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7章 条件
到了饭店在包厢坐下后，姜游看到管诺的手还包着毛巾，他问：“怎么样了？有没有好点？”
“好多了。”管诺解开了手上的毛巾，摊开手，擦掉酱油，被烫出的红印似乎已经淡了些了。
孙宇凑过去看了一眼，他说：“不起泡没事，回去再涂点碘伏就好了。”
管诺点点头。
上菜很快。
饭桌很快就摆满了。
常立章夹了片叉烧，喝了一口黄酒，然后感慨说：“天天吃食堂，外卖都没法叫，嘴巴里都快没味了。”
“最近很忙？”姜游问。
“我还好，就是，小林那个项目，”常立章看向管诺，“就是和特科合作的那个，最近好像有了突破，他年轻，有干劲，本来一周还歇一天的，现在啊……”常立章摇了摇头，“我这把老骨头，吃不消了，真的吃不消了。”
姜游捞了一筷子油焖笋丝，咀嚼了几下咽下后，他说：“我也是，最近饭量都减了。”
“顺安的项目有突破了吗？”管诺问。
常立章看向他，“是的，小世界里面出现了一些变化，我没有进去过，具体的也不清楚，”他突然叹了口气，说：“如果研究所还在科学院下面的话，我估计这个项目是批不下来的。”
管诺不解地问：“为什么？”
常立章解释说：“风险太高了，因为，因为我们很难判断，在小世界里，我们看到的感受到的经历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因为我们的大脑会去解释它吗？”孙宇的声音插了进来。
常立章有些意外，他点了点头说：“是的，我们的大脑倾向于用已知的东西去解释它没见过的，或者无法解释的东西，我爸妈后来发现了这一点，后来相关研究停了下来，也是因为这个。”
“那现在为什么能研究了？”管诺问。
“因为山上，和山上的关系缓和……”常立章瞥了唐不甜一眼，“山上给所里提供了许多研究资料，和一些非常珍贵的对小世界的看法，还有探索的经历，山上本身就是一个小世界，所以的确，比起那时候，现在条件是成熟了许多了。”
……
吃完饭，走出饭店大门，常立章的脸色有些红，他向姜游几人告辞说：“我正好回趟家里，躲个懒，好好睡一觉，宿舍那个床，不行，太软了，我睡的腰疼。”
姜游说：“行，下次你来我店里玩啊。”
“一定一定。”常立章说着，往他们反方向走去。
待他走远了，管诺问唐不甜：“科长你今天空吗？”
唐不甜转过身，她问：“什么事？”
“就是，庄叔让我暂时不要修炼之前的功法，他教了我另外一个，我觉得有很多不理解的地方，我想去庄叔公寓里，和招才练一下，然后你帮我看一下。”
“可以。”
“谢谢科长，那我们现在过去？”
没等唐不甜回答，管诺先听到了姜游的声音。
姜游说：“刚吃饱就运动会得阑尾炎的。”
“那，那先休息一下？”管诺说。
“我也有事要找科长说，”姜游提议说：“要不这样吧，我和科长聊完了，然后再让科长帮你看下？”
“也行吧。”管诺没有坚持。
于是管诺和孙宇回了办公室。
姜游和唐不甜顺着街道向前在树荫下慢慢走着。
“要和我说什么事？”唐不甜问。
“去山上的事。”
“你要去？”
“总要去一趟的，我还要吃飞鹤肉呢。”姜游觉得有些热，他从包里拿出糖盒，惯例分了两颗薄荷糖给唐不甜。
他说：“十一后吧，等我从株洲回来，如果山上有人来找你，你也有个说法。”
“好。”
感受着凉意在舌尖蔓开，姜游说：“鱼缸记下的事，我比庄泽坤看到的稍微要多些。”
唐不甜没有接话，她等着姜游往下说。
“那个鱼缸，我想养美人鱼来着，结果养出了一堆，”姜游努力想了想，没有找到合适的形容词，“就是很丑的一堆，我不是很理解，这么好看的鱼缸，怎么可能长那么丑……”
“说重点。”唐不甜打断了姜游。
“重点就是，那堆很丑的，它们逃了出去，去哪了，活着还是死了我都不太清楚，多，然后鱼缸就破了一块，我一觉醒来才发现这个事，补起来也挺麻烦的，万一再养出一堆更丑的来，多糟心啊，”姜游看着唐不甜的表情，在她再次出声前把话题拉了回去，“生抽那小伙伴，还是叫他小胡吧……”
“偷走了鱼缸？”唐不甜问。
“也不能说是偷吧，”姜游看到开在街边的一家冰淇淋店，他停下了脚步，“反正重点就是，他在我这边听了几句梦话，带走了鱼缸，破了一块的鱼缸，破损的法则，他反而从中领悟了出了属于他的法则，”他停顿了下，手指指向冰淇淋店，“要吃吗？”
“好。”
“要什么味道的？”
“芒果。还有巧克力。”
“好，你等下。”
队伍不长。
很快，唐不甜便看到姜游一手拿着一支甜筒向她走来，他把其中的一支塞进她手里，“你的，芒果巧克力。”
唐不甜瞅了一眼姜游手中的甜筒，一个粉色的球，还有一个浅黄色的，“草莓香草？”
“不是，这个是朗姆酒葡萄味，”姜游把甜筒递到唐不甜眼前，“你看，里面有葡萄干的，你要尝一口吗？”
唐不甜摇了下头，她问：“会发生什么事？”
姜游把手收了回来，“小胡的事，我是觉得已经解决了，庄泽坤他们想再多，也就做做水质土壤测试了，我觉得倒是可以开发成一个景点，然后门票给我点抽成。”
“新生的灵呢？”
“他们已经忘记她了，”姜游咬着冰淇淋，声音有些含糊，“放心，你不会忘记她的，比较麻烦的是，他留下了许多门，久靳山下的，沙漠里的，还有许多我们不知道的，比较麻烦，还有就是谢坤的死，他死后，庄泽坤必然接他的位置，唐江这边，特科和研究所的关系发生了一些变化。”
“你是指，凶手是研究所的人？”
“有可能。”
唐不甜反驳说：“他的遗言是罗镇，孟元白。”
“所以只是有可能，得把这个事解决了。”
“不符合你的风格。”唐不甜很敏锐。
姜游表情坦然：“这不是生抽的生日又快到了嘛，我得准备起来了。”
第538章 招呼
唐不甜盯着姜游看了一会儿，她问：“和金澄的梦有关系吗？”
“可能吧。”
“你会做什么？”
“还没想好，看庄泽坤那边会有什么动作吧，希望别盯上我，一个暑假我的店好不容易生意有了点起色……”姜游把最后一段甜筒吃掉，“我现在是要给老林发工资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唐不甜扭过头，头发有几丝甩在了姜游的脸上，她快步向前走去。
“唐小甜？慢点慢点……”姜游追了上去，他看着少女的侧脸：“领导，我可难得主动申请干活。”
“知道了。”
“帮我申请个奖金？”
“没有。”
风中叶片的罅隙中穿过，吹动着他们身上丝丝缕缕的光。
……
姜游没有回办公室，他走到公安局门口，便向唐不甜告辞离开了。
唐不甜在办公室坐了片刻，管诺便又提出了他的要求。于是唐不甜管诺招才二人一猫去了庄泽坤的公寓，走进了用作训练的小世界里。
进去后，管诺问唐不甜：“科长，庄叔让我修炼的好像是山上的一种功法，叫《悟真诀》，你知道这个功法吗？”
“知道。”
“我觉得这篇功法，不太适合我之前学的招式。”
“《悟真诀》重在锤炼心性。”
“那，我，我之前修炼的新功法是不是有问题？曹明和翟小雷也练的这个，如果真有问题的话，我得和他们说一下的，他们练的时间比我还久。”
唐不甜看着招才努力的将身体藏在一处草从后，“特科的功法重实用轻心性，《悟真诀》上手容易，修炼两三年补足不足，再换其他功法，我认为很正确。”
“这样吗？”
“你之前修炼的新功法，我没有接触过，无法下评语。”
“可是，可是我本来就晚了很多年了，之前只会算算命看看风水什么的……”
“开始吧，”唐不甜打断了管诺，“一个小时后，我要去学校。”
“好的，今天有课吗？”
“有。招才！”唐不甜朝着招才藏身的方向喊了一声。
招才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
“那个，科长，我，我还有个事想问你。”管诺说。
“什么事？”
管诺的语速变快了，他说：“从沙漠里回来后，我总觉得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但是又想不起来，但是隐隐约约我感觉到了一种不安，今天常叔过来，他说了金澄的预知梦后，这种不安的感觉更强了，我觉得可能会有什么事要发生，但是……”他摊开手，手心红印只剩下浅浅的一圈，“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的，我，科长你有这种感觉吗？”
“没有。”
招才走到了唐不甜的面前，唐不甜再次说：“开始吧。”
“好，好的。”
唐不甜看着管诺和招才的战斗。
换了新的功法后，管诺几乎是被招才压着打了，有几次他都下意识运转原来的功法，但在察觉后，都硬生生地改了过来。不多时，他的手臂上和脸上就多了好几道猫抓痕。
唐不甜指点了他几句后，他的招式渐渐有了章法。一个小时过去后，管诺精疲力尽地躺在草坪上，大口喘着气。
唐不甜抱起招才。
“你要去学校了吗？”管诺转头看着唐不甜。
“对。”
“我送你去？”管诺勉力坐了起来。
“不用。”唐不甜指了指招才，“把招才送回办公室，我走了，再见。”
“好，好的，再见。”
……
姜游到家后，自觉把该交代的都给唐不甜交代了，于是之后几天，他安安心心地开始折腾他的院子。
有日，他加的花店购物群里有人秀了张水草图，他点开看了许久，绿色的水草叶子上附着许多细密的气泡，很好看，他询问了一番，得知是养在鱼缸里的，于是在重新种了花后，他又搬了一个鱼缸在花房里，买了基础的设备，七八种鱼缸水草，几块造景沉木，再去公园里捡了几块碎石，花了几天的功夫，就把鱼缸内景像模像样的搭起来了。
林昱也回来了。
他傍晚的时候到的，走进院子后，他愣了一下，花房靠门的地方多了几棵树，显然是新种的，花坛被清理过了，池塘边还有台阶边上错落有致地摆了许多盆花草。
姜游从花房的门里探出了半个身子，他看到了林昱，“老林，回来啦？”
林昱说：“回来了，多了好多东西啊。”
“是啊，桂花树，明年这个时候，就能闻到桂花香了，”姜游走了出来，他对着林昱招手，“来来来，看我养的鱼。”
林昱跟着姜游走进了花房里。
他一眼就看到了摆在罗汉床对面的鱼缸。
