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五九 江川
白乐缓缓点头,跟着侍从官去了二公子的府邸,这二公子的府邸原是开国公爵的府邸,占地面积极大,后因为绝嗣,府邸被收了上来, 李昭承成婚后,被皇帝赐予其为宅邸,并且并了旁边的一些建筑,规格已经不下于亲王府了。
进入府中,李昭承已经得到消息,倒也没有和白乐多客套, 直接把实情告知了他。
皇帝让白乐劝英王妃收心, 不要总是和英王一起出远门工作, 其实只是一个说辞,实际是要他劝说英王妃安分守己,不要异想天开。
自李君度前往印度建国,英王这一支正式落入其次子李昭瑢这一脉,李昭瑢没有参与政治,而是在农业和水利两个领域有了不小的建树,是帝国不从政、参军贵族的典范。
除了在京时英王夫妇参与一些礼仪性质的活动和宗亲活动,其余时间多在外地工作,西疆、甘肃和内疆都留下了二人的足迹,主要参与的就是水利工程。而英王夫妇虽然工作繁忙,日子倒也过的很幸福,生育了多个子女,英王这一脉,也算是开枝散叶了。
可或许是习惯了现在的生活,把亲王身份带来的事宜当成了累赘,英王妃有了脱离宗室的想法,当然, 她不可能说服丈夫去了亲王封号, 而是把主意打在了下一代身上。
这主要是宗室成员, 因为身份缘故,在择业、成婚等关乎人生命运的大事上,选择余地很小,爱子心切的英王妃不想自己的孩子也受各类规矩限制。
英王妃选择的办法是冷应对,帝国的所有贵族,分为宗室、内藩和外藩,其分别受宗人府、中廷的爵禄司和理藩院的验封司管理,而所有的贵族都有一整套的规矩来安排其生活。
一般,当贵族子弟六岁的时候,就可以请封了,但除了亲自在申京请封之外,其余的都只是一个态度。请封就意味着,这位贵族想要让自己的这个孩子参与政治或者从军,那么,这个孩子就会被送到申京或者北京的学校去读书。
而英王夫妇没有为自己的孩子请封,而是一直跟随二人,他们工作在哪里,孩子就在哪里读书。
按照规矩,当贵族子弟十六岁的时候, 就要再度请封,如果此时该贵族只有一个儿子,那么这个孩子就会被封为世子,将来继承其爵位,至于是降等袭爵,还是维持原爵位,就看本人的表现。
而一旦成为世子,就要进入禁军中服役。当然,大部分贵族家里子嗣繁盛,而帝国也没有嫡长子继承制,所以,任何年龄到十六岁之后的贵族男子,都会被封为公子,这是一个贵族身份,获得进入禁军服役或者考入军事学校学习的机会。
理论上,一个贵族会有三个儿子获得封爵,若三个儿子都没有明显贡献,那么一个降一等袭爵,两个降二等袭爵。
而如果不为孩子请封,就自动视为放弃贵族身份,好处则是可以自己择业。
英王府长子已经十五岁了,都没有请封,而英王妃在妯里之间表达了想要孩子们脱离贵族身份的想法。
若平时,皇帝并不会苛责,毕竟英王不只一个儿子,或许长子不被看好,等其他儿子长大也是可以的,反正英王就一位王妃,全都是嫡子。
但这一次不同,皇帝迫切的需要英王夫妇表明态度,那就是将来必然有一个孩子继承英王爵位。
原因其实很简单,原来裕王府五公子李昭宁已经过继到了英王一脉,算作英王的弟弟,这就意味着,如果李昭瑢不选一个儿子继承英王爵位,那理论上这个爵位会传到李昭宁的手中,这可与李昭宁单独继承新华王国,与帝国牵扯的初衷背道而驰。
如果英王坚持不请封,总不能在他百年之后,从印度找一个连汉语都不说,用左手擦屁股右手吃饭的家伙来当英王吧。
虽然英王也是混血,但却是国族与叶尔羌畏兀尔族的混血,这两族都是帝国民族。而印度的那些家伙呢,可就不好说了,李君度的后宫就是政治联姻的舞台,各种民族各种信仰的家伙都有。
而找白乐去当说客,一来是皇帝不想和英王夫妇搞的太僵,总不能皇帝或裕王这个长辈去求吧。另外一点就是白乐去,那是对症下药。
白乐有今时今日的地位,除了他本人的能力确实不俗之外,皇亲国戚的身份也发挥了极大的作用。更重要的是,如果英王夫妇不能给皇帝一个满意的答复,那么白乐日后在中枢可不好混,这对于年轻有为,前途一片光明的白乐可是难以接受的。
李昭承只是向白乐通报的情况,至于白乐如何去劝说,他就没有涉及了,或许这就是皇室的态度,尽量做到润物细无声,而白乐也敏锐的发现,这位二公子的桉头摆着很多资料,显然他协助父亲处理宗人府的事已经很长时间了。
日本京都。
京都的街道熙熙攘攘,正是一天中商业最兴的时候,而在繁忙的街道上,一群孩子叫着唱着,对着一群人起哄,而这几个人走到哪里,哪里就会变的热闹,这让人群里的阿德里安很是苦恼。
阿德里安是一位法国商人,他知道,这里的市民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自己是一个外国人,而且是一个长相与其他外国人完全不同的外国人,不光他,还有他的黑人奴仆、荷兰籍的妻子以及他的英国朋友约翰。
“这里的纺织品价格相当便宜,尤其是丝织品,看来传言中的没错,日本在丝织品上确实有独到的建树。”约翰说道,见阿德里安窘迫的护卫着自己的妻子,约翰说道:“不要担心,这些人只是好奇,他们不会怎么样的,日本人普遍胆小,在这里,擅自对我们动手是重罪。
两年前,在长崎,英国大使的钱袋被一个小偷盗走,就被当地的官员砍断了手,要知道,里面只有四个便士而已。”
约翰也是第一次来,而在京都,能遇到了一个白人面孔的人实在太难了,因此他与阿德里安很顺利的成为朋友。
二人进入了一家丝绸店,这家店铺规模很大,而店内的伙计大声呵斥,把门外的人赶走了。约翰指着店铺上绘制的一个纹路,说道:“这代表以为尊贵的领主,所以这里的店员很霸道。”
因为有店员帮助,一行人得以安生一段时间,而阿德里安的妻子已经带着翻译,询问各种纺织品的价格。
阿德里安是做纺织品生意的,这是他第一次来到日本,而约翰这个英国人则是做煤炭生意的,阿德里安前来京都,是因为对日本不熟悉,还以为京都是日本首都,就像巴黎在法国的地位一样,一定是最大也是最繁华的城市。
结果恰恰相反,现在的京都连前五的城市都算不上,远远没有长崎繁华,更没有长崎那等发达的工业和商业以及平和的环境,至少在长崎,走在路上的外国人是不会被人当怪物围观的。
约翰也参与讨论之中,看起来他有些动心,似乎也想在这种生意上插一手。
虽然京都的丝织品也相当便宜,但阿德里安还是发现,其价格与长崎相比没有竞争力,毕竟本地没有像样的纺织工业,而位于内陆的京都,在参与国际贸易这方面,与临海的城市相比,没有任何竞争优势。
所以,阿德里安只是为妻子买了一些喜欢的东西,就与约翰一起离开了。在京都呆多久的问题上,约翰与阿德里安是有分歧的,约翰有旅游的心情,而阿德里安却完全就是来做生意的,既然生意不行,那索性就要去买火车票,前往界港,然后去江户或者长崎。
“亲爱的阿德里安,你绝对错过了很多的好事,真不想你就这么走了。”约翰选择为阿德里安送行,一行人来到了火车站,在马车上,约翰滔滔不绝的说着,这个时候,忽然停下的马车,让约翰一头扎到了阿德里安妻子的怀里,这种失仪的行为,让约翰非常恼怒。
“蠢货,你连驾车都不会了吗?”阿德里安怒骂自己的黑人仆役。
“主人,有一些情况。”
听到黑人仆役这么说,阿德里安从马车上探出脑袋,发现前往火车站的路,被一群人堵住了,这是一支规模很大的仪仗队,至少有三十名骑兵护卫,每个人都穿着传统的日本盔甲,挺着长枪,枪缨如同血般挥洒,而在其身后,还跟随着很多人,有官员打扮的,有身着礼服的,还有记者,更多的则是看热闹的百姓。
一面大旗高举着,上面是一道船纹,而越来越多的京都市民用来,发出欢呼之声。
“这肯定是大人物。”约翰喃喃说道。
实际上,并非是什么大人物,只是日本的尹豆代官,江川良秀。
代官是德川幕府官职中的一种,在第五代将军改革中,日本改分封制为郡县制,代官其实就相当于县令。按理来说,代官没有这么大的威势,但这位江川良秀可不一般,他被日本《皇国报》称之为大和豪雄,海中蛟龙。
要知道,江川良秀可是幕府名下代官,得到《皇国报》的赞誉,而且是如此高的赞誉,都是因为他做出的功绩。
江川良秀是旗本武士出身,其父亲追随五代将军参与了第二次日本内战,积功成为了尹豆代官,在早期,代官多是由功臣或贵族出任,但陆陆续续交给了职业官僚。
按理说,江川良秀是不可能继承父亲的官职的,但江川良秀非常不凡,其少年时代就游历长崎还曾去过帝国,对航海最为喜好,长大就加入了德川幕府建立的江户制械所,参与建造了德川幕府第一艘蒸汽动力巡船,江川良秀早期在德川幕府的水军服役,在小笠原事件中表现不俗,为人所熟知。
小笠原群岛位于日本江户以南一千多公里,现为日本控制,但在七年前,因为其归属问题,一度引发了中、日、荷、西四国的争端,这次事件被日本称之为小笠原事件。
七年前,一位受英国荷兰两国资助的荷兰探险船,从长崎出发,深入太平洋进行探险,目的与很多日本探险家一样,寻找新的殖民地。
这艘船发现了无人岛小笠原群岛,立刻宣布这是英荷共有殖民地,并且向日本、帝国两方通告,这是国际惯例,因为大洋上有太多的无人岛,按照惯例,谁先发现就属于谁,因此每当发现新岛屿,就会立刻通报,并且记录在桉。
但荷兰船长很快得到回应,日本与帝国两国都表示小笠原群岛属于本国。
日本提供了很多证据,早在1593年,信浓的小笠原氏就发现了这里,因此得以命名。
尔后,还有岛谷左卫门的勘探报告,而1670年,有七个人遭遇风暴,漂流到小笠原,在回来后,向幕府报告了。五年后,德川幕府将之列入版图,设立石碑,划定岛界,甚至还计划移民到那里。
而荷兰人则以德川幕府没有签署海洋条约,因此不承认其对小笠原的拥有权。
但帝国很快就加入进来,因为太平洋被帝国视为内湖,绝对不允许英国荷兰在这里获得殖民地的,哪怕是一个小岛都不行。
只不过帝国拿出的发现小笠原的记录,都是1670年之后的,好在,帝国拿出了《巴拿马条约》,这是帝国与西班牙签订的一个条约,条约规定了西班牙人在美洲西海岸的太平洋方向拥有的岛屿,除此之外,太平洋上一切岛屿都属于帝国。
而1543年,西班牙的航海家维拉罗博斯,就发现了小笠原群岛中的母岛。由此,帝国认为,这群岛属于帝国。
只不过,日本并不承认,原因很简单,因为技术原因,西班牙航海家的只是在航海日志上提到了母岛,根本没有留下坐标,毕竟那个时候,不能测算纬度,只能测算经度,也不存在留下坐标的可能。
章四六零 京都事件
注:上一章错误,应该是只能测算纬度,不能测算经度。
测算经度是李明勋带给这个世界的礼物,而如果没有他,人类制造出能测算经度的航海钟,还需再等近一个世纪, 也就是1735年才能做到。
要知道,这是在英国以一个船长二百年的薪水重赏之下,能工巧匠用近三十年才做到的事情。为的就是让1707年的悲剧不再发生,在原本历史上,英国一支舰队在地中海击败了法国舰队,返航之时, 遭遇了连续十二天的大雾,误入暗礁群中, 导致了1600人的死亡。
因此,日本不承认小笠原群岛属于帝国。
但帝国一度派遣军舰和海岸警卫队船只前往小笠原群岛,实行实际占领,驱逐西方殖民者。只不过,在此之前,日本方面已经行动。
江川良秀在江户制械所得到了消息,年轻气盛的他立刻带上四十多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偷了一艘日本水军在制械所维修的蒸汽辅助动力帆船,出发前往了小笠原群岛。
事实证明,这是极为大胆的,这支并不专业的航海队伍获得了老天爷的卷顾,一路都没有遇到风暴和恶劣天气,抵达小笠原群岛的江川良秀,用一场偷袭控制了荷兰探险船,然后上岸把所有的西方水手全部俘虏。
然后强迫这些西方水手修筑房屋,开垦农田,奴役其一年时间, 才让这些家伙乘船离开。
在西方水手乘船离开后, 立刻通过英荷驻申京的大使馆向日本方面发出了抗议, 并且要求赔偿,甚至还发出了武力威胁,毕竟彼时的荷兰可以称得上世界第二大海军。
当时的德川幕府处于六代将军的控制之下,对外非常软弱,且对外不够了解,在接到英荷的抗议之后,一度要宣布江川良秀是叛逆,并且想要提供赔偿,是《皇国报》拯救了江川良秀。
德川幕府还未拿出处理决定,《皇国报》就把江川良秀的事迹报道了出来,将江川良秀描绘成一个保护日本领土,与英荷鬼畜血战到底的英雄。而其实,《皇国报》在报道的时候,也只是从一个荷兰水手那里得到了一些半真半假的消息,江川良秀受限于技术和人力因素,无法与国内取得联络。
因为他那些同道,经历了战斗、垦荒之后, 受伤病和气候影响,仅仅只剩下了十几个人,根本操控不了那艘船回国,释放荷兰人,也是因为粮食不够吃了。
在《皇国报》的包装宣传下,江川良秀已经成为了民族英雄,德川幕府骑虎难下,才开始维护小笠原群岛的主权,而《皇国报》更是筹措了两艘船和二百多志愿者,直接前往小笠原群岛支援,至此日本获得了小笠原群岛的控制权。
自此之后,就是日本与帝国就主权问题进行交涉,这一场交涉持续了四年时间,一直就没有给出结果。帝国坚持小笠原群岛是西班牙首先发现的,帝国则因为西班牙的转让成为了这片岛屿的主人。
但日本并不承认,因为这其中的关系很混乱,日本没有签署《海洋公约》,而《巴拿马条约》则签订在《海洋公约》之前,而《海洋公约》只是规定了新发现岛屿或者大陆,归新发现者所有,并未说明这公约对之前的那些探索发现有效力。
所以双方各说各话,而日本却对小笠原群岛实现实际控制已经事实。
江川良秀本人在小笠原群岛坚守了五年之久,而其早早成为了日本的英雄,让幕府非常满意的是,江川良秀不仅是一个爱国者,还从其父亲那里继承了忠诚的品质,江川良秀对幕府将军拥有无限的忠诚。
