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7章 稳住
方阵最外层的士兵用刺刀拼命挡住兽人的战刀，为里层的士兵提供掩护，里层的士兵则接过一支支装填好的火枪，然后瞄准，扣动扳机，砰！所指处便盛开出灿烂的血花。
而最里面的士兵专门负责装填弹药，以确保同伴持续的火力输出。
平日的严苛训练发挥了作用，这么近的距离，几乎人人弹无虚发，除了马背上的骑兵，体型更大的战马也是极佳的靶子。
兽人骑兵循着方阵间的空隙穿插进入，但他们很快就发现，无论自己绕到哪个方向，都有人类士兵用那种可怕的喷火武器朝自己射击。身处两个方阵中的兽人更是发现自己会遭到左右两个方向的夹击。
他们将骑术发挥到己身的极致，攻击，挑衅，射箭，试图撕咬开方阵的一角，但所有的人类士兵都会岿然不动，毫不退缩，一个士兵战死或受伤，后面的人立刻替补到他原先的位置。
一击便脱离的引诱策略也不奏效，没人会脱离方阵作战，事实上也没必要，兽人们发现人类士兵手中的喷火武器射程比他们的短弓远多了，而他们的战马绝对跑不过那些致命的弹丸。
铠甲能有效防护弓箭，但对这些快到肉眼几乎看不到轨迹的弹丸却是没用。
一声声爆鸣，大量的火枪攒射，浓密的硝烟在战场上弥漫开来，身处硝烟中的兽人骑兵看不见远处的同伴，烟雾缭绕中只有不断射来的致命弹丸。
如此陌生的作战环境让人联想到人类是不是使用了诡异的巫术。
步兵对骑兵的恐惧，除了因为对方奔袭时的惊人气势，更多的还是缺乏反制对方的手段。
如果你身边有一台金属风暴，或者驾驶着一辆坦克，再多的骑兵在你眼中也不过是一堆肉而已。
尽管阿尔达士兵拿的仅仅是燧发枪，但经过不断的迭代改进，早已经脱离原始火器的范畴，射程和威力上已经碾压了兽人在马上用的短弓。兽人骑兵惯用的一击即脱的战斗不奏效，马跑不过子弹，扣动扳机也比调转马头更简单。
怎么战胜对恐惧之物的恐惧，发现对方也能杀死就行了。
阿尔达士兵从从最初的慌乱心态中恢复过来，开始沉着冷静地应对敌人的进攻。
他们吸引了兽人骑兵的大部分冲击。
位于两翼的友军士兵，透过硝烟隐隐约约看到阿尔达人被兽人骑兵所“淹没”，起初惊恐万分，如果正中的阿尔达人被击败了，毫无疑问整个奥军将被切割为无法相互策应的两部分。
军官们犹豫着要不要让士兵向中央移动以支援阿尔达人——有些勇敢的人甚至已经开始了行动。
施罗德及时发现了他们的动作，立刻派人快马过去，严令他们不准妄动。
他们很快无暇顾及阿尔达士兵了，因为兽人骑兵也开始了对他们的攻击。按照预订的方案，友军们也如同阿尔达军队一般布下空心方阵，弓箭手被护在中间，密集的长矛分别指向四个方向。实际上，在抵挡骑兵冲击这方面，他们手中的长矛比阿尔达士兵手中的刺刀更具威慑力。
激烈的战斗持续了良久，友军们惊喜地发现，位于中间的阿尔达军队竟然坚持住了，如同一块磁石般将兽人骑兵的主力吸附住。
虽然糟糕的环境让他们无法看清，但是火枪的射击声很容易听到，那种如同爆豆般的声音一刻钟也没有停止，相对应的，不断有受伤的兽人骑兵从烟雾中仓惶地撤离。
这使得他们大受鼓舞，这场仗，有搞头。
那些勇敢地插入方阵之间缝隙的兽人骑兵最为不幸，来自两边的交叉火力让他们伤亡惨重，不断有人坠马。
由于烟雾的遮挡，许多人迷失了方向，甚至有零零散散的兽人骑兵冲到了保罗等人附近，势单力薄的他们被卫兵们杀死或者擒获。
“把他送到这边来。”
保罗朝着卫兵们打招呼。
一个刚刚被捉住俘虏被士兵们押着来到他面前。
保罗很有兴趣地看着他。这还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个世界的兽人，也是第二个人类之外的种族，之前他还见过一个矮人，一个满脑子夺回族长之位的家伙，不知道他的王子复仇记进行的如何了。
眼前的兽人是个高大的家伙，身材魁梧，体格健壮，背部像面板一样宽厚，从盔甲的缝隙中可以看到密密的毛发。
俘虏还想挣扎，但很快讨来一顿好打。虽然兽人很强壮，可担当保罗卫士的阿尔达士兵也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彪形大汉，何况他的双手还被绑着。
他的腿被狠狠踢了一脚，被迫扑通跪倒，两个卫兵使劲压着他的背，让他再也站不起身来。
“人类，你们……你们……”顶着两个紫青眼窝的兽人还不服输。“你们使用了邪恶的黑巫术，卑鄙！”
保罗哈了一声，“不请自来的讨厌客人可没资格说这种话！”
随即声音变冷，“我问你，进入奥尔多领土的兽人有多少？往西北这一路来的又有多少人？”
兽人脸上挨了一拳，两个鼻孔滋滋冒血，面部的毛发都被血粘在一起了。
这家伙仍然倔强地说：“人类，你休想让我吐露一个字儿，勇敢的阿古扎尔是不会出卖同族的。”
保罗正打算让手下继续把他往死里打，旁边一个身影急吼吼地窜到他的面前。
是不久前宣誓效忠于他的法师德森，出发之前这家伙毛遂自荐，死活都要跟着来。
“格莱曼大人！请把这帮长毛的混蛋交给我！我会掏出他们所知道的每一个字儿，连他们娘胎里的事都能回忆起来。”
