以及故有的信念产生了怀疑。
“去找那个叫吕砚儿的女孩吧,你们身上有最后的秘密,那里有你想知道的一切。”
“而在知晓一切之后,我希望你能做出对的选择。”
而这时,虞南君的声音再次响起,魏来从自己的思绪中恢复过来,他抬头看向虞南君,却见对方的身影在那是化作一道流光,已然消失不见。
第二百九十九章 第三道分身
魏来回到宁霄城时,宁霄城的众人早就在那里等着魏来了。
魏来归来的消息传开,还未来得及改成宫殿的魏王府前,前来进谏的百官便已经将府门挤得密不透风。
魏来也知道自己离开这些时日本就是魏庭初立百废待兴之时,虽然很多事宜都交给了萧牧等人,但想来也不是每一件事都是他们可以做主的。
他也并未多做休息,去府中匆匆见过徐玥,给她报了平安之后,便来到了魏王府,面见众人。
百官涌入,魏王府的大殿显得有些拥挤,这毕竟只是当年州牧府改建的,无论是格局还是,与一位帝王行宫比起来,都显得有些小气。
好在魏来素来就不是什么在意这些外物之人,魏地有的是各种麻烦,他不愿意调配人手浪费人力财力在这些方面,甚至就连一些管制封赏魏来也未有定下,这些事情其实极有必要,尤其是对于宁州的众人来说,他们可是一路跟着魏来走到今日的。往小的说,众人皆有扶龙之功,是开国功勋,往大的说,落下封赏,可以让众人感受到天子恩赐,稳定军心。
例如萧牧阿橙这些近臣,也曾多次提及此事,但魏来不知为何对于此事却素来只是应下,却从未付诸实践,众人也就只能暂时作罢。
此刻,魏来方才在魏王府的大殿上坐下,众人高呼万岁之后,一道身影便带着满脸献媚似的笑容,急匆匆的排众而出。
“罪臣袁白玉拜见陛下!”那人赫然便是半个月前,领五万大军收复固州与宽州的袁白玉。
魏来见他满脸得色,虽然自称罪臣,却没有半点惶恐之色,便隐约猜到了些许。
“将军何时归来的?此番收复失地之行可还顺利?”魏来心底虽然已经有了定数,但还是在那时不动声色的问道。
“陛下关怀,罪臣惶恐。”
“此番前去,携陛下天威,所过之处,贼军尽降,昏君袁通此刻已经在宫门外候着,等着向陛下递交降书以及国印。”袁白玉低着头这样说道,但脸上却是近乎遮掩不住的喜色。
平定失地,将宽固二州收入魏地版图,将前朝之君带回,这些事情对于新立的朝廷而言,那可都是天大的功劳,袁白玉相信凭着这份功劳足以让他在日后的魏庭身居高位,享受荣华富贵。
魏来笑道:“那可就真的辛苦袁将军了,将军先退下休息吧。”
袁白玉闻言一愣,这样大的一场功劳在他看来怎么都得有些奖赏,可魏来却只是这样不咸不淡的一句话便将之打发,他暗暗惊诧自己是否听错了些什么……
“那袁通还在殿外候着,等着给陛下……”他想要再说些什么,但话才出口,便被魏来打断。
“我说让将军先回去休息。”魏来这样言道,目光冷冽。
袁白玉的脸色在那时瞬间变得惨白,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魏来,在这时终于反应了过来,他不敢再多言只是低下了头,闷闷言道:“臣领旨。
随即便灰溜溜的转身离去,再也没有方才那得意洋洋的架势,很显然,他的未来依旧被魏来这句话定下了基调,他想象中的位高权重荣华富贵都不复存在,等待着他的只是背主求荣的一世骂名而已。
……
袁白玉的下场众人也算是早有预料,只是对于魏来的某些处置,众人之中却有人觉得不妥。
当下,萧牧便迈步上前,朝着魏来拱了拱手后言道:“陛下,袁白玉卖主求荣确实可耻,但袁通既然愿意投诚,陛下还是还是应该见上一见,一来可以彰显陛下仁德,二来也可以安抚宽固二州士族。”
萧牧的考虑自然有其道理,魏来接下要做的事情确实需要得到整个魏地各方势力的支持,魏来可不想他在前方与大楚浴血奋战,还需要分出心神对付后 庭失火。
他点了点头言道:“稍后我会解决此事的,现在我们先商议下更重要的事情。”
魏来这样言道,随即脸色一沉便将此番渭水之行的见闻,告诉了在场众人。
当然他还是有意略去了一些重要的细节,譬如有关于孟悬壶的诸多事情,这其中涉及到的古怪着实太多,说出来免不了招来众人恐慌,魏来也不愿意让本就因为大楚来袭而有些人人自危的魏地再填麻烦。
他只是言说了一番事态的严重性,让众人不可掉以轻心,同时也将魏地与渭水结为同盟的消息告知诸位。
这个消息传开,在场众人都脸露喜色。要知道大楚统御北境千年,在北境众人的心中大楚一直都是不可战胜的存在,众人明白与大楚为敌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但若是能与渭水神国结盟那无疑是一股强大的助力,至少在对抗大楚这件事情上,也就不那么毫无胜算了。
魏来也知道众人的心思,当下又将与渭水结盟的各个事项一一道出,这让众人愈发的欣喜。而魏来也趁热打铁将渭水水族入驻的事情以及挑选八千修士奔赴前线的事情安排了下来。
一番事情一一敲定,时间便已经到了傍晚,众人散去,魏来这才得以休息。
……
回到府中后,徐玥已经在府中等候,桌上早已放满了各色菜肴,见魏来归来徐玥赶忙起身。
“累坏了吧,快吃饭吧。”徐玥温柔的言道,语气中虽有责怪,却是出于关切,魏来的心头一暖,正要说些什么,可屋外便有一人轻声言道。
“陛下,虞桐公子与曹剑仙带着一人前来求见,说是有要事告知。”
已经提起木筷的魏来有些尴尬的看了徐玥一眼,一时间有些举棋不定。
徐玥哪里还不明白他的心思,又白了他一眼后,言道:“去吧。”
魏来深感徐玥的深明大义,他感激的看了对方一眼,示意对方先吃着不用等他,随即便又齐声由那侍女引着前往虞桐所在之处。
……
平心而论,哪怕以魏来现在与圣人无疑的修为,有时
候也觉得颇为心力交瘁,他这才离开宁霄城不过三日光景各项堆积的事物便已如山岳一般,多得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从归来开始,一直忙活到现在,也不见歇息,他有时候真的不太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闹得家破人亡,也要争着过一把皇帝的瘾。
想着这些魏来走到了魏府的外院,远远的便看见了虞桐与曹吞云二人,而二人的身旁赫然跟着一位魏来看上去颇有些眼熟的身影。
魏来微微皱眉思虑了好一会之后,忽然醒悟过来,那人赫然便是当初他与李澄凰被困大孽渊时,见过的那位天阙界的弟子。魏来还曾通过大孽渊中的冤魂见过他的过往,也正是因此,魏来方才了解到天阙界所做的那些龌龊事。
“是你?”魏来走上前去看着山九幽,沉声言道。
“嗯?原来你们认识?那就好办了。”虞桐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便笑了起来。他乐呵乐呵的拉着曹吞云退到一旁,嘴里言道:“那你们聊。”
魏来面色古怪的看了虞桐一眼,随即便看向山九幽问道:“你寻我何事?”
山九幽的脸色一正看向魏来的目光有些激动,他赶忙言道:“我是奉桔姑娘之命,前来见陛下的。”
“她?”魏来却是未有想到还有这番事情,他脸色微变追问道:“所谓何事呢?”
山九幽闻言就要说些什么,可到了这个关头,他的目光忽然看向周围的虞桐与曹吞云二人,神色迟疑,魏来看出了端倪,而一旁的虞桐同样也明白山九幽的心思,他笑呵呵的拉这曹吞云退到更远处,山九幽见状这才心安,他转头看向魏来言道:“陛下已经去过了渭水,那日天地异象,想来有人已经身合天道。”
魏来闻言眼底有异色浮现,他言道:“你知道的似乎很多。”
“不是我知道的,是桔宁姑娘告诉我的。”山九幽应道,态度倒是不卑不亢。
“哦?那你再说说看,你家桔宁姑娘还叫你与我说些什么?”魏来挑眉问道。
“她还让我告诉你,一魂化三尸的法门是她交给他的,她知道那最后一位化身是谁。”山九幽言道。
魏来听到这话脸色陡然一变,他的目光骇然的盯着山九幽,他当然知道对方话中所指的就是那位虞家先祖虞南君。
而虞南君通过一魂化三尸的法门潜伏人间,为了他的复仇大业可谓不择手段,他的两具分身已经显露世间,而第三具分身所在之地,很可能便蕴藏着虞南君的最终目的,找到他对于魏来掌握事态的变化有着极为重要的影响。
“他在哪?”魏来问道。
山九幽沉声言道:“一魂化三尸的法门,所化之物无非三者,执念、记忆与仇恨、心性与天赋。”
“当年那人的天赋卓绝,哪怕是在天道封锁之下依然可以凭借自己的本事破开九门,而最后一道分身得传了他这方面的天赋,定然是天下间最一等一的天才妖孽!”
第三百章 答案
“怎么回事?”
“这一回家就愁眉紧锁,吃个饭也心不在焉?”
“是瞧见哪家漂亮姑娘了?对自家的黄脸婆没兴趣了?”