以至于在《皇国报》等报纸采访他的时候,他都把小笠原群岛的功劳归功于德川幕府的先知先觉和英明领导,而他只是尽了一个武士兵应有的本分,这些言语极大对维护幕府形象至关重要,因为江川良秀回来之后,立刻就继承了其父亲的尹豆代官职,而小笠原群岛就划归到了尹豆的辖地。
而德川吉宗对江川良秀也很看重,极大的提高了其爵位。
日本第五代和第六代将军改革之后,封建领主失去了世袭领地,而武士却作为特权阶层保留下来,其地位无限接近于明朝时的士绅,武士垄断了德川幕府辖地的所有官职,拥有大量土地,而一些对德川幕府做出巨大贡献的武士还拥有非凡的地位。
这种地位,并非以公侯伯子男这类爵位确定下来,而是以品级确定,所谓品级,就是相当于多少石大名,这主要是和西部大名们媲美,比如江川良秀,这次出现在京都,其仪仗就是按照三十万石大名的排场来做的,三十万石,在西部大名联盟里,也可以排到前十。
江川良秀在界港到京都的路上,受到了所有人的欢迎,这是这位民族英雄第一次出现在京都,因此很多人慕名而来,各界百姓都想要瞻仰其英姿,倒是约翰和阿德里安这两个外国人,不知江川良秀是何人。
“嘿,是个贵族,阿德里安先生,您快看,日本的贵族也是那么矮小。”约翰从窗户里钻出脑袋,对着阿德里安及其夫人高声呼叫,他知道没有人能听懂他的话,所以分外的嚣张。
而阿德里安却发现了不对,这支规模庞大的仪仗队不断向自己这里靠近,而两旁的人,不论男女,全都跪下,路上的行人自动跪到两边,而车马也统统避让开来。
“卡鲁,我们也避让吧。”阿德里安是一个谨慎的人,虽然他不认为日本的贵族有什么了不起,但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他还是清楚的。在他的命令下,黑人仆役驾车向着道路一边的胡同里驶去。
汪汪汪。
胡同里的一条黄狗挡住了阿德里安马车的去路,卡鲁抽打马屁,那匹日本矮马却因为黄狗的疯吼而不敢再前进,也就是耽误了这点功夫,导致阿德里安的马车大半露在外面,竟然是比不避让还要堵住的面积大。
“嘿,你们为什么不避让,里面的人为什么不下车跪拜?”两个手持木棍的男人走来过来,敲打着车厢,这是维持秩序的人。
“我们为什么要下车,我在申京那么多年,哪怕遇到中国的皇族,都只需要脱帽致意即可,为什么要给你们这群野蛮人下车跪拜。”约翰与阿德里安不同,他可不管什么,当即说道。
翻译把他的话说出去,阿德里安大骇,连忙捂住了翻译的嘴,但日本人仍然从只言片语中知道了约翰叫嚷着什么。
“滚下啦!”日本士兵怒道,直接从马车门伸手抓人,随着一声女人的惨叫,竟然把阿德里安的夫人拽了出来。
阿德里安脾气再好,再不想惹事,见到妻子被殴打,也是管不住了,直接抱起日本士兵摔在了地上。
这个时候,护卫队也发现了被挡住的道路,看到有外国人与本国士兵打架,纷纷过来帮忙,而阿德里安身材高大,在日本人面前犹如铁塔一般。约翰更是有过从军经历,而阿德里安的黑人仆役卡鲁则是西非部落出身的武士,过来的四个仪仗队护卫也被打倒在地。
仪仗队里的江川良秀看到前面混乱,立刻下了马车,他是奉德川吉宗的命令来朝见天皇的,所谓朝见,其实就是出风头,他可不想在京都出什么事,因此赶到了事发地,看到一群外国人被围住,江川良秀立刻喝止。
“外国人,是英荷鬼畜!”
“打死他们。”
“敢在京都闹事,打他们。”围观的日本人发出了一阵阵的咆孝声。
“不要这样,天皇陛下的京都,难道要以多欺少吗?我大和民族,最为宽容仁慈,我江川良秀,崇尚公平正义,若这些洋夷做不法的事,我当惩罚,若没有,也要保护外国商民。是非如何,且让我来辨过。”江川良秀大声宣讲,所有人都寂静下来,他已经有了这样的威望。
待安静之后,江川良秀走到阿德里安面前,问道:“你们可会说日语?”
“大人,小人是翻译。”翻译捂着脑袋,从马车下钻出来,怯懦说道。
“很好,他们为什么与官家的人殴斗在一起?”江川良秀问道。
“这是一个误会。”翻译用日语说道。
当护卫可不会给他这么机会说道:“江川大人,这些鬼畜拒不为您的仪仗让路,还不下车参拜,是对我国礼法的极大侮辱。”
“这里不是江户,你休要胡言乱语。”江川良秀说道。
在日本,面对大名的仪仗,所有平民都要跪拜,也要避让。但时代已经不同了,在西部的城市和港口,已经没有这等事了,因为有太多外国人出入,尤其是中国人往来很多,在国内面对本国贵族都不需要跪拜,自然也不会跪拜一个日本土着。
随着日本要求各国把大使馆定在京都,京都也改了规矩,允许外国人不用跪拜。
“你们是外国人,不用跪拜。但为什么堵住道路。”江川良秀问向约翰等人。
此时的约翰已经被打的满头是血,捂着脑袋愤愤不平,而阿德里安更惨,整个人靠在妻子怀里,全无动静,是被刚才一个人用木棍敲了后脑,已经晕了。因此,翻译只能把话告知约翰,约翰听了之后,愤愤不平的说道:“你说我们为什么堵住道路,因为我们的马车被一条恶狗给挡住了。”
翻译把话说了出来,江川良秀顿时脸色大变,显然,他不知道这辆马车真的被一条黄狗挡住过,而刚才一阵殴斗,黄狗早就被拿着棍子的士兵吓跑了。
很显然的是,江川良秀把自己代入了恶犬的角色之中,他的手握住刀柄,用怒意十足的语气说道:“你再说一遍。”
翻译只能再问一遍,如实又复述了一遍。
“什么恶狗!”
“一条日本的恶狗,黄狗!”约翰堂而皇之的回答。
江川良秀听完这话,大吼一声:“鬼畜该死!”
话音未落,武士刀出鞘,直接把约翰的脑袋砍飞了出去,继而把卡鲁和两个随从杀死在当场。
“杀的好!”现在的日本人都听到了翻译的话,眼见嚣张的白人鬼畜被砍死,众人纷纷欢呼起来。
在后来,这场因为一个误会而产生的杀戮事件被称之为京都事件,在这场事件里,只有阿德里安夫妇和翻译三个人活了下来,阿德里安是因为早前就被打晕,日本人以为他一早就被打死了,而阿德里安的妻子则因为是女人躲过一劫。
江川良秀杀完人后,继续前去朝见天皇,而约翰及几个随从的尸体则被日本人扛着游街,他们的马车更是被一把火烧掉了,但这件事可没有完,一场外交风暴在接下里的三个月里被点燃,而由此引发了第三次日本内战,却是持续了更长的时间。
申京。
还在睡梦中的白乐被紧急召入了宫中,一路上,他都非常忐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在没有提前准备的情况下去面君,是白乐从未有过的经历。唯一让他庆幸的是,在这段时间,他已经说服了英王妃,不再坚持脱离宗室,而是根据孩子们的十六岁后,自己的意志,绝对是否接受爵位。
而最大的让步就是,英王府两个年幼的公子留在申京上学,而不再随英王夫妇在外求学了。耳濡目染之下,这两个孩子更容易对政治产生兴趣。
“白乐,吃了吗?”尚未抵达御书房,就碰到了裕王,白乐长出一口气。
英王素来与裕王交好,当初白乐能从广南大使一跃成为驻日大使,也是裕王的擢拔,白乐见到李君威,可以提前通气。
“没有。”
“那正好,我们一起吃些,皇上六点才会起床,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李君威看了一眼怀表,才四点多一点。
“不是皇上召我吗?”
章四六一 风雨欲来
李君威呵呵一笑,走在了前往膳房的前面:“等你吃饱了,等皇上睡醒了,就会叫你的。”
白乐心想,肯定是发生大事了,于是立刻跟着李君威前往膳堂, 此时只有凌晨换班侍卫的饭菜,李君威要了一小碗面条和两个小菜,回头问白乐想吃什么时候,发现那个家伙一直盯着侍从官手里的公文袋,李君威捏着他的脖子转过来,把自己挑选的东西递给他:“你把这些东西吃了, 才能看。”
显然, 白乐是食不知味的,李君威倒是吃的香甜还跟服务的女官点了两样爽口的酱菜, 让加到日后他在宫中的早餐里。
白乐吃的很快,一点也顾不上健康不健康的,李君威见他吃光了,对侍从官说:“给他看看。”
公文袋被打开,里面有电报、外交函,两份剪报,层层叠叠的,而占据主体的是一个红色的盒子,约么挂历大小,上面贴着封条,白乐看到它的瞬间,立刻把手缩了回来。
这是红盒急报,能用这种办法向皇帝奏报的,主要是情报系统、封疆大吏和心腹之臣, 是皇帝掌控帝国的一种手段。在太祖时代就已经如此, 而能拥有红盒特权的,无一不是皇帝信重之臣。
在宫中, 只有裕王、诚王、裴元器三人可以在皇帝不方便的时候,为其接红盒急报,这是绝对的信任。
虽然看不到红盒里的内容,但通过这些公文和报纸,已经可以搞清楚事情原委了,而这些所有的公文都来自日本,报告的正是‘京都事件’。
白乐快速浏览着,发现公文有驻京都大使馆的,也有驻江户、长崎两地,而伦敦、海牙和巴黎则有电报传来。距离‘京都事件’已经四天时间,经过发酵,各方都已经做出了反应,而白乐,这几日处于放假状态,才意外被屏蔽了,他想起两天前有外交部的同僚来造访,见英王妃在,就离去了, 想来应该是想要提前通气的, 却意外错开。
“皇上知道这件事了吗?”白乐小心问。
李君威点头:“三天前, 皇上接到了第一波消息,但消息晦暗不明,很多自相矛盾,所以并未确定什么。这一次,日本的天皇、幕府与相关的欧洲国家都已经有了初步的态度,皇上看到这些,肯定会找你的。”
白乐再次认真的看起这些资料,一直到皇帝起床,洗漱完毕,在七点召见了他们。
“老三昨晚没休息好吧。”皇帝看到自己的弟弟虽然神采奕奕,但黑眼圈很重,关心问道。
李君威呵呵一笑,说:“今天这事如果能定下来,我就回家好好歇了几天。对了,千万别让昭铭知道,不然这小王八犊子又要借着我休息的时间,让我带他去这去那玩,我现在一把年纪了,可经不起小王八蛋的折腾。”
“好。”皇帝点头,问白乐:“白大人,你对曾经给朕一个对日情势判断,说日本现在的局势很微妙,像一口沸腾的油锅,只要一个火星子就会爆燃。”说着,皇帝点了点桌上的资料,说道:“这可以算作那个火星子吗?”
白乐说:“目前来说,幕府的反应还在预料之中,江川良秀身上有民族英雄的符号,其在京都事件中做的事,也符合日本法度。这件事能不能点燃日本局势,主要看涉桉欧洲各国的反应,如果其只是谴责、要求审判和赔偿,那么这个火星子点不燃局势,可如果欧洲各国派兵威胁,或者做出实质性的其他威胁措施,我认为是的。”
“江川良秀的做法符合日本的法度?你指的是他因为一个误会,就杀死了几个外国人吗?”皇帝皱眉。
“是的,皇上。江川良秀是一位拥有三十万石规格的大名级代官,按照日本的法律,他对那些外国人拥有御免讨取的资格,也就是杀了白杀。”白乐知道皇帝对日本的文化和传统不太了解,赶忙做出了解释。
“事发地在京都,不在江户。”皇帝说。
白乐点头:“是的,现在只有法治不完全的德川幕府辖地实行的是传统的法律,但是京都........。”
京都是日本法定的首都,在德川幕府开国之前,对于外国来说,长崎才是重要的地方,因为那是日本唯一的对外贸易窗口,帝国、荷兰、南洋各国都在那里贸易,但是等到德川幕府因为第一次日本内战开国,日本分裂为西部大名联盟和德川幕府辖地,因此江户和长崎变的一样重要,主要国家会在江户和长崎都设立大使馆。
而随着日本民族主义的崛起,维持日本在法理上的统一成为了日本社会的共识,因此所有的大使馆必须前往首都,而首都理应是天皇居住的京都。
在第二次日本内战起来,位于主战场周边的京都几次易手,西部大名联盟在内战一开始,想要以天皇为大义,讨伐幕府,但幕府亦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想法。而最终的结果是,天皇被西部大名联盟控制,而京都被德川幕府占领。
最终,当实现停战的时候,双方妥协,天皇回归京都,而京都则交由天皇统治。
所以,京都在日本也成了一块特别的行政区,考虑到各国使节的进驻,京都的法律也必须与时俱进。但天皇仍然是传统的象征,所以按照京都的规矩,约翰那群外国人,见到江川良秀不用跪拜,但必须让路。
因此,即便没有那个黄狗的误会,仅仅是约翰等人挡住了去路,江川良秀就可以杀了他们。
“皇上,槟城的急奏电报。”侍从官走进来,拿出了一封密电。
皇帝接了过来,看了一眼,递给了李君威,李君威与白乐共同看过,才发现是印度洋海军司令部的急电,是英荷法三国向帝国海军申请补给,提供便利的公文。
虽然现在英法荷三国的海军是帝国主要的海上对手,但海洋实在广大,而人类的力量又过于的渺小,在海上,不分对手,在需要的时候都要互相帮助,帝国与欧洲各国制定的《海洋公约》就包括了这一点。
在和平时代,各国的港口也都会向其他国家的海军提供便利,但那是在本国认为没有威胁的时候,因此,当一个国家海军船只入别国的港口,除了友好国家,其余的都要提前申报。
但并不是所有的船只的航线都会得到便利服务,有些航线是可以的。
比如英国舰船如果前往地中海或者加勒比海,经过休达的时候会得到便利,而帝国船只从开普敦前往休达,经过西非的英法殖民地的时候,也会得到便利,这种便利主要是补给。
有些航线则是不行的,比如帝国舰艇前往普鲁士,在很多时候就不允许入三国港口,或者在出航前的申请会各种刁难。而三国船只过了苏尹士和南非,前来东方,也不会得到帝国服务,这主要是双方把这些地方视为自己的势力范围。
当然,这也不是必然的,比如英法海军曾经对帝国进行友好访问,双方提前规划,友好协商,两国的海军从欧洲出发,南下纵穿大西洋,从开普敦开始,沿途都是停靠帝国的港口,一路抵达申京。
但这一次不同,三国组织的联合舰队提出了申请,但规模不知道,时间未确定,显然只是试探帝国方面的态度。
“三国这是要组织舰队发起远征呀。”李君威说道。
皇帝直接问:“老三,他们有这个能力吗?”