“你？”保罗看向法师那张满是希冀的面庞，这家伙似乎十分急于表现自己。
“可以让他试试。”玛丽安娜向儿子建议，“德森是专门研究精神方面的法师。”
啊，对了，母亲的话给保罗提了个醒，这家伙在拷问情报方面应该是一把好手。
“好吧，就由你来负责审问他们。”
保罗的话让德森大喜过望，“我一定让您满意，格莱曼大人。”
此时，战场上的态势又发生了变化。
兽人的左右两翼骑兵冲了过来，意图支援陷入胶着的中军，而奥军的左右两翼也是骑兵，自然不会让他们如愿，策马迎击上去。
第698章 暂时撤退
卡勒姆紧缩着眉头，死死看向烟雾缭绕的战场。
这位兽人统帅或许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手在微微地发抖着。
目前战场上的态势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一幕———对方的步兵没有被冲垮，而己方的骑兵已然失去速度。
环绕在科勒姆身边的兽人将领们默不作声。
许多人在期待奇迹发生——或许再继续缠斗一会儿，人类的方阵就会突然崩溃了呢？
也有人想说而不敢说，大军一路西进战无不胜，兽人骑兵冲击孱弱的人类步兵方阵时无往不利，这个时候若是说什么泄气的话，会不会惹得卡勒姆不快？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有人忍不住，打破了沉默，也打散了众人的幻想。
“这样继续下去毫无意义，跟陷在烂泥里有什么区别，得让他们撤下来，重新集结成队形作第二次冲锋！”
见有人出头，兽人将领们无不松了一口气，用问询的目光看向他们的统帅大人。
科勒姆看向发言者，双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
就在众人以为他要大发雷霆时，这位兽人统帅咬着牙说：“你说的对，格罗塔尔。”
科勒姆厉声命令：“让他们撤退回来重新集结，我们要再次挽紧弓弦，将利箭射出去！”
其实，格罗塔尔所谓的“现在烂泥里”的说法已经很委婉了，因为无论怎么看，兽人都是承受伤亡较大的那一方。人类方阵周围的那一圈尸体让兽人将领们又是愤怒又是震惊。
震天的号角声吹响了。
经验丰富的施罗德从中判断出了兽人的意图，“他们要撤退了！”
他立刻下令：“让炮兵们做好准备，一旦与对方拉开安全距离，立刻回归炮位，向撤退中的敌人开火。”
在之前的进攻中，炮兵们在对方接近时立刻躲入了就近的方阵中，而将火炮留在了原地。
许多兽人士兵试图破坏这些可怕的喷火武器，但无论是由铜铁制成的炮管，还是由坚实木材制成的炮架，短时间内都是无法被破坏的，何况他们手中的工具无非就是些刀剑长矛之类的，所以只能无奈地放弃，故而被留在原地的火炮尚且完好无损。
当然，还是有些火药桶没有被来得及带走，只需要小小的火苗就能报销掉，但兽人士兵显然缺乏这方面的知识。
为了掩护中军骑兵的撤退，兽人的左右两翼开始有所动作，他们高速向奥军的左右两翼——同样也是骑兵——逼近过来，以防止中军骑兵在撤退过程中被对方的骑兵劫杀。
在之前的战斗中，奥军左右两翼的骑兵一直按兵不动，坐视中军的步兵被兽人骑兵疯狂攻击。现在兽人的将领们明白过来，这定是出于人类对己方步兵方阵的自信。
但随着战斗继续，卡勒姆对人类指挥官如此谨慎就有些不解了。如果人类的指挥官换成他，面对敌方骑兵失去速度而与己方步兵形成缠斗的局面，一定会命令左右两翼的骑兵包抄过来，配合最里面的步兵来个里应外合，对方失去速度的骑兵一个也别想跑掉。
看着对面扬起的冲天尘土，凯瑟琳意识要轮到自己和自己的部下上场了。
而施罗德的旗语也在这个时后抵达——挡住兽人左右两翼的骑兵。
锃！凯瑟琳拔出佩剑。
“战士们！记住夕阳谷地，记住这一路的撤退，今日，我们要将失败的屈辱百倍奉还给兽人！”
奥尔多公主的声音为众人心中本就熊熊燃烧的火焰浇了一把油。
“杀死兽人！”“百倍奉还！”
各种愤怒的叫喊声不绝于耳。
奥军骑兵催动胯下的战马，朝着兽人骑兵接近的方向移动。
相比于来自大草原的兽人，奥军骑兵的阵型更为严整和紧凑，甚至在奔跑时都能大体上维持一排跟着一排的情形。
奥军的左翼对兽人的右翼，奥军的右翼对兽人的左翼，四支可怕的力量很快碰撞在一起。
保罗端着望远镜，紧张的看着凯瑟琳所在的方向，但滚滚的烟尘严重影响了他的视线。
“她应该好好地待在安全地方，就跟我一样！”
他有些气恼，心中为凯瑟琳担心着。
“公主殿下大概太渴望复仇了！”玛丽安娜为她解释，“自己手刃敌人的那种成就感是难以言喻的！”
这位红发女巫此时的心境的正处于惊涛骇浪之中。
在战斗开始前，她已经做好了准备，一旦苗头不对就动用自己的力量，带着保罗迅速脱离战场。
那时玛丽安娜并不认为奥军能抵挡住兽人的攻击，哪怕儿子麾下的军队看起来新颖一些。
但是战斗的进展出乎她的意料，来自阿尔达的军队不但承受住了兽人骑兵的冲击，还给对方造成了大量的杀伤。
玛丽安娜发现她仍是小看了自己的长子，这个男孩的手中已经掌握有一支足以让他出现在棋桌上的强大力量。