徐玥瞟了一眼坐在一旁发呆的魏来,没好气的言道。
魏来一愣这才回过神来,从与山九幽交流之后,他便一直想着对方的话,有关于虞南君的第三道分身,也有关于整个北境的魏来。
听闻徐玥的话,他这才回过神来,他不免有些尴尬的看了徐玥一眼,心头多少有些过意不去,自从他登上这大魏皇帝的宝座后,每日繁忙不已,根本无暇顾及徐玥。
魏来的心头有愧,在那时赶忙言道:“谁家姑娘比得上我家玥儿,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魏来并不是那种特别会说话的人,这番话出口多少显得有些刻意,徐玥闻言也有些无奈,对于魏来这般性子虽然是见怪不怪,但也没有别的办法。
“事情?什么事情?”徐玥心底暗暗好笑,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问道。
魏来对于徐玥当然不会有半点的隐瞒,他整理了一番思绪后,便如实将这些日子中的见闻一一告知。
听闻这番话,徐玥的脸色一变,有些苍白。
“你是说师尊已经死了?”
无论孟悬壶所行之事,手段如何,但在教授众人这件事情上,却还算的上是尽心尽力。听闻他的死讯,徐玥不免心头还是有些悲戚。
“不算是死,但也不算是活着。”魏来苦笑道。
徐玥点了点头,当然也明白魏来的意思,她言道:“师尊也算是求仁得仁……”
说罢这话,徐玥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又看向魏来言道:“夫君是在想那位虞南君的第三道化身到底是谁对吗?”
“嗯。”魏来点了点头,以徐玥的冰雪聪明,能猜到他的心思,他并不觉得有什么意外。
“那夫君有头绪了吗?”徐玥又问道。
魏来却有些苦恼的摇了摇头:“依照山九幽的说法,这第三道化身得到了虞南君的天赋与心性,只是这当如何寻找?恐无异于 大海捞针。”
徐玥闻言也皱起了眉头,显然也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她言道:“我见过一些关于那位虞南君的记载,上面说他天赋异禀,是有史以来,北境第一位洞开九门之人。依照夫君的说法,东境用天道之力锁住了九门,那虞南君能做到这一点,想来天赋绝非寻常人可以比拟,或许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徐玥这番推论在于此之前那位山九幽的口中魏来已经听过一遍,这话固然是很有道理,但是北境绵绵,疆域以万里而计,其中生活着的生灵恐有亿兆不止,想要在这样数量人群中找到一位天赋绝顶之人,可并非易事。
要知道天赋这种东西并非修为高低那般容易评判。
譬如一位十岁便洞开第一道神门与二十岁破开四境的修士比起来,修为高低一眼便可看出端
倪,但天赋没有经过时间的考量,孰强孰弱可就难以说清了。况且这还不仅仅是时间的问题们还有每个人的经历不同,有的人出生富贵,一路修行都有名师指点,还有数不清的灵丹妙药辅助,而另一个全凭自己,这样一来,哪怕同样年岁,也难以简单的从修为强弱去评判。故而这个方法听上去颇有道理,但实际却并无法用于实践。
这也正是魏来烦恼之处。
徐玥说完这话,见魏来紧皱眉梢不曾缓解,她也意识到这事说来简单,做起来却极为困难,就如纸上谈兵,难有解决之策。
“夫君一定需要找到那具分身吗?”她又问道。
魏来点了点头,沉声言道:“只有找到那具分身,我才能弄明白虞南君的计划,这对于魏地下一步的布局极为重要。”
说到这处,魏来一顿,他的脸色有些苦涩,他言道:“大楚的实力深不可测,背后还有东境支持,想要对付他们我们必须依仗虞南君的力量,但前提是他的目标不是拉着整个北境与东境同归于尽,如果当真如此的话,我们不仅没有帮手,恐怕还会多一个比东境更恐怖的敌人。”
徐玥听到这话,脸色一寒,也知道事态的严重性,她思虑了一会言道:“夫君刚刚说,虞南君与孟悬壶认识。”
魏来闻言看向徐玥笑道:“玥儿糊涂了,我方才不是说过了吗,现在的虞南君与孟悬壶其实都是千年前那位真正的虞南君用一魂化三尸的法门所化的分身,他们自然认识。”
徐玥面对魏来的调侃,却并不在意,而是正色继续言道:“但夫君也说过,孟悬壶并未有继承虞南君的记忆,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并不清楚自己的身份,而他能有今日的成就靠的也是自己的努力,也就是说他与我们寻常人一样,也要修行,也要一步步走过来,才能有这通天的修为。”
魏来的心头一跳,似乎抓住了些什么,却又一时间说不真切。
“玥儿的意思是……?”魏来问道。
徐玥也没有卖关子的意思,她言道:“也就是说,除了虞南君这具继承了本体记忆的分身外,另外两具分身在很长时间中都与我们没有区别。”
“他没有千年的光阴积攒下来的见识,也没有通天的修为,这样的人在这世道上,夫君觉得,虞南君能确保他的那具分身不会遭受什么意外,而半路死去亦或者遭逢些难以挽回的劫难吗?”
“再者言,这一魂化三尸的法门如此神奇,想来也不可能重复施展,一旦一具化身死去,虞南君若是没有将之复活过来的手段,那他这千年来的谋划,岂不就付诸东流了?”
听到这里的魏来,眼前一亮,他看向徐玥言道:“所以,为了确保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那虞南君一定会跟在那具分身的周围,以确保他可以顺利成长起来。”
“嗯。”徐玥点了点头,又言道:“所以,那具化身应该就在鬼戎境内,亦或者……魏地。”
这样的猜测并非毫无
根据,魏来也是一愣,而徐玥却又言道:“夫君方才还曾说过,虞南君在与你分别是告诉你,他只负责布局,而最后怎么对抗东境,全靠那最后一具化身的心意,而如今大楚与渭水的战事一触即发,下一步便会直取鬼戎与魏地,留给他布局的时间并不多了,若是他讲最后的赌注压在那最后一具分身的身上的话,那想来如今那具分身已经成长到了很不错的地步……”
徐玥这样的说着,但声音却越来越小,目光也在这时缓缓落在魏来的身上,上下打量,神情变得有些古怪。
魏来起先还暗暗疑惑徐玥这目光到底是何意思,但询问的话还未出口,他的身子却忽然一颤。
北境疆域辽阔,明面上当然有各大神宗相互较劲,九座王朝巍然耸立,这些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势力,而暗地里却同样藏着诸多隐世不出的家族,默默培养着自己的势力,扶持着自己的传人。
想要弄清这些里面的门门道道,找到所谓的天赋异禀之人,难度不小。但若是只计算魏地的话,想要找到天赋卓绝者却并非难事。
就譬如魏来自己……
细细算来魏来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才满十九岁,而修为已到七境,战力却足以媲美圣境大能,这样的存在,至少古往今来的书中都从未有过这样的记载。
若说真有什么天赋绝顶之辈,似乎魏来就是那个不二人选……
“不是我……”魏来想到这里一个激灵,他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这样言道。
“可夫君……”徐玥却还要再说些什么,她脸上的神情也有些犹豫,似乎对于这样的猜测,也并不愿意接受。
魏来也在这个档口整理好了自己的思绪,他言道:“玥儿你多虑了,我如今虽然修为确实不俗,但却和天赋关系甚少,都是一路各色奇遇带来的机缘,若是凭我自己的本事,恐怕我连玥儿一个手指头都打不过。”
徐玥当然也清楚魏来这一路走来经历的事情,她点了点头,长舒一口气言道:“也是。”
看样子虽然做出了这样的猜测,但徐玥却同样很害怕那样的事实。
魏来有些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说道:“你啊,一天到晚瞎想些什么,一惊一乍的把我都给吓了一跳。”
“关心则乱嘛。”徐玥委屈的小声,言道。
魏来见她这般模样那还能生她的气,他无奈的笑了笑,也就算此事翻篇。
徐玥随即又皱起眉头嘀咕道:“可不是夫君,又能是谁呢?”
“年纪应该不会太大,应该不会超过三十岁,修为至少是六七境……”魏来嘴里也在这时言道。
说着这话,他忽然心头一震,脑海中似乎响起了些什么,目光在那时看向徐玥,却见徐玥也在这时看向他,二人的目光相遇,都从彼此的眸中读到另一个相同的答案……
第三百零一章 天才妖孽横行的魏地
“不是!这大半夜的!你们小两口腻歪完了,就来折腾我做什么!”
“小爷我可是跟兰花楼的翠儿姑娘一早就约好了,今日要去听她唱曲,我给你们说,过了今天,她就要给自己赎身,回固州去了。”
“我和她今日一别,难有再见之日,可谓山伯失英台,牛郎别织女,你们就忍心搅黄这段天造地设的姻缘吗?”虞桐看着一左一右宛如两尊门神一般站在自己眼前的魏来与徐玥,满脸悲戚的言道。
他今日可忙得够呛,平日里做惯了甩手掌柜的虞桐,今日又是安抚山九幽,又是帮着魏来筛选派往渭水的修士,好不容易忙到傍晚,得了空闲,一番梳洗打扮,想着与兰花楼好好与翠儿姑娘温存一番,可方才推开房门,这夫妇二人便鱼贯而入,把他逼到了床脚,神情古怪的直勾勾的看着他。
只是他这番苦情戏,却似乎并未能让眼前的魏来与徐玥动摇半分,二人依然直直的盯着他,并没有半点就此放过他的意思。
“三天前,萧牧找你训练兵马,你不也是要与那座青楼的红颜知己生离死别吗?”
“虞公子确实用情至深啊,转眼间就把三日前的姑娘换了人。”徐玥冷笑道。
被徐玥戳破谎言的虞桐脸上有些挂不住,他赶忙看向魏来,言道:“这叫博爱,叫雨露均沾,你个女人当然不懂。阿来可是这方面的高手,阿来你给你媳妇讲讲!”
魏来听到这话心头一凛,顿觉一股杀气落在自己的身上。
他不由得在心底暗骂一声这虞桐可恶,到了这个时候还想拉着他下水。
魏来赶忙脸色一正,摆出一副“你是谁?我和你很熟吗?”的架势。
然后咳嗽一声,一只脚猛地踏上虞桐的床板气势汹汹的言道:“少在哪里胡闹,我们找你有正事!”