鱼缸里有鱼了，很小，大约三四厘米，色彩斑斓，在鱼缸里游来游去。
“怎么样？”姜游问他。
“挺好看的，怎么想到养鱼了？”林昱问。
“原本只想养水草的，”姜游看了林昱一眼，“怎么样，去哪里度假了？”
“去金康玩了一圈。”
“金康？诶，你不早说，金康我熟，我大学在金康读的。”
“我去找我一个战友的，以前是一个班的。”
“现在怎么样了？”姜游走到罗汉床边坐下，他说：“回来了，坐着歇会儿。”
林昱坐在了罗汉床的另一边，他说：“他后来去考了军校，一直在部队，最近才专业到地方，正好去看看他，”透过玻璃窗，他看着院子里的风景，“这几天，店里生意还好吧？”
“也，还行吧。”
“那我明天就开始上班了？”
“再歇几天也行的。”
林昱很坚持，他说：“不了，几天没有练拳，我感觉生疏了，别的地方没有这里好。”
“也行吧，都看你，”姜游停顿了一下，他看向林昱，“你挺喜欢修炼的？”
“我感觉给我一种目标，而且修炼过程中，我觉得我的很多认知也在发生变化，之前没发现，”林昱摸着手腕上的手链，“这次和我战友聊了后才发现的，我觉得我现在处于一种慢慢积累，慢慢发现的时期，这段时间过去后，我可能就能找到我新的目标了。”
“行吧，你好好练，过了十一后，大概靠近十一月，估计会发生一些事。”
“好的，我知道了。”
第539章 抓紧
九月剩下的日子里，姜游过的挺悠闲的，整整院子，逗鸟溜娃。
到了十一前两天，他便和陈楠带着姜末和芸芸去了株洲。趁着假期还没到，先在株洲逛吃了一圈，然后再和袁纾在酒店汇合。
袁纾一个人来的。姜游陈楠两人大包小包的还拖着两个孩子。两人一边寒暄着一边往电梯走去。
等电梯的时候，袁纾弯腰看着姜末，他问：“小末？还认得我吗？”
姜末看了一眼姜游，然后点了下头。
袁纾很欣慰，站直后他看向陈楠：“这是你女儿吧？”
“对的，”陈楠转头对芸芸说：“叫袁叔叔。”
“袁叔叔。”芸芸乖顺地喊了一声。
这时，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他们走了进去。
门再次关上后，袁纾说：“小薇原本也要来的，她假都请好了，结果她一个同事生病了，她只好顶上去。”
“十一还要上班啊？”姜游问。
“她做展会的，别人节假日，她就是加班日。”
“不容易啊。”
“是啊。”
进了房间，放下行李，在沙发上做了一会儿后，便听到了烧水声。抬起头，恰好陈楠也转过身，陈楠笑了下，脱下外套放进衣橱里，然后走到芸芸身边说，“累不累？要不要睡一会儿？”
芸芸摇了摇头。
陈楠看了眼“那你带着弟弟玩好不好？”陈楠又问。
“好。”
闻言，姜游站起来走到行李箱边，从里面找出了平板游戏机，又从购物袋里拿出了若干样零食，把这些都摆在圆桌上后。
等他把充电线都接上后，陈楠已经带着芸芸和姜末在圆桌边上做下了。
她看着姜游坐回沙发上，她说：“水开了，你要喝茶还是咖啡？”
“茶吧。”姜游说。
“好的。”
姜游半躺在沙发上，看小说喝茶。一侧头便能看到陈楠姜黄色碎花的裙摆。陈楠陪着芸芸用平板看电视剧，姜游零零碎碎的听进去几句台词，似乎是一部仙侠剧。还有按键声，游戏特效声，这许多的声音融在了一起沉在了房间中。
不知过了多久，门铃响了起来。姜游站起身走到门边，开门一看，是周韬。姜游正要把他迎进来的时候，周韬开口说：“世奇来了，在袁纾那。”
于是姜游和陈楠打了个招呼后，便跟着周韬往前走去。
袁纾的房间在同一层，向前走了二十来你，拐个弯后便到了，房间门开着，聊天声隐隐约约透了出来，姜游推门走了进去，一眼就看到了赵世奇，他看上去心情不错，比上次见，胖了不少。
“姜游来啦？”赵世奇站了起来向前走了几步，左右张望了几下，“诶？你儿子呢？”
“在房间里呢。”姜游说着拉开个椅子坐下。
袁纾说：“他现在是儿女双全了，世奇，你得要二胎，才赶的上。”
赵世奇坐了下来，他摇着头说，“不了不了，生一胎就够了，再来一次，我老命都要没了。”
姜游说：“我看你还胖了嘛？”
“可不是，刚怀上的时候，青苏反应大，吃什么都是吃几口就不吃了，我只好当垃圾桶，那时我都怀疑她有异食癖了，非要吃那种，那种……反正以前从来没见她吃过的，”赵世奇口中抱怨着，眼中却带着笑意，“后来孕吐过去了，她胃口好了，这个要吃那个夜晚吃，一天六顿，我怕她吃太多了，不好生，只能和她抢着吃，就是这么吃胖的。”
“嫂子和孩子呢？还在家里？”袁纾问。
“一会儿过来，我先过来看看，现在我丈人丈母娘我爸妈四个人都围着我老婆和孩子转，我啊就是最边缘的，挨骂的，受气的，”赵世奇看向姜游，他问：“你真打算和那个，是书店老板娘吧？”
“对，怎么了？”
“有点意外吧，”周韬看了姜游一眼，“你觉得好就好。”
“老板娘人挺好的，”袁纾说着叹了口气，“原本想让你们见见小薇的……”
“行了行了，你们都别撒狗粮了，我今天来是看我干儿子的，”说着，周韬看向了赵世奇，他问：“我干儿子名字起了没？”
“早起好了，赵承宇，继承的承，宇宙的宇。”
姜游评价说：“挺大气的，好名字？”
“我爸起的，还找人算过了，小名叫芋头，他妈妈起的，”赵世奇笑了下，“都不用我想什么。”
这时，赵世奇的手机响了起来，接起来，对着手机说了几句后，赵世奇挂了电话，然后和姜游三人说：“我回去一趟，晚饭是在四楼的莲花包厢，你们大概到个五点半过去吧。”
姜游三人纷纷说：“好的好的，你去忙吧。”
赵世奇离开后，姜游三人又聊了许久，过了五点后，姜游才回了房间。稍微收拾了一番后，便个陈楠带着俩孩子去了四楼莲花厅。
厅里摆了五桌，已经坐了半满了。姜游带着陈楠及俩孩子走到张青苏身边。
张青苏的脸有些浮肿，眼底泛着青黑色。
姜游拿出准备好的红包往青苏手中塞去，“嫂子辛苦了。”说着他看向一边婴儿车里的孩子，孩子醒着，睁着眼睛似乎在看他，他说：“这孩子眼睛像你，鼻子眉毛像世奇，专挑你们的优点长的。”
青苏笑了笑，她说：“辛苦你们过来。”
“正好放假……”姜游刚开口，小芋头就哭了起来，青苏伸手把小芋头抱了起来。
“是不是饿了？”赵世奇问。
青苏摇了摇头，“出来的时候刚喂过，也没有尿。”
哄了一会儿后小芋头就不哭了。待他睡着后，青苏再次把他放进婴儿床里。
宾客渐渐都到了，姜游四人便回了他们的位置坐下，给芸芸倒了橙汁，给姜末倒了酸奶。
周韬感慨说：“嫂子生了孩子后，变了不少，前年的时候，你们还记得吗？”
“记得，世奇也变了不少，”姜游给他自己倒了可乐，“所以你要抓紧，不然以后啊，我们就没有共同语言了。”
第540章 启
第340章
满月酒结束后，姜游带着陈楠和两个孩子在株洲玩了几天，还去周边的一个岛上看了海，逛尽兴了也吃尽兴了。
庄泽坤却趁着假期，去了一趟山上。
钟言将庄泽坤带到了钟掌事的书房里，他说：“叔叔一会儿就到了，您先休息会儿。”
钟掌事的书房很简朴。一张靠窗的书桌，书桌上堆着些书，放得并不整齐，书桌左侧是一排书架，书架上的书塞的很乱，有着经常抽看的痕迹。
幸而光线很好。
庄泽坤在书桌另一边的圈椅上坐下。
钟言送上了茶。
庄泽坤端起喝了口后问：“我听说你决定明年下山？”
“是的。”
“打算去哪个城市？唐江？”
钟言回答：“我想先下山看看，四处游历一番，然后再考虑别的。”
“这样也好……”
说话间，钟掌事推开了书房的门走了进来，庄泽坤站起，两人寒暄了一番后便各自坐下了。
钟言离开后，钟掌事开门见山地问：“泽坤，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庄泽坤点点头，他将在沙漠中的经历向钟掌事讲述了一遍，然后他说：“我通过鱼缸看到的画面，决然不可能作假，但当年灾变一事，还有谢老师之死，这其中还有许多未解的谜题。还有姜游……”
“姜游吗？”
“是他，但展露的实力，以及疑似夺舍了姜游身体这事，还有他收养的儿子也很古怪，照理我该请求山上派人协助调查的，可是……”庄泽坤沉吟了片刻，“清彤认为，他不过是游戏人间罢了，我们不该去干扰他，我相信清彤的判断，在过去的几件事里，薛山湖，还有镜湖会，以及此次沙漠之行，若不是他出手，也许都无法像现在这样，都可以说是完满的解决了，他对我，对特科都是有大恩的，但是我心中还是有些不安。”
庄泽坤看向钟掌事，他说：“明鸿，我此次上山，并不是为公事，而是这件事，我实在不知道该与何人商量了。”
钟掌事说：“我知道的。前阵子小唐传回的信息中提到了他。”
“哦？她说什么了？”庄泽坤问。
“她说近日会带着姜游来山上。”
庄泽坤点点头，“看来小唐也察觉到了什么，之前我看他们两人走的很近，还担忧了一番。”
钟掌事笑说：“她和她师傅一样，一心修炼。”
“是这样就好。”
“等他们上山后在说吧，至于沙漠里的异象，改日我让钟言下山去调查一番，不过……”
“什么？”
钟掌事面色凝重，“若当初那人未死，他留下的遗体……”
庄泽坤明白了钟掌事的顾虑，他说：“我已经嘱咐研究所，暂停一切与遗体相关的项目，并且调高了安全等级，之前的所有相关项目，也都列入观察。”
钟掌事说：“这样便好，对了，庆宁还在研究所吗？”
“任修士？他一直在研究所。”
钟掌事遥望着窗外的风景，“他下山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是否勘破心魔，修炼到了何种境界。”
庄泽坤低头喝了口半凉的茶水。
钟掌事转回头，他问：“那泽坤就在这里多住几日，等小唐他们来山上了……”
庄泽坤拒绝了，他说：“我手头还有许多事，我下次再来吧。”
“也行。”
“下次上山，我想把管诺带过来，他之前修炼的功法，和遗体有些关联，现在我让他暂时停止修炼，改修《悟真诀》。我想你帮我看看，是否有什么一隐患。”
钟掌事一口同意了，“行啊，到时候我带他去见张仙人。”
“多谢了。”
“你我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