不过，她此时仍不认为保罗能达到棋手这一级别。
如果作为棋子，那岂不是更糟糕？手握这么一支军事力量会被人觊觎的。
此时的战场上，双方的左右两翼骑兵已经开始对攻。
而进攻奥军中军方阵的兽人骑兵则开始撤退，因为人类骑兵被牵制住，他们的撤退并没有被打扰。
“快！装填！”
阿尔达炮兵们纷纷跑出方阵，回到自己的炮位。
在紧锣密鼓的一系列操作后，大大小小的火炮终于又开始开火。
炮兵们先用霰弹进行轰击，在对方撤远后，又换装实心弹进行轰击。
无疑，这给撤退中的兽人骑兵再一次地进行了重创。
“快！重新集结成冲锋队形！”
中军的骑兵们终于回到了他们的出发点，卡勒姆迫不及待地下令，而骑兵们执行了他的命令。
但是……
咻！咻！
大量弹丸呼啸而至，落入骑兵集结区域，顿时泥土飞溅、血肉横飞，许多战马被双双掀翻在地上。”
“集结冲锋队形！”卡勒姆怒吼。
但在尝试了几次后，他只能放弃让战士们在原地集合在一起。
第699章 失败
“他们败退了！”
兽人骑兵无法攻克方阵，仓皇撤退向出地，奥军一方则发出了震天的狂欢。
许多一路撤退至此的官兵简直无法相信这一幕。
就在刚才，他们还只是凭借一腔血勇只顾与敌人作战，被恐惧和紧张攥紧的脑袋根本无暇多想。
直到对方马蹄扬起的沙尘越发远离，这才如大梦初醒一般。
许多人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歇斯底里地狂吼起来。
“各阵约束士兵，严肃纪律，没有命令不许擅自行动。”
施罗德立刻发出命令，免得这些家伙做出什么给敌人可乘之机的行为。
“西北人扛住了兽人的冲击！”
簇拥在凯瑟琳身边的王都骑士们由衷地发出钦佩。
他们看的很清楚，兽人骑兵的主攻目标就是位于正中的两个西北人方阵，敌人如同狼群一般将他们团住疯狂撕咬，密集的攻势一度阻隔了周围友军的视线。
但西北人的方阵如同顽强的礁石一般，在一波波浪头的拍打下始终矗立不倒。
“兽人的撤退是真的吗？”
凯瑟琳眉头紧缩，她仍然记得在夕阳谷地中，正是兽人的佯装退败，引诱了奥军步兵的冒进，最终成为王国军队一系列失败的开端。
在兽人的侧翼骑兵冲上来时，王都骑士们与对方进行了短暂的交手，由于对方仅是过来掩护主力撤退的，双方并未进行大规模的缠斗，很快就脱离了接触。
这时他们收到了来自施罗德的通知——于侧翼掩护步兵推进。
奥军步兵即刻变换阵型，由原先的空心方阵变作纵队，开始向前推进，随同他们前进的还有火炮。
三磅及六磅的轻炮依靠人力往前推着走，而更重型的火炮则依赖马匹牵引进行移动。
因为与火炮协同前进的原因，步兵的移动速度相对较慢，但那些笨重的金属管子给他们以强大的安全感。
中间的阿尔达营维持着十分严整的队形，可以随时变换成之前的空心方阵。
友军步兵小心谨慎地跟在他们侧后方，再往外则是提供掩护的骑兵，速度与步兵的推进一致，牢牢守护着左右两翼。
整个奥军如同一台压路机，笨重而缓慢，但滚滚前进、不可抵挡。
“列夫小队在这里集结！”
“格鲁格，雷萨！”
“我在这里，格鲁格战死了！”
兽人阵地上充斥着此起彼伏的呼喊，一匹匹战马来来回回，载着主人寻找寻找伙伴和上级。
之前的失败进攻和仓皇撤退让各支骑兵队伍混乱不堪。
就在他们重整队形时，正在前进的奥军停下脚步——火炮的射程又能够得着兽人了。
六磅及以下的火炮展开十分迅速，重炮则迟缓一些，致命的打击立刻降临到兽人军队头上。
炮弹呼啸而至，那些人马攒动的地方受到重点照顾，战马惊恐地四散奔逃，引起大范围混乱，好不容易整好的队形又变得混乱不堪。那些能控制住战马的骑兵也不得不分散开来，拉开彼此间的距离，以降低被炮弹击中的概率。
“兽人的锐气已经没了，他们的阵势也变得松垮，如果我们的左右两翼骑兵齐出进攻，一定能将迅速将他们击溃。”
奥军步兵阵的后方，几名从侧翼奔跑过来的骑士，向保罗转达了各自领主的提议。
保罗皱起眉头，询问自己的参谋长：“施罗德，你觉得呢”
施罗德咽了口唾沫，“涉及到更改整体作战计划，还是您来拿主意吧，我只负责细节上的实施。”
保罗能察觉得出来，参谋长话里也隐隐赞成这个提议。
凭借火器的威力优势和射程优势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直到兽人承受不住伤亡退出战场——这是开打之前定下的战斗策略。
固然只能取得一场小胜，但对一路败退至此的奥军而言，哪怕再小的胜利也弥足珍贵。
而一场失败则会让刚刚稳住阵脚的王国军队重新崩溃，对初出茅庐的阿尔达军队也是一个巨大打击。
保罗需要的是一场能百分之百保证的胜利，无论大小，在这么沉重的包袱下，他讨厌计划之外的任何事情。
可是……他举起望远镜，小小的镜片显示出了敌人阵地上的情形。
兽人初到时，军队齐整，战意高昂，气势如虹，看了让人心惊肉跳。
但现在的他们凌乱不堪，或许仍维持着战意，但更多的是无法取得胜利下的焦躁不耐。
全歼了这支骑兵，就是斩断了兽人伸向西北的魔爪，诱惑太大了。