“理论上存在这个可能,但........很困难。”李君威想了想,说道。
他展开了一张地图,说道:“首先,三国与奥斯曼帝国关系紧张,海军船只不被允许经过苏尹士运河,因此只能走大西洋航线,过好望角进印度洋,在进印度洋之前,其补给应该不存在问题。
过了好望角,在非洲东海岸,舰队可以进入葡萄牙的殖民地港口,以葡萄牙现在追求的平衡外交,这种服务,他们应该愿意提供的。而过了印度洋,就进入了印度斯坦帝国,他们可以入港,但是再往东,就存在问题。
印度洋沿岸再无港口会接纳他们,那是我们绝对的势力范围,我想也就只有马打蓝有胆量为之提供服务了,而出了爪哇海,到日本沿海,数千里的海洋,全是帝国控制的海域,他们如何在这里维持军事存在,或许连补给都存在问题。
因此,三国的舰队要想形成威慑,必须帝国支持,至少是默认。因此,军事威胁这个选项,应该不存在。”
白乐听着李君威的话,却是皱起了眉头,皇帝捕捉到了这一表情的变化,问道:“白乐,你怎么看?”
“或许欧洲舰队真的会来。”白乐说道。
他略作思索,才是说道:“西部大名们或许会提供帮助。”
“你开玩笑吧,虽然西部大名与德川幕府争权夺势,但江川良秀可是顶着个民族英雄的称号,这将是为了日本一国,大和一族的进行的战争,西部大名们再想拆台,也会看看时候。”李君威说道。
“但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白乐说道。
“你认为,西部大名会借刀杀人?”李君威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几艘战舰能做什么,就算是当海盗,对德川幕府这样一个自给自足的封建社会来说,造成的伤害屈指可数。
至于登陆,那更不可能,德川幕府的军队规模庞大,而第二次内战的时候,就大量换装线膛枪了,而它的敌人,欧洲联合舰队也就能组织几百人规模的军队,顶天就千人规模,在技术没有代差的情况,不可能轻易胜利。
白乐说:“不是利用欧洲人折损幕府的实力,而是利用三国,折损其威望。王爷,幕府将军的名号可是征夷大将军呀。”
李君威闻言,不由的一愣,他想起了一些往事,一些日本思想界与帝国学界的辩论。
幕府将军确实叫征夷大将军,这个名号由来已久,是几百年前,日本朝廷给驻守东国的将领封号,所谓夷,指的是在本州北部和北海道的虾夷人,也就是帝国现在认定的女真族一支。
这个职位原本是临时差遣,后来就变成了幕府将军的名号。
第一次日本内战之后,帝国率领西部大名发起讨幕战争,成王李海对日本进行了裁决,这是日本开国的开始,也是日本民族主义觉醒的开端。
日本知识界对这次战争念念不忘,在日本内部兴起过一个讨论,那么就是是不要是取消德川家族的征夷大将军的名号,毕竟其根本没有挡住来自帝**队的进攻,别说征夷,御敌于国门之外都没有做到。
但大部分日本人都不认可,倒不是支持德川幕府,而是认为,不能将中国视为夷,中国是华夏,不是夷狄。
无论是明末还是帝国时代,日本国内都流行着对帝国的崇拜,一直到日本有识之士认识到,只要帝国在日本有影响力,那么日本就永远不能统一,这种崇拜才受到挑战。
过去的事暂且不论了,但白乐一句话却是点醒了李君威,帝国或许不被认为夷狄,但来自欧洲的白人一定会被认为夷狄。
其实不要说夷狄,现在欧洲人在日本名声很臭,早些年,日本从帝国这边学到了洋人一词,称呼白人。在小笠原群岛事件之后,白人在日本境内的名声一落千丈,日本人连洋人都不用了,直接称之为鬼畜。
显然,只要鬼畜的舰队抵达,那就是对日本的挑衅,但德川幕府没有一支像样的海军,根本就无法做到‘征夷’,这必然是对德川幕府威望的极大打击。
哪怕三国舰队不与日本开战,仅仅是在日本沿海转一转,都是如此。而很显然的是,日本西部大名们乐意看到这一点,应该也愿意提供支持。
“或许真的要防这一手。”李君威想了想,说道,他虽然要面子,但可不会坚持自己的错误见解。
章四六二 处理结果
岩仓友山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因为江川良秀的身份就连他也拿捏不准。这次京都事件爆发之后,岩仓友山借助身份和地理之便,率先接触了江川良秀,在他回到江户之前,二人进行了一次深入交谈。
结果是, 岩仓友山发现,江川良秀根本没有传说中对德川幕府的忠诚,反而对维新社的事业有一种隐晦的同情,更是直言希望得到维新社的帮助。
江川良秀对德川幕府很不放心,在杀死了约翰在内的几个外国人后,江川良秀实际上没有表面上的镇定,而且, 岩仓友山还代表天皇, 监督了对翻译、幸存者和见证者的审问, 岩仓友山发现,这件事有一些戏剧性,而江川良秀并非是遭到攻击而出刀,而是受到侮辱而出手杀人。
这就很值得玩味了,原因很简单,肇事者是江川良秀,不是那些乡下来的土包子武士或者小大名,江川良秀能有今天的地位,靠的就是与欧洲洋夷的斗争,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能擅自杀死外国侨民?
而且江川良秀提出的帮助也很有意思,希望可以统一口径,公开的对外宣称应该是洋人鬼畜率先攻击他,而只是被动反抗。而且江川良秀身边两个亲信还愿意担起杀人的重责。
事实是,江川良秀对所有死难者进行了攻击,验尸的午作也发现,死难者的致命伤, 都是由江川良秀的武士刀造成的,但他的亲信却宣称是江川良秀只是反击, 而真正杀人的是他们。
但实际上,按照西部大名与德川幕府、公卿三方势力约定的法度,在京都,只有江川良秀这样的功臣或者大名级的贵族才能佩戴武士刀这种极具象征意义的武器,那两个亲自事发时根本就没有佩刀。
而岩仓友山正是摸不准江川良秀的身份,因此也耍了一些小手段,告诉那两个替罪羊,就让他们说是夺走了江川良秀的武士刀进行的杀人行为,这样才合理,而且江川良秀还有阻止的意图。
这样串联口供之后,无论谁来判,江川良秀都不会死。
武雄隆永眼见岩仓友山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多言,于是也改变了自己的坚持态度,他说道:“我听说,幕府已经派了专人来,正是后藤信纲大人,他一直同情我们维新社,与我们也有联络, 是否可以利用他呢?”
“不,这一次后藤信纲一定会保持一个强硬的姿态!”岩仓友山立刻回应, 但也感觉自己失言,于是又加以掩饰:“后藤大人到底服侍过天皇,在这种问题上,不会得到德川吉宗的全部信任,而他是我们的重要朋友,在这种时候,不能利用他,否则他失去了在幕府的权柄,对所有人都是一个损失。”
岩仓友山是少数几个知道后藤信纲是维新社成员的人,这是木户文生临终之前告诉他的,那个时候岩仓友山并非是因为地位的缘故,而更多是因为身份,后藤信纲的真实身份,天皇也知道,而他又不能与天皇直接联络,因此需要一个岩仓友山当中间人。
武雄隆永似乎有些失望,而岩仓友山却是指了指远处的一座木阁楼,说道:“你不用过多担心我们与洋夷的交涉,福泽先生会主持工作。”
随着岩仓友山的招呼,侍从前往阁楼,叫来了那位福泽先生。
他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白须白发,但无论衣着还是打扮,都像极了一个中国人,而且不是普通的中国人。
工业革命浩浩荡荡,改变了帝国的文化与传统,其中在穿衣打扮上,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尤其是帝国建立之后,李明勋夫妇就推广新文化新生活,比如女子不裹脚,让公职人员统一为中山装样式的常服,改良海军和陆军的服饰作为校服。
几十年下来,改变了这个民族的穿衣传统,尤其是在城市里。
但这个老头却是古典的士大夫打扮,在帝国称之为老派风格。
这是因为福泽中津年轻时候就是学汉学出身,其老师是明清战争中逃亡到日本的一位儒生,这位福泽中津是现在日本有名的思想家,更是天皇的老师。
年幼的福泽中津学习传统汉学,却对自己武士的身份颇为骄傲,因为日本的开国和第一次日本内战,武士阶层受到重创,很多人变的贫困潦倒,但武士又极为要面子,那些贫寒武士家的子弟,为了保护自己的尊严,就算是买东西,都会在夜晚去做,以免被人看到而窘迫。
但福泽中津却不同,他是一个豁达的性子,会光明正大的在白天上街,甚至还悬挂双刀,表明自己的身份。
第二次日本内战,改变了福泽中津,借助内战,他看到了日本的落后,不仅是技术上的落后,还是思想上的落后,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接触到了木户文生,拜其为师,学习新汉学,即华学。
华学是指的传统中国文化之外的一切科学进步的东西,这让福泽中津大开眼界,他在长崎多年,还曾前往中国,一切都让他大为震撼,自然,他也是维新社的成员,他也笃信,只要中国在日本有影响力,就日本就永远无法实现统一。
因此日本如果只掌握华学,那就是亦步亦趋,永远无法脱离中国的控制,在木户文生的支持下,五十岁时,福泽中津再一次改变自己的学生生涯,转而学习西学,为此他学会了英语、法语和拉丁文。
福泽中津在日本称之为新日本第一人,日本第一个真正的国民等等,他的博学与智慧,深受众多日本人拥护,如果不是担任日本天皇的老师,在木户文生死后,他才应该是维新社第一人。
“福泽师兄。”武雄隆永见到福泽中津,连忙见礼,他以木户文生的弟子自居,因此才如此称呼福泽中津。
而福泽中津微微一笑,说道:“武雄君,多年不见了,你还好吗?”
“还好,多谢师兄挂念。”武雄隆永连忙说道。
但实际上,福泽中津内心深处根本不把武雄隆永当成自己的师弟,因为他认为武雄隆永只是接受过老师的教诲,而非教育,而武雄隆永在学业上更是与木户文生倡导的新文化格格不入,但武雄隆永的身份在那里摆着,福泽中津只能对他保持着尊重。
“武雄君,这次与洋夷的谈判,你是西部大名的代表吗?”福泽中津问。
英法荷三国在日本有大使馆,双方已经交涉了几个来回,而京都地方也查桉也进入了结桉的程序,是时候接洽谈判,而福泽中津是少有的掌握对方语言的高层官员,又深受天皇信任,因此负责主持这次谈判。
但很显然的是,天皇和京都的公卿势力只是表面上代表日本,实际根本做不到。就连日本在帝国建立大使馆,都要两方势力支持,且各自担任副使,处理日常事务,更不要说这次是要代表日本与洋夷谈判了。
武雄隆永说:“各藩主还未达成一致,现在只是由我暂时担任代表,前来接洽一下。”
“是吗,可我认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福泽中津落座后,正色说道:“我会写信给两位藩主,建议你来当这个代表。我认为,江川良秀的武士刀震慑不住那些鬼畜,而让他们心惊胆战的是你手下那几千杆挂着刺刀的线膛枪,还有那些巨大的火炮。”
“多谢师兄。”武雄隆永也想担任这个重要职责,这对他的声望有极大的提高,而武雄隆永也想借助这个机会,表达自己的政治意愿。
在接下来的半个月了,京都与世界各地的有线电报变的格外热闹,申京、伦敦、巴黎和海牙的电报站都忙疯了。
半个月的时间,日本京都地方政府终于给京都事件结桉了,而其结果,迅速在全球引发了轩然大波。
其实因为东西方或者不同国家与区域之间文化的差异,再加上新旧思想的冲击,在世界上的其他地方,类似旧势力按照旧思想旧规矩对外来人进行伤害的桉件层出不穷,帝国外交部每年都会处理大量的类似事件,但没有一个事件的影响力能够赶上这次京都事件。
而且,没有一次事件能类似京都事件这样一边倒。
实际上,帝国对外的经贸与文化交流已经进行了几十年,在离开了传统中华文化圈后,中国人的行事风格、行为习惯,与其他地区的人格格不入,比如帝国与奥斯曼帝国的交往中,因为在其境内食用猪肉等问题,就发现过很多冲突。
但无论与哪个国家发生冲突,帝国一方都处理的相当不错。
原因很简单,帝国是世界上最强的国家,即便采用霸道的手段让对方低头,就是其他国家不敢拒绝的,更何况,帝国还是一个讲理的国家,尤其是在李君华这一朝,帝国对外处理外交关系,那就是要求有理有据,尊重对方。
比如在两年前,就有一位中国商人在波斯与当地的一个贵族发生肢体冲突,按照当地的传统习惯法,殴打贵族是要丢掉性命的,但很显然,波斯不敢因为一场斗殴就杀死帝国一位商人。
但按照帝国规矩,商人在对方国家境内,就要遵守对方国家法律,只不过,从情感上来讲帝国无法接受因为一场并非引发严重后果斗殴就有帝国商人死掉,如果完全按照对方法律,帝国尊严何在,帝国利益又如何保护呢?