此时任修士站在研究所地下室的密室中。
他看着悬浮在半空中的金属箱，表情晦暗不明。突然，他伸出手，手指虚点了几下，金属箱表面的花纹上隐隐流转着光芒。
这时，他身后传来咔的一生，接着是脚步声。
任修士垂下手，转过身。
纪晓珍快步向他走来，她问：“任修士，遗体出现了什么问题吗？”
任修士有些犹豫，“我感觉到变了，但是我说不出是哪里变了。我下山这些年，一直看管着这个箱子，我有时有种感觉，我和遗体之间是有一种联系的，但不知何时开始，我感觉不到这种联系了。”
“最近上面暂停了所有遗体相关的研究，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纪晓珍问。
任修士摇了摇头，“不知。”
纪晓珍叹了口气，“顺安的项目，快要出结果了，突然停了下来。那孩子原本憋着劲要出成果的。”
“小世界项目？他找的那个反应，有效果了？”任修士问。
“对的。”
“项目停止了，那个小世界怎么办？”
“暂时还没有切断和主世界的链接，监控和观察都在继续，但一旦时间长了，投入太大，整个项目可能就要放弃了。”
“带我去看一下。”任修士说。
“好的。”
任修士和纪晓珍一前一后地走出地下室，往林顺安的实验室走去。
纪晓珍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任修士点点头，他问：“最近特科有什么行动吗？”
“我不知道，特科的事，研究所并没有权利去干涉，我们是合作关系。”
“贾所长也不知道吗？”任修士问。
“他在燕京，要等他回来才知道了。”
说话间，他们走到了实验室的门口。
纪晓珍打开了实验室的门。
实验室里只有林顺安一个人，他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看着监控屏上的画面。听到动静后，他转过头，几秒后他才反应过来，站了起来，他说：“纪老师，任修士，你们来了。有消息了吗？”
纪晓珍摇摇头，她说：“你又熬一夜？”
“我，我就想看看数据，我怕……”
纪晓珍走到林顺安面前，她看着他的眼睛说：“上面要求停止研究，一定是有充分的理由的。”
“我知道，我就是想看看。”
任修士走到监控屏前。
小世界里的风景似乎是静止了。任修士盯着看了一会儿后，他看向林顺安，他问：“项目暂停后，里面一直是这样吗？”
第541章 安定
林顺安点点头，“对，暂时看不出变化，其实，还是有一点变化的，只是太微小了，等再过一段时间……如果那时候实验还能继续的话，”他抬头看任修士，问：“你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任修士刚要开口，他听到了脚步声，转过头，下一刻，嘀的一声，实验室的门就被刷开了，常立章走了进来。
常立章看到纪晓珍和任修士后有些吃惊，他说：“纪老师，任修士，你们也在啊？”
纪晓珍解释说：“我带任修士来看一下，说不定能发现一些我们注意不到的细节。”
“也是。”说着常立章走到监视屏前。
“你之前不是说想回楚城一趟？”纪晓珍问。
“过两天再回去，现在假期，票不好买，人挤人的，趁现在空，也正好把之前的实验资料重新梳理一下，还有这段时间的数据，这样，要是项目可以继续，或者以后会重启的话，这些东西就能用上了，”常立章看向任修士，他说：“任修士，你发现什么了吗？”
任修士又盯着屏幕上的画面看了一会儿，然后闭上眼，似乎在感悟寻找着什么。
许久后，他睁开眼说：“这个小世界和我们的世界连接的时候，我就在一侧护法，当时我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我们所处的世界，对小世界的排斥，随着项目的进行，我能够感觉到排斥的力量是在不断减弱的。”
“排斥力？”
“对，我们把它解释为法则冲突。”
林顺安点点头，他问：“难道是因为，我将反应融进了小世界里？”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今天，”任修士看了纪晓珍一眼，“我感觉到，这种排斥力又变强了。”
“是因为现在隔开了吗？”林顺安问。
“我只能描述我的感觉。”
“那，那能不能，能不能再描述的精准一点，就是，是什么样的力……”
任修士打断了林顺安，“林博士，你们有一套方法去研究这个世界，但我们修炼者，是用自身去感悟，去和天地万物交流，有许多感受和经验，都是很难纳入你们那套体系中去的，我不可能去精准的描述这种感觉，我只能说，当你和我有同样的实力的时候，你便也能够感知到了。”
林顺安想了想，他说：“我们现在能用的手段，肯定还比较初级，任修士你说有排斥力在，那我觉得这个力量肯定是有的，既然可以被感知，额，可以被修炼者感知，我觉得两边不是冲突的，研究所所用的技术，最开始的资料，也都是许多修士的经验心得功法，我们只是在总结，整理，归纳，然后再做一些猜测和探索，实力到了能够感知，这个我理解，但是也许合理的猜测，再不停的修正，说不定这个力就能被捕捉到了呢？”
任修士笑了笑没再开口。
一时间实验室里陷入了沉默。
这时，常立章开口了，他问：“我们的世界也会排斥山上吗？”
任修士回答说：“也会，但是很微弱。山上曾是仙人洞府，本就是人类开辟的小世界，和主世界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大多数法则都是互通的，不然，也不可能通电，还能有网络。”
“真的吗？”林顺安有些惊讶。
“是真的，”纪晓珍笑着说：“你要对山上有兴趣，过段时间，你打个申请，去山上参观几日。”
“可以吗？”林顺安问。
“参观可以，但不能在山上做研究，也不能把山上的东西带出去，”任修士停顿了下，他说：“我可以将我关于排斥的一些感悟告诉你，但是你是否能够理解……”
林顺安很感激，他说：“谢谢，任修士，这就帮上很大的忙了。”
……
十一假期还剩一天的时候，姜游四人回了唐江。
芸芸要赶作业。
陈楠带着她回家去了。
姜游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牵着姜末往虫屋方向走去。跨进院子里，看到他的租客戴琦坐在秋千上，往店里看去，长桌边上坐着三五个顾客，都在写明信片。
戴琦看到了姜游。
她说：“房东，你回来了啊？”
“是啊，找我有事？”姜游走到了秋千前，放开手，姜末便摇摇晃晃地往店里走去了。
“逛街呢，正好路过，看到秋千就进来坐坐，”戴琦指了指樟树上的鸟窝，啾啾正站在鸟窝里，她问：“这是你养的鸟啊？”
“是啊？”
“什么品种的？”
“煤山雀。”
“用绳子拴在里面吗？”
“没，养熟了，它把这儿当家了。”
姜末扯了扯姜游的手。
姜游松开手，姜末便摇摇晃晃地往店里走去，走到台阶上的时候，啾啾从鸟窝里飞了出来，停在了姜末的肩膀上。
“去哪玩的？”戴琦问。
“株洲，吃的不错，有些东西，还是要在发源地吃，才正宗，原汁原味，”姜游回味了一番后问，“你最近工作还顺利？”
“还行吧，我换了工作，就在鑫湾大厦，近了好多，每天可以多睡半小时。”
“又换了啊，哪家公司啊？”姜游问。
“小喳，快上市了。”
“我同学也在里面工作，挺好的。”
“福利挺好的，”戴琦舒了口气，“对了，房东，我可以在屋里养猫吗？我朋友的猫快要生了，她说我要，就给我一只。”
姜游想了想，“行啊，注意干净就行。”
“嗯，保证卫生。”
又聊了几句后，姜游说：“我上去把东西放了，你随便玩会儿。”
“我也要回去了，”戴琦说着从秋千上站了起来，“我走了啊，房东。”
“去吧去吧。”
姜游提着行李箱走进店里。
“老姜回来了啊？”林昱从柜台后站了起来。
“是啊，累死了，我给你带了点特产，你先忙，一会儿我整理完了给你送下来。”说罢，姜游提着行李箱上了楼，推开房间门，走了进去。
房间久未通风，空气有些沉闷。
姜游开了窗，风吹了进来，他在床边坐下，深吸了一口气，再躺下。
心中安定。
第542章 秋雨
下雨了。
唐不甜坐在沙发上，手中拿着一杯冰柠檬水。阳台门没关，风夹着细雨吹了进来。她向外看去，星星点点的灯光溶在夜色中。
许久后，她转过头。
钟言坐在另一侧的沙发上，他坐的很正，顶灯的光很亮，五官神态被照得愈发清晰。见唐不甜转过头，他身体向前稍稍倾了些。
“庄先生去山上了？”唐不甜问。
“是的。”
“他知道我会带姜游去山上？”
“叔叔应该和他说了，”我这次下山，叔叔让我去研究所走一趟，然后我想去沙漠里走一趟，”钟言伸手拿起茶几上的杯子，喝了口柠檬水后说：“他真的像庄叔说的那样，凭空就造出了一个湖一片胡杨树林吗？虽说记载中的大能，也有不少有开天辟地之力，但是现在的话……俗世灵力稀薄，草木都失了灵性，我不是质疑，而是实在太难以置信了。”
唐不甜说：“和灵力没有关系。”
“他和你解释过吗？”
“冰层化成水，便成了湖。地底的树种发芽，便成了胡杨树林。”
钟言看着唐不甜的神色。
她表情淡漠，与平时一般。
钟言笑了下，“你相信这个说辞？”
“我当时跟在他身后，”唐不甜的眼神很认真，“尽管身后发生着惊天动地的事，但是我一丝力量都没有感觉到。很平静。很顺从。”
“平静？顺从？”
“对，当时我和他所处的空间中，所有的一切，万事万物，都在顺从他的意志。他想要一片湖，想要一片胡杨树林，”唐不甜停顿了下，她重复了一遍她之间的解释，“于是冰层化成水，便成了湖。地底的树种发芽，便成了胡杨树林。”
钟言轻皱了下眉，思索了片刻后，他问：“我听说他后来昏迷了很久？”
“是。”
“那说明他这样的能力也不是轻易能使用的？”
“我不知道。”
钟言没有再追问下去，他换了话题，“你打算什么时候带他来山上？”
“十一月前。”
“这也是他和你说的？”
唐不甜微微仰起头，风吹着她肩头上的散发，她说：“是的。”
钟言侧头避开了她的视线，他换了个话题问：“研究所的庆宁师叔你有接触吗？”
“见过几次。”