保罗的手指在镜筒上轻点着，内心剧烈挣扎。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至兽人的号角再次在战场上响起——他们发起了第二次冲锋。
“好了，先生们，回去告诉你们的上级，先按照原定的计划作战吧。”
保罗的犹豫让可能的战机消失了。
那些提出建议的领主在收到回复后，无不失望地摇摇头。
“他终究缺少足够的魄力，白白丧失了一次好的战机。”
“我们的指挥官失去了让自己在历史书上大放异彩的机会。”
“格莱曼伯爵虽然年轻，却比一些老家伙都谨慎得过分。”
领主们一边抱怨连连，一边指挥士兵们迎接兽人骑兵的第二次冲锋。
但是这次他们无疑轻松了许多。让火炮前进部署并轰击敌人是正确的，虽然兽人们红着眼睛，每一个都气势汹汹，但因为在炮弹威胁下仓促整队，攻势不复上次那般紧密和严整。
出于谨慎，奥军步兵仍然紧急切换为空心方阵，刺刀、装药、射击，方阵内不同排的士兵各司其职，敌人的骑兵围着他们绕了一圈又一圈，最终又留下一圈的尸体无奈地退去，第二次袭击又被击退了。
但停止的仅仅是兽人对奥军的攻击，奥军对兽人的攻击却没有停止，火炮又开始射击，炮弹一直撵着对方，直到超出最大射程。
“将军，请给我挑选一批最勇敢的战士，随同我再进攻一次！”
兽人勇士沃德勒挥舞着卡勒姆赏赐给他的战刀，气急败坏地来到统帅面前。
连续两次进攻失利，让他的同伴耗光了士气，情绪十分低落。
沃德勒十分愤怒，视这帮家伙为懦夫，当他出口斥责时，立刻遭到回怼，“既然你这么勇敢，为什么没冲进人类的刺刀丛里？如果你做了，我们一定毫不犹豫跟在你身后。”
沃德勒说不出话来，可这是他的错吗？他不怕死，但说服胯下的四脚畜生英勇就义就太难了，马儿一看到明晃晃的刺刀就不听指挥掉头躲避。
第700章 战胜
看着战意仍然高昂的沃德勒，卡勒姆的心中说不出的难受。
这一次，作为统帅的他要辜负沃德勒这样的草原勇士了。
接连两次骑兵的冲锋，都没取得预想中的效果。
虽然浓密的烟雾遮挡了战场，但是卡勒姆从回来的人口中得到了真实的情况。
杀死的敌人不多，自身折损的却不少，战马和战士的尸体在人类方阵外面围了一圈。
“沃德勒，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卡勒姆苦涩地如是说。
“什么……什么？”沃德勒瞪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他的统帅自率军进入奥尔多后，一路所向披靡，摧枯拉朽，建立了巨大的功勋。
眼看就要摸到大海的边缘了，怎么能因为这小小的挫折就放弃呢？
西进的这一路兽人军队都是出自灰狼部落，在王帐的权力体系中不算是核心部分。
但如果能将奥尔多王国的西北地带尽数纳入囊中，灰狼部落在王帐中的地位毫无疑问地将会大大提升。
沃德勒还在发愣，科勒姆一甩马鞭，“让沃拉克领着他的兵马做后卫。”
“科勒姆大人！就一次，再让我试一次！”沃德勒还想要争取。
“沃德勒！”兽人统帅严厉地呵斥住他，“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在我们找到能克制对方的方法前，不能让草原勇士白白地牺牲掉。”
他伸出宽厚的大手握住对方的手，“相信我！很快我们就能找他们一决高下，追逐着那些人类直至看见大海。”
“看来兽人真的要撤出战场了！”
在一块地势稍高的土坡上，施罗德等人判断了敌人的动向，此时步兵方阵们仍在骑兵的掩护下向前稳步推进。
“他们留下了少量殿后的部队，或许我们应该放出骑兵袭击，争取给于他们更大的杀伤。”
他向保罗如此建议，声音中带着些希冀。
“好吧！”这次保罗同意了。
当消息传到左右两翼时，骑兵们无不兴奋起来。
由于骑兵的主要人物是在侧翼掩护步兵方阵，许多人全程充当了看课。
在战斗初始时，他们还对兽人骑兵的强大充满担心和忧虑，但随着敌人进攻陷入颓势，优势向奥军一方倾斜后，争功的心思便不可避免地活跃起来。
命令一经下达，奥军骑兵如同被放开的斗犬一般，迫不及待地往兽人殿后部队冲去。
“人类的骑兵来了！”
“他们怎么敢的！整队，干掉他们！”
殿后的兽人骑兵十分惊讶，怒气勃发地准备教训对方。
然而那种令人心悸的呼啸声再度响起。
奥军数十门火炮轰鸣，将致命的火力倾泻到这些殿后骑兵的头上，逼得他们不得不四散开。
“见鬼！”负责统帅殿后部队的兽人将领沃拉克怒骂道，“这还叫人怎么打仗！”
此时一枚炮弹正好轰击到他侧方的土地上，溅起的泥土糊了他一脸，力道之大让他整张脸都火辣辣的。
沃拉克一边抹掉脸上的泥土，一边庆幸自己命大。
但此时奥军的骑兵已经接近了。
阿尔达炮兵适时停止了轰击，如果换做阿尔达步兵执行进攻，火炮支援还能继续几轮，可惜来自王都和其他领地的骑兵与阿尔达炮兵缺乏协同训练，为了避免误伤友军，他们不敢这么做。
殿后的兽人骑兵抓紧开始聚拢，但在已经开始高速冲击的奥军骑兵前，似乎有点晚了。
奥军骑兵如同一只握紧的拳头打了进去，而他们还是一盘散沙。
但兽人也不是吃素的，他们凭借高超的骑术与奥军的骑兵们周旋，而且他们身上的装备更轻，在灵活性上占优。