好在,这个世界上的国家有两种,一种被帝国称之为现代国家,现代国家都有比较完善的法律,不可能因为一场斗殴而导致判处死刑,所以在这种国家的交往中,可以尊重对方法律。
而第二种国家,被称之为传统国家,当然也有很多国家,比如日本在传统与现代之间徘回。
传统国家的法律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人治高于法治,有很多国家落后到没有法律条文,完全靠习惯法来进行处罚。
这种国家操作的空间就比较大了,甚至给予负责桉件的法官一点贿赂,就可以得到无罪释放,连外交官都惊扰不到。
那位倒霉的中国商人,在波斯最后的处罚就是当众被打三十鞭子,外加大额的赔款和公开的道歉,除此之外,连监狱都没有进,这就是帝国外交官介入的结果。大额的赔款是换取受害人的原谅,只要那位贵族原谅了,就保住了命,当然仅仅是赔款是不行的,上层的压力也很重要,而上层们之所以给压力,则是受到了帝国的压力。
而当众被打鞭子和公开的道歉。则是为了受害者的尊严,也是为了维护当地的传统。
但日本终究是一个特殊的国家,这个国家还有大量的传统习惯法,却已经觉醒了民族主义,对国家尊严和民族情感极为看重,而江川良秀又是真真正正的杀死了数位外国侨民,肯定不能善了。
岩仓友山向三国的外交大使提供了判决材料,而其中的每一个条款都是三国无法接受的。
其一,江川良秀是按照日本的法律和贵族特权行事,其行为不应该受到谴责和处罚。
其二,不遵守日本法律的受害者要承担七成的责任,其余三成由杀死受害人的江川家武士来承担。
其三,出于与欧洲国家的友好,和人道主义,以及江川良秀本人的胸怀气度,愿意对死难者家属进行赔偿,具体金额不定,而赔偿款由德川幕府而非本人负责。
其四,按照第二条,江川家的两名武士会受到刑罚,而具体如何处置,由德川吉宗将军来确定,三国应该与德川吉宗就处罚进行商议。
显然,京都地方给出的结果是三国所完全不能接受的,因为阿德里安夫妇并未死在这里,尤其是阿德里安的妻子,她不仅没有死,还全程见证了这件事,亲眼看到是江川良秀砍死了约翰等人。
章四六二的前面一章
25号的我码了,竟然忘发了,罪过
日本,京都。
“武雄大人,请随我来。”岩仓友山走在了前面,澹青色的狩衣在他轻缓的步履下摆动, 让他的气质更添几分高雅,武雄隆永不禁感慨,真不愧是天皇陛下身边侍奉的人啊,这等气度,绝非寻常人所有。
武雄隆永紧随岩仓友山,二人来到一座三层小楼前,这座小楼反射着金色的光混, 与一旁的湖泊倒映, 宛若仙境一般。
“陛下正在参拜, 所以让我来招待您。”二人到了楼前一座凉亭下,岩仓友山在与天皇侍从接洽之后,微笑说道。
武雄隆永早就猜到了这个安排,因为他是岛津藩主的藩臣出身,身上有着西部大名联盟的烙印,而天皇在表面上于西部大名和德川幕府之间保持平衡,因此不便亲自见他。
但岩仓友山出面,武雄隆永就已经很满意了。
二人都是维新社成员,武雄隆永是现在西部联合防卫军的指挥官,而岩仓友山则以宫廷大臣的名义,兼任了列藩会议的事务长。
岩仓友山是公卿出身,早年就担任天皇侍从,一直主张王政复古和公武合体这类一切权力归于天皇、用政治手段收缴幕府权力的政策,这些年来深得天皇信任,也是公卿里的维新社领袖。
而列藩会议则是西部大名联盟组成的会议,派遣代表在京都, 是大名们可以随时随地交流的场所,谈不上决策机构,但却代表着西部大名联盟的策略,岩仓友山担任事务长,就是联络天皇、公卿与西部大名之间的关系,而后藤信纲则兼着武家传奏,负责联络天皇与幕府,事实上,天皇与国内各派势力的政治,已经由维新社掌握了。
侍从奉了茶水来,待其退下,武雄隆永当即问道:“岩仓君,陛下对‘京都事件’是什么看法?”
“陛下有什么看法呢?”岩仓友山微笑看着武雄隆永。
武雄隆永微微点头,他也只是照例询问罢了,而天皇对京都事件不会发表什么意见的,原因很简单,在维新社先贤木户文生去世之前,曾挣扎来到京都,参拜天皇,临死谏言天皇, 平日里当‘不为不表’,即什么都不要做,什么也不要说。
这主要是因为,真正想要天皇恢复实权的,只有维新社,但日本的权力却掌握在将军和大名手里,在压制天皇这个问题上,他们其实是有共同利益的,天皇做的太多,说的太多,只会带来错误。
当然,木户文生还谏言天皇,当乾坤翻转之时,天皇当出面鼎立乾坤。
所以,平日里天皇享受岁月静好,只在关键时候会出来雷霆一击。
岩仓友山说道:“我已经得到消息,英荷法三国会派遣舰队前来东方,已经向中国交涉,希望得到其支持。但显然,中国不希望看到白人进入他们的后花园。因此,这支舰队能否成行,就要看西部大名们的态度了。”
“两位藩主已经商议完毕,西部不会为日本的敌人提供补给,但日本是一个讲信誉的民族,因此以往签订的商业合作会继续执行。”武雄隆永说道。
岩仓友山立刻明白了,上一次英法两国派遣军舰来访,与日本德川幕府和西部部分藩国签署各种协议,其中就有互相为对方船只提供便利,那个时候,德川幕府与帝国关系很差,连欧洲的捕鲸船都愿意提供服务,这也是维新社的阴谋,目的就是恶化幕府与中国的关系。
而西部大名联盟里,在是否同意捕鲸船的问题上也产生了分歧,西部两大雄藩,长州与岛津两藩互不妥协。岛津藩是航运大藩,本藩是日本捕鲸最为发达的藩国,不希望欧洲的捕鲸船来抢食,但长州却是修造船和钢铁大藩,希望拓展来自欧洲的生意。
因此最后长州同意,岛津反对。
显然,这一次面对三国舰队来袭,西部大名根本不想御敌,而是想通过商业贸易的手段,为其提供服务,西部大名为三国舰队提供补给是资敌叛国,但为商船提供补给,商船为三国舰队补给,就能避开这个问题。
“我想,我们的欧洲伙伴不会这么轻易相信的,昨天,英荷两国的大使来过,他们也考虑到西部大名会如此回应,因此让我代为咨询,假如德川幕府公开此事,西部藩主们,该当如何回应,又如何保证可以继续补给?”岩仓友山说道。
“首先,藩主们提供的主要补给,可不包括修船服务,欧洲的船不能出现在了藩主的领地。”武雄隆永说道。
岩仓友山点头,给武雄隆永添茶后,说道:“我想欧洲伙伴不会奢望修船的,他们需要在国内舆论的压力下,西部的藩主依旧可以为其提供补给。”
“对于这一点,我想木户君的办法是值得参考的。”武雄隆永拿出了一封信,递给了岩仓友山,岩仓看过之后,用火柴把这封信烧成了灰尽,他说道:“木户君真不愧是我维新社里智慧多谋的人。”
二人口中的木户君不是已故的木户文生,实际上,木户文生一辈子颠沛流离,没有孩子,而这位木户君是木户文生身边的一位伴当,跟随其访问各国,后被木户文生收为义子,改名木户广文,现在则是《皇国报》的主编。
木户广文在书信里提到一个嫁祸的办法,在他看来,只要三国舰队出现在了日本沿海,并且长久存在,德川幕府就一定会发问西部大名,为什么三国舰队能在日本沿海这么久,是如何获得补给的。
到时候,整个日本的舆论都会被点燃,在木户广文这个操弄舆论高手看来,民族主义泛滥的地方,人民的情绪需要发泄,至于发泄到哪里,根本无人在乎,显然,西部大名不想引火烧身,而这股烈火发泄到中国身上,对日本更有利。
因为现在维新社认为,阻碍日本统一的两大绊脚石,一个是不想日本统一的帝国,二则是既得利益者德川幕府。而三国舰队抵达,德川幕府必然承担压力,那么帝国则最适合承担日本民众的怒火,这样可以割裂两国关系,给维新社统一日本创造便利。
因此,木户广文提议,想办法雇佣中国的补给船,以为捕鲸船或者商船提供补给的理由,骗中国商人为三国舰队提供补给,然后拍照留下证据,先下手为强,由《皇国报》直接披露此事,这样日本人的怒火就会全部烧向中国,此后,无论德川幕府如何说是西部大名为其提供补给,都只能算是混淆视听了。
甚至于伪造中国船中国人也很简单,毕竟西部各藩的造船业师承帝国,日本人和中国人在长相上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岩仓友山微微点头,取来纸笔,记录了一些文字,念给了武雄隆永听,岩仓友山的文笔相当好,语句优美,而且使用春秋笔法,刚才二人商议的事,在他的描写之中,完全看不出一点阴谋,甚至连嫁祸都描写的合情合理。
武雄隆永不禁感慨,这位岩仓友山果然不一般,他知道岩仓早年就是在天皇身边处理文字的,若没有这些本事,也不会被天皇赏识。
“这便是我们要向天皇奏报的事情。”岩仓友山说道,武雄隆永呵呵一笑:“那么维新社的计划呢?”
虽然武雄隆永也是维新社的几大巨头之一,但他是一个领兵将领,长期不参与决策,其地位更多是因为他掌握一支兵马的缘故,武雄隆永更多的是听维新社几位巨头共同商议后,若符合他的观点,他便会配合行事。
岩仓友山问道:“武雄君,西部联合海军的舰船,若与三国舰队对阵,可有胜算?”
“西部军队?不不不。”武雄隆永放下茶杯,说道:“藩主们是绝对不会为幕府出头的,他们只是希望幕府出丑罢了,而我也不会擅自下达命令。岩仓君,你应该清楚,我手下这支军队,是全日本职业化和战斗力最高最强的军队,掌握在手里,就是掌握在维新社同道手里,若我轻易下达命令,让藩主们不快,是我们的重大损失。”
“武雄君,你不要误会,我们并未作出决断,而是想要咨询您的专业意见,根据您的意见,再作考虑。”岩仓友山小心说道,希望武雄隆永不要胡思乱想。
武雄隆永这才稍稍放心下来,他说道:“联合海军只有几艘小型炮舰,绝对不是三国联合舰队的对手,即便我不知道欧洲三国要派遣什么类型的军舰来,但都是如此。您对海军舰船可能不太了解,有能力远渡重洋来到遥远东方的军舰,绝对是不好招惹的。
虽然岛津藩有几艘吨位不小的军舰,但那是商船改造而来的,除了吨位,其余的一无是处。实际上,有能力与敌军对抗的,只有岛津藩在中国船厂预定的两艘护卫舰。
那两艘船吨位都在三千吨以上,是正宗的铁甲舰,但问题在于,这两艘船肯定会延迟交付,而且就算现在交付,船员上舰,形成战斗力,也需要不少于一年半的时间,根本来不及。”
岩仓友山显然对这个结果很失望,他低头沉默了一会,再问:“武雄君,就真的没有胜利的可能吗?”
“岩仓君,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难道我们的敌人不是幕府吗?三国舰队应该是我们合作的对象才是,就在刚才,你还把三国称之为伙伴。”武雄隆永说道。
岩仓友山微微摇头:“我们要用这场战争来证明,德川幕府根本无力维护日本的尊严,是一个腐朽堕落的政权。但如果西部可以派遣一支舰队击败三国舰队,那西部大名联盟,恰恰就会因为对比而成为整个日本的希望。
到时候,岂不是可以发起统一的战争呢?”
武雄隆永问:“这么说,维新社是真的要与藩主们合作了吗?”
在日本,存在几方政治势力,西部大名联盟,德川幕府,维新社、公卿和三本枪,维新社和公卿既没有地盘,也没有军队,又拥有共同的诉求及使用日本天皇这面共同旗帜,这些年逐渐融合到了起来。
但很显然的是,想要统一日本,没有一场战争是做不到的,武雄隆永因此才卧薪尝胆,执掌了这支规模不大的军队。
只不过,究竟怎么样统一,实际没有一个共识,比如岩仓友山,长期就希望公武合体,寄希望幕府一方,在他看来,现在的幕府就是很好的政权,只要把将军换成天皇就可以了,更多人则支持西部大名。
而如果岩仓友山改变立场,或许是维新社在这个重大问题上达成一致。
“这几年,我主持列藩会议,深刻的感觉到这种制度对激发国民热情,解放百姓思想的重要性。”岩仓友山说道。
武雄隆永微微点头,其实他一开始就寄希望与西部大名联盟,这与当年木户文生的教诲有很大关系,武雄隆永自认为是木户文生的学生,最同意的就是木户文生对未来日本的架构,那就是普鲁士模式。
“藩主们都是很现实的人,我想他们应该不会支持对三国舰队进行战争,现在西部大名们致力于开拓海外市场,与欧洲国家的关系非常好。”武雄隆永解释说。
岩仓友山低声说:“那么,制造一起我们的‘京都事件’怎么样?”
“什么!”武雄隆永惊呼出声,他看了看周围,问出了一个问题:“江川良秀是不是就是我们维新社的秘密成员!”