徐玥其实倒还真的很想好好问问魏来关于这博爱的事情,也一眼看出来魏来是不想再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她白了魏来一眼,倒还是极为乖巧的未有在这时去打断魏来的话。
魏来感受到了这一点,他暗暗松了口气,这又才正色看向那罪魁祸首言道:“你今年多少岁了?”
虞桐眨了眨眼睛,对于魏来这个问题多少有些莫名其妙,本来想打个哈哈应付过去,却见一旁的徐玥也凑了上来,二人的目光凌冽,大有一副不交代清楚,便要取他性命的架势。
虞桐顿时偃旗息鼓,他小声应道:“小生……二十有九,身高六尺有二,喜听曲饮酒,虽无继续,但老家还有几处房产田地……”
“停停停!”本来对于虞桐一开始的回答还颇为满意,可这家伙说着说着便跑了题,魏来赶忙叫停,嘴里言道:“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别给自己加戏!我们又不是来给你说媒的,管你有多少房产!”
“不是说媒那问这么多干嘛?”听到这话的虞桐顿时脸露遗憾之色。
魏来见他如此吊儿郎当,也有些无奈,他沉声言道:“这事很重要,不要嘻嘻哈哈的,信不信……信朕治你的罪!”
魏来还是第一次在自己的朋友面前抬出自己身为魏地皇帝的身份,多少有些不适。
但虞桐
显然很是了解魏来的为人,他知道这家伙在很大程度上与他一般,最不喜欢用身份压人,哪怕是做了这么久的皇帝,在朝堂上也鲜有用朕、寡人这样的称呼自称,此刻对方抬出皇帝的身份,显然事情确实有些眼中。
虞桐心底暗暗奇怪,到底是何事能让这二人这般模样,不过他虽然心头疑惑,但表面上还是收起了那嬉笑的模样,沉声言道:“好,你问吧。”
“修为到了何种境界,修行了多久,注意,是准确的修行年限,不能计算你中间花天酒地那几年,还有,服用了些什么丹药?”魏来表情肃然的追问道。
虞桐脸色古怪的看了魏来一眼,显然是不明白这家伙问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但看眼前这二人一脸的肃然之色,虞桐也不得不收起自己的侥幸心理,想了想后,便言道:“我从八岁开始修行,我爹是给过我一些丹药,但那些东西太苦,我都偷偷给扔了。”
“修行嘛……这事本就枯燥,这你是知道的,我呢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练一天玩五天的,一直到了十六岁那年,朝廷要对宁州动手,我爹一是虞家后人,这身份敏感,二来也是江浣水的亲信,我也就有意开始收敛,索性就懒得修行,一直到一年前遇见你开始,才正儿八经的开始修行,到了今日也才七境,只是隐约摸到了圣境的门槛,要破境起码还得一两个月的时间。”
虞桐漫不经心的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那一旁的魏来与徐玥二人听到这番话后,已然是满头的冷汗。
首先这家伙没有用过什么灵丹妙药,从八岁到十六岁,每日嘻嘻哈哈的过着,估计认真算起来,真正用来修行的时间也就一年出头,然后便一直荒废到二十八岁,再次开始修行,一年出头的时间便从四境一路飙升到了七境,而且听他话里的意思,他似乎对于一个多月后破开圣境有着十足的把握。
魏来与徐玥用了好一会的光景方才从虞桐这番话中恢复过来,二人对望一样都从彼此的眸中看到了浓浓的震惊之色。
前前后后,眼前这位虞家少爷也就用了两年半不到的时间便摸到了圣境的门槛,这样的速度要是传扬开去,定然会让那些自诩为天才妖孽之人惊掉大牙,同时自惭形秽。
同时这番话也让魏来与徐玥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二人在那时朝着彼此点了点头。
这般情形落在虞桐的眼中,让虞桐一个激灵:“你们这是要把我卖了?”
二人闻言回过神来,他们看向一脸古怪之色的虞桐,魏来微微整理了一番思绪后,这才言道:“我们是在找一个北境天赋最高的人。”
“嗯?找这东西干嘛?天赋高又怎么样?还不是打不赢你这一身奇遇的怪物。”虞桐白了魏来一眼说道。
魏来却不去理会对方的感叹,正色看向对方言道:“虞兄,我有一个问题,你一定要好好回答我。”
虞桐被魏来这忽然正经了百倍的气势所唬住,他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言道:“你问。”
“倘若有一天,你修行到了极高的境界,又或者掌握了足以对抗大楚甚至大楚背后的东境的力量,但这样一来或许会给北境带来极大的伤害,你会如何选择?”
魏来已经问得足够的委婉,毕竟据魏来所指,一魂化三尸的法门所产生的化身虽然与虞南君本体有着极为密切的联系,但相比于拥有执念与记忆的两尊化身,这最后继承天赋与心性的一尊化身,却相对独立。
而那个化身若真的是虞桐的话,还算是一件好事,毕竟相对于陌生人,魏来觉得自己或许多少可以影响对方一些。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先弄明白虞桐的心底到底是如何想的,他也好对症下药。
故而在问完这个问题后,魏来便直勾勾的看着虞桐,等待着他的答案。
虞桐却是眨了眨眼睛,他目光古怪的看了看徐玥,又看了看魏来,在那时他忽然脸露恍然之色,伸手指着魏来言道:“哦!我知道了!”
魏来与徐玥做贼心虚,还以为自己露出了马脚,见虞桐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顿时脸色有些难看。
而虞桐接下来说出的话,却让二人哭笑不得。
“你小子是觉得当皇帝压力太大,想把这烂摊子扔给我是吧?”
魏来与徐玥闻言一愣,对于虞桐这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却是始料未及。
二人正想着当如何与虞桐说清楚这事情的缘由之时,忽然一道强大的灵力波动猛然从宁霄城的某处传来,那力量波动极大,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的增强,转瞬便已经到了接近圣境的地步……
众人的心头一凛,也顾不得方才对话,纷纷看向门外那灵力传来的方向,徐玥最先闭上眼睛荡开神识感应,数息之后她睁开双眼面露喜色。
“是爹!他推开八门了!”徐玥这般言道。
魏来先是一愣也反应了过来,他说道:“徐统领在七境沉淀多年,如今宁州灵力充裕,又有上神之力滋养,一番下来终于寻到契机破境,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徐玥很是开怀的点了点头,正要再说些什么,可就在这时,那宁霄城中又有两道与之相同的气息爆开。
徐玥的脸色一变,神情有些古怪:“是萧叔叔和宁叔叔……”
萧白鹤与宁陆川与徐陷阵一般都是三霄军的统领,这些年来在七境沉淀深厚,今日接连破境,却也并不奇怪。
魏来在短暂的诧异之后回过了神来,他点了点头,心道他为宁州布局许久,无论是被封印着的上神洛鹤,还是各方席卷来的气运,以及镇压气运的阴神,都是为了魏地的修士能有所突破,而今日种下的种子,终于见到些许结出的果实。
魏来心底欣喜,但事情却远为因此结束,又是一道道气机升腾,魏来微微感应,将那些推开八门的气息锁定。
“大仁……曹前辈……阿橙……萧牧……欢喜……”
在魏地澎湃气运的滋养下,众人以往隐藏的天赋显现,更多曾经与魏来相差甚远的同伴们,在不知不觉间也追了上来。
如今的魏地当真是天才妖孽如雨后春笋,魏来心生感叹,可却也有些许烦恼,如此一来,似乎对于虞桐就是那具化身的判断那就不再那么准确了……
第三百零二章 孙大仁的秘密作战
寻找虞南君最后一道化身的事情,终极还是被暂时搁浅。从最初的急急忙忙妄下定论之后,魏来也渐渐冷静了下来,以虞南君的谋划水平,既然敢将这件事告知于他,那显然不会如此轻易的让他找到。
虽然说寻到这化身极为重要,但若是只为此事荒废了其他正事,却也是舍本逐末。
魏来调整好自己的心绪,第二日便与众人一道挑选千万渭水的八千位修士的事情。
而当魏来来到众人集结之处时,魏来可以很清楚的感受到众人那满脸笑意,昨日宁霄城中接连八位修士推开圣门,加上原有的满朝元与古应龙,小小的宁霄城中,圣境修士便已达十人之众。加上魏来与徐玥这两位拥有与圣境抗衡战力之人,整个宁霄城能与圣境一战者便有十位之多,这般数量的战力让众人对于对抗大楚,也多了几分信心。
魏来方才走近,孙大仁便一脸得意笑容的走了过来,他伸手推了一下魏来,得意道:“小阿来!怎么样?从今天起,大哥我终于可以罩着你了!”
当初在乌盘城时,孙大仁可没有少仗着自己的修为为非作歹过,如今破开八门自然是信心爆棚,在魏来面前嘚瑟了起来。
“那可就有劳大哥了!”魏来笑着应道,极为配合的摆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孙大仁还未得意开,一旁的龙绣便跳了出来揪着孙大仁的耳朵骂道:“就你这样,人家阿来一个人可以打你十个,你还罩着他!没皮没脸!”
要说这世上当真有那一物降一物的说法,孙大仁平日里嬉笑怒骂,但在龙绣面前却是服服帖帖,被揪着耳朵也不敢还手,只能一个劲的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在场众人也被他俩这番模样逗乐,一时间这场面上可谓笑声不断。
其实龙绣的心底确实憋着些火气,昨日众人破境,当初一同来到宁霄城的几人中,魏来自然不必多说,天赋绝顶,虽是七境,但圣境之中都难觅敌手。
而刘青焰更是拜入了渭水神国,是龙王敖阳钦点的神国继承人,而她好不容易进入了天罡山,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祖剑的认同,本以为回到宁霄城可以让众人好生羡慕一番,却不想哪怕是以往不思进取的孙大仁昨日都已经推来圣门,而她还在七境徘徊,尚且未有摸到圣境的门口,这让她多少有些失落,故而看见孙大仁在那处显摆,这才有了这样一幕。
好一会之后,魏来也收敛起了笑意,他看向众人言道:“好了,关于那八千修士诸位有什么推荐?”