戴里克·海勒与加雷特·费迪南德全副武装地骑在马上，他们挨得很近，一人手持链锤，一人手持长剑。
作为各自家族的年轻一代，都从小渴望着纵马驰骋战场的一天，梦想着有一天会作为王国的骑士前往守望者要塞历练，在那里砍兽人蛮子，但没想到实现这个愿望的地方竟然是自家门口。
两个年轻人彼此认识，多少有些互相较劲地意思，但又配合的很好，率领着各自家族的骑士们，彼此掩护着在兽人骑兵中冲杀。
战斗并不激烈，兽人骑兵的任务是掩护主力撤退，所以边打边退，最终凭借高超的骑术摆脱了奥军骑兵的追击，往东方而去。
奥军完全取得了胜利，自夕阳谷地的失败以来，第一次在战场上，以堂堂正正之师击败成规模的兽人大军。
“万岁！”“胜利！”
热烈的吼叫声此起彼伏地爆发出来，每个人都拼命宣泄着心中的激动，不少人彼此拥抱，泪流满面。
“恭喜你，王国的英雄！”
当各部的指挥官集合在一起后，凯瑟琳当着所有人的面亲吻了未婚夫，因为太突然，保罗整张脸都泛红起来，惹得众人一阵大笑。
晚一些时候，战场上被打扫完毕，奥军牺牲313人，伤132人，击毙兽人2235人，俘虏813人，另还缴获了1045匹战马。
悬殊的交换比震惊了众人，每个人都以为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战斗，但没想到己方的伤亡这么低。
……
“陛下！”
晶耀的王宫里，侍从急匆匆进入国王的书房，其失态几乎可以用闯入来形容。
“拜托，千万不要给我带来什么不好的消息。”
正在伏案书写的年轻国王抬起头来，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兽人的入侵已经够让他焦头烂额了。
“不，是好消息！”
“好消息？”
“是的！”侍从几乎是喊出来，“王国军队在西北取得了胜利！”说着便呈上一张纸。
得益于西北延伸至晶耀的电报线路，乌索拉平原上的胜利消息在半天之内就传到了晶耀。
罗德尼十八瞪大了眼睛，“是格莱曼，胜利，又是一场胜利！”
“天父保佑！”国王激动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一把夺过侍从手上的信纸。
他展开后迫不及待地阅读上面的内容。
兽人骑兵迫近，奥军严阵以待，组成方阵抗击敌人冲击，兽人进攻无果并付出大量伤亡，被迫退出战场。
过程十分简单，国王欣喜中带着几分遗憾。
这并非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歼灭战，不过也够了。
这时，另一名侍从走了进来。
“陛下，贾西姆殿下与兽人谈判完毕，刚刚回来了。”
第701章 摊牌
“父亲，您……您说什么？”
书房之内除了国王和他的父亲，再无第三人存在。
罗德尼十八浑身哆嗦着，贾西姆亲王给他汇报的事情让他他深深受到了打击。
贾西姆·罗德尼作为他的全权代表，竟然将科尔多瓦河以北的王国领地——几乎囊括王国北方区域和东北区域——全部割让给了兽人，以换取双方之间的和平。
感觉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刺入心脏一般，他的身子晃晃荡荡地坐下。
“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他对面的贾西姆亲王语气却十分平静。
“王国的军队一败涂地，即使我们在纸面上毫不相让，那些地方也已经在事实上处于兽人的占领之下了。”
国王蹭地站起来，看向亲王的一双眼睛中似乎要喷出火焰，“但是如果不签订协议，我们还可以再派遣军队夺回来。”
贾西姆被儿子的态度吓了一跳，在印象中，他的长子从未对他如此“忤逆”过，哪怕是当了国王之后也是尊敬有加。
“你的那位好妹妹没有起到力挽狂澜的作用，还把晶耀的精锐不知道带到了哪里去，兽人的兵马席卷了北方，而现在的丰沛平原——王国的核心地带——几乎要直面兽人大军的冲击！”
罗德尼十八扬起手中的信纸，据理力争：“不，她就在西北，并和那里的军队一起击败了兽人！”
贾西姆轻蔑地看了一眼那信纸，刚刚进来时，罗德尼十八就兴奋不已地让他看过上面的内容。
“一场微不足道的胜利！”
国王生气了，“您怎么能这么说！”
亲王连眼皮都没抬，“你还太年轻，在外面打仗的将军们就喜欢夸大自己的战功，杀敌一百能吹成杀敌一千，杀敌一千能吹成杀敌一万！上面不也说了吗，是兽人军队自己退出了战场，他们根本就没有取得一场足以扭转整个战局的胜利。”
国王的身子直哆嗦。
“如论如何，身为奥尔多国王的我都不能同意这样一份停战协议，如果同意了，罗德尼这个姓氏还有什么脸面统治这个国家！”他的语气十分坚决。
“唉！”贾西姆悲伤地叹了一口气，长子对这份协议的态度并未出乎他的意料。
“听我说，格尔德……”他喊出儿子的名字，欲言又止。
罗德尼十八气呼呼地坐在那里，没有看他。
“你想让我们背上篡位者的骂名吗？”
罗德尼十八一愣，这才看向他的父亲，“你说什么？”