“我想明天先去找他聊一聊，这次的事，和遗体相关，也许他知道些什么，”钟言再次看向唐不甜，“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我要上课。”唐不甜说。
“行吧，那我不打扰你了，”钟言说着站了起来，“我走了。”
唐不甜也站了起来，她把钟言送到了门口。
……
雨越下越大了。
快九点了。
林昱弯腰从柜子里找出了一把雨伞，正要站起的时候，他听到了姜游的声音。
姜游说：“雨太大了，要不，你今天就睡这吧？”
林昱抬起头，看到站在楼梯上的姜游，他想了想同意了，“好啊，我去花房睡吧。”
“行，我给你找床被子，天气有点凉了。”
……
雨下了一整夜。
天色朦朦亮的时候，姜游醒了，看到廉纤的雨丝从窗外划过。姜游听了一会儿雨声，雨声中还夹杂着一些其他声音，很细微。他掀开被子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低头往院子中望去，是林昱在院子里修炼。
手链化成的流星锤或长或短，随着招式一抡一缠一放，非常灵巧。
林昱瞥见了站在窗前的姜游，他右手向后一拉，双脚往后一跃，站稳后便将流星锤收了回去。
姜游一边拍手，一边说：“精彩。”
林昱笑了笑。
不多时，他就看到姜游从店门中走出，走到他身边。
姜游说：“得给你找几个实战对手了。”
“我，我现在大概算是什么阶段？”林昱问。
“阶段？”
“就是境界之类的？”
“最高级。”
“啊？”
“真的，”姜游伸手拿过林昱手中的流星锤，转了几圈后他说：“你可是我蜘蛛美食教的护法，当然一入门就是最高级了，你要做的是认识自己的力量，而不是去学习怎么获取力量。”
“这样……”林昱正要再问的时候，他看到姜游往院门方向看去，他跟着转头去看，他看到院子的门开了，一位穿着浅紫色碎花长裙的少女穿过细朦的雨雾走了进来。
“唐小甜，来送早饭的吗？”说着，姜游迎了上去。
“不是。”
银色绑带凉鞋踩在青石板上，脚趾圆润可爱。
“那是来蹭早饭的？”姜游问。
唐不甜抿了下嘴，没有回答。
“林总的流星锤，舞的可好了，我刚才都看呆了，”姜游将流星锤递回林昱手里，“来，练一段，给小唐看看。”
林昱后退一步说：“请指教。”
接着他便舞了起来。
手一抡，流星锤便向前破空而去。
见唐不甜看的认真，姜游便走回了店里，他回卧室拿了手机，又稍作洗漱，再走出来的时候，他看到唐不甜向侧边走了一步，接着转身，向着林昱挥出木刀。林昱面色一惊，他勉强身体一扭，避开了木刀，接着，流星锤从另一边击向唐不甜。
刀尖微沉。
林昱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困住了流星锤，使它无法再向前，下一刻，木刀直对着锁链砍去，他立刻后退一步，正要收回流星锤的时候，唐不甜收住了木刀。
流星锤变回了手链，回到了林昱手腕上。
林昱喘了几口气后，他对唐不甜拱手行礼说：“多谢指点。”
“怎么样？进步很快吧？”姜游说。
“你一直自己练吗？”唐不甜问林昱。
“对的，我在网上找了一些资料视频什么的，还有图书馆，找了一些书，唐江的一些武术馆我也去拜访过了，但是主要还是靠感觉，我每次练习的时候，我都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指引我，告诉我该怎么做，我不停的揣摩练习再揣摩，不断的接近。”
唐不甜点点头，她说：“可以。”
“得你这么一句评价，可不同意，”姜游拿下眼镜，用衣角擦了擦镜片上的雨水，“雨又大了，先回店里吧，我叫了早饭，先吃饭。”
说完，他率先抬腿往店里走去。
唐不甜和林昱跟了上去。
第543章 心动
坐下后，唐不甜看向前方的货架，货架上分了一小块出来放笔记本许愿卡便签纸之类的，明信片的分类也清晰了许多。
姜游从厨房里拿了几盒零食出来，摆到唐不甜面前。“株洲特产，”他指着其中一盒说，“这个红茶酥，很好吃。”
唐不甜闻言拆开包装，拈了一块出来，便闻到了淡淡的红茶香气。咬一口，松脆香甜。
姜游在唐不甜对面坐下，屁股刚沾到椅子，他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外卖到了。他正要再站起来，林昱先他一步走出了店门，不一会儿便拿着一个外卖袋回来。
“这家包子店，以前不做外卖的，最近大家日子都不好过吧，也就开始做，”姜游说着从保温袋里将包子豆浆蛋饼一样样的拿出来摆桌上，“每天做的不多，等我醒了早就抢完了，今天也是难得。”
唐不甜咬了一小口肉包，皮很韧，内层被肉汁浸润了，再咬一口才吃到馅，肉馅味道有些偏甜。她一边吃一边往外看去，雨又小了些，花房边的一丛桂花树被风吹得乱颤，映在青白色的围墙上。
是到秋天了。
有个温和声音在问她：“今天没课？”
她听到她回答说：“不想去。”
说完后，唐不甜一愣，转回头看到姜游把豆浆的杯子推到她面前，
“这种天气，就是个懒在家里，泡杯热茶，发发呆，”姜游看向林昱，“是吧林总？”
埋头啃包子的林昱林昱抬起头，咽下口中的食物后他说：“看来今天是开不成店了。”
姜游说：“歇一天吧。”
林昱点点头，“那吃完我就回去了，雨也小了。”
“行啊，在家多歇歇，”说罢，姜游又看向唐不甜，“一会儿我们去花房看看，我养了个鱼缸，这么小的鱼，”他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下长度，“各种颜色都有，游来游去，可好看了。”
唐不甜打开豆浆盖子，香气顺着热气飘了出来。
恍然间屋内屋外仿佛两个世界。
她说：“好。”
抬起头，刚好看到姜游一口咬下小半张蛋饼，嘴唇油腻腻的。
察觉到唐不甜的视线，姜游问：“怎么了？”
唐不甜拿起筷子，把姜游面前盘子里剩的半张蛋饼捞走了，然后咬了一大口。
雨慢慢的停了。
啾，啾啾。
清脆的鸟叫声响起。
积水顺着台阶往下沁，一丝阳光穿透云层洒了下来，青石板上升起薄薄的雾气。啾啾在院子上空盘旋了半圈后，二楼侧卧的窗户开了，啾啾飞了进去。
林昱吃完后就走了。
唐不甜看着姜游收拾的动作，她说：“钟言下山了。庄泽坤去了山上。”
“挺好的。”
“好什么？”
“大家都重视了起来嘛，一起出力，我不就能省点事了？”
“上周五晚上，”唐不甜犹豫了一下后说：“我去金光寺地宫修炼，出来后，弘真法师在外面等我。”
“收场地费？”
“他说他要离开金光寺了。”
“去哪？”
唐不甜回答：“我问了他之前异种灵力的事，他告诉我，佛门认为天道将变佛门将兴。他开始怀疑这个说法，他决定入世游历，直到找到答案。”
“以后不能去蹭念经了，”姜游把垃圾扔到厨房里，再走出来的时候，他说，“来，去看我的鱼缸。”
姜游带着唐不甜走进了花房。
鱼缸里，五彩缤纷的小鱼来来回回地游动着。
“怎么样？”姜游问。
“还好。”
“山上有差不多的鱼吗？我好带点回来养着。”
“没有。”唐不甜转身，她说：“山上的人，他们…他们……”
“都特别不喜欢我这样的？”
“不是，他们，大多数都专心修炼。钟掌事这种，擅长俗务的是少数。”
姜游拍了拍胸口，“那就行，我也是很热爱和平的。”
唐不甜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很古怪，旋即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怎么了？”姜游问。
“他们都比较好战。”唐不甜说的很委婉。
“你的意思……不会是说，他们想找我打架？”姜游朝边上走了两步，“然后今天这个来挑战，明天那个来下战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我就这么被软禁在山上了？”
唐不甜垂下眼帘。
姜游瞅着她的侧脸，“你刚才那个什么眼神？我看到了，你心动了是不是？”
“没有。”唐不甜否认说。
姜游笑了笑，他说：“那过几天，我找管诺算算日子，等个易出行的黄道吉日，我们就上山。”
“好。”
“要带上招才吗？它也很久没回去了吧？”
唐不甜想了想，说：“带上。”
姜游和唐不甜讨论上山的日期的时候，钟言爬上了老劲山，任庆宁在后山入口处等他。
“任师叔。”钟言向着任庆宁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任庆宁点点头，他问：“钟掌事派你下山，是有什么话要你带给我吗？”
“是的，和遗体有些关系。”
闻言，任庆宁的表情慎重了起来，他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钟言看了看四周。
任庆宁说：“这里很安全。”
钟言点点头，接着便把钟掌事交代他的话简单和任庆宁说了一遍，最后他说：“掌事说，任师叔一直守着遗体，遗体如有变化，一定逃不过任师叔的眼睛。”
任庆宁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他说：“最近遗体给我的感觉，的确有些不同。”
“什么不同？”钟言追问。
任庆宁没有回答，而是问：“你打算去一趟沙漠？”
钟言说：“是的，光听描述终究无法做准，我想去亲眼看一看。”
“我和你一起去，如果，如果真的与遗体有关的话，我也许能发现一些线索，”任庆宁看了钟言一眼，他问：“唐不甜是你的师妹吧？她不和你一起去吗？”
“她要上课。”
任庆宁抬腿向前走去，他说：“既然你来了，我便带你去见一见这里的负责人。”
钟言跟着往研究所方向走去，他问：“之前研究所的新功法师叔你知道吗？”
“知道，怎么了？”
“好像也什么问题。”
“不可能！”任庆宁回头看了一眼钟言，他说：“新功法的开发，我几乎全程参与。”
第544章 出发
金黄色的胡杨树分隔着碧蓝色的湖水与同样碧蓝色的天空。
风吹过。
湖水漫过浅滩，停在了任庆宁和钟言的脚前。