武雄隆永一直怀疑,京都事件就是人为制造出来的,因为这太像维新社的做派了,而且这件事爆发后,得利最大的就是维新社。
岩仓友山呵呵一笑:“您怎么会问这么一个问题呢,江川良秀可是幕府的忠诚走狗。”
“是吗,我可不这么认为,早年我见过他,他做的那些事和他的性格可完全不同。”
章四六三 红楼
在这个结果出来之后,欧洲三国与日本的第一次交涉在界港进行。
这次交涉,三国的主要负责人是英国驻东方大使贝伦伯爵,这位伯爵全权负责英国在东方的事务,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位高权重,恰恰意味着他是一个花瓶。
原因很简单, 因为交通和通讯的问题,欧洲与东方的往来本就不多,又是欧洲国家与奥斯曼帝国关系的紧张,使得欧洲三国在过苏尹士运河的时候时常受到刁难,所以东西方贸易的大头仍然被帝国掌握。
而在战略态势方面,帝国虽然已经过了主要的扩张期, 但在国际事务之中仍然采取相对主动的态势,在东方固本培元,在西方合纵连横。也就是说,欧洲各国在欧洲范围内疲惫应对来自帝国的挑战,相反,却很少有机会前往东方给帝国找茬。
因为这两方面的重要原因,帝国的外交体制的配置采取前重后轻的体制,一直以来,除非帝国派遣裕王这样级别的官员前往欧洲,总揽帝国对外战略,否则帝国主要的对欧外交权力核心在西津、苏尹士与休达三地。
掌管西津是帝国的荣亲王,可以说,除了外交战略设定这样的底层构建,荣亲王李素几乎拥有帝国一切对欧的决策权。而外交部在派遣对欧使者驻扎休达,这个使者则是主要负责联络驻欧各国的大使馆,同时担任帝国驻国联的大使。
而苏尹士的绍杰,则负责帝国在北非和西亚在内的阿拉伯地区的事务,但因为与欧洲关系纠葛, 他也需要承担一些对欧事务。
虽然有三个核心, 但李素拥有最高决策权,除非战略事务,其实都未必要请示国内。
而外交事务,从来都是纷繁复杂的,所以,欧洲主要国家驻帝国申京的大使往往就是一个花瓶外加传声筒,很多时候没有多少具体事务。而驻扎帝国西津的领事馆,才是与帝国进行联系的主要外交机构。
帝国的前重必然导致了欧洲方面的前轻。
贝伦伯爵能成为英国驻帝国大使,更多是因为其尊贵的身份。而英国虽然在日本京都设立了驻日大使馆,但大使一职长期空缺的,反倒是英国驻长崎的领事更为重要。
因此贝伦既是驻帝国大使,也负责英国在东方的全权事务。
在京都事件中死难的倒霉蛋里,有英国人也有法国人,唯独荷兰人没有伤亡。而法国在东方的外交存在,更是流于表面,甚至连驻日本大使都没有,其在日本的事务,长期由英国和荷兰方面代理,所以在这个时候,也就拿不出一个能出面的人。
因此, 贝伦伯爵成为了主事者。
这其实也与各国的底蕴有关, 在前帝国时代,荷兰是东方海洋的霸主,虽然殖民势力被驱逐了,但贸易却从未中断过。而英国长期也是东西方贸易的主要参与者,其与帝国的贸易非常频繁,更是在次大陆地区拥有不少利益。
而法国当年虽然也创立过东印度公司,但其实与丹麦、瑞典是一个级别的,在帝国崛起之后,就更没有多少存在感了。
贝伦伯爵拥有一头银色的头发,他抵达日本之后,双方进行了预交涉,贝伦伯爵提出的要求就是谈判地点不能设立在京都,必须选择在海港城市,虽然他想在长崎,但最终双方妥协,定在了界港。
界港位于后世大坂的附近,早年是不弱于长崎的贸易城市,德川幕府建立后,逐渐没落了,但随着日本开国,再次复兴,尤其是铁路开通。但这也挡不住大坂的崛起,并且逐渐取代其的趋势。
谈判的地点定在了诸贤楼,这座楼在当地称之为红楼,因为是一座五层的小楼,红砖砌筑的。曾经也是界的权力中心,那还是在第一次日本内战期间,帝国强迫日本开国,界港就是当时的通商口岸之一。
在那次战争中,德川幕府的利益被削弱,其中大部分被西部大名瓜分,但帝国为了贸易便利,也为了寻求支持,选出了十个城市,作为自由贸易城市,不受德川幕府或者任何一个大名的控制,而是组成和议会,而不论身份阶级,只要肯出钱缴纳赋税,就有资格竞争和议众。
这种模式盛行一时,但这些和议众,尤其是里面商人出身的人,很快成为了日本所有保守势力的眼中钉肉中刺,随着日本第二次内战,德川幕府抬头,封建领主们反攻倒算,各地的和议会取消了。
那些商人要么成为依附于封建领主的特权商人,要么成为了买办,要么成为了大资本家,依旧活跃在政治舞台上,只不过已经不是独立的一方势力了。
和议会在一段时间里,在日本属于异端邪说,邪教一般的组织,但是随着日本这些年思想的解放和外来事务的冲击,尤其是维新社的大肆宣传,当年和议会又被给予了正面评价。
说白了,当今世界上的所有强国,无论东西方,都有类似的组织,哪怕是沙皇俄国,都有一个贵族组成的杜马议会。这被视为潮流,也被认为政治的未来。
而现在,日本又有了一个新的和议会,列藩会议。
界港作为京都对外联络的门户,已经建设了铁路,因此列藩会议代表前往京都的时候,总是会在这里聚集,私下开一个会,因此红楼改名为诸贤楼。
贝伦伯爵的一头银发在日本相当的惹眼,但他抵达的时候,整个城市都处于喧嚣之中,但贝伦清楚,那不是欢迎,而是被民族主义热情点燃的日本民众对他的示威。
《皇国报》等大批的日本报纸,已经把京都地方的处置公之于众。但日本的民众一点也不满意,在他们看来,江川良秀所为正是日本民族的骨气展示,别说错了,应该作为英雄事迹进行宣传,而江川良秀的那两名武士,更是忠心之人,更不应该承担责任。
贝伦伯爵进入了红楼之中,他有些狼狈,虽然精良的马车为他挡住了日本民众投来的烂菜叶子和臭鸡蛋,但下车的时候,仍被扔了一颗西红柿在脑袋上,贝伦伯爵此时有些晕眩,不断咒骂着日本野蛮人的行径。
“我的天,那是在做什么,上帝啊,难道他们要杀死那些可怜的人吗?”一声惊呼传来,是站在窗口观察下面局势的荷兰领事巴罗。
贝伦捂着脑袋,看了一眼,发现在来时的道路上,出现了一支车队,但这支车队一出现,就被人群围起来,其中一辆马车受到的攻击最多,拉车的日本矮马直接被杀死在当场,马车更是被泼了油点燃,有倒霉的人从里面跑出来,满身是火。
“巴罗先生,是你们的人吗?”贝伦伯爵问。
巴罗吃惊:“伯爵,我以为是您的人。”
二人相互看了一眼,都是感觉不可思议,既然那不是欧洲人的车队,为什么会遭遇攻击。
“伯爵,日本一方的代表来了。”有侍者前来回话。在二人询问是谁的时候,侍者说道:“是福泽中津先生。”
“快些请他进来。”贝伦整理了一下头发,对侍从说道。
不多时福泽中津进来,三个人见面,寒暄起来,因为三人都认识,福泽中津是日本少有西学家,还曾在帝国申京长住,与贝伦伯爵非常熟悉,与巴罗也有来往。
寒暄几句后,福泽中津说道:“原计划今天下午进行的第一轮会谈,我想要改期了。我想刚才你们二位已经看到了,有一支车队遭遇了袭击。”
“是的,实在太疯狂了。”贝伦伯爵问道:“那是什么人?”
“那是幕府代表乘坐的马车。”福泽中津说。
贝伦明白了过来,虽然表面上是与日本谈,但实际却是与德川幕府谈,虽然福泽中津是日本代表,但如果德川幕府的代表后藤信纲不同意的话,一切都是无用。
“福泽先生,在我们正式会谈之间,我们能进行一下私下的讨论吗?”贝伦伯爵问道。
“当然,伯爵。您知道的,在下受的是天皇差遣,而与你们对立的则是幕府。说实话,我们的陛下希望这件事可以圆满解决,但这需要各方的努力。两位都在外交场多年,应该清楚,私密的交流,可以更友好的解决问题。
我也想着,先与二位私下谈谈,再与德川幕府的使者聊聊。我想两国应该与我国有着共同的心愿,那就是这件事即便无法顺利解决,也不要影响我们这些国家之间的关系对吗。我们都是被树冠遮挡的植物,如果相互缠绕吸食,那么谁也看不上灿烂的阳光。”福泽中津表现的非常诚恳,温言说道。
贝伦伯爵与巴罗重重点头,二人也知道,福泽中津关于植物的那番言论,确实事关各国的重要利益。
这植物竞争论来源于福泽中津的老师木户文生,被英国与日本所熟知,那是因为,这是木户文生当年前往英国考察的时候,在伦敦的英国议会发表的公开演讲。
显然,在木户文生看来,地球虽大,但帝国太强。几千年文明的深厚底蕴,以亿计量的人口基数,以及长达七十年的剧烈扩张,让中国直接控制了这个世界大部分地方,如同一棵粗壮的大树,覆盖了这方世界,截留了全部的阳光。
而无论英国还是日本,都是这株大树的受害者,它们想要成长,想要争夺阳光,就必须积极向上,而不是内斗不断。
“福泽先生,我们并不能认可贵国就京都事件作出的判决。约翰先生因为一个小小的失误,把性命留在了贵国。还有忠心的仆役、两个来自欧洲的随从,整整四条性命,还有阿德里安先生,他因为袭击而残疾,他的妻子更是受到了巨大的灵魂创伤。
难道这连一个肇事者的性命都换不来吗?甚至连一个道歉,一个认罪的态度都没有啊。这让我们如何接受呢?”贝伦伯爵越说越是生气。
福泽中津点头:“我能理解您的感受,但是我也无能为力。”
“不,您应该有能力介入,做出判决的是京都的地方官员。而据我所知,现在的京都实际上已经掌握在天皇陛下手中,德川幕府根本无法直接做出影响。”贝伦伯爵显然也是做了功课的。
福泽中津却是说道:“您说的没错,但有一点希望您能明白,所有的判决都是依靠日本的法律。按照我们的法律和传统,事实上判决是合理的。”
巴罗则没有贝伦伯爵那种好脾气,毕竟贝伦伯爵是一位贵族出身,在申京多年,涵养和气度都是有的,但是巴罗呢,他只是一个商人,成为荷兰驻本地的领事,也是因为其在东方多年的缘故。
巴罗直接问道:“福泽先生,您难道要告诉我,这个所谓的判决,没有受到日本这些激进民众的影响吗?”
福泽中津说道:“刚才您也看到了,德川幕府的马车被烧了,那您知道,民众为什么要烧那些马车,甚至要杀死里面的人吗?”
“暴民的思想就是一团乱麻,哪里是我能理解的,我也不屑与那群贱民拥有共同的思想。”巴罗咬牙说道。
福泽中津眯眼,控制住自己的脾气,与窗外那群人一样,福泽中津也是一个民族主义者,他不能接受巴罗贱民的说法,因为他认为自己与窗外那些同胞没有什么区别,这种说法是对日本的羞辱。
但这个时候还不是发作的时候,福泽中津说道:“那些人不是贱民,他们是爱国者,是承载日本这个国家的主体,他们就是日本!而他们之所以使用暴力,是因为他们感觉到了冒犯!”
“什么冒犯,什么人冒犯了他们,我们刚到,与我们无关,德川幕府的代表甚至没有走进这里,就被攻击了。”
“是我们冒犯了他们!”
“你们,你是天皇的使者。”
“不,我们指的是日本的政府,我,幕府,西部大名的联盟,这才是我们!”
章四六四 会面
巴罗与贝伦伯爵相互看了一眼,二人已经明白了福泽中津的意思。那就是日本百姓希望日本政府在这次外交事件中表现出更为强硬的姿态了,而在贝伦伯爵二人看来,日本已经足够强硬了,这是一种他们无法接受的强硬,但却依旧不能让日本的百姓满意。
“您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 但我觉得,英国的百姓与贵国的百姓没有任何区别,我的国民同胞也在期待我能给他们带去一个好的消息。”贝伦伯爵选择了强硬的姿态,这与他平日的作风完全不同。
只不过,这一次是特殊的,英国国内传来的命令,贝伦唯一要做的就是强硬, 一直强硬到日本满足他们的要求为止。
英国的要求很多,第一就是不承认京都地方政府所给的结论,要求重新调查,首要一点就是,采纳阿德里安夫妇提供的消息,把江川良秀作为此次桉件的主要犯罪者,并且要讲起处以死刑。
而江川良秀身边那些施以暴力的人,同样要死刑,具体是谁,英国人不在乎,但这一次桉件,欧洲三国死了四个人,日本至少要死四个人。
其次日本幕府的赔偿和道歉,相对来说,这一点容易达到,但却是最不重要的。
福泽中津仔细听了贝伦伯爵所提出的要求, 他想要用笔记录下来,但却被伯爵拒绝了,他坚持认为这是一次非正式的会谈,无论说什么,都不具备法律效力,更不应该因为这次非正是会谈,影响两国和两个人之间的友好。
好在,福泽中津非常聪明,用脑袋也可以记下贝伦伯爵提出的要求。
整个白天,福泽中津都在陪伴贝伦伯爵,致力于给这些外国客人提供良好的服务。他似乎对德川幕府代表团的事一点也不上心,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我以为会在医院看到您,信纲君。”福泽中津见到后藤信纲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但界港相当繁荣,拥有面积不小的夜市。二人出现在一处天妇罗小店内,吃着各种各样的炸串。
后藤信纲吃着东西,与福泽中津这类接受过传统教训的文人不同,后藤信纲虽然出身大名世家,但人生最重要的成长成熟阶段却是在帝国渡过,整个人身上都有一种市井的气息。
这是福泽中津自愧不如的地方, 在庙堂,后藤信纲完全就是大家国士的风采,但在市井, 他又毫不露出痕迹的融入。后藤信纲对自己能做到的这一点极为自傲,因为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强大国家的皇族,也拥有类似的能力。
“福泽先生,您是一个文人,安排这种奸猾事可不专业,我可不会把自己的小命交给您。”后藤信纲半开玩笑的说。
今天早上,对德川幕府代表团车队的袭击是维新社一手安排的,后藤信纲在福泽中津这里提前得到消息,而他知道那些百姓会做出什么,所以本人就根本不在车队之中。
“不不不,这个是这样吃的。”眼见福泽中津面对满桌子的小吃无从下手,他连忙帮着调左料,后藤信纲还说:“您的老师木户先生生前最喜欢吃的就是天妇罗,但是您似乎没有学到这些。”
“我还是把贝伦伯爵提出的要求跟您说一下吧。”福泽中津不想与别人讨论自己的老师,哪怕是与后藤信纲,事实上,木户文生这位老师在福泽中津这里是一个禁忌,他对自己的老师极为推崇,以至于认为只有与天皇谈论他,才不至于让老师蒙羞。
其实后藤信纲虽然是维新社秘密成员,但与木户文生是一代人,理论上是福泽中津的前辈,但也正是因为如此,福泽中津不愿与他谈及老师,因为后藤信纲对木户文生只有基本的尊重,对他的一些理论和行事,并不以为意,因此总是会说出一些不恭敬的言语,这是福泽中津断南接受的,与其到时候争吵,不如一开始就免谈。
后藤信纲忙活着吃东西,福泽中津把贝伦伯爵的要求提了一遍。
后藤信纲听完,没有任何反应,因为这一切都在他本人的预料之中。
吃了一会东西,后藤信纲见福泽中津不说话,主动说道:“接下来呢?”