贾西姆小声说：“为了让你的伯父早日卸下那副沉重的担子，我曾经与某些人或者说组织达成协议……当然！我仅仅是计划着在将来的某一天借助他们的力量，尚没有实质性地去做什么，我对光明之主发誓一定是这样！但是现在，那份协议……却成了被别人拿捏的把柄。”
罗德尼十八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一个可怕的预感在他的心中爆炸出来。
但他还是说：“您在说什么，我有些听不太明白。”
亲王死死地盯着他，“有一个庞大的组织——秘法会，它的触角遍及我们脚下的这片大陆，有着神奇的力量，不可思议的手段……而我，一时糊涂，被他们所蛊惑。”
他缓缓地说出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罗德尼十八越听越震惊。
“现在，这帮天杀的混蛋竟然与兽人有了联系，在我在与阿巴尔谈判的时候现身了！逼迫我不得不签下注定背负耻辱的和约。”
待亲王诉说完毕，书房里陷入了久久的寂静。
罗德尼十八呆坐着桌子后面，身子一动不动，心中却翻滚着惊涛骇浪。
他知道父亲一直对王位怀揣着野心，但这没什么，任何一个流淌着罗德尼之血的人都要做好继承大任的准备。
甚至他自己本来也是父亲的支持者。
但所谓的“让伯父早日卸下那副沉重的担子”，不难能听出这是某种极为不当之举的隐晦说法。
父亲刚才说，他并没有实质性地做什么，这是真的吗？
可为何伯父在生命的最后几年身体状况极速下滑？
格尔德·罗德尼一直信任着父亲，但现在，他觉得自己需要重新审视这位至亲之人了。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开始生根发芽，渐渐成长。
沉默良久后，国王才小声问道：“他们手上握有什么确凿无疑的证明吗？如果只是一些……”
但贾西姆亲王面色晦暗地点了下头，“很遗憾，他们有。但……我的孩子！”
他猛然抬起头，眼神炯炯地看着国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的王冠，你的荣耀！你可以召集群臣，把一切都推到我身上，这样不会损失你的威权。”
罗德尼十八神色复杂的看着父亲，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如果真是那种涉嫌谋逆的把柄，似乎也没什么好办法，要是被那所谓的秘法会将证据公布出去，他们父子四人就完了。
“父亲！”他开口了，但很严肃，“我是不可能那么做的。”
亲王的眼中泛起些许光芒。
“但是……”罗德尼十八用坚决的语气说：“有些事情必须做出改变了。”
亲王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我以前想做的一些事情，许许多多的事情，都被您用不合时宜的理由阻止了。”
国王挥舞着手臂，素来以冷静示人的他竟然显得有些狂躁。
“然而我们已经在事实上失去了南方，现在连北方的一大半也没了，以前那个繁荣强盛、疆域辽阔的奥尔多如今只剩下王畿和一堆支离破碎、但也仅仅在口头上忠诚的领地。”
“我现在十分肯定，奥尔多已经是一潭死水，一潭散发着腐烂臭味的死水，如果再不做出一些变革，等待她的迟早是耻辱的灭亡。”
“所以！”他盯着亲王，以不容置疑地语气说，“今后的我，将作为一个真正的国王而存在。”
父子俩都见到了对方陌生的一面。
“好吧！国王陛下。”贾西姆亲王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按照你的想法，放手去做吧。”
第702章 格莱曼侯爵
当莫林伯爵将国王的旨意宣读完毕时，众人的怒火几乎就立刻就迸发出来了。
“怎么能签订这样的合约？”
“北方的那么一大片土地，就这么白白送给兽人和叛徒了？”
“守望者要塞怎么办？”
在喧闹的议论声中，凯瑟琳面色发白，没有血色的嘴唇嚅动着，想说又说不出话来。
就在刚才，众人还在为下一步该如何行动而争执不休。
有说要向东方快速挺进的，尽快收复王国的失地。
有说要稳扎稳打的，如上次作战那么一点点消耗兽人的有生力量。
但作为国王特使的莫林伯爵到来后，给了所有人一个惊天霹雳般的消息。
面对众人的诘问，莫林伯爵的脸上也十分难看。
“诸位，直到现在为止，我仍然同你们一样震惊。”
“在御前会议上，国王突然宣布了这个决定，给出的理由是如果与兽人的战争继续下去，贾尔斯和维布伦会联合起来向晶耀进攻。”
事实上伯爵本人不太相信这个理由，因为作为王国情报总管的他并没有收到相关的消息，难道国外陛下还有其他的情报途径。
果然，这个理由没让众人信服。
“虽然有这个风险，但也不能就此白白放弃那么一大片土地！”
“让兽人占据了王国的北方，我们这一代人会成为罪人的！”
“诸位，请静一静。”群情激愤之下，莫林伯爵掏出第二份羊皮纸卷，上面的金边花纹说明这是另一份国王的诏书。
伯爵看向坐在首位上的保罗·格莱曼，即使他刚刚宣布了如此震惊的消息，这个年轻人仍然不发一言。