许久，任修士开口道：“太不可思议了，没想到现今还有这样的人物隐居在世俗之间，想起来，我与他亦有过几面之缘，倒是我错过了结识的机会。”
钟言问：“任师叔，你发现了什么吗？”
任修士回答：“湖水中偶尔透出了一些气息，让我觉得有些熟悉，他与遗体，与三十年前那人，应该的确有一些联系。“
“那他……”
任修士将视线从湖面上收回，他转身看向钟言问：“山上打算怎么做？”
“唐师妹会带他去山上，应该就是这几天了。”
任修士点点头，“这倒也解开我心中的一个疑惑。”
“什么疑问？”钟言问。
“唐不甜，我上次见她的时候，她的身体上残留着一丝天劫的气息，差点引起小世界动荡，当时我认为她是有所奇遇，现在看来估计也是那人的缘故。”
“没出事吧？”
“没有，解决了，而且她对剑道的感悟，似乎也已经从单纯的力进入到更深层次的法则领悟上了，”任修士轻叹一声，接着又释然笑了下，“我下山这些年，虽然也有不少感悟，但与她相比……真是后生可畏。”
说罢，任修士一甩袖子，转身踩着沙子向前走去，“走吧。”
“好的。”钟言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
和唐不甜敲定了去山上的时间后，姜游想着山上都是山免不了要爬上爬下的，于是他颇为勤勉的带着姜末锻炼了几天身体，自觉体能上升了不少，一口气吃三只仙鹤不成问题。
出发前两天，姜游去了一趟科里。
他站在茶水间对着冰箱上方垂下的一截猫尾巴说：“下来，招才。”
“先跟我回家玩两天，啾啾可想你了，然后带你回山上……”一边说着，姜游一边打开冰箱门，从里面找出了一罐可乐，关上门时想顺手摸一把猫尾巴，结果嗖的一下，尾巴也缩进去了。
姜游喝了口可乐，“你不想回山上？”
招才没有出声。
孙宇却出声了，“招才要回山上了吗？”
姜游转过头，看到孙宇走进茶水间。姜游说：“就是探亲，好久没回去了，它在山上应该也有小伙伴啊，老相好之类的，是吧招才？”
招才往里缩了缩。
“看样子在这呆的乐不思蜀了。”
“那就让它留下吧，”孙宇看了姜游一眼，“你和科长去山上了，小诺和那两个新人最近也不怎么来办公室，我一个人也挺无聊的。”
“行吧。”姜游说着和孙宇一起走出了茶水间。
孙宇在座位上坐下后问：“姜哥，最近是不是会发生什么事？”
“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也说不清楚，上次你们从罗镇回来后，我就有了这种感觉，突然你又要去山上，我担心会不会是有事……”
“没什么大事，不过……”
“什么？”
“这次去山上，呆的时间可能比较久，如果有案子的话，你知道林总现在帮我看店吧？”
“知道的。”
“有案子你需要个助手的话，就去找他。”
孙宇想了想，他点了下头说：“行，那我和招才等你们回来。
……
在招才那吃了瘪之后，姜游回家后又试图忽悠啾啾陪他去山上，依然无果。他只好在楠姐那寻求了些安慰。
离开的那天，天气很好，是管诺算的日子，宜出行。
山上。
灵气充沛。
姜游深吸了一口气，他把姜末放到地上揉了下鼻子，向前走了几步，只见山峰林立直冲向天际，云气奔涌缭绕在其间。
“你的山头是哪一个？”姜游转身问唐不甜。
唐不甜今日穿了一条米白色的长裙，头发在脑后扎高高成了一束，比平日的她看起来多了几分英气，表情却更为淡漠。
听到姜游的问题，她走到他身边，伸手指着一个山峰说：“这里。”
姜游推了下眼镜，眯着眼顺着唐不甜手指看去，仔细分辨后他问：“是那个山头有点平的吗？”
“对。”
“不会是你削平的吧？”
“不是。我师父。”
“你有没有学的削的有点不对称，那边，也得再平一点？”
唐不甜认真思考了片刻，她说：“我试试看。”
“对了，仙鹤呢？”姜游转移着话题，“还是你带我御剑飞过去？我有点恐高的……”
唐不甜往前又走了一步，向前一招手，几声清脆的鹤鸣声从云层中传来，不多时，三只仙鹤便落在了他们面前。
唐不甜往仙鹤身上一坐，接着便见仙鹤翅膀展开，稍稍扇动了几下，就带着她向前飞去，很快便隐没在了云气之中。
姜末摇摇晃晃地走到仙鹤身边，伸手拍了拍仙鹤的脑袋，仙鹤便俯下身子让他骑了上去。
最后剩下的那只仙鹤瞥了姜游一眼。
姜游眼疾手快地趁它要开溜的时候，抓住了它的脖子，一下坐了上去。他本来就重，还背着一个塞得鼓鼓囊囊的登山包，仙鹤向前连走了几步，接着一下从山头跌了下去。
快速下坠中，姜游紧紧抓着仙鹤的脖子，仙鹤一边扭着身体，一边有气无力地拍着翅膀，直到快撞上一块崎岖的石块的时候，仙鹤才勉强稳住了身体，然后歪歪斜斜地向上向前飞去。
山风很大。
姜游骑着仙鹤，一会儿被吹到这边，一会儿被扫到那边。到了目的地后，姜游才松开了抓着仙鹤脖子的手，他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歪了脖子的仙鹤，却跌跌撞撞往反方向冲去，接着，凄厉地鸣叫了几声后，拍着翅膀飞了起来，一瞬间，便消失在了云雾之中。
“你对它做了什么？”唐不甜问。
姜末扯了根草咬在嘴里，仰头看着姜游。
“我啥都没做，”姜游说着把登山包解了下来，然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我就觉得我这动物缘有点差，让我休息会儿，这里灵气太充沛了，我不太舒服。”
唐不甜正要发问时候，她听到了有人在叫她。
“唐不甜，你回来了。”
一个穿着深灰色练功服持剑女子向她走来。
“汪师姐。”唐不甜人出了她。
汪瑾在唐不甜面前一米处停下，“上次你回来的时候我在闭关，我有所感悟，想和你切磋一番。”
“好。”唐不甜一口答应了。
第545章 入乡随俗
第545章
姜游便眼睁睁地看着她们打起架来。
刀剑相击。
一时间起劲激荡，衣袂翩翩。
唐不甜虽称呼那女子为汪师姐，她们的招式路数却大相迥异。
汪师姐剑法繁复精妙，并以一些道法手段作为辅助，加之身法巧妙轻盈，观赏价值极高。
唐不甜像是一把剑。
一深一浅两个人影快速的重叠再分开，越战越激烈。
姜游看了一会儿后，觉得这两人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战，于是从背包里拿出一瓶可乐，拧开喝了一口后再掏出手机，一看，没有信号。对着周围的风景拍了几张照后，他索性躺了下来，草地很软，天空很蓝，他看到一只歪着脖子的仙鹤飞过，他对着它招了招手，就见仙鹤咻的一下飞走了。
姜游转过头，就看到姜末背对着他蹲着，手里拿着一根不知哪里找来的树枝，对着草丛戳戳戳的。
“我不喜欢这里，”姜游把手枕在了头下，“惊险刺激的活动太多了，一见面就打打杀杀的，不适合养老，仙鹤每天这么飞来飞去，带着这么重的人，肯定都是肌肉，又硬又柴，不好吃的……”
突然，姜末站了起来。
姜游也坐了起来，他顺着姜末视线看去，远处的山峰上似乎站着两个人影。
张仙人和钟明鸿看着唐不甜和汪瑾的打斗。
数点剑光朝唐不甜飞去。
木刀刀尖上亮起一点暗光，又再消失。唐不甜计算着光点的方向与速度，抬刀迎着光点挥击而上。
“她又进步了。”张仙人评价说。
“唐不甜吗？”钟明鸿问。
“是，”张仙人向前走了一步，“她上次回山，我略微指导了她一些，她的天赋与心性都实属上乘。”
钟明鸿说：“汪瑾进步也很大。”
张仙人扭头看了钟明鸿一眼，“汪瑾很努力。”
一瞬间，所有的剑光暗下。
唐不甜破开了汪瑾的防御。
“张仙人，”钟明鸿再次开口了，“你觉得，让汪瑾下山如何？”
张仙人沉声问：“你是什么意思？”
“唐不甜在山上的时候，与汪瑾，与钟言相比，她是要强一些，但也强的有限，”钟明鸿停顿了一下，他也往前走了一步，“山下灵力稀薄，她还要兼顾学业与特科的工作，她能用于修炼的时间极少。但她现在的实力，明显是要高出汪瑾一个境界。若不是她想打下去，这场比试早该结束了。”
张仙人转头盯着钟明鸿的眼睛：“这是你算计她下山的原因？”
“不，不是，我并没有预料到今日的情况，”钟明鸿没有回避张仙人的视线，他说：“张仙人，山上曾是仙人洞府，灵力充沛，不受干扰，但是我们之中也无人却也无人能够突破天道的限制，飞升成仙，开辟新的天地。”
张仙人眼神示意钟明鸿继续往下说。
“三十一年前灾变结束后，庄泽坤刻意结交我，我知道他的目的，但也对他们，对世俗产生了兴趣。这些年研究所的成果你也知道的。拿山上传统的眼光去看，他们走的是小路，都是小道，但是撇开偏见，他们对灵力的理解，在法宝与功法上的创新，都已经改变了很多东西，在山下，十年前和十年后，简直可以用天翻地覆来形容。而山上，几百年前与几百年后，时间像是静止的一般，没有任何变化。”
张仙人讽刺说：“你已经带来了太多变化了，我都快认不得这里了。”
“三十一年前灾变，庆宁兄因此心魔丛生，只得下山寻求突破的机会，”钟明鸿往唐不甜和汪瑾打斗的方向望去，“我不知道他是否突破了，张仙人，你一定也感觉到了，唐不甜的突破源于力量的积累，而是……”
“法则。”张仙人说。
钟明鸿说：“也许我们应该重新认识世俗。”
张仙人冷哼一声，他说：“钟掌事，你把整个山上当作你的筹码。修炼一道，每个人的机缘不同，追求也不同，想下山的，我不会阻拦，当年你算计唐不甜，我也没有出手。但山上，我们这些没有变化只会修炼的蠢人，也有我们的职责所在。”
“可是……”
“研究所的新功法出问题了吧？”
“是，可是……”
汪瑾跌在地上，她仰头看着唐不甜在半空旋转了半圈后稳稳落在了地上，她手撑了下地，站了起来，走到唐不甜面前说：“谢谢指点。”
唐不甜说：“承让了。”
说完后，唐不甜往姜游和姜末的的方向看去。
“钟掌事让我带你们去主峰，”汪瑾看着面对面盘坐在草地上的姜游父子，“他们是你在山下认识的人吗？”
“对。”说吧，唐不甜朝着他们走去。
姜游扯了一把草叶在手边，编了蚱蜢在逗姜末，“我要飞过来了……”
一团蛛丝打在了蚱蜢身上。
“不对，不是这么玩的，你要搞个网，然后……”
“走了。”
清冷的声音在姜游耳边响起。