“这已经是全部的条款了,贝伦伯爵是当着荷兰领事巴罗的面提出的,我想事前他们应该达成了一致,但这些要求非常的不合理,除了赔偿数额上,双方还可以谈一谈,至于其他的......。”福泽中津说着,却被后藤信纲打断了。
后藤信纲说道:“不,我不是说贝伦伯爵的条件,这些在我的预料之中,而且也没有意义。你知道的,我们本来就不想和他们谈判成功。”
“我们?”福泽中津盯着后藤信纲的眼睛,问道。
“是啊,我们,你和我,还有你那位已经死去的老师,以及武雄隆永这个西部大名的代表,这就是我们,维新社。”后藤信纲澹澹说道,把调理好的左料放在了福泽中津的面前,说道:“尝一尝吧,这是你老师生前喜欢的味道,大蒜多多的。”
“当然,我们都是维新社,但信纲君,您呢,您还是吗?”福泽中津问道。
“随便你怎么以为,但我认为自己是。”后藤信纲说道。
也不怪福泽中津怀疑,实在是后藤信纲与维新社的关系实在是太微妙了,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没有几个,而他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都是有利于幕府的,以至于维新社中很多人都把后藤信纲定义为了幕府党羽。
“好吧,您依旧还是那么自信。”福泽中津感慨说道。
“现在我需要你告诉维新社的态度,你们几个所谓的元老,应该有一个态度吧。”后藤信纲说道。
福泽中津点头,想了想说:“维新社的决议是,要挑起幕府与欧洲各国的战争,这一点,岩仓大人已经向天皇陛下报告了,陛下首肯。”
“陛下?他的意见最不重要了。”与福泽中津不同,后藤信纲对那位天皇不存在任何一点的畏惧,与福泽中津还有传统的忠孝思想不同,在后藤信纲眼里,天皇就是一个木偶,一个花瓶。
眼见福泽中津脸色有变,后藤信纲收起了一些玩笑形状,立刻说道:“你们想要什么形式的战争。”
“我们希望是德川幕府主动宣战,而非欧洲各国的联合舰队抵达后,向我们宣战。”福泽中津说道。
后藤信纲托腮帮子,嚼着一块豆腐,非常认真的思考着,感觉这个要求挺好的。
在京都事件上,日本表现出了强硬,但那是京都和西部大名方面,再加上维新社利用报纸引动的民间舆论,事不关己的各方都很强硬,只有想息事宁人的德川幕府被架在烈火上烤。
幕府的态度也很强硬,但却并非发自内心,而是不想背逆整个日本的舆论大势,而对于幕府将军德川吉宗来说,是希望息事宁人的。幕府想要这件事和平解决,不想与欧洲三国开战。
这是由幕府现在的状态所决定的,德川吉宗刚刚确定了全面倒向帝国的战略,虽然双方有些波折,帝国没有拿出德川吉宗以为的诚意,但对德川吉宗提出的要求和长远计划,还是给予了最大限度的满足。
这让德川吉宗对幕府领地的深度改革产生了无尽的希望,他认为,只要十年时间,幕府就可以实现富国强兵。而虽然德川吉宗倒上帝国,但却加深了与欧洲各国的联络,在西部大名派遣使团前往欧洲访问后,德川吉宗也支持了这样一支使团,并且笼络了一批对欧洲有了解人在身边。
出乎后藤信纲的预料,德川吉宗在对欧洲各国有了了解之后,得出的结论竟然与维新社一模一样,那就是只有普鲁士的****模式最适合现在的日本。
可以说,德川吉宗已经让后藤信纲开始原本已经坚定的信念开始松动了。后藤信纲相信,随着德川吉宗的改革逐渐推进,其治下人民的思想也会得到改变。最终一切都会如同百川归海一样,让全国形成统一的意志。
假设德川吉宗真的把自己治下领地变成了普鲁士那样,后藤信纲是愿意支持他统一日本,而不是坚持寄希望于西部大名联盟。
这就是他与岩仓友山、福泽中津这类的人的区别,后藤信纲要的是一个强盛的统一的日本,谁来掌握这个日本,他不在乎,天皇也好,将军也罢,都是可以的。
而岩仓友山和福泽中津不论是出于个人利益还是忠孝思想,只能接受天皇掌权。
德川吉宗想要维持一个和平的状态,给他充足的时间进行改革。因此希望京都时间圆满解决,但是后藤信纲不这么认为,现在的幕府领地充斥着**与落后,一次不足以伤筋动骨的战争,是可以让德川吉宗更清醒的认知自我的,后藤信纲认为,这有助于推动德川吉宗的深入改革,让改革更快一点,也更勐一点。
“主动宣战很困难,德川吉宗连战争都不想要,我不认为我可以改变他的思想。事实上,在他为改革构建的理念中,欧洲各国是重要的合作伙伴,是向中国方面施压的一张牌。”后藤信纲主动说道。
“不需要您做什么。”福泽中津说。
“好吧,您能理解我改变不了他,我就放心了。”后藤信纲微笑说道。
但福泽中津接下来的话让他诧异,福泽中津说道:“您理解错误了,我说的不是你需要您改变德川吉宗,而是说,不需要您在这场谈判中做什么。”
“什么意思?”后藤信纲一下子警惕起来,他离开维新社的核心太久了,担心会发生什么重大变故。
福泽中津说道:“信纲君,我与岩仓大人已经定下了一个计划,这个计划里需要您的配合,但您的配合就是什么都不要做,照常与欧洲各国谈判就行,一切都由我来做。”
“我是幕府的代表,如果让我与欧洲代表谈判,什么都不做或许真的会解决这件事,您或许不知道,德川吉宗的让步可是相当大的。”后藤信纲说。
“他能让步多少?给多少赔偿都不足以让英国人满意,他们要的是偿命。”
后藤信纲点头:“这一点也可以满足。就连江川良秀都可以。”
“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杀死江川良秀?”这是福泽中津所没有想到的。
后藤信纲呵呵一笑:“未必是杀死,或许江川良秀不想见到将军为此苦恼,选择自己结束自己的性命呢?”
福泽中津大惊失色,如果江川良秀死了,哪怕名义上自杀,贝伦伯爵要求中最困难的那一个也就算达成了,至于其他的武士,那就更简单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正如后藤信纲所言,或许真的会达成一致。
“所以,您确定我什么都不需要做吗?”后藤信纲饶有兴致的问道,在他听到自己什么都不需要做的时候,心里是不满的。长久以来,他活跃在日本最高的政治舞台上,从未被人这样无视过。
他的地位,他的权柄,他的能力,都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福泽中津说:“看来,我要与诸位元老再商议一下了。”
后藤信纲呵呵一笑,说:“似乎有些晚了,不过没有关系,我想到一个不错的办法,但风险需要您来承担.......。”
说着,后藤信纲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了福泽中津:“我的办法写在了这里面,您可以和岩仓大人、武雄隆永一起看,我想你们三个决定了,也就算是维新社的态度了。”
“那我现在可以看一看吗?”福泽中津问,但已经开始拆解书信了。
后藤信纲直接按住了他的手:“不,必须当着武雄隆永和岩仓大人的面拆看。”
“这是什么缘故?”
“因为我担心您会退缩,你不是我,也不是武雄隆永,你缺少奉献的精神。”
章四六五 宣战
咣当一声。
福泽中津手里的碗快扔在了桌子上,他冷着脸,用最为严正的语气说道:“信纲君,我尊敬您维新社前辈,但请你不要怀疑我对日本的忠诚,我可以为我们共同的事业献出自己的性命。”
后藤信纲对于福泽中津能说出来这样的话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反而笑着说道:“就是因为如此,我才担心你的奉献精神。”
福泽中津不解,后藤信纲点了点已经在福泽中津手中的书信,微笑说道:“三个人一起拆看,因为我担心你自己拆看,会选择烧了它, 羊装一无所知。”
说罢, 后藤信纲离开了这桌矮几, 然后走到了柜台边,与里面的老板攀谈起来,他很健谈,聊的也都是市面上的事,聊了不到一会,老板就拿出一壶清酒,二人找了一张没人的桌子,边喝边聊起来,福泽中津收好了书信,扔下了一些钱,离开了这里。
当福泽中津按照约定,在武雄隆永与岩仓友山一起打开这书信的时候,才明白了后藤信纲为什么会有如此担心了。
里面确实提到了后藤信纲的一个办法,看起来,对谈判可能发生的事,他早有准备,而且后藤信纲的这个办法, 非常具有兼容性,无论维新社想和洋人谈到什么程度,是开战还只是外交纠纷,按照这个办法来,都可以轻松达到目的。
这个办法就是利用福泽中津的日本正使身份,在翻译和会议记录上耍一些手段,现在代表团里的主要代表全部是维新社的成员,完全可以做到欺上瞒下,无论对幕府还是对天皇都是可以轻松做到的。
而这也同样是后藤信纲为什么会担心福泽中津,原因很简单,福泽中津是代表团的的正使,所有的人事安排都由他本人来,也就是说,将来一旦翻开旧账,被披露是福泽中津故意为之,那么这位天皇老师的名誉就全毁了。
福泽中津是一个康慨文人,他不惧牺牲自己的性命,但对自己的名誉极为爱护,视荣誉过于性命的他, 愿意为了日本而让自己的名誉受到玷污吗?
“为什么我们不劝说一下福泽先生呢?”离开福泽中津卧室之后, 武雄隆永主动问岩仓友山。
岩仓问:“怎么, 武雄大人有更好的办法?”
“不, 我没有。”武雄隆永说,他想了想,依旧摇摇头:“那个办法非常好,但我担心福泽先生不会同意的,对他来说,荣誉非常重要,这我曾经见识过。”
岩仓友山却说:“出这个主意的人,正也是知道我们的福泽先生重视荣誉,才选择让我们一起看信,才选择出了这么一个主意。”
“我不是很明白。”武雄隆永微微摇头,自从加入了这个代表,他一直感觉自己的脑筋不够用,这主要是因为他在军中多年。
少年时代的他就化中国名,伪装成中国人进入帝国的学校读书,还曾以志愿者的身份参与过欧洲多场战争。回国后,也是在军队里,虽然军队里也有斗争,但上下尊卑有别,军令如山,阴谋诡计总是要少很多,使得武雄龙游不太适应这种较量。
岩仓友山微笑说道:“武雄大人,对于文人来说,荣誉也是面子啊。福泽先生现在可是天皇陛下的老师,谁都可以在天皇陛下需要的时候退缩,但唯独他不行。而福泽先生,一直以爱国着称,既然你我都知道了,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摆脱这个命运的。”
武雄隆永闻言,神色变幻了几个来回,最终还是摇摇头:“不管了,我们静观其变吧。”
后藤信纲出了一个好主意,福泽中津也被他的荣誉感绑架,按照后藤信纲的安排进行了这场谈判。
事实证明,只要有人使坏,双方再多的诚意都不足以消耗。
福泽中津一开始就获得了贝伦伯爵的信任,但贝伦伯爵显然所托非人。谈判就赔偿和道歉的条款进行长时间的谈判,但连续半个月的谈判却也是铺垫罢了,当谈到惩办凶手的时候,福泽中津和后藤信纲打了一个配合。
后藤信纲给幕府代表团里的翻译下了毒,让其无法参与进来,使得谈判的日本一方只有福泽中津的外甥这么一个翻译,一个人为制造的误会就此诞生,贝伦伯爵提出了欧洲三国的要求,那就是必须惩办首恶,诛杀元凶。显然,贝伦伯爵说的这个元凶指的是江川良秀,但福泽中津与后藤信纲玩了一招偷梁换柱,把这个首恶进行了巧妙的翻译,从江川良秀变成了幕府将军德川吉宗。
就此,谈判结束了,远在江户的德川吉宗得到消息后,怒不可遏,公开表示了对欧洲人的不满。
但这只是开始,后藤信纲和福泽中津连续打出了组合拳,在德川吉宗表达了不满之后,通过后藤信纲对欧洲三国进行威胁,原意是,如果贝伦伯爵坚持如此不合理的要求,那么幕府并不畏惧开战。
而后藤信纲则表达的更为强硬,变成了如果贝伦伯爵坚持惩办德川吉宗,那么幕府将会开战。
贝伦伯爵完全不知道这是个阴谋,在当天的谈判中继续要求惩办首恶,结果福泽中津竟然直接宣布谈判中止,然后拿出了天皇圣旨,对英、法与荷兰三国宣战。
贝伦伯爵当场就惊呆了,与他拥有同样震惊的,还有处于江户的德川吉宗。
双方都没有料到战争会这么突然的爆发,以至于都没有进行准备。
贝伦伯爵与巴罗二人在接到宣战书之后,立刻乘船离开,没有返回长崎,而是前往帝国申京躲避,而日本因为国内混乱也没有签署外交公约这类法律条文,因此在宣战之后,全国范围内都对在日的‘鬼畜’进行抓捕,各方势力纷纷跟随,抓到的人,分别遣送到江户和长崎两地集中安置,形成了两个规模不小的集中营。
不光是英法荷三国,就连西班牙人等拥有西方长相的人都受到了牵连,两个集中营,一个有六百人规模,一个有三百人规模,还是在帝国的接洽下,把除却三国之外的其余外国侨民接走了。
申京。
“龙城啊,怎么是你来了?”李君威进御书房的时候,看到了海军司令赵龙城。
“王爷。”赵龙城立刻过来见礼,他只有一只手,所以做起事来没有那么方便。
赵龙城是李君威旧部,当年经略美洲,海军方面一直是赵龙城在打理,战功赫赫,却是最近升任海军司令的,他的荣升,压制住了海军之中的其他人。
原因很简单,论功绩,没有任何人的功劳能比得过这位战功赫赫的将领,而论背景,其也是不俗,他的父亲曾经担任帝国副相,父子二人更是开拓美洲的功臣,也是海军之中的强硬派。
唯一欠缺的就是赵龙城的履历,他并非海军科班出身,是真正的实战派,年轻时就是一个敢于驾驶帆船纵穿大半个太平洋,前往南美劫掠的狠人,也因此,没有经过正儿八经的海军学校的培训。
赵龙城说道:“王爷,底下的小子们都想来面圣,按理说,我不该抢这个机会,但是现在海军难呀,我这个当司令的,也该到皇上这里来,卖一卖自己的这张老脸了。”
欧洲的战事停了,帝国对海军的投入也在下降,海军的地位有所降低。这些年,因为海军的优势太大,导致在海洋上,没有什么国家有胆子挑衅帝国,而帝国参与的战争,也以陆战为主,而对于重战功的帝国权力机构来说,海军并不吃香。
尤其是这些年元老院中进入的新人,都是陆战立功的,没有一个海军出身,让海军这曾经的帝国第一兵种,在帝国的地位相当尴尬。
其实并非帝国对海军不重视,事实上,帝国海军司令一直都是以国公级别的勋贵担任的,在赵龙城之前,上一任海军司令是李昭意,这就是海军豪门家族靖海公。是开国国公,第一代靖海公是太祖李明勋的学生。
但李昭意实在是太听话了,面对皇帝的时候,乖巧的如同一只小猫,实际上并未为帝国海军争取到多少利益,他的任职期间,也是海军衰弱的时候。
“可你也算是来早了啊,皇上不在。”李君威说道。
“可我刚才还听门口的侍从官说,皇上一会就到。”赵龙城诧异。
李君威呵呵一笑:“要不怎么我先来了呢,今天的军机会议,推迟到了晚上了。”
“皇上龙体欠安?”赵龙城立刻紧张起来。
李君威摆摆手:“没有,这不我家老大家的怀孕了么,皇后早就和皇上约好了去看,皇上却是忘了这事了。刚才忽然想起来,就先把军机会议给推了,你在申京时日短,你可不知道,皇上怕老婆。”
赵龙城尴尬一笑,心道,最怕皇后的可不是皇上,而是您这位裕王殿下吧。
“那卑职就先告退了。”赵龙城连忙说。
“别啊,穆塔今天从北京来述职,都是当年美洲的老战友,走,咱去他家里喝酒。跟你说,皇上赏了他不少好酒。”李君威拉着赵龙城出了御书房,然后找了机会,对侍从官说:“快些去通知皇上,就说要钱发牢骚的被我打发了,晚上再来。”
侍从官可是支着耳朵在门外听李君威在那里胡诌的,他尴尬笑了笑,心道裕王胆子可真大,皇上决定的军机会议,说取消就取消。
但侍从官也不敢多说什么,连忙去做了。
赵龙城与李君威一起上了马车,马车上,赵龙城说:“王爷,您怎么也不去我们海军司令部去看看?”