众人见魏来发话也纷纷收敛起了各自脸上的笑意,其中宁陆川最先迈步上前言道:“我昨日与前方的岳统领商议了一下,既然渭水愿意做魏地的先锋,那咱们自然不能藏私,更何况如今的渭水与魏地可谓唇亡齿寒,我们既然要帮忙那就应该全力而为。”
魏来闻言点了点头:“那陆统领的意思是?”
“正好咱们昨日战力大增,陛下来之前我们也商议好了,咱们这八位圣境加上天罡山的二位剑仙都愿意做马前卒,前往渭水,至于剩下的名额,可从三霄军中挑选精锐。”
魏来闻言神情古怪的看了宁陆川一眼,说道:“陆统领的想法不错,但
近来三霄军招募了大批精兵,总归要留下一人训练,不如这样,诸位前往渭水,挑选精锐之事也交给你诸位,嗯……且把之前选出四千名宁州子弟带上,他们今日来也接连破境,大都有五境修为,派上阵前也不会拖大军后退,而他们的年纪都尚且不大,潜力不小,在前方好生磨炼,这才是我魏地日后的保证。剩余的诸位再自行选拔……”
“但萧牧将军得留下,训练新兵的事情还得劳烦他。”听到魏来的安排,众人纷纷点头。
宁陆川也面露愧疚之色,言道:“还是陛下想的周到,是在下失算了。”
魏来暗自苦笑,他可清楚宁陆川的为人,这位三霄军统领,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但做事最有条理,心思也最为机敏,这样简单的事情他怎么可能失算,无非便是故意给魏来引导方向,让魏来又能挑出些毛病,再有魏来提出,以此拔高魏来的威望。
魏来虽然看破了这一点,但既然对方有如此善意,他也自然不会点破,再微微沉吟之后,又言道:“孙大仁也得留下。”
众人闻言倒是并无异议,孙大仁却不满意起来,他叫嚷着:“凭什么不让我去!我如今也是圣境强者,厉害着呢!”
魏来虽然平易近人,但毕竟如今已登帝位,有道是尊卑有别,这整个魏地之中如今还敢这样与魏来说话的可也就孙大仁一人而已了。
魏来闻言白了孙大仁一眼,说道:“你有其他的事情。”
说罢也不理会对方,朝着众人言道:“这些事情就交给各位了,大仁,你跟我来一趟。”
众人闻言赶忙拱手言是,孙大仁虽然有些愤愤不平,但还是在那是迈开了步子,跟着魏来一路向前。
……
魏来领着孙大仁走到了魏王府的大殿中,他挥了挥手示意周遭的侍卫退下。
孙大仁见没了外人,便憋不住心底的话,看向魏来追问道:“阿来!到底有什么事!他们在前方浴血奋战,我可不愿意就躲在这宁霄城中!”
“以往我修为不济,跟着也是拖你们后腿,你不带着我也就算了,但现在……”
孙大仁不忿的宣泄着心头的苦水,魏来闻言又白了他一眼说道:“你这毛毛躁躁的性子,怎么还是一点都不见改,你这样子我怎么放心把事情交给你。”
孙大仁虽然性子毛躁,但眼力劲却好得出奇,他见魏来一脸肃然,便觉察到方才魏来所有的“另有大事”并非糊弄他的话,他的身子一振,顿时来了劲头。
他赶忙言道:“我这不是着急吗?阿来你是不是有什么大事要我去做,你说,我这一次一定踏踏实实的给你把事情办得稳稳当当。”
平心而论,孙大仁越是这般信心满满,魏来的心底对于此事便越是没有底气,但魏来思来想去,这件事情也只有孙大仁去办最为妥当。
“我想让你去接人。”魏来这样想着,终于还是言道。
听到这话的孙大仁神情古怪的眨了眨眼睛,他有些失望的言道:“就这事还需要我去?你随便派个人去不久行了?”
“不!这事非你不可。”魏来沉声道。
孙大仁一愣,下一刻他像是想到什么,眼珠子在那时一转,脸上露出了揶揄之色,他问道:“难不成是哪个不能被徐玥见着的漂亮姑娘,想要大哥我帮你请回来,来一个金屋藏娇?”
魏来闻言顿觉一阵头大,他扶额道:“你这脑子里面一天到晚到底在想些什么?”
孙大仁大抵也觉自己的猜测太过离谱了一些,他挠了挠头,言道:“那你倒是说明白到底是干嘛啊?”
“钱浅他们要回来了。”魏来在这时轻声说道。
“嗯?”听到这还的孙大仁先是一愣,但下一刻却是身子一颤,脸上顿时露出了喜色。
钱浅等人便是当初乌盘城中被魏来种下金色龙种的那些少男少女,而后在魏来有意的安排下,他们大都凭着当初宁州的翰星大会被北境各个神宗看中收尾了弟子,八十位乌盘子弟,无一例外在各自的宗门中都有了不低的地位,几乎都坐稳了圣子的位置。其中不乏有人与孙大仁交情不错,而现在听闻他们要归来,孙大仁却是兴奋异常。
“他们什么时候到,我到哪里去接他们?”孙大仁也很快便把之前的不快抛之脑后,他盯着魏来问道。
“大楚。”魏来却如此回应道。
孙大仁闻言一愣,随即脸露苦笑:“大楚接人?这是什么意思?”
“如今东南方向的诸国都已经在大楚的统治之下,而钱浅他们也都尽数存在于这些国度之中,我与他们联系过,他们的宗门之中都有一些不愿意臣服大楚之人,同时他们各自也与本土其余愿意对抗大楚的势力暗自联合了起来,而整个魏地之中,无论是阿橙还是徐统领他们,因为名声在外,在大楚那里都有画像存在,想要进入大楚境内极为麻烦。只有你之前不显山不露水,但如今已经到了圣境,派你前去接应他们是最合适不过的。”魏来沉声说道。
孙大仁面露苦色,他又言道:“可按理说的,我要接的可不止八十人……”
魏来又点了点头言道:“我大概和钱浅他们计算了一番,总计有五万人的样子……”
“什么!”孙大仁顿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魏来:“这么多人,我怎么可能把他们带得回来。”
魏来示意孙大仁稍安勿躁,嘴里说道:“确实不是一次就能到位的,你可能要多跑几次……”
“你确定是几次……”孙大仁哭丧着脸问道。
孙大仁粗略的算了算,就算他一次带五十人上路,也需要往返大楚一千次,一次两个月算,一千次就算两千个月……
想到这里,孙大仁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这忙忙碌碌的一生,都要在奔波中度过一般。
魏来从孙大仁那失魂落魄的模样中大抵猜到了这个家伙在想些什么,他白了对方一眼说道:“想什么呢!”
“渭水流经整个大楚,我已经跟敖阳前辈商议好了,在渭水东侧大楚英州处布置好前来接应的水族,你将他们安全护送到那里,便可让他们在水族的帮助下直抵宁州。但为了不引起大楚的怀疑,一次约莫只能带走一万人左右,所以你需要跑上四五次……”
第三百零三章 开解
“一个人,一辈子,能做的事只有那么多,你要一个人把所有人的事做完,你觉得可能吗?”