“格莱曼伯爵！”
国王特使郑重地看向他，保罗意识到第二份诏书与自己有关，缓缓站起身来。
莫林伯爵以十分严肃地语气清晰地念出诏书上面的内容。
室内再次陷入了寂静。
上面内容的震撼程序一点也不亚于刚才向兽人割土求和——保罗·格莱曼竟然被国王擢升为侯爵了。
在奥尔多的贵族文化语境中，侯爵不单单是一个爵位名称，这个名词还带有另一种强烈的意味——边疆军事领袖。
论尊贵程度，侯爵要略低于公爵，但在影响力方面却不输于后者，特别是军事方面犹有胜之，他在理论上甚至有权力征召公爵领地内的军队。
获得过侯爵爵位的人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位开国重臣，他们逝后就再也没别人了。
而这么一个已经消失了数百年的爵位，竟然再次出现在了王国的历史舞台上。
室内的气氛被诏书的内容引爆了，嫉妒、羡慕、钦佩、期望……领主们议论纷纷，各色不同的情绪在他们脸上交替闪现。
震惊中的保罗还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直到他感觉胳膊被人拧了一下——凯瑟琳把他拉回了现实。
保罗马上组织好语言，郑重地说道：
“我将诚惶诚恐地接下这份重任，并发誓竭尽所能地用我那浅薄的才智为奥尔多奉献一生。”
他伸出双手，恭敬地从莫林伯爵手中接下诏书。
“侯爵？”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思考，国王的用意是什么？
被之前屈辱的合约内容激起来的火气消失了一大半。
一边和谈，一边任命一位军事领袖，还是一个相当能打的领袖，国王如此矛盾的举动似乎说明，奥尔多和兽人之间的事儿还不算完。
营地里举行了一场简单的宴会，以庆祝一位侯爵的诞生。
宴会结束后，莫林伯爵找到保罗和凯瑟琳，专门挑了一个僻静地方与他们交谈。
“格莱曼伯爵，不，格莱曼侯爵大人，陛下需要你的帮助。”伯爵开门见山地说道。
“我？”保罗指了指自己，“需要我什么帮助？”
莫林伯爵回答：“各种方面的帮助！陛下决定以您的阿尔达为范本，对整个王国进行一场自上而下的、全方位的改革。”
保罗的心脏跳了一下，自己的长久以来的所作所为终于要对这个国家产生巨大影响了。
一瞬间他心中涌现出无数的想法。
他应该怎么做？
帮助罗德尼十八进行改革，让奥尔多走向富强？固然，罗德尼十八是个不错的人，可是……不甘心啊，自己才是穿越者，引导时代大潮的主角应该由自己来做啊！
或许应该趁着王室现在极度虚弱的情况下……造反？一路南下，直捣晶耀，将王冠戴到自己头上！
唉，这样该拿凯瑟琳怎么办呢？
……
“保罗！保罗！”凯瑟琳再度将陷入狂想的未婚夫唤回现实。
“咳！不好意思，我被国王的高瞻远瞩震惊了，是的，奥尔多已经不改不行了，英明无过陛下！”
侯爵的吹捧让人肉麻，莫林伯爵决定无视。
“陛下在边疆需要你，但陛下也在晶耀需要你，希望您能先去王都一趟与陛下探讨改革的大略，再回来建立一支强大的军队。”
“正如许多人所想的一样，与兽人的和平只是暂时的，我们迟早要把他们赶回草原去啃沙子。”
告知了国王的用意后，莫林伯爵没多久就回住处了，留下保罗和凯瑟琳两人。
“恭喜你！”凯瑟琳能明显感觉出来，保罗在自己的心中越来越重要了，当保罗受封侯爵之时，她是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以及深深的自豪。
当然，如果没有那份令人厌恶屈辱的和约就更好了。
如果她还是以前的那位公主，恐怕会立刻带着军队回晶耀，好好问一问王都那些做决定的人究竟是基于什么样的现实才谈出这样一份和约。
但现在的她不同了。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凯瑟琳的心境慢慢地发生了改变，以前的满腔热血开始消退，那种对未来充满乐观、积极向上的昂扬精神从她体内消失了。
她固然敢发誓，对奥尔多王国仍然抱有百分之百的忠诚，但这种忠诚已经变成了尽人事从天命那种忠诚。
或许这种改变从父亲逝去的那天就开始了。
“谢谢！”保罗微笑着回答。
口气之平淡让凯瑟琳感到惊讶，实际上她早就感到奇怪了。
无论是屈辱的合约，还是荣耀的爵位，今天在场的人中就保罗反应最平静。
这人的心思该有多深沉啊！
第703章 旧事
蜡烛上的火苗跳动着，将两位女士的身影映在洁白的墙壁上。
“菈荻，你似乎有心事。”
保罗的母亲，玛丽安娜·格莱曼女士，关心地询问她曾经的学生——菈荻·瑟提亚·杰拉德女士，这也是一位来自角湾的女性施法者。
自不久前在阿尔达的意外重逢以来，两人就经常呆在一起，或是追忆往事，或是探讨魔法方面的知识，当然，玛丽安娜女士或者说格莱曼夫人也会通过这位学生了解自己儿子身上以及阿尔达里发生过的诸多事情。
随着她获取的信息越来越多，格莱曼夫人每次都对自己的大儿子有新的印象。
而菈荻则对自己的老师心存芥蒂，在引导她和海伦学姐走上魔法之途后，老师为什么消失不见了呢？