姜游抬起头，对着唐不甜挥了挥手中的蚱蜢，“看，可爱么？”
“可爱。”
“你都在骗我，根本就没信号，我想追个更新都不行，”姜游一边抱怨着，一边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后，他对姜末说，“起来，走了。”
“要设定。”唐不甜说。
“那你也不提前给我弄一下，”姜游说着看向汪瑾，他问：“这是你师姐？”
“对，汪师姐，她带我们去主峰，”然后她看向汪瑾，介绍说：“汪师姐，这是姜游，他儿子姜末。”
“钟掌事要见的就是他们？”汪瑾问。
“是的。”
“我带你们过去。”汪瑾说。
“不用骑仙鹤了吧？我恐高，心脏不好，还有高血压。”
唐不甜解释：“有传送，现在是汪师姐负责。”
姜游松了口气，他把包背在了身上，“那就好，就是，一会儿见了钟掌事，不会要先打一架吧？”
唐不甜瞪着姜游。
“不用啊？我还以为这是山上特殊的打招呼方式，想了好久，要不要入乡随俗一下。”
唐不甜紧握了一下刀柄，然后转身，快步向前走去。
汪瑾看了看姜游，又看了看唐不甜的背影，她说：“传送很快的，一下就到了，没有危险的。”
“知道知道，”姜游说着抱起了姜末，“走了走了，我就是开个玩笑的。”
第546章 五十斤
场景05
山路崎岖。
姜游牵着姜末跟在两女身后。
不知走了多久，树木愈发葱茏，光线渐渐昏朦，
他停下脚步抬头往上方望去，繁密的树叶几乎遮蔽了天空，偶尔会有几缕飞光掠过。
姜游叹了口气，抹了下额头的汗，正要继续勉力向前走的时候，他看到唐不甜扭头朝他看了一眼，接着她向汪师姐说了几句话，然后便转身朝他走来。
待唐不甜走近后，姜游问她：“还有多远？”
“走了一半。”
闻言，姜游一下把背包扔在地上，然后靠着树坐了下来，他说：“歇会儿，让我歇会儿，我刚才看到那边山峰上站着两个人，坐仙鹤过去没那么远的吧？”
“主峰有护山阵法，普通仙鹤过不去。”
“你师姐呢？”姜游问。
“我和她说你们要休息，她先过去了。”
“我打赌，山上一定没胖子，”姜游从背包里拿出喝剩的半瓶可乐，仰头一气都喝了后，他说：“还好我有先见之明，来之前练了好久的体能，不然啊，你就得扛着我走了。”
姜末突然转身。
唐不甜看到他的身体晃动了一下，接着便消失了。
“他去哪里？”唐不甜问。
“可能看到什么好玩的吧，你要不要也坐着歇会儿？”姜游看着唐不甜的表情，他说：“他的老父亲还在这呢，一会儿热闹看完就回来了。”
唐不甜抿了下嘴，然后在姜游身边坐下了。
姜游拿出糖盒，惯例分了她两颗。
山风如涛。
淡金色的光从唐不甜耳边的碎发和光洁的脸颊上拂过。
姜游听到她说：“你不喜欢这里。”
“倒也谈不上吧……”
“为什么？”
“太单调了吧，这里，”姜游伸直了原本屈着的右腿，“像一个精美的盒子，每一格都限制好了，藏了很多宝贝，然后就没别的东西了，”他看了唐不甜一眼，“我要在这里呆上一个月，铁定得疯。”
“可以安心修炼。”
姜游笑了下，“你知道怎么修炼最快么？”
“怎么修炼？”
“被一群人追得抱头鼠窜，想活下去，就得练，没条件也得创造条件，要冒险，什么法子都要敢去试，只要有一点儿可能，然后逼出极限来，其实你知道吧，我们能意识到的东西是很少的，但在不断尝试，体验，看到更大的世界，这其中有很多东西，似乎是被我们忽略了，但是没有，它们沉淀在我们灵魂中，被不断的分析，探究，然后有一天，或许是灵光一闪，也可能是一念顿悟，你的道会出现在你面前，你只需要踏上去就行了。”
“你的经历？”
姜游调整了下坐姿，他说：“我不喜欢造盒子，很久以前搞过一次，结果差点把自己关盒子里了，很没意思。”
“你喜欢什么？”
咕咕咕……
一些异响传来。
唐不甜一下站起，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看到姜末抓着一只灰色的兔子走了出来。
兔子挣扎着，发出低哑的叫声。
姜游眼睛一亮，他说：“这兔子不错，回头带给招才看看，没准它们认识。”
唐不甜瞥了姜游一眼，她说：“走了。”
“再让我歇会儿，”姜游指了指一边的背包，“这包五十斤呢，我得再歇会儿，才有勇气背起来。”
话音刚落，姜游就看到唐不甜伸手提起背包，转身往前走去。
接着，姜末歪着头看他。
姜游说：“你也有五十斤呢，再加这肥兔子，你的老父亲会被压垮的。”
姜末眨了下眼睛。
姜游长叹了一口气，勉力站了起来，然后把姜末抱起，勉力跟上了唐不甜。
大约又走了二十多分钟，姜游听到了水声，他加快了些步子，追到了唐不甜身边。又走了几十米，前方豁然开朗了起来，他看到瀑布从山石间落下，水汽弥漫在四周，汪师姐则站在瀑布前方等着他们。
看到他们后，汪师姐转身往瀑布的方向轻轻一跃，跃至半空的时候，空间似乎细微地扭曲了一下，接着汪师姐便不见了。
姜游三人走到汪师姐之前站立的地方。
姜游伸着脖子往瀑布下方看了一眼，深不可测。
他后退一步，然后说：“一定要跳过去吗？”
“对。”
“有没有个范围？万一我没跳进去，那……”
“要我帮忙吗？”
“当然要了……”
姜游话还没说完，余光就看到唐不甜晃了下手中的木刀，下一刻，一股大力从他身后传来……
瀑布的轰鸣声。
兔子挣扎发出的咕噜声。
冰凉的水珠砸在了他的脸上……
接着，一些能量萦绕在他身周，引领着他穿过一道无形的屏障。突然，他停了下来，身周的能量也静止了下来……
——
张仙人感觉到了灵力波动，他转过身，往不远处的亭子方向看去。
最先走出的是汪瑾，接着是姜游，最后是唐不甜。
姜游站稳后，他一下把姜末放在了地上，然后往后跌走两步，在亭子里的石墩上坐下，他取下眼镜，揉了揉眼，说：“太晕了，我差点吐了出来，真是……”
他看到两双脚踏进了亭子里。
重新戴上眼镜，抬起头，就看到汪瑾和唐不甜向张仙人和钟掌事行礼。
“这位就是姜游吧？”钟掌事看向姜游，他说：“不甜和我提过你，”他的视线从姜末抱着的兔子上扫过，再落在姜游脸上，他说：“罗镇的事我也听说了，很了不得。”
“我就有个意见。”姜游说。
钟掌事说：“你说。”
“这个传送装置，从那里到这里，”姜游指了指唐不甜山头的方向，“原本就是在一个层面上，我不太清楚你们是出于哪种考量，非要在中间中转一下，也没什么风景好看，还晕……”
张仙人突然大步向前，走到姜游面前，他问：“你看到了什么？”
“好像是一个很黑的地方吧，”姜游推了一下眼镜，“我视力不好，看不清楚，需要我帮你们改一下吗？”
“走。”钟掌事突然对唐不甜和汪瑾说。
说完后，他一甩袖子，接着快步走出了亭子。
唐不甜略迟疑了一下，汪瑾拉着她走了出去。
姜末摸了摸兔头，一直挣扎着的兔子突然安静了下来，在姜末怀里缩成了一团。
第547章 身份
钟明鸿三人冲出了亭子。
站定后，唐不甜转过身，刚好看到姜末抱着兔子一步一晃的从台阶上走下。
云气弥漫在他的身后。飞檐，圆柱，石桌，还有其间一坐一站的两个人影，都逐渐变得模糊与虚幻，最后彻底隐没在浓稠的云雾中。
姜末在距离亭子十米处停下，偏着头看向钟明鸿三人。
汪瑾接触到他的视线，下意识向前走了一步，却看到一把木刀横在了她面前，接着，她听到唐不甜对她说：“别过去。”
说完，唐不甜便收回了木刀。
汪瑾踌躇了片刻后站定了。
钟明鸿盯着姜末的脸看了一会儿后转身面向唐不甜，他说：“如此直接的挑衅……我怎么听说他是个很世故的人？”
唐不甜没有回答。
汪瑾开口说：“刚才一路上他也装的太过了。”
闻言钟明鸿看向汪瑾问：“他怎么了？”
汪瑾把她见到姜游后发生的事与钟明鸿说了一遍。
钟明鸿听了后，向唐不甜确认说：“是这样吗？”
唐不甜却说：“是。”
“上山前，他和你说过什么吗？”钟明鸿又问。
“没有。”
“以后他在山上生活……”
“他会下山的。”唐不甜打断了钟明鸿。
“什么？”钟明鸿脸上闪过一丝讶异。
“他不喜欢这里，”唐不甜稍稍仰起头，迎着钟明鸿的审视，“我会带他下山。”
“那你摸清他的底细了吗？”
唐不甜抿了下嘴。
钟明鸿说：“庄先生和我提过他几次，最开始的时候怀疑是妖魔伪装，或者是被夺舍了。”
“若是这样，那他天然就站在我们的对立面。”钟明鸿停顿了下，观察着唐不甜的反应。
唐不甜的表情保持着一贯的淡漠。
钟明鸿接着往下说，“我年轻的时候，也与一些妖魔鬼怪结识，甚至可以说是朋友，后来经历了一些事，我明白了，妖魔并不一定是坏的，但是我们和他们是完全不同的物种，在许多地方天然便是对立的，与他们相处最好的方式就是没有矛盾的时候就保持距离，一旦涉及大是大非，那就按照我们的准则行事。”
唐不甜说：“他认为他是普通人。”
钟明鸿叹息着笑了下，“我也希望事。还有一种可能便是，他是大能转生，只不过在近年才觉醒了记忆。但是就算觉醒了记忆，他还是需要重新修炼，而罗镇发生的事，我认为没有这么简单。”
“如果是法则呢？”唐不甜问。
“什么意思？”
“他能看到很多东西。我们觉得不可思议的力量，可能只是他把他看到的东西，拿在手里，拼在一起。他前世认知的东西，法则。”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钟明鸿沉吟了片刻，然后他说：“这样的话，就更需要弄明白他的态度立场和他的目的了，我希望他是善意的，我之前也倾向于认为他是善意的，因为是你带他上山的，我收到消息后，便和张仙人在此地等候你们，也准备了一些他在山上会用到的东西……”
“可是你也看到了，他一来，便直接挑衅张仙人，这让我不得不怀疑他上山的目的，”钟明鸿加重了语气，“唐不甜，这里是你长大的地方，算计你下山是有我的私心在，但山上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唐不甜正要开口，这时亭子方向传来了一些声响，三人不约而同的向那边看去。
姜末不知何时消失了。
一只灰色的兔子蹲在草地上无辜的看着他们。
突然一阵狂风起，
几只仙鹤从迷雾中冲出，扑腾着翅膀跌跌撞撞地擦过钟明鸿三人身边，落到地上后，走了好几步才稳住了身体。