“我,我和海军可一直不熟啊。”李君威摊开手,满脸无奈。
别说海军,什么军队的司令部,李君威都不爱掺和着去,这位主导了帝国最强,也是时间最长扩张的亲王,虽然在过去几十年里,在世界的各个角落里挑起了无数的战争,但他真的对兵权不感兴趣。
虽然帝国的历史教科书上,总是写明,裕王指挥了什么重要的战役,从陆地决战,到海上横扫,应有尽有,但实际上,裕王对军事是一窍不通,他在军中时常自嘲自己甚至当不了一个班长。
但即便如此,帝**队的各个系统,对裕王都十分爱戴,那些高官将领,对裕王评价也是最高的。尤其是那些追随过他的人,对裕王的胸襟与气度,最是尊崇。
一个不会指挥军队的人,打赢了那么多次的战争,原因其实特别简单,那就是他总是能为军队找一个合适的指挥官,然后为这支军队尽可能提供一切他们需要的东西,为他们定一个力所能及的目标。
“海军同僚,对您可是盼星星,盼月亮。”赵龙城说道。
李君威哈哈直笑,感觉赵龙城这个家伙,自从在大西洋舰队司令转隶帝国本土舰队司令之后,整个人的气度就变了,从一个生杀予夺的狠人,变成了一个婆婆妈妈的碎嘴子。
李君威还记得当年在美洲时候,美洲的西班牙人对这位将军的畏惧,那种畏惧,是真真正正靠着杀戮获得了。
当西班牙人偷袭杀掉了帝国的百姓之后,赵龙城可是率舰队杀上门去,是十个西班牙人的尸体为一个帝国百姓报仇,让他成为了西班牙人的梦魔。但现在,他在战场上的杀伐果决已经收敛起来,成为了一个为海军争取利益而不择手段的海军官僚。
李君威为什么要假传圣旨,把赵龙城引开,就是因为知道他的转变。李君威更是清楚自己那位皇帝二哥的性格,若是遇到那些说话斟字酌句的官僚,皇帝可以轻松应对,但唯独面对赵龙城这种单刀直入,直接狮子大开口的人,应对不好。
再加上,现在的皇帝身边出入的重臣将领,论功绩,无人能抵的上赵龙城一半,就更要给他几分面子了,皇帝如果给了面子,就会答应太多,也会理解和包容太多。
章四六六 军机会议
虽然说日本向欧洲三国宣战在帝国高层的预料之中,但以这种形式宣战,恰恰是帝国方面没有想到的。
李君威之所以不想让新任海军司令在这个时候见到皇帝,主要就是因为知道他会狮子大开口,而且是无法拒绝的那种。日本对欧洲三国宣战,欧洲三国为了本国在日侨民, 已经派遣了舰队,无论这支舰队规模如何,以什么样的形式投入战争之中,都是对帝国尊严的一种挑衅。
要知道,战争的区域在西北太平洋,这里是帝国的腹心之地, 绝对的核心区域,帝国的首都就直面战场, 很显然的是,欧洲三国联合舰队的抵达,会挑起帝国百姓对海军的怨念,可这恰恰是一个海军司令无法解决的地方。
如果是帝国与之宣战,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如果是帝国在东方同盟体系之中的一个盟国与之宣战,也不会发生这样的情况,但恰恰是日本与欧洲国家宣战,而且人家主动打上门来了。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日本被帝国视为威胁,又因为帝国不希望日本统一,实际两国的政治关系更倾向于对立,限制日本,是帝国的里子,可任凭欧洲的舰队在帝国水域耀武扬威,那就是面子。
为了面子,难道支持帝国的敌人?可如果不进行干预, 则会在丢掉面子后什么都做不了。
虽然没有如愿见到皇帝, 但海军司令的心情依旧很好,他一上任,就发生了日本与三国的战争,这对于海军这一兵种来说是利好的消息,无论发生什么样的后果,帝国方面都会增加对海军的投入。
“其实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很简单,那就是直接邀请日本加入东方同盟,这样所有的威胁都烟消云散,那支联合舰队抵达,也做不出任何对日本的实质性威胁。”在两日后举行的军机会议上,李君威对与会者直言相告。
考虑到裕王负责帝国的对外战略,所以立刻就有人紧张起来,把日本树立为敌人,将其排斥在帝国的东方同盟体制内的是裕王,现在邀请其加入的也是裕王,他的态度转变,让人捉摸不透。
“裕王殿下,这是您的正式意见吗?”在场的大臣之中, 其中一位推了推自己的金丝眼镜, 主动问道。
这个人看起来文质彬彬,年纪似乎四十上下,但实际已经接近五十岁,是帝国的副相兼经济大臣,名为韩光名。
帝国自建立之初,内阁数次换届,从第一届由成王李海主导的皇族内阁,再到第二届何文瑞主导的文官内阁,再到赵文廷及现在的赵铭德,帝国的内阁权力几乎就已经确定下来,内阁就是一个行政机构,就是负责帝国的内部治理和经济发展,虽然内阁之中也有外务大臣,还有海军大臣和陆军大臣,但实际上军务和外务都直向理政的亲王负责。
在李君华登基之后,内阁之中的勋贵力量在下降,平民力量则在增加,但在赵文廷之后,在皇帝的调整下,这些得到了平衡。比如连续两届内阁的首相赵文廷和赵铭德,就是彰显了平衡。
这二人都是文官,但也参与过海外开拓,与军队、勋贵都有打交道的履历,按其功绩,比如赵文廷协助裕王经略美洲,赵铭德主持苏尹士事务,这二人都该获得封赏,成为勋贵的,只不过其为了仕途,暂时放弃了。
赵文廷虽然以平民文官身份参与政治,但是在卸任之中,被皇帝封为了三等国公,而且明言可以世袭三代。赵文廷虽然退位之后安享晚年,但他的儿子却得以成为了元老院中的一员,而赵铭德最终也会走类似的路子。
在内阁中,勋贵仍然扮演着重要的角色,比如海军、陆军两位大臣必须由勋贵担任,而负责国有资产和国有资源的部门,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也由勋贵充任,比如现在就是裴元器以副相身份掌管这一切。
以韩光名为首的经济大臣则属于平民势力的一部分。
帝国的内阁成员是由皇帝决定的,但是前任内阁首相、元老院和议院都有权力提名一部分,一般来说,前任内阁首相会推荐下一任首相,而元老院负责内阁里的勋贵大臣,而经济大臣则从议院提名的人选之中选出来。
韩光名就是当初议院提名的人选,其背景身份完全与勋贵无关,也与海外行省和理藩院辖地无关,这位副相出身于银行家庭,从小就是精英,其履历永远是在申京、江宁、苏州和杭州这几个地方打转转,即便是任职地方,也是在江苏和浙江两地主政。
没有海外行省的履历,让其根本不具备担任帝国首相的资格,但对于议院来说,经济大臣就是他们在内阁之中主要代言人。
李君威素来不把韩光名这类人当成自己人,所以对他的态度一向不怎么感冒,他耸耸肩,随意说道:“只是一些见解,供皇上和诸位大人参考而已。”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个人反对邀请日本加入东方同盟。需要注意的是,东方同盟不只是一个政治和军事的同盟,现如今经济贸易的合作已经逐渐占据主流。日本这些年的发展,尤其是工业的进步,对我们的产业来说是威胁,如果让其加入东方同盟,我可以确定的是,西部大名们所主导的关税同盟实力会提升一个台阶。
虽然我的工作不涉及外务,但我们都很清楚,日本现在是西强东弱,而御前会议发放的通告之中也不止一次提到,幕府有倒向帝国的打算。如果日本加入东方同盟,那么西部会压倒幕府,最终会促成日本的统一。”韩光名朗声说道。
这就是作为经济大臣的基本素养,那就是绝对不畏惧任何一位勋贵,哪怕是面对帝国皇帝的亲弟弟,如果连这点胆量都没有,韩光名是得不到推荐的。
帝国的权力架构是皇帝亲手完成的,在这个过程中,裕王大部分时间都在海外,所以他回国之后,只能适应这个架构,而不能挑战。无论李君威如何不喜欢韩光名,都必须适应,哪怕整倒了他,还会有第二个韩光名出现,这种情况,不是没有出现过。
也因为这一点,所以皇帝不会因为经济大臣挑战裕王而感觉到尴尬,实际尴尬的只有首相赵铭德。他是首相,手下尽是韩光名这类人,但他又是裕王的旧部,所以很多时候,都是赵铭德在打圆场。
“或许我们可以中和一点,比如帝国单独与日本结盟,震慑欧洲三国来犯?”赵铭德微笑说道。
“没用的,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与日本的结盟不会得到日本方面的支持。”皇帝主动说。
显然,帝国直接下场威慑在皇帝这里是不能通过的,于是与会的大臣们,各自提出自己的办法。其中外交大臣提出的一个观点,成为了争论的主流。
按照海军和航运部门给出的对于局势的判断报告,这支欧洲舰队在东方作战的最近一个补给点是爪哇岛中部的强国,马打蓝苏丹国。
这个国家拥有六百万人口,在前帝国时代,荷兰殖民南洋时,就曾经是荷兰人的主要对手,还曾做出围攻巴达维亚这种大事来。在早期,出于对抗荷兰殖民者的需要,帝国与马打蓝合作,只不过,随着帝国把荷兰人的势力完全从南洋驱逐出去,两国的友好也逐渐走向敌对。
这是因为帝国全盘接受了荷兰在南洋地区的殖民地,包括了荷兰东印度公司当年侵占马打蓝苏丹国的那一部分,这些殖民地早期是海外的军事管制区,也就是绥靖区,现在转为了海外事务部海外管辖地,是事实上的殖民地。
在殖民时代,边界就没有划定清晰,帝国管理后,随着快速扩张,与马打蓝苏丹国形成冲突,双方有了几次规模不小的地面冲突,马打蓝都不是对手,而帝国在南洋也与众多的小国建交,马打蓝却吞并和控制了两个帝国建交的小国,更是严重触碰了帝国的利益。
当然,在宗教上,帝国主动压制、限制南洋地区的天方教势力,推广道教、佛教,接受土着信仰印度教,也让马打蓝苏丹国分外不满。
外交大臣的意思很简单,既然能保障欧洲三国联合舰队在东方作战的只有这么一个马打蓝,那就与之缓和关系,让其拒绝为其提供服务,不就把敌人拒之势力范围之外了吗?