魏府的大殿中徐玥给魏来披上了一张毛毯,嘴里有些不高兴的言道。
夜色已经深了,魏来从渭水回来之后,每日都要忙到深夜,一连五日的时间过去,都不见消停。
前几日徐玥一直到亥时给魏来送来夜宵,安静的陪着魏来,直到今日,她终于憋不住她心里的话,在那是宣之于口。
魏来抬头有些歉意看了徐玥一眼,说道:“把边境钱粮的事协调好就睡,玥儿要是困了,就先回去休息。”
“边境钱粮?”徐玥闻言瞟了一眼魏来手中的折子,没好气的言道:“要协调边境的钱粮,就得先弄清边境驻防人员,固州与宽州方才纳入魏地,你对他们的军事了解多少,不还得从这些折子里一个个的看过来。”
“而三州之地的兵马,加上新招募的兵马想要从宁州开出财政,显然力有不逮,你就得从固州宽州的财政中拨出。”
“但魏庭初立,宽州固州虽然归附,但民心不稳,你从二州之地调用粮钱,不也得先弄明白二州境内各方士族的情况,在抽丝剥茧,一一捋清,这一来二去,怕是到了明天辰时,你也睡不着觉。”
徐玥越说越气,语气中已经不乏对于魏来的苛责之意。
魏来知道徐玥的心思机敏,哪里是他这一言片语就可以蒙骗过去,只能神色尴尬的打着哈哈言道:“玥儿知道的可真多,我还以为……”
“你还以为我就这样被你骗了,是吧?”徐玥没好气的说道。
魏来的脸色愈发的尴尬,想了想后,只能言道:“我如今已到七境,修为战力不低于圣境,就是七八日不睡……”
“那就一辈子都别睡!”徐玥气恼的转过身子,丢下这样一句话后,转身便走出了殿门。
魏来面露苦笑,却终究没有追出去。
他眼前的事情还有很多,终究容不得他有半点休息。
大楚秣兵历马,昨日收到了消息,渭水边上驻扎的楚军已经到了百万之众,但大军调集的速度依然没有半点停下的意思,看样子李澄凤解决了东边的诸国,也稳定了各方势力,如今似乎打算调集所有兵力将北境最后几块难啃的骨头,一并咬下来。
渭水与大楚的战斗即将开始,魏来也派去使徒去往鬼戎与虞南君交涉,但虞南君方面并无回应的意思,似乎也并不打算与魏地渭水联合,至于齐国,更是一副作壁上观的姿态。二者一位修为算计深不可测,一位有西境撑腰,得不到他们的支持,对于魏来来说虽然遗憾,但他本就没有将希望寄托在二者身上,倒也不至于被打乱方寸。
只是大战在即,魏来面对魏地众人时,虽然一直一副万事万物都运筹帷幄的模样,可心底确实焦虑万分,只能每日尽可能的将所有事情都做到最好,以此才能让自己心头的焦虑缓解些许。
想到这里的魏来又叹了口气,将方才涌上自己心头的心思一一压了下去,随即又低头看向手中的折子,再次一心扑了上去。
转眼又是足足半个时辰的光景过去,就像徐玥说的那样,这调集钱粮的事情听上去简单,可实际做起来却复杂无比,需要考虑到各方的反应,又要统筹全局。而魏地的各个臣子大抵都是军部的将士,对于这行军打仗训练兵马,他们可以说是北境最优秀的那么一批人,可论及这内政民生,众人的脑瓜子不见得比孙大仁活泛多少。
宽州与固州魏来虽然可以凭借着屋里镇压,强逼各个士族交出钱粮,但一旦战端一起,前方必然陷入苦战,魏来不远后方忽然失火,哪怕只是些许暴乱,短上几日粮草,都足以让前方的战事出现变化。毕竟以如魏地面对敌人的强大,一点点小小的失误,都可能成为对对方抓住的破绽,从而一击即溃。
故而魏来必须要将各方事情都考虑周全,以期后方能保持长时间的稳定。
但足足半个时辰过去,魏来抽丝剥茧,甚至动用了身合天地的法门,让自己的心思流转迅敏不少,可饶是如此,依然没有想到一个完全之策。
他暗觉有些头大,心底暗暗想着得让人从三州各地招来些擅长此道的文官,嗯……青冥学宫带来的数千弟子尚且还在宁州安顿,魏来想着是不是请秦相入府,以青冥学宫所学想来治理这些事情,比起魏来至少要强出百倍不止。而魏来相比这些事情,还是更愿意参与到渭水前方布防之中,毕竟那些东西才是他擅长的事情。
魏来想到这里,放下了手中折子,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想染自己从长时间的心神劳累中恢复些许过来。
“陛下不是说自己身强力壮,修为通神,几日几夜不睡都没关系吗?”而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忽然响起,魏来一愣,抬头看去便见徐玥板着脸端着一碗高汤便走了进来。
魏来知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哪里会与她见气,笑道:“玥儿的手艺见长,我隔着好几里路都闻到了香味。”
徐玥哪里不知道魏来是在故意夸赞她,好让她消气。即使明知道那几里路的香气是再虚假不过的谎言,可还是极为受用。
不过虽然心底的气消了大半,但脸上却好似了冷着脸色,也不说话,只是将那一碗高汤放到了魏来的案台前。
魏来授意,他赶忙端起高汤,嗅了嗅,一脸迷醉之色的言道:“香!真香!”
“玥儿这手艺,就是以往那什么香玉楼的大楚都拍马不及。”
说着,还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喝下一口,虽然汤汁还有些发烫,但为了讨好徐玥,魏来咬着牙一饮而尽。
徐玥见状顿时有些着急,赶忙从魏来手里夺过那瓷碗,但魏来却已经抢先一步将碗中的汤汁饮尽。
徐玥见瓷碗空空如也,顿时责骂道:“你是当皇帝当傻了吗?这么烫你也喝?”
这汤汁其实也只是微微烫了些许,远不至于能伤到人,更何况魏来这修为,若是他真的愿意就是滚烫的铁水也奈何不了他毫分,说到底这也只是徐玥的关心则乱罢了。
魏来则适时的言道:“不烫!玥儿做的温度刚刚好。”
“呸!”徐玥没好气的骂了一句:“那再好的汤,也得先熬沸了才行,哪有刚刚好的说法,你就夸人也得想清楚了再夸吧?哪有这么敷衍的说法?”
魏来闻言,却看得出须臾一句未有再生他的气,他只是淡淡一笑,直直的看着徐玥,却不多言。
徐玥也被魏来这近乎无赖的态度弄得有气无处发,只能收敛起了自己那冷冷的脸色,幽怨的看了魏来一眼,身子一软坐到了魏来怀中,将脑袋伏在了他的胸口,嘴里言道:“我知道夫君你心头有忧虑,但越是这个时候,你自己就不能乱。”
“你是魏地的王,是整个魏庭的主心骨,你若是慌了,那魏庭就完了,你懂吗?”
魏来伸手环保住了徐玥,鼻尖嗅着从她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气,心底的烦闷不觉间消散了大半。
他轻声道:“这世上的事,说来容易,做起来难,大敌当前,平心而论,大楚以及背后的东境之于我们魏地与渭水,那便是烈阳之于萤火,说是螳臂当车,那都是抬举自己。这战端一开,不知要死多少人,而那些派往前线的甲士与渭水敖阳前辈带领的水族,说是去与大楚决战,实际上就是送死。”
“用自己的命,拖住大楚,仅此而已。”
“哪怕是到了现在,我们有了十余位圣境强者,但我依然看不到半点胜算。”
魏来这样说着目光有些恍惚的看向前方,怀中的人儿闻言抬起了头,看向魏来,从那少年的眸子中,她看见了迷茫,看见了忧虑,也看见了一抹,以往她从来不会在对方眸中显露的……绝望。
“若是这事只是我自己去做,无论对方是什么东西,哪怕是所谓的天道,我也不会有半点犹豫,但现在不
一样了。”
“就像玥儿你自己说的那样,如今的我是魏地的王,所有人都指着我,他们希望我带领他们活下去,我的一个决定便可能决定成千上万人的生死……”
“我不能不怕,我如何不怕……”
如今的魏来大抵也只能在面对徐玥的时候,能够表露出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而除此之外,在面对其余任何人,他都不得不做出一副沉稳的模样。
这样的伪装,与内心的煎熬相碰撞,让魏来的身心俱疲。
徐玥自然明白魏来的心思,她有些心疼的看着眼前的魏来。
她很清楚对方实际上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少年,在这个年纪,大多数人都还是家里半大的孩子,有父母照料,有人为他们指引方向,而现在的魏来,却要担起整个魏地,甚至关系到北境存亡的重任。
那样的担子,足以压迫得让任何人都喘不过气来。
她伸出手抚摸着魏来的脸颊,犹豫了一会之后忽然问道:“夫君你有没有想过臣服大楚的后果。”
这个问题让魏来一愣,他随即苦笑道:“我对于所谓的权柄一点兴趣都没有,相比于如今这魏地的皇帝,我倒是更愿意做一个闲云野鹤的农夫,种上两三处田地,闲暇时就带着孩子去河边垂钓,或是养上一两只猫猫狗狗,只是……”
“大楚若是真的如李澄凤说的那般只是想要一统北境,让北境从此不受战乱之苦,我何苦与之对抗。”
“这天下的君王来来去去,谁做皇帝我并不关心,只是大楚境内早已被劫灵之力所侵蚀,他们背后的目的决计不是一统北境,而是想让北境化作与南疆一样民不聊生的焦土……”
“我见不得这样的事情。”
听闻魏来的感叹,徐玥不动声色的再问道:“被劫灵之力吞噬之后,哪怕是如虞南君那样的手段,也会让受法者变做只知道听命于人的机器,这一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比斩尘宫的斩尘之法还要狠毒。更不提那劫灵之力随时都有失控的危险,而一旦这事发生,那受法更是只能化作只知道吞噬与杀戮的怪物,这样的人,夫君觉得还能算是活着吗?”
魏来闻言有些奇怪的看了徐玥一眼,言道:“玥儿这话说得,一个人连自己是谁,要做什么都不能控制,从心智到记忆都被扭曲,都被人左右,又难能算是活着?”
“那夫君觉得,人想要死吗?”徐玥又问道。
魏来言道:“当初虞南君说过,每个生灵都有活着的本能,即使是被斩尘之法斩断所有尘缘的孟悬壶依然有这样一抹执念被嵌入灵魂深处,故而他才会身合天道,为的就是让天地从此生出一抹好生之德,这世上又哪有人不想活着呢?”
“那夫君还有什么课担心的?”徐玥却又言道。
魏来一愣,不解的看向徐玥问道:“玥儿这是何意?”
徐玥笑了笑,从魏来的身上站起了身子,她直直的看着魏来说道:“夫君要做的事,是带着我们所有人对抗大楚。”
“而对抗大楚的目的,也并非出于私心,而是要让我们魏地的百姓能够活下去。”
“或许魏地中确实有那么一批人并不明白大楚会带来怎样的灾祸,所以在大战来临前心生怯意,甚至会为此苛责夫君穷兵黩武。”
“但夫君明白,妾身明白,我们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所有人能够以‘人’的身份活下去,我以往听江州牧说过,为上者,就得看凡人所不能看,谋凡人所不能想,承凡人所不能责。”
“夫君光明磊落,我们尽人事听天命,尽我们全力战到最后,无论成败与否,只要问心无愧,夫君又何必再庸人自扰?”
“玥儿明白夫君,大仁他们也明白夫君,而魏地的百姓也会在最后明白夫君!”
“所以,夫君不用怕!我们相信你,你放手去做就好!”