汪瑾一下意识到了什么，她看着钟明鸿说：“护山大阵破了？”
风将云雾吹散了一些。
依稀能够辨识出亭子的轮廓，还有在亭子里相对而坐的两个人。
钟明鸿说：“相信张仙人。”
姜游从石桌上捡起一根仙鹤的羽毛，拿在手中把玩了片刻后说：“我们科里的猫，是科长从山上带下来的，叫招才。”
“那只小猫吗？”张仙人问。
“对，现在胖了好多，”姜游拿出手机，把招才的照片给张仙人看，“这次原本想带他回来探亲的，它不乐意。”
张仙人一边翻看着招才的照片，一边听姜游说话。
“它都呆不住，就别说我了，就这点时间没网，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了，我可还有许多大事要做的。”
“什么大事？”
“我今年一定要打败徐老，去年输给他之后，我对下棋都没什么兴趣了，最近入了连环画的坑，上美最近再版了很多套，做的32k精装，尾款要下月才付……”姜游一样一样数着他的计划，“还有我的院子，你往前翻，有我院子的照片……”
张仙人看到了院子，他的视线落在照片角落的樟树上，一只拍糊了的煤山雀正从鸟窝里探出头来。
“这是啾啾，和招才玩的很好的。”
张仙人放下手机，把它推回姜游面前，“你点出了传送阵的缺陷，又破了我护山阵法，就是要表示你不愿意呆在山上吗？”
“阵法的事和我没关系，”姜游否认了。
张仙人向外看去，姜末背对着他们坐在不远处的一块凸起的山石上，晃悠着双腿，护山阵法中的灵力，也随着这晃动不停地翻涌着。
“小孩子嘛，调皮，好奇心强，看到新玩具忍不住的，”姜游拿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刷了几下，点开连连看，发现连连看都得要网后，他只好把手机收了起来，然后说：“科长和我讲过山上的一些事。”
“唐不甜？”
“对，她告诉我，山上以实力为尊。”
“是的。”
“我总不好意思让一个小姑娘为难的，”姜游看着张仙人，他说：“既然这条规则存在，你看，山上留不下我，我又特别不喜欢和人起冲突，你说能坐下谈明白的事，喝点茶聊聊天，能动嘴皮子搞定，为什么要动刀子呢？”
“是我怠慢了，没有备茶。”
“没事，我自带了，”姜游弯腰从背包里掏出两包维他柠檬红茶放在说上，“能冰一下就好了。”
他的话音刚落，包装外层便凝起了一层薄薄的冰霜来。
“多谢了。”姜游撕下吸管，戳开，吸了一大口。
“你有没有想过，你在世俗中，你的意志，在不知不觉中就会改变你身边的很多东西，甚至改变规则，这对你对这个世界都不一定是好事？”
“徐老一直嘲讽我战斗意志太差，我觉得他说的挺对的。实际上吧，我才是被这个世界同化的，”姜游指了指他自己，“你看到我这身肉没有，全部都是被同化出来的。”
张仙人思索了片刻后说：“就当是来做客吧，我让小唐带你四处转转，此间事了后，你们一起下山。”
“遗体的事吗？”
张仙人点点头，“既然察觉到有异变，遗体就不适合在放在研究所了。”
“行啊，那我就当是来闭关辟谷减肥了。”
张仙人再次看向姜末，“山上的生灵长成不易……”
“等有网了就好了，给他看个小视频玩个游戏，就安静了。”
第548章 赏月
姜游和张仙人不着边际的聊着。
天色渐渐暗下。
突然，兔子抖了抖耳朵，向后蹿去。
唐不甜看到姜末站了起来，转过身，弯腰抱起兔子，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暗红色。
原来雾气已经散了。
脚步声。
是姜游提着背包走下台阶，走出亭子。
钟明鸿正要向前，张仙人喊住了他，“明鸿，不早了，让小唐带客人去休息吧。”
说罢，他一甩袖子，接着便消失在山间。
钟明鸿往姜游和唐不甜方向看了一眼，叮嘱了唐不甜几句后便带着汪瑾离开了。
影子扭曲在草叶中，漫过她的鞋尖，一点点挤走她身上的光。
山风呼啸。
姜游伸手拨开一缕粘在她脸颊上的头发。
唐不甜扭过头，“你做了什么？”
“啥都没做，就是讲了一下我对居住环境的要求，然后问了下，能不能带点宠物下山，被拒绝了，”姜游长叹一口气，“晚饭吃什么？”
唐不甜抿了下嘴。
“该不会喝……”姜游感受了下风向，“这没准还真是西北风。”
“有辟谷丹。”
“山上就吃这个？”
“需要吃饭的，师长会准备。自立后，自己负责。”
“甜的吗？辟谷丹。”
“有点甜。”
“先来两颗尝尝。”
“在我家里。”唐不甜抬腿便往山下走去。
“不能传送吗？”姜游在她身后喊。
“不能。”
“仙鹤呢，仙鹤也没有吗？”姜游有些绝望了。
“你恐高。”
“我可以把眼镜摘了，天这么黑，我近视度数又这么高，眼镜一摘啥都看不见，就不恐高了。”
唐不甜站住了。
姜游向前走了两步，他说：“山上强者为尊，这是规则的话，我要来山上住了，不就是占山为王了嘛，无论是张仙人钟掌事，还是你，都不会乐意的吧？”
他看着唐不甜的纤细的背影，“我也不乐意，其实吧，能看到的威胁，都不算什么，知道敌人是谁，在哪，做过什么，就总有法子处理的，一时半刻解决不了，各种手段拖一拖，拖到最后，也说不清楚到底被对方灭的，还是自己气数就该尽了，真正一击致命的威胁，是在能力之外的威胁，在灭亡来临那一瞬之前，甚至不被知道，自然也没有任何应对的措施……”
唐不甜转过身，“你赢了张仙人。”
她的语气很肯定。
“不算吧，真要打起来的话，”姜游认真想了想，“我打不过。”
“不占山为王了？”
“我擅长聊天么，张仙人又挺讲道理的，我把道理和他讲明白了……”
话音刚落，他便看到唐不甜对着远处招了招手，不一会儿三只仙鹤飞来，落在唐不甜身边。
姜游问：“主峰不是没有仙鹤吗？”
“钟掌事安排的。”
“行吧，那等我们到了，能不能顺路炖了？或者弄个烧烤，在那个瀑布边上？”
“……”
“算了，肯定也不好吃，这里的小动物就没看着好吃的，”姜游重新背上背包走到唐不甜身边，“它们也想着修炼，时不时也要突破，生物学上来讲，就是这个那个激素要迸发一下，造成的后果就是，腥，要在仙人到处乱飞的时代，还能出几个天赋异禀的仙厨子，化腥臭为美味……”
“现在没有吗？”唐不甜问。
“很难吧，生态得足够的复杂，就是说不论有天赋还是没天赋，修炼的人都能从修炼中得到一些东西，普通人也能从中得到东西，各取所需吧，这样一个生态里，才会有各种可能，各种意外，而现在是人的时代，我们还是等下山，去找那些专门饲养的，不劳作，不繁衍，出生就是为了把肉质长的鲜嫩可口的小动物吃吧。”
三只仙鹤突然齐齐往后倒退了一步。
姜末抱着兔子走近了。
唐不甜轻盈地坐上了仙鹤，起飞后，仙鹤绕着主峰转了半圈，再朝着她的山头飞去。
接着姜末抱着兔子倒坐在仙鹤身上从姜游身边飞走了，翅膀差一点便扇到了姜游的脸上。
姜游叹了口气。
留给他的仙鹤体型最为强壮。
坐上。
飞起。
他看到前方的唐不甜扭头看他，风吹乱了她的头发，被月光照亮的脸庞撞进他的眼中，光洁且清晰，似乎能够数清楚睫毛的根数。
身下的仙鹤晃动了一下，他往下方看了一眼，接着闭上了眼睛，抓紧了仙鹤的脖子，一路颠簸着回到了唐不甜的山头。
到了后，他一下子坐在了地上，一边喘气一边说：“我，我再也不坐仙鹤了，我……”
他听到了一些声音。
伸手，抓到了一个瓷瓶。抬头，看到唐不甜站在不远处。
拧开瓷瓶，倒出了两颗棕色的丸子，看了许久后一狠心塞进了嘴里。
不甜。
没什么味道，像是干嚼蜡烛一样。
他躺了下来。
虚幻的月光笼在他身上，他说：“你知道着月亮，星星，这整个夜空，是从哪来的吗？”
唐不甜在他身边坐下，“哪来的？”
姜游说：“是现世的投影。”
“这样。”
“我造过类似的一个盒子。”
“你说过。”
“很漂亮的，但也只是漂亮。”
“现在在哪？”
“没了，坏掉了，就剩个睡觉的地方，现在估计也没了，还有个破鱼缸，”姜游扯了一把身边的青草，“鱼缸中蕴藏着的法则是不全的，他从中参悟出的属于他的法则阴错阳差的带有一种介于存在和不存在之间的性质，这是我猜的，所以他降临到这里后，山上，还有庄泽坤他们，抓不住他，他某种程度上不受天道限制。”
“孟元白是怎么回事？”
“谢东临死前感应到了什么吧，可能没有全部记起来，但他留下了钥匙，”姜游把手中的青草扔到一边，“那张写着孟元白和罗镇的小纸片就是钥匙。”
他侧头看向唐不甜，“遗体送回山上后，我打算找个机会把它毁掉，彻底的，需要你的剑。”
唐不甜有些不解，她问：“为什么？”
“它被研究的时间太长了，山下的生态够复杂，说不准就有什么奇葩领悟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但同样，它在山下，受天道限制，而这里……”姜游笑了下，他手撑着地坐了起来，“这里只是个漂亮脆弱的盒子，万千妖魔献祭自身，送他降临现世，那肯定还有万千妖魔在等待回报呢。”
第549章 上网
“你要怎么做？”唐不甜问。
“我还没想呢，刚好聊到盒子嘛，就想到了。”姜游伸手从背包中拿出了一袋花生，撕开，递到唐不甜面前。
唐不甜伸手抓了一把。
姜游问：“山上一共有多少修士？”
唐不甜嚼着花生，没有回答。
姜游又问：“像张仙人那样的呢？”
唐不甜不吃花生了，她看着姜游问：“你的盒子怎么坏的？”
姜游毫无心理压力地指了指背对着他们蹲在不远处的姜末，“他烧的。”
刚说完，一团蛛丝就砸在了他的脸上。
“不是你烧的？还能是我么？”姜游扯下了蛛丝，“我花了很多心血的，光弄材料就折腾的不行了，一个是少，难找，许多都是有主的，只能一个个上门去协商了，有一些比较难说话，小气，明明用不上却非要占着，也不肯换，那就没办法了……”
姜末扭头撇了姜游一眼。
“材料准备的差不多了后，搭框架又费了许多精神，推到重来了有上百次了吧，累得不行，等勉强能看的过眼了，人撑不住了，一下就睡过去了，”姜游往嘴里扔了颗花生，“等我一觉醒来，里面多了一些小东西，小时候还挺可爱的，于是我教了他们一些道理吧，又从外面扒拉了许多玩具回来，还在一个岛上搞了个宫殿，可好看了。”