许久以来都未曾有过音信，害的她还以为老师是否遭遇了哪个地方教会的毒手。
然后，她就以一种让自己完全意想不到身份出现了。
秘法会高层，以及……保罗·格莱曼的母亲。
命运是如此的巧妙，以致于菈荻怀疑自己是不是生活在某个被编织出来的故事中。
但是随着交流的增多，两人之间的芥蒂也渐渐解开了。
菈荻·瑟提亚很快体会到了玛丽安娜的某种用意——如果让学生知道自己崇敬的老师便是秘法会的一员，那么许久之前这个组织向菈荻发出邀请时，这个事实很可能会影响其独立意志的判断。
玛丽安娜是想让她不受干扰地选择自己的道路。
听到老师关心的询问，菈荻·瑟提亚心中泛起一丝苦涩。
“不，没有！”她颇有些倔强地回答。
玛丽安娜笑了，“我能看得出来，你对那小子有些不一般，怎么……”
她转为用小心的语气问道：“他，欺负过你？”
玛丽安娜知道保罗与王国的公主订婚了，但她担心保罗是否做出过什么狗血事情——为了往上爬而抛弃旧爱，始乱终弃什么的。
“不，绝对没有！”菈荻·瑟提亚坚决地否认了。
“没有嘛？你不用替他隐瞒什么。”
“真的没有，请相信我，老师！”菈荻小心地斟酌着词汇，生怕引起玛丽安娜的误会，“我和格莱曼大人只是因为因为某些观点的契合进到导致精神上的共鸣。我……”
她说着说着，脸上出现了红晕。
玛丽安娜叹了一口气，“亲爱的菈荻，无论你们在精神上有何种共鸣，但作为一个过来人，我不得不给你们年轻人提出一些忠告。”
菈荻的脸色黯淡下来，她似乎已经意识到老师要说什么了。
“凡人与施法者的结合不会有好结果的。”果然，玛丽安娜严肃地说道：“来自宗教和世俗的压力会让你们陷入到痛苦之中，作为你们的母亲和老师，我不希望你们承受这种痛苦。”
她还拿出海伦举例，“正是海伦和她妹妹的血统，为她丈夫的国家招致了战争的灾祸。”
“可是，玛丽安娜老师不也是……”菈荻小声嚅嗫着，但声音中蕴含着几分不服气。
“是的，正是因为我不仅看过，还亲身经历过，所以才不想让你们重复那种痛苦。”
玛丽安娜的眼睛突然湿润了，这让菈荻难以置信，她还未见过强大的玛丽安娜老师这般模样。
“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与至亲之人十几年的分离之苦，让我时时刻刻都在煎熬中度过，甚至……甚至……”
她仿佛突然就崩溃了，眼泪如同决了堤一般涌了出来，“甚至保罗的父亲过世，我都没能在他的身边，没能送他最后一程。
菈荻上前抱住哭泣的老师，轻轻抚摸她的背部，就像是在安慰一个孩子，“抱歉，我勾起了您的伤心事。”
“没事，我只是偶发感怀！”
来得快，去得也快，又仿佛突然间，那个强大坚毅的魔女回来了，精致的面孔上恢复了平日的高傲与冷峻。与刚才那副柔弱的样子判若两人，只有泛红的眼圈能揭示她刚才的失态。
菈荻用令人心安的语气说：“请放心吧，老师。我现在是格莱曼大人的臣属，而他是我的主君，我对他抱有的是一个臣属对主君的忠诚与崇敬。”
玛丽安娜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她，但还是说：“人是可以克制住自己的欲望的，你与海伦不同，素来是一个理智而冷静的人，我希望你能谨慎地选择自己要走的道路。”
师生二人继续聊了很久，甚至聊到了玛丽安娜以前的事。
菈荻不经意问道：“您是如何与老格莱曼大人相遇的呢？”
“都是些陈年旧事了，那时的他还是一个年轻气盛、容易冲动的小伙子，在狐朋狗友的挑唆下独身去森林深处探险……”
说起这个时，玛丽安娜又褪去一层坚毅。
“传说森林深处隐居着一个魔女，这个魔女有一颗神奇的水晶球，哈特打算偷走水晶球来证明自己的勇气……”
老师眼中透露着追忆之情，尽管她想掩饰，菈荻能看得出来，不禁好奇地追问：“然后呢？”
红发的女士微微撇头，以掩饰嘴角的莞尔。
“他失败了，没能偷走魔女的水晶球。”
“再然后呢？”
“他偷走了魔女的心……”
……
另一个地方，保罗苦恼地看着悬挂在墙上的地图，身边围绕着施罗德、布莱斯等高级将领们。
白天的时候他当着国王特使的面不做评判，现在身边坐的都是亲信，他可以无所顾忌地吐槽了。
“说实话，我真不敢相信晶耀能做出这么构的事。”
众人不解其意，但想来不是什么好词。
保罗询问他们：“如果我们继续向东方进攻，能把兽人赶回到草原吗？”
什么意思，这不是打晶耀的脸吗？
好像还挺令人兴奋的，将领们认真地探讨起这种可能来。
一会儿后，施罗德最先摇了摇头，“现在兽人的主力部署在向南的方向，如果没有南方军队的钳制，兽人主力很快就能掉头往西北而来。而失去王室的号召力，恐怕我们身边的友军们也会变得犹豫。”
在座诸人中，施罗德是最伤心的一个，身为出身自守望者要塞的骑士，不难想象他对自己奋战了半辈子的地方沦陷于兽人之手是何种感受。
其他几个将领也陆续发表的意见，都是与施罗德类似的看法。
“好吧！”保罗死心了。
“我们继续驻扎一段时间，监视对面的兽人军队，如果他们撕毁合约趁我们撤退时偷袭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