……
第三百零四章 流火
或许在这个世界上,最了解魏来的人,就是眼前这个女子了。
魏来的所有心思与困境,她能很好的在他的身上找到关键,然后魏来能够接受的方式将他说出,将之解开。
魏来听闻了这番话,他抬头看向徐玥,目光有些古怪的在对方的身上停留了数息的光景。
然后,他忽然释然的一笑,轻声言道:“我懂了。”
徐玥眨了眨眼睛,也在这时笑了起来。
二人之间的气氛忽然在这时变得柔软了起来,徐玥的脸色蓦然泛红,似乎意识到了些什么,有些不适的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而就在这旖旎的气氛在二人之间蔓延开来的时候,一个很不适宜的声音却忽然响了起来。
“我似乎来的不是时候。”
……
徐余年这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得有些糟心。
而这样的糟心一直影响着他。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当初在宁霄城外救起那个名为流火的少女之后,他对对方便一直念念不忘。
他甚至在对方说出要杀魏来这样骇人听闻的言论后,都选择将对方包庇,而之后宁州遭逢大难,他身负重伤,醒来的第一时间见到流火在自己的身旁,那一刻徐余年的心头皆被一股难以名状的喜悦所填满。
在之后的交谈中他知道了对方似乎放下了对于魏来的偏见,但还不待他为此而高兴,一个更大也更让徐余年左右为难的秘密,被对方告知。
流火告诉他,她是东境的上神,被魏来的某位同伴所算计,被剥离了因果,那位同伴以她的身份前往了东境,在东境之中行着一些试图颠覆整个东境的事情。而她作为东境的上神,有义务也有责任却解决这一切。
但在这之前,她根本无法与东境取得联系,所以在她的心中解决这个麻烦唯一的办法,就是杀死魏来。
只是在后面的相处,她渐渐意识到,魏来似乎并不是她想象中那般十恶不赦之人,事实上,魏来在许多事情上的做法与理念,在流火看来,是正确的。
她的心思发生的变化,她开始尝试着去了解北境,了解那个于此之前对于她来说只存在于东境宝库知识里的北境。
她渐渐的意识到,东境的某些错误。
在仙宫宝库的描述中,众生是愚昧的,他们生在世间,却并不懂得珍惜,知识喜欢追逐一些莫须有的东西,为了那些低劣的**,他们相互欺骗,相互杀戮。他们生来却低劣不堪,所以东境需要照看他们,引导他们。
东境的统治,是为了让众生不再相互杀戮中走向灭亡,东境锁住九门,是为了让这群低劣的种群中不滋生出更大的邪恶。
东境的统治是仁慈与正义的。
但流火在与那些所谓愚昧与低劣的生灵的接触中,却渐渐发现了不同。
那些生灵其实从本质上与东境的神人们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们
也会为了朝着更高的方向而努力的修行,追逐一些在他们看来更好的东西。所谓低劣的**,只是因为他们所在的层次难以看到东境所能看到的东西,所以他们只能追求那些在东境看来低劣的东西。
但这并不是愚昧,至少在流火看来,这样的形容决计有失偏颇。
就像东境的神人们追逐力量,北境的凡人追逐名利,在很多时候,这二者其实并无区别。而相比于神人们的追逐,凡人们的情感却显得要浓烈与炙热很多。他们固然追求**,但人与人之间却远不似神人间冰冷。他们浓烈的恨,也有炙热的爱,那样激烈的感受让流火感觉到了一丝与东境截然不同的温度。
在不知不觉间,流火忽然有些喜欢上这个人间。
她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但某一天,仙宫宝库却与她传来了些许微弱的联系。
流火出于本能的回应了那抹联系,而仙宫宝库也就在这时,给流火灌注入了强大的力量,那一刻,身为东境上神的实力全然恢复,然后一道命令也随即在流火的脑海中响起——杀死魏来!
若是在半年前,她方才被那人替换因果之时,对于仙宫宝库的命令,流火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去做到,但现在,她却有了犹豫。
她拒绝了仙宫宝库的命令,决定前往东境,与东境的上神们言说她在这北境的所见所闻,去改变东境对北境的那个可怕的计划。
她与徐余年坦白了这一切,徐余年用了很长的时间才算消化完了流火的这番话。他当然选择相信了流火这番话,只是对于改变东境,这样的计划,徐余年却本能的并不抱任何的希望。
他甚至有些担忧以流火如今的立场前往东境,会不会有性命之忧。
他想着向魏来言明此事,以他的心思一定能想到一个万全之策。
可流火却阻拦了他,她并不擅长凡间的事情,尤其是这离别之事,对于她来说更是难以面对的事情。
徐余年终究拗不过她,怀着担忧应允了此事,而今日便是她前往东境的日子。
徐余年一大早便推开了诸多事物,陪着流火逛了逛这宁霄城,从街头便宜的小吃,到人声鼎沸的戏法表演,但凡徐余年能够想到的稀奇玩意,他都带着流火看了个遍。
一切都做完,夜色也深,流火与徐余年道别,正要催动法门与仙宫宝库建立联系,以此回到东境时。
异变突生……
徐余年看见流火的身子忽然一颤,周身的金光璀璨,他本以为这是她前往东境的前兆,可是随着那金光越来越亮,徐余年却发现流火的脸上忽然露出了痛苦之色。她仿佛正在遭受着某种巨大的痛楚,他尝试着互换了流火一声,但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徐余年开始有些担心,他尝试着呼唤了几次流火的名讳,但流火却显然无法回应他。
徐余年开始变得焦急,他也顾不得其他,在那时赶忙上前试图动用自己体内的力量帮助流火解决眼前的
麻烦。只是他的手方才触摸到流火的身躯,一股巨大的力量便顺着他的手臂用来,直击他的五脏六腑,在那股力量下,徐余年的身子一颤,只坚持了数息的光景,身子一歪,栽倒在地。
在意识完全离开自己的身体前,徐余年看见流火周身的光芒散去,她回眸看了一眼徐余年,眸子中的光芒冷淡,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然后她转过身子,头也不回的朝着魏王府的方向走去。
……
“我似乎来的不是时候。”
冰冷的声音传来,让魏来与徐玥猛然从那旖旎的气氛中被抽离了出来,他们侧头看向那处,却见一位生着一头火红色长发的少女正站在殿门口。
魏来一愣,随即笑道:“流火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今日余年可是推了好些事情带你闲逛宁霄城吗?他可为此挨了徐统领好一阵的骂。”
说着他脸上的笑容有些揶揄,毕竟徐余年对流火的心思但凡经历过的人,一眼便能看出。
只是流火的反应却让魏来有些意外:“你说那个凡人?这宁霄城无趣得很,说到底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以往的流火虽然也时常将这凡人二字挂在嘴边,但语气却绝不是如此,魏来敏锐的察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他伸出手将一旁的徐玥拉到了身后,同时看向流火的目光也在那一瞬间变得警惕了起来。
“你不是流火!”
“你是谁!?”魏来寒声问道。
流火对于魏来的反应似乎并未感到任何的诧异,她眯着眼睛说道:“我当然是流火,只是不是那个险些被你迷惑而忘记自己身份的流火。”
“现在的我,才是真正的我。来自东境的上神!”
魏来闻言心头一震,他想到了一个月前,他曾在探查因果辛密时,与初七有过一场短暂的对话,他不止一次的向魏来强调要小心流火。魏来只当是初七还未明白如今流火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上神,在与北境众生的相处中,流火的立场明显有了改变,所以魏来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而此刻流火的状况看来,魏来终究是大意了一些。
“你把她怎么样了?”但魏来自然不会相信眼前之人真的是那个他所认识的流火,他沉声问道,语气中杀机弥漫。
“我只是让仙宫宝库剔除了我心中那些被你所污染的杂念,你不会理解,也没有必要理解,这就是我本来的样子。”流火沉声应道。
魏来听闻这话便已然明白,这背后定然是东境在从中作梗,他一只手伸出,不远处的案台上,那柄白狼吞月猛然离鞘而出,落入了魏来手中,魏来周身七道神门闪烁,强大的气势在那一瞬间席卷整个大殿。
而面对魏来如此凌冽的气势,流火却只是淡淡一笑,她周身的发丝猛地扬起,一股属于东境上神的气势猛然自他周身涤荡开来,在那股气势之下,整个魏王府都开始颤抖,宛如泰山压顶一般的气机绵绵不绝的朝着魏来二人压来,让二人几乎难以喘得过气来。
第三百零五章 第三神王
“走!”