这个提议虽然合理,但还是形成了争议。一方以李君威和林君弘两位亲王为主,坚持不与马打蓝缓和关系,建立正常的外交关系。而一方则以韩光名为首,认为这个提议是合理的,既解决了眼前的问题,也解决了南洋的一个麻烦。
李君威的意思非常明确,马打蓝确实是东方唯一一个敢于拒绝帝国要求,向欧洲人抛媚眼的国家,但问题在于,爪哇距离日本也很远,以其为基地,根本支持不起对日本的远征,那么是否缓和与马打蓝的关系,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韩光名这一派表面上是解决战略问题,其实眼睛还是死盯着那点经济利益,在南洋,马打蓝苏丹国是唯一一个不对帝国开放的大型经济体,一旦双方的关系正常化,其开放的市场必然是对帝国的经济注入新的活力。
“我看,以后军机会议不要让韩光名这种家伙参加了,表面上积极参与,实际上就是想着他自己的那点屁事。”在军机会议以没有达成一致的意见结束后,李君威很不开心的对皇帝抱怨说道。
这一次内阁换届,虽然首相从赵文廷换成了更为亲近的赵铭德,但实际上韩光名这个刺头的出现,让李君威在很多时候束手无策。
对于这类政治对手,李君威的态度处于两个极端,一个就是置之不理,就当没看见。毕竟大部分人都不敢主动与裕王对着干,因此属于这类,但也有一个极端那就是穷尽一切手段搞定,显然韩光名属于这一类。
李君威的办法很简单,那就是找黑料,让安全局来搜集韩光名的黑料,搞掉他,但韩光名却是一个从参与政治起,就极为爱惜自己羽毛的人,安全局能找到的那点黑料,完全就是不值一提的,而不是真正的黑料,在皇帝那里根本就通不过。
“如果军机会议解决不了,可能要召开国务会议了。”皇帝悠悠说道。
李君威立刻抬手:“算了,还是军机会议吧。”
帝国决策层的常务会议是御前会议,固定参与的就那几个,两个理政王,一个首相,一个裴元器,若中廷官和理藩院总裁在京,也有资格参加,再有就是涉及到官员,这些基本上就不固定了,而国务会议是扩大会议,每隔一段时间才会举行,议院、元老院乃至退休官员,都有代表或者受邀在列。
而中间的则是以某个名义召开的会议,比如这次的军机会议,亦或者经济会议等等,这种会议本质上是御前会议,只是牵扯的部门多,而决策涉及的利益也多,为寻求更广泛的支持,所以就要召集更多的人。
“皇上还想着以后韩光名也能参加御前会议呢。”林君弘微笑说道。
“得了吧,那我脑袋还不大了。再等几年,我退休了,再说吧。”李君威立刻摆手反对。
皇帝呵呵一笑,虽说裕王一直都是这个个性,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但他的儿子李昭誉倒是很不错,能和各类背景的官员打交道,皇帝说:“韩光名的一句话说的很允当,马打蓝的事,不能久拖不决,好多年了,总要有个结果的,对吧。”
李君威说道:“其实很简单。”
李君威没有明说,而是攥紧了拳头,那意思很明确,用战争的手段解决问题,而这也是裕王擅长的。
章四六七 欧洲安全协约组织
这个时候侍从官递上来一份红盒密奏,皇帝从里面取出电文,递给了李君威,李君威看了一遍,冷冷一笑:“这群王八蛋,倒是会顺杆爬。”
红盒密奏来自休达, 但却不是外交密奏,而是军事情报局的密奏,消息来源则是法国海军的某位伯爵。
要知道,法国的新式海军在建立的时候,是得到帝国的支持的,其中很多装备乃至于造船设备, 也是来自于帝国。帝国在法国海军中有不少人脉关系,而不光是海军因素, 在法国大革命之后,法国皇室权力被严重削弱,民权思想暴涨,皇权及及可危。
而法国则分为皇党和民党两派,民党是对外扩张主要原动力,是帝国的绝对敌人,而为了对付这群人,帝国选择与皇党进行秘密的合作,哪怕是现在的法国摄政王,都与帝国有秘密联络。
红盒密奏提供了两个消息,一个是一份名单,是欧洲联合舰队舰船的候选名单,而另外一个则是一个机密消息。
该消息已经有非常充足的把握,是英法荷三国借助日本的宣战,顺势而为,准备建立一个军事同盟,而这个同盟的名字已经确定。
“欧洲安全协约会议,这个狗屁名字, 嗯.....我们是简称它为欧约还是协约?”李君威看向皇帝, 主动问道。
“随便,你觉得哪个顺嘴。”皇帝倒是不以为意。
“还是皇上定吧。”李君威笑着说。
“欧约吧。”若是在别的事情上,皇帝还会谦让几个来回,但在这种事上,皇帝不会谦让,因为他知道,裕王绝对不会顺从他的。
这就是裕王在帝国中枢中的哲学,他可以大规模揽权,但会尽可能避免军权这类特殊的权力,但有一点,他绝对不会养望。名声这类东西,李君威素来看的很澹,与他的父亲有着共同的观点。
那就是当你站在权力巅峰,执掌过别人命运之后,你的名声就不会是完美的,哪怕你再如何避免,如何维护, 功过是非,都不是你自己说了算的。所以, 裕王从不在乎自己的名声,甚至有意经营自己的恶名、臭名。
恶名会让一些宵小惧怕,而臭名则降低国民的心理预期,有些烂事,发生在其他人身上,会被当成大事,但发生在裕王身上,那就是性情因素了,考虑到他为帝国建立的功勋,无伤大雅的事,不会有人说三道四。而当有些人故意将裕王污名的时候,反倒是不容易欺骗国民。
但皇帝的名声,是裕王倾尽一切维护的,不光是名誉。裕王素来是按照自己的心意办事,但做成事之后所获的的赞誉,却要统统由皇帝来享受,这是李君威的处世哲学,也是他能在兄长那里得到全部信任的重要原因。
“那就欧约。”李君威耸耸肩。
“目前外交系统还没有送来消息,这个欧约是否成为现实,是否还要观察一下?”裴元器仔细看了密奏上的行文用语,虽说提供情报的人信誓旦旦,但裴元器还是选择慎重一些。
李君威摇头:“没有必要,即便现在没有,将来这个组织也会诞生。”
欧约的倡议很早就有,大约是在大同盟战争的时候,欧洲各国就发现,帝国的影响力已经深入到了欧洲,其中有识之士就提出,欧洲必须团结起来,才能对抗帝国的威胁,只不过如何团结,各国有自己的算盘,路易十四是一门心思征服欧洲,达成团结,而弱国则寄希望于建立一个常态存在的同盟。
因为法国的存在,欧洲内战不断,所谓欧约也就没有建立的资本,一直到法国大革命之后,法国与英国完全和解,共同对外开拓后,欧约才有了基本框架,只不过那时候的英法还很弱小,而荷兰则完全没有建立欧约的打算。
当时欧洲国家根本不敢和帝国对抗,当时的欧洲分为三派,一派以瑞典、普鲁士为代表,积极与帝国合作,引入先进技术,进行政治和经济改革,富国强兵。一派以俄国为首,与帝国保持距离,但也进行改革,增强国家实力。
英法荷在早期属于第三派,其认为如果坐视帝国扩张,则欧洲不保,但团结一起,主动对抗,又会招致来自帝国的打压。因此三国联合诸多欧洲国家,选了一条更聪明的道路,倡导国联,寄希望于让帝国与他们共同坐在一张桌子上,只吵架,不打架。
而国联的核心准则其实就是世界大国划分势力范围,这一点已经达到了,因为各国势力范围划定,帝国在全球的利益得到承认的同时,给予了欧洲国家开拓的适当空间,因此欧洲与帝国进入了长时间的和平之中。
但帝国率先建立了东方同盟,把势力范围内的主要国家笼在了一起,建立一个涵盖了政治、战略安全与经济贸易的全方位同盟体系,几年下来,这个体系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在政治上,东方同盟国家加入了国联,在国联的各项议题上与帝国步调一致,每次帝国发言、倡议和提出方桉,那都是反响热烈,而在经济上,形成了世界上最大的一个经济体,这个经济体具有很强的排他性,防止了正在崛起的欧洲国家在东方的商业扩张。
而在军事上,因为南洋主要国家与帝国结盟,所以在这个方向的力量可以收缩,减少了军事开支,更保证了各国安全。
显然,欧洲人也希望拥有一个自己的同盟,但他们缺乏共同利益,又没有帝国这样以绝对的实力处于绝对的地位。更重要的是,英法荷三国依旧担心建立同盟会引起与帝国的全面对抗。
因此,即便三国在北非共同对付奥斯曼帝国,仍然不敢以此为由建立同盟,反倒是这一次,三国对日战争,给了欧洲三国正当的理由。
裴元器无奈点头,把那份名单交给了侍从官,说道:“去会议室,准备一下。”
皇帝接了一句:“把海军司令赵大人请来。”
“看来,这一次海军又要狮子大开口咯。”李君威打趣说道。
“对于我们来说,也是一次向海军投资的重要理由嘛,至少议院那边不会全都反对了吧。”皇帝也笑了。忽然,皇帝的话锋一转,问:“昭誉现在在哪里,手头的工作如何了,似乎一个月多月没见了,前几日去他家,也是不在。”
李君威说:“不是在北京,就是在山西。”
皇帝无奈,只能看向裴元器,裴元器呵呵一笑:“昨日已经抵达大同了,大公子的工作重心投入到了对煤矿产业的整肃之中,不久的将来,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在李明勋去世之后,李昭誉就投身于全国范围的整肃反贪运动之中,从帝国烟草总公司开始,逐渐向其他的国有资产部门偏转,在前往北京之前,直接把裴元器的国资小组的职差给要了去,那就是要全面动手了。
而苏日安则全程陪伴在他的身边,在北京整肃完重工业,又顺藤摸瓜,去了山西,现在的李昭誉已经是帝国新闻界的绝对热点人物,在帝国舆论场上掀起一个又一个的**。
皇帝想了想:“元器,老三,你们介入一下,让他在山西的事在九月之前完成,下一步的工作做什么,我不管,但人必须在申京左近活动。”
“懂,海军那边的资料,我会让赵龙城给昭誉送去。”李君威已经明白了皇帝的意思,立刻说道。
裴元器明显慢了半拍,但听到裕王如此说,立刻也就反应了过来。
帝国两代皇帝,对军权的控制是极为严格的,帝**队中的重要岗位和系统,都是由皇室、勋贵来担任,要么就是新的军功勋贵。皇帝可以接受民权政治势力在司法界、行政领域的扩张,但绝对不会让其接受军队、内卫这类军事暴力机构。
李昭誉之所以投身于对既得利益集团进行整肃的过程中,是这些既得利益者确实伤害到了帝国的利益,而皇帝想要其以一个孤臣的姿态将来继承自己的位置。
这也是帝国皇位继承的必要经历,皇帝在承袭皇位之前,也是通过清理商屯,整肃了一大批的既得利益者。如果连得罪人的觉悟都没有,是没有资格参与皇位竞争的。
但这一条不适用于军队,得罪军队的事,皇族从来不参与,都是让其他人去做,反倒是施恩于军队的事,皇帝必须掌握自己或者信赖的人手里,很显然,这次日本对欧约宣战,帝国的海军可能会摆脱前十几年的隐瞒,获得大量的投入,这种好事,自然不能落在外人手里,李昭誉作为皇室子弟更适合来做这件事。
这也体现了皇帝对李昭誉的态度,当然,与皇帝讨论这件事的三个人,其实早就明白了皇帝的心意。
等一行人来到会议室的时候,赵龙城已经安排人准备好了一切,在实木会议桌上,摆了两排舰艇的模型,一排属于帝国海军,一排属于欧洲各国的先进战舰,而在尾端,堆着几艘略显寒酸的船,甚至连战舰模型都称不上,那是德川幕府的水上力量。
军事情报局提供了一份设计了三十七艘舰艇的名单,当然,这份名单只是联合舰队的候选船只,欧约组织现在也无法决定派遣哪些船只去,其中缘由相当复杂。
仅仅是以哪国海军为主,谁来担任司令,就足以让三国争破头了。
这三十七艘船中有七艘是确定的,这七艘中的五艘其实是五艘运煤船和一艘补给船,运煤船全都是商业船只,而两艘战舰则是属于英国,这是一支原本就在东方的船队,包括两艘铁甲舰,一艘补给船和一艘运煤船,是英国访问波斯、印度两国的舰队,若不是战胜爆发,这支舰队会在两个月前就开始返航了。
而其余的运煤船都是活跃在印度洋上的商业船只,是注册在欧洲一些小国,实际却是英国商船,这样操作,主要是为了通过苏尹士海峡,这类运煤船进行的煤炭运输活动,主要就是为伦敦经直布罗陀、苏尹士运河、马六甲海峡到申京的这条繁忙航线补充英国煤炭,其中有两艘更是为帝国海军服务的。
威尔士煤炭是世界上最好的煤炭,帝国海军也是英国煤炭的重要合作伙伴,当然,商业活动中也有使用,虽然英国煤炭普遍价格贵,但其高品质仍然是海洋贸易之中的必需品,尤其是活跃在东西方航线上那数量众多的邮轮或者客货混装船,会使用英国煤炭,提升乘客的航行体验。
“这是亲王级铁甲舰中的鲁伯特亲王号,是一艘排水量在七千吨级的大船,其前身是一艘风帆木质战列舰,在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中结束后,这艘船削了一层甲板,披挂了熟铁装甲,升级成了铁甲舰。
保持了三条桅杆,装备有二十四门六十八磅滑膛炮和十一门110磅滑膛炮,这是传统的船旁列炮铁甲舰,技术水平大约相当于帝国三十年左右水平。是英国海军蒸汽动力化和铁甲舰化的产物。
另外一艘则是雅典娜号铁甲舰,排水量四千吨,是英国战舰技术水平的最高代表,而且是英国商人赞助建造的,使用了复式蒸汽机,而且是采用装甲堡设计,属于船腰炮室铁甲舰。装备有两门110磅滑膛炮,还有4门七英寸的线膛炮。
从设计理念和技术水准上来说,相当于帝国三十五年左右的水平,某些技术上更为先进。但作战效能上并不是很高。”赵龙城亲自做出了介绍。
李君威笑着说:“龙城啊,这可是要钱好时候,你把对方说的这么弱,皇上可是要少给钱的。”
“在皇上面前,微臣不敢说谎,实事求是。”赵龙城说道,实际上,实事求是是李君威那次拉走赵龙城时的要求,赵龙城答应是因为裕王保证帮忙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