魏来的嘴里吐出一道冰冷的字眼,周身的七道神门猛然亮起,他手提白狼吞月,身形如虎,直直的朝着流火杀了过去。
他在方才便感受到了流火周身所弥漫的气机强大到了骇人的地步,他明白以如今他的战力想要与之对抗,几乎毫无可能。
他不愿意看着徐玥身陷险境,在那是对着徐玥发出命令后,自己便快步上前,想要拦住对方。
“勇则勇矣,实则无谋。”流火看着杀来的魏来,并未露出半点的警惕之色,反倒是低声感叹道,语气中满是嘲弄之意。
同时她的一只手伸出,朝着魏来张开,阵阵金色光芒从她的掌心溢出,将魏来的身形包裹其中,而在那股力量下,魏来的身子一颤,那本来动如猛虎的身形在那一刻就像是时间静止了一般,僵直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魏来自然察觉到了自己的异状,他催动自己体内的灵力,想要挣脱这股束缚,但那股力量好似超越了魏来的认知,哪怕魏来全力催动自己的力量,也无法让那股束缚着自己的东西,动弹毫分。
“北境与东境隔着大山,神人与凡人也隔着一层大山,你在北境呼风唤雨,但在东境眼里,只是一只比起其他蝼蚁稍稍强壮一点的蝼蚁而已。”
“但本质上,你还是蝼蚁。”
“一个可以随时被我们掐死的蝼蚁。”
流火仰头盯着魏来,嘴里语调阴冷说道。
魏来咬着牙,低下自己的脑袋,他从嘴里艰难的挤出了几个字眼:“你们在怕我。”
这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却像是戳中了流火的痛楚一般,她眸中顿时有怒火涌动:“胡说!区区蝼蚁怎么……”
她的话方才出口,一道金色的剑芒忽的从她的身后袭来,却是徐玥。
徐玥自然不可能丢下魏来独自离去,她伺机而动,见流火被魏来激怒,此刻自然是她防御最为薄弱的时候,故而徐玥在这时悍然出手,斩尘神剑的威能在那一瞬间被他催动到了极致,裹挟着浩大的威能直取流火的后背。
流火的身子一颤,赶忙在那时收起了到了嘴边的话,身子一转,看向背后,另一只手也赶忙伸出,同样金色的光芒涌出,将徐玥的身形也如魏来一般束缚。
三方就这样僵持了下来。
“低贱的凡人永远低贱,只会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当然,相比于受制于人的徐玥与魏来,此刻的流火明显占据了主导地位,她冷哼一声如此言道。
说着双手的手掌猛然握紧,魏来与徐玥二人顿时感觉自己的颈项仿佛被一直看不见的大手紧紧握住一般,一股可怕的窒息感涌了上来,他们顿觉呼吸困难。
“这样低劣的存在何必留存于世,今日我便要将你们从这世上抹除,让这本就本你们污染的世界变得干净些许。”
流火这样说着,她手上的力道又大了几分,魏来二人处境
也在这时变得更加的难堪。
……
“你们这些神人才是霍乱的根源!”而就在流火暗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之时,徐玥的声音却忽然响起。
流火只当是这个犯人在临死前的嘴硬而已,并不将这话放在心上,她正要极大力道,将这二人彻底斩杀时。
一道耀眼的金光忽然从徐玥的身上爆开,那道金光璀璨,几乎明亮得让人无法直视,而随着金光的亮起,徐玥周身的气机也开始攀升。
流火的脸色一变,在那时看向徐玥,却见徐玥双眸之中也被染上了那层金色,一股强大的力量席卷而来,她握着徐玥的手在那股力量下开始慢慢松开。
“怎么可能?”流火惊骇言道,试图加大力道,但那股从徐玥体内传来的力量也在这时增强,二者分庭抗礼了数息时间,流火终究敌不过徐玥,那只手豁然松开,而禁锢着徐玥的力量也在这时土崩瓦解。
而身形脱困的徐玥却并没有给流火太多感叹的时间,她再次提起了手中的斩尘剑,直直的朝着流火杀来。
这一次,她周身裹挟着道德威能,比起方才强出何止百倍,在那样的威能下,哪怕是之前一脸云淡风轻将众人比作蝼蚁的流火,也不得不神色警惕起来,她沉眸看着杀来的徐玥,眸中闪过一丝犹豫之色,但在于此之后,还是不得不松开另一手,将依据被她彻底控制的魏来放开——在徐玥所激发的这一道剑招之中,流火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她不得不暂时放下对魏来杀心,转而全力对抗徐玥激发出来的剑招。
而被放开禁锢的魏来也在这时跌坐在地,他没有时间去检查自己体内的状况,而是在这时看向冲杀向流火的徐玥,惊骇的大声言道:“玥儿!”
……
在很早之前魏来便察觉到徐玥的体内藏着一股可怕的力量,那力量极为强大,魏来在一次与之接触的过程中险些被他所伤。起先魏来并不明白徐玥的那股力量由何二来,但在之后见识过孟悬壶当初洞开十二门的景象,以及了解了斩尘宫的诸多辛密后,魏来方才知晓,徐玥体内的那股力量是东境的上神之力。
依照着孟悬壶的说法,东境的上神们虽然修为强大,寿命悠长,但却并非无尽,哪怕是东境的上神也有老死的那一天。为此他想到了一个办法,让自己门下的弟子修行斩尘之法,将成员斩断,从而将身躯化为无垢神躯,这样一来,他们的肉身便可以与上神们的神魂极为契合,再加上长时间的滋养,那些上神们便可以在油尽灯枯的那一天,借着斩尘宫弟子们的身躯重新活上一次。
也正是因为这个法门,斩尘宫的弟子方才显露出了异于常人的强大战力,而孟悬壶也才得到了东境的认可。
但对于大多数斩尘宫的弟子而言,他们是奴,与他们连接的上神是主。但徐玥却不知道为何,或许是凭着自己的本事恢复了因果的缘故,她与她背后那位上神的关系却发生逆转
,那位上神的力量连同着神魂都一并被她吞入了体内,她方才可以肆意吞纳那上神力量将之转化为自己的所有物。
但这样的事情也并非绝对,一位东境上神的力量何其强大,徐玥可以缓缓将之蚕食,可若是一次性动用太多的力量,以她如今的修为显然无法驾驭,届时便有可能发生被上神之力反噬,体内上神反客为主的事情。而现在徐玥周身所催动的力量显然已经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极限,魏来担忧动用这股力量会给徐玥带来不可逆的伤害。
只是他心头如此作想,到哪徐玥却已经与流火战作了一团,一并红色的长剑浮现在流火的手中,二人的兵刃相撞,一道道巨大的力量波动层层荡开,这魏王府的大殿在这股强大的力量波动下摇摇欲坠。
而身为当事人的流火,却是越打越心惊,她渐渐觉察到眼前的少女绝非一个寻常的对手,她在对方的身上感受到了磅礴的上神之力,而凡人不应该拥有这样的力量。
徐玥再次杀来,裹挟着金色光芒的剑身蕴藏着惊人的威能,重重的轰击在流火的神剑之上。流火的身子退去数步,方才堪堪稳住身形,然后她诧异的看着越战越勇的徐玥,惊骇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你的身上会有这么强大的上神之力?”
但此刻徐玥仿佛陷入了魔怔,她的眸中闪烁着璀璨却又冰冷的金色光芒,手中的长剑挥舞着再次袭杀过来,对于流火的询问不管不顾……
流火奋力抵挡,但在对方的攻势下却渐渐露出了疲态,她再又一次的对抗中退避开来,接着被击飞的力道,她催动灵力与徐玥拉开了距离,同时心头一沉,一咬牙催动了体内的法门。
“仙宫宝库,我要这家伙的全部讯息。”
脑海中瞬间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仙宫宝库已连接……”
“锁定目标。”
“徐玥,无垢神躯被选者,斩尘宫弟子,状态异乱,与上神连接出现不可估算的偏差。”
流火作为东境上神自然连接无垢神躯意味着什么,她也就明白了为什么对方可以调用上神之力,甚至因为那所谓的异乱的状态,徐玥与她连接的上神之间出现了主仆逆转的状况。这样的状况在东境的记载中也并非没有,当个人的意志足够强大确实在理论上会给与之连接的上神带来这样的风险。
只是……
流火哪怕是在东境也属于极为强大的那一类神人,能在战力上凌驾在她之上的人少之又少,眼前这个少女能拥有让她都难以对抗的力量,那说明对方连接的神人一定极为不凡。
想到这里流火的脸色有些难看,她再次避开了徐玥的一道杀招,于脑海中继续追问道:“帮我查查她虽连接的上神到底是谁。”
而这一次,仙宫宝库沉默了一会,似乎是在自己的记录中寻到答案,好一会之后,它的声音方才再次响起。
“第三神王。”
“桔宁。”
第三百零六章 大荒碑
“是她?”得到这个答案的流火脸色一变,神情有些古怪,哪怕是在东境之中,那位桔宁姑娘也是极为神秘的存在。
东境有四位神王,他们是掌握整个东境最高权柄的存在,而那位桔宁神王,却是众多神王中最年轻的那一个,据说到现在为止,她也只有一千两百余岁。可就是这样一位年轻的神祇,却在十多年前,寿元走到尽头。
她将自己的力量寄存在仙宫宝库之中,而自己的神魂这化为凡人行走于世间,等待属于自己的那道无垢神躯成长成熟。
要知道上神人们的寿命悠长,哪怕只是一位寻常的上神,其寿命的尽头也远不止一千余年这样简单,更不提一位身处东境巅峰的神王了。
所有人都猜到桔宁的寿元将尽之中藏着秘密,但却没有人敢去探查这个秘密。
流火惊讶于眼前的少女竟然能成为神王的无垢神躯,由此可见对方的确有一些不凡之处。但比起这个更让流火惊讶的是,无垢神躯的存在对于他们这些东境的上神并不是什么秘密,而法门运转的根本远离他们也是知晓的,无非便是用神力滋养无垢神躯,一来让自己的神魂与神躯有着足够的契合度,二来则是为了给那些愚昧的凡人些许甜头,让他们以为修行这法门可以得到一些他们一直渴望的力量。
但无论如何,神魂才是那神躯的主人,能够给那神躯提供的力量也是有限的,一般是不可能给予这些神躯的原有者超越八门的战力。
毕竟一旦有凡人能够了解到八门之上的秘密,那就很难说会不会又给东境造出一个与当年虞南君一般的怪物。
在这一点上,东境一向小心翼翼。而桔宁身为神王,又怎么会犯下这样低级的错误呢?
“仙宫宝库你能连接到桔宁殿下吗?”流火皱眉问道。
“神王的级别超越我的权限,我无法为你联系到桔宁神王。”但她得到的却只是仙宫宝库比冷的回应。
而另一边,徐玥手握着神剑再次杀来,流火面对那周身气势一刻高过一刻的徐玥,已经渐渐有些力有不逮。
她有些狼狈的再次躲开徐玥的杀招,目光凝重的看着越战越勇的徐玥,她咬了咬牙,仿佛做了某个极为重要的决定一般。
“仙宫宝库,我要动用封神令。”
她在脑海中如此言道。
仙宫宝库顿时陷入了一阵沉默,过了好一会之后,它沉闷的声音方才再次在流火的脑海中响起:“镇杀魏来,是仙宫宝库通过计算,得出的保证东境安危的最重要任务。”
“凡人魏来对于东境的威胁超过了桔宁神王的权限。”
“你……”
“可以使用封神令。”
得到这样回应的流火松了口气——封神令是仙宫宝库极为重要手段之一,他是为了镇压一切东境神人叛乱而被造出来的东西。此物对于神人有着近乎天然的压倒性,除开四位神王亲至,否则断无任何神人可以抵御封神令的镇压。但想要动用封神令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只有在仙宫宝库确认目标已经成为东境威胁之后才可使用。
而一旦能够动用此物,那流火也就有了百分百对抗眼前困局的信心。
这一次面对再次持剑杀来的徐玥,流火不闪不避,她调集起了周身的灵力,同时放开心神,那一瞬间来自仙宫宝库的强大意志猛然注入她的身躯。
她的身子一颤,双眸之中顿时爆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
她的双手伸出,在胸前合十,而徐玥刺来的箭锋不偏不倚正好被她的双掌死死夹住。
徐玥的脸色一变,察觉到了此刻流火的异样,她的手上发力想用挣脱对方的束缚,可这时流火的双手上传来的力道却是极大,任凭徐玥如何动用自己的力量都难以挣脱这份束缚。
而与此同时,流火眸中的金光愈发的璀璨,一股浩大的气息从她体内溢出,顺着手臂涌向剑身,在从剑身一路冲入徐玥的体内。
“天道神威!”
“镇压宵小!”
伴随着流火嘴中一道宛如箴言一般的辞藻吐出,那股浩大的气势猛然席卷徐玥全身,在那股气势之下徐玥就
好事浪中扁舟一般,身形摇晃,下一刻伴随着一声闷哼,徐玥的脸色一白,周身金色光芒在那一瞬间尽数散去,随即她的脑袋一歪,身子重重的栽倒了下去。
一旁的魏来一直紧张的注视着此番情形,他当然想要出手相助,可是二者对抗的威能已经超出了他这个七境修士所可以左右的地步,甚至单单只是对抗二者力量相撞产生的余波,对于他来说就已经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他知道自己的加入战场反倒会成为徐玥的拖累,故而只能远远看着,此刻见徐玥落败,他也顾不得其他,在那时赶忙上前,将徐玥跌落的身子接住。
“如此情真意切?没关系,我会送你们一同上路,这样你们就可以在黄泉之下,永不分离。”流火居高临下的看着魏来与徐玥二人,她阴冷着声线如此言道。
同时那股强大的气息再次从她体内涌出,下一刻气息便汇集在一起,化作了一道金色的巨剑,铺天盖地的朝着魏来涌来。
魏来的身形被其锁定,他根本无法逃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把裹挟着浩大杀机的长剑朝他涌来。
他很明白如果不做点什么待到这长剑及身,他与徐玥便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此刻的他无论如何催动体内的灵力,都难以逃脱那股气机的锁定,他似乎已经毫无办法。
但魏来不想再这时放弃,他的脑海中不断闪过自己所能够使用的手段,试图寻到一个可以解决眼前困局的办法。
可无论是佛魔之相还是阴龙都似乎无法对抗眼前的一切……
忽然,魏来的心头一震,他想到了那日初七忽然现身与他说过的话:“用好你的第三道神门,用好那上面的大荒石碑……”
那第三道神门之上的石碑与东境似乎有所联系,魏来能凭借着此物吸纳上神之力,只是那股力量强大,魏来也不敢过多催动,他根本无法掌控那股强大的力量。
但此刻,这样的情形也由不得魏来多想。
他心头一沉,在那是一咬牙,全身的灵力游走,全力催动起了第三道神门上的大荒石碑!
第三百零七章 上神之力
魏来的第三道神门,镶嵌入了初七留下的大荒碑,而依靠着大荒碑,魏来能从此物身上吸纳到来自东境的上神之力。
上神之力之中所包裹的力量极为强大,魏来通过鸠蛇吞龙之法,吞噬此物,方才让自己的修行速度如此迅速,而上神之力所转化而来的灵力也极为纯粹,那也是魏来能在这般境界,却拥有圣境级别战力的主要原因之一。
但哪怕是已经抵达了如此境界,魏来也不敢全力催动这第三道神门上的宁字轮盘。
因为一旦如此做了,他很清楚,他极有可能被庞大的上神之力所撑爆身躯。在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依靠着十万虞家阴魂以及体内金线所连接的八十余位乌盘子弟一同吸纳这上神之力。而之后,随着大楚起兵,北境战乱,而十万阴魂也化作阴神镇守魏地气运,魏来也没了闲暇,故而在很长的时间内魏来都未有再动用此法修行。
今日算起来应该是他抵达七境之后第一次催动这道轮盘。
而且他也是第一次全力施展,加上修为的提升,一时间神门之上的宁字轮盘疯狂运转,浩大的上神之力在轮盘运转的瞬间,便如山呼海啸一般朝着他涌来。
这股上神之力不同于寻常灵力,哪怕只是星末一点中,所包裹的力量都极为强大,那股力量的涌入,让魏来的身躯一颤,脸色瞬息变得煞白。
剧烈的疼痛感传来,让魏来的身躯好似撕裂一般痛苦。
魏来对此早有预料,但却未有想到这股剧痛会来得如此强烈。以至于他险些在这股剧痛下昏厥过去……
魏来咬紧了牙关,努力的让自己的思绪保持清醒,此刻那流火所召唤出来的巨大金色神剑距离他与徐玥越来越近,魏来明白,每一息的恍惚都意味着危险会距离他们越来越近。
他沉下心神,脑海中默念这身合天地的法门,以此让自己混沌的脑袋清晰几分。
但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那剧烈的疼痛感随着时间的推移并无缓和的迹象,反倒愈演愈烈。
魏来皱起了眉头,他开
始尝试着催动这些上神之力,但显然这股强大的力量远不是他的意志所可以调动的,任凭他使出浑身的解数,那些在他体内乱窜的上神之力,只有一小撮在他的催动下,涌出体外,去对抗那袭来的金色神剑。
而这样的情形,对于现状来说,无异于是杯水车薪。
他所激发的孱弱上神之力,在那金色巨剑之下,只是微微接触便土崩瓦解。这只为他争取来了三两息不到的时间,金色的巨剑继续向前,剑锋未至,凌冽的剑意裹挟着浩大的罡风便已然席卷而来,那罡风的威能极大,刮在魏来的身上,魏来已经可以比拟圣人的肉身,在那罡风之下,也免不了有道道血痕浮现。
魏来知道在这样下去,他不被体内沸腾一般的上神之力撑爆,也会被眼前这金色的巨剑打得神魂俱灭。
他没有时间去多想,心中念头一动,阴龙与佛魔之相涌出,数以百计的神兵涌现,数千近万之数的孽鬼也随即显露身形,这一瞬间,魏来可谓底牌尽出。哪怕他自己也明白自己这些手段只是螳臂当车,但走到这一步,哪怕能多活一息的时间,魏来也不打算放弃。
阴龙呼啸而出,但在神剑之下触之即碎。
而后佛魔之相法门施展,一股诡诞的气息荡开,这股力量素来玄妙,虽然气势上远不如这金色神剑,但却出奇的与之僵持了十余息的而光景,那佛魔之相方才力竭散去。
随后孽鬼们呼啸而至,孽鬼的数量倒是庞大无比,但相比于阴龙与佛魔之相,却是不堪一击,铺天盖地的孽鬼涌出,却还未触及到神剑的剑锋,便被那萦绕在剑身的剑意以及浩大的罡风所尽数剿灭。
这些手段虽然玄妙,但相比上神之力组成的金色神剑却是有云泥之别,对于这样的结局,魏来也并不意外。
让他这前前后后十余息的时间也让他再次凝聚出了一股上神之力,虽然这股力量依然难以对抗这金色神剑,但却是魏来能够做到的极致。
他再次咬紧牙关,召集起神门中那些金色神兵,想要在拖延一些时间,以此凝聚处更多的
上神之力,虽然无法将流火召出的金色神将击溃,但若是能拖延足够的时间,魏来或许可以摆脱那股气机的锁定,带着徐玥逃出生天。
抱着这样的念头,魏来分出了一抹心神全力催动着那些金色神兵。
神兵们显露身形,阵阵高亢的金戈之音炸开。气势虽足,但其真实的战力相比于眼前这被流火激发出来的金色大剑却不值一提。
魏来对此本就不报什么希望,只是想要用此争取到更长的时间而已。
但这样的念头一起,那神兵方才被催动,魏来却忽然感受自己体内那些不受他控制的浩大上神之力,在这些神兵被催动的刹那纷纷有了异动,似乎是受到了某些牵引,要涌向那些神兵一般。
魏来先是一愣,下一刻却忽然恍然大悟——这些神兵本就是初七帮他从仙宫宝库中得来的事物,魏来虽然可以驱使它们御敌,但始终未有发挥出他们的全部战力,以往魏来认为这样的情况是因为自己的修为不足所造成的,而此刻这些上神之力的异动,却让魏来意识到这些神兵或许得依靠上神之力的催动方才可发挥出全部威能。
这样想着,魏来的身子一颤,也没有时间去顾虑可能带来的后果,一狠心便催动着这些上神之力涌向自己体内盘踞着这些神兵的第四道神门。
说来也奇怪,之前根本不受魏来调度的上神之力,这一次却如臂指使,魏来只是念头稍稍一动,那些神力便如潮水一般涌入魏来的第四道神门。
神门颤动,那些悬在半空中的神兵动荡,狂暴的气息从他们周身溢出,那一瞬间,竟然给魏来一种可以由此对抗那柄金色神剑的错觉。
而除开这些,更让魏来感到震惊的是,随着上神之力的灌入,而紧随其后从八荒碑中涌出的神力竟然表现出了一种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对魏来意志的驯服敢。魏来能明显感觉到这些上神之力好似认同了他一般,他对这些力量掌控渐渐开始变得轻松起来……
他似乎拥有了……
调度这强大力量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