“后来呢？”
“后来啊……”姜游仰头凝视着远方的月亮，“我告诉他们我所有的财富都在宫殿里，只要找到那座岛，大航海时代开启了。”
“什么？”
姜游拍了拍手上了花生皮与辣椒碎屑，轻描淡写地说：“没有后来了，都被烧了。”
镜片反射着月光，冷厉肃然。
唐不甜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脱口而出问：“造出来，就为了烧掉吗？”
“呀，我最大的秘密被你发现了，”姜游看向唐不甜，“加入我大蜘蛛神教吧，不然，”他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不然我就得把你灭口了。”
唐不甜一下站了起来，后退了两步后说：“我带你去住的地方。”
“也不是就为了烧的，你来当圣女，我就告诉你，还能手把手教你造盒子，怎么样？”
唐不甜没有理他，转身便走。
“再聊会儿嘛，九点还没到呢。”
“要上网吗？”
“要的要的，”姜游一下站了起来，提着背包追了上去，“慢点慢点，刚才砸下来我扭到脚了……晚上一起看哥斯拉怎么样……”
……
庄泽坤与管诺在第二天清晨上了山。
钟明鸿将他们带至张仙人处。张仙人上下打量了管诺一番后，便提着他往后山走。庄泽坤刚要开口，钟明鸿说：“张仙人很重视此事，想来是要小诺将功法演示给他看。”
庄泽坤点点头。
钟明鸿带着庄泽坤走进张仙人的木屋，坐下后，庄泽坤问：“小唐昨天就到了吧？”
“他们昨天下午到的，张仙人和姜游谈了很久，他认为，”钟明鸿停顿了一下，“他认为姜游不是我们的敌人。”
“这样……”庄泽坤沉吟了片刻，面色突然一松，他说：“张仙人这样说，我也能放心了。姜游帮了特科许多次，我也希望他是站在我们这边的，我现在接了谢老师的位置，才知道他在的时候，为我们挡了多少事，虽然有望舒帮我，但唐江那边，我的确是没法兼顾了，只能靠小诺钟言他们了。”
他看向钟明鸿：“小唐还是想回山上吗？”
“我还未来得和她好好聊一下……”
吱咔一声，木屋的门被推开了，张仙人带着管诺走了进来。
庄泽坤和钟明鸿站了起来，庄泽坤问：“怎么样？”
“看不出什么问题，”张仙人走到桌边坐下，他说：“但我建议你们暂停对小世界，对遗体的研究，”他转头看向钟明鸿，“遗体存存放在山下三十多年了，是该收回山上封印了。”
“张仙人，你是什么意思？”庄泽坤沉声问。
管诺见他们之间气氛不对，悄然走到庄泽坤身后站定。
“庄先生，你可以并未意识到小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张仙人的语气很平稳，“像是山上这样平和无害的小世界是极少的，其余的小世界，不论是崩坏世界的残留，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形成的，大多数都包含着它的主人的意志与法则，这些意志与法则往往是与现世冲突了，甚至是包含恶意的。”
庄泽坤说：“张仙人，我们一直是很谨慎的，比你想象的可能要更谨慎。”
钟明鸿打着圆场，“是的，这些年庆宁一直在研究所，他一直看着的。”
张仙人问：“你们难道没有感觉到天道将变吗？”
庄泽坤说：“佛门好像有类似的言论流出。”
张仙人点头，“三十年前亦是如此。”
“难道……”钟明鸿猜测说：“难道又有大妖魔出世？”
“没有怎么简单，”张仙人站起后走到门边，看远处青山层叠，“三十年前说是灾变，不过是灾变前夕罢了，当时我曾几次下山，现世的灵力出现了变化，变得非常活跃，佛门认为这是机会，天道将变，佛门将兴，各门各派亦都认为，这是危机，也是复兴的机会。”
“是我们杀死了灾星。”庄泽坤说。
张仙人转过身，看向管诺，“管康死前，来过一次山上，这之后，除我之外山上所有有希望领悟法则的修士，全部开始闭关，”他的视线移动到钟明鸿脸上，“再之后，便是你接任掌事之位，我们与政府开始合作。”
“我虽然没有看出新功法有什么不妥之处，但我能感觉到，它其中蕴藏着我无法理解的法则之力，一旦它推广开来，一旦小世界的研究有所突破并被世人所知，一旦……”他看着庄泽坤的眼睛，“我们都错了，灾变并没有结束，而是变成了种子，埋在了我们之中，靠着我们给它提供营养，生长，它在我们之中复兴了。”
“我觉得你是在危言耸听了。”
“我原本并不确定，昨日小唐带着姜游上山，我有幸与他切磋了一番，收益颇多，他的一番话也=让我确认了我的猜测。”
“他说了什么？”庄泽坤问。
“你知道混沌之中，是什么吗？”
“是什么？”
“无尽的屠戮。”
第550章 钓鱼
从张仙人处离开后，庄泽坤向钟明鸿表示，他想见一见姜游，钟明鸿便召来两只仙鹤，带他们往唐不甜的山头飞去。
管诺第一次骑仙鹤，开始有些紧张，手指抠紧，上半身僵硬地俯着。飞过几座山峰后，他渐渐放松了，四下张望着，欣赏着山上的风景。
一个鹅黄色的身影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是唐不甜。
她在练剑。木刀以极缓的速度向侧边推开，推至一半的时候，她突然停了下来，拄着木刀沉思了片刻后，再次重复同样的动作，却又在相同的位置停了下来。
仙鹤带着庄泽坤和管诺找到了在瀑布边上钓鱼的姜游。
察觉到动静，姜游扭过头，见是他俩，他打招呼说：“庄先生，小管，你们也来了啊。要钓鱼不？”他指了指地上，“我这还有根鱼竿。”
管诺往一边的木桶里看了一眼，空空如也，一条鱼都没有。
他问：“这里能钓到鱼吗？”
“我问科长的，她说有的，还是金色的那种，没准是能跳龙门的，”姜游伸着头往水里看了一眼，“要钓到了，就带回去养着，我刚好搞了个小鱼缸，现在里面都是些小鱼，没什么看头，对了，”姜游问管诺：“你看到科长没？”
管诺回答：“刚在在仙鹤上看到她在练剑。”
“我早上起来，就看到她在那练了。”
“我去和科长打个招呼，这里是她的地……”
“去吧去吧，”姜游对着管诺挥了挥手，“顺便帮我问问，午饭吃什么。”
管诺走远后，庄泽坤走到姜游身边，捡起鱼竿后坐下。
鱼竿是竹子做的，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他看向姜游，姜游聚精会神地看着水潭中的某一处，似乎是在认真钓鱼。
庄泽坤开口问：“你故意遣走他？”
姜游语气很笃定：“你找我肯定没好事。”
庄泽坤把鱼竿甩入水中，“我从张仙人那过来。”
“他那好玩不？”
“他希望我说服研究所，将遗体送回山上封印。”
“跨省件的话，三天就该送到了。”
“你也这么想吗？”庄泽坤看着姜游问。
“我就想着能早点下山。”
这时，不远处传来了几声低吼声。
庄泽坤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看到一个男孩抱着一只灰兔子骑在一只野猪身上，身后还跟着两只小灵猫。
姜末看了庄泽坤一眼后便收回了视线，昂首挺胸，指挥着野猪往前走。
像是巡视领地一般。
“研究所这些年许多项目都是围绕着遗体展开的，至少有两代研究员，”庄泽坤看着瀑布落下，“他们做这些危险的研究，奉献青春，奉献生命，也许连名字都没法留下，全靠着一点信念，这是对人类有利的事。”
姜游说：“我特别尊敬这样的人。”
庄泽坤说：“项目停了的话，我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
“你可不能对不起他们，好好安置他们，保障他们的生活，”姜游语气诚恳，“还有心理方面，也不能漏了，要和他们多谈心，还要时不时组织一些活动。”
庄泽坤放弃了绕弯子，他问：“姜游，我想听一听你的看法。”
“我觉得毁干净了最好。”
“为什么？”庄泽坤有些意外。
“对我又没用，又可能有隐患。”
“我一直在想，如果类似的事再出现，我们该怎么应对，”庄泽坤把鱼竿收了回来，“把遗体封印，把所有相关研究都停掉，然后等危机来了，再用人命去填吗？我们还会有机会用人命去填吗？”
姜游没有接话。
庄泽坤继续往下说：“谢老师那时候，建立特科，帮助研究院独立，可能也是出于和我一样的想法，与三十年前相比，我们现在已经储备了很多知识和力量了，也许让我们放弃了这些，这才是敌人的目的。”
姜游看了庄泽坤一眼，“我觉得不冲突吧。”
“什么？”
“遗体拿到山上封印，也能继续研究啊，还能找山上的高手护着，更安全，”姜游换了个坐姿，也不钓鱼了，“你同意了山上的要求，山上给你点方便，应该的吧？”
“这个……”
“既然研究有隐患，就让研究员去找隐患呗，这又没偏离专业，又有明确方向，更容易出成果吧？”
“也是……”
“等找出具体的隐患了，到时候再研究，不是更好？”姜游站起，伸了个懒腰，然后说：“今天午饭，我就是啃草，我也不吃那个辟谷丹了。”
说着，他一手提起空空如也的木桶，一手把鱼竿架在肩膀上，便往唐不甜方向走去。
庄泽坤犹豫了一下，便跟了上去。
管诺坐在草地上看不远处的唐不甜练剑。
唐不甜依然在不断重复着那一招，看似极为简单的一招，却一直无法顺利完成，仿若有无形的力量在阻碍着她。
她目光专注，持刀的手很稳。
风吹过草叶，吹拂在刀身上。
突然间，管诺感觉到眼中的木刀和人都似乎模糊了一下，他看到一道暗光从木刀刀身上分出，是刀影。重复了几百次的招式在一瞬间变得不同了。他站了起来，向前走了两步，一股无形的压力以唐不甜为中心向四面八方释放，管诺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他感觉到他的大腿被烫了一下，他伸进口袋摸出了三枚铜钱。
发热的铜钱震颤着。
唐不甜挥刀的速度愈发的慢了，当再一次推至之前卡住的位置时，管诺听到了一些异响，唐不甜的身影又一次模糊了一下后，木刀仿佛斩断了束缚一般，无数刀光在管诺眼前闪过，唐不甜完成了这一招。
唐不甜收刀，闭上眼睛站了一会儿。
管诺走了过去。
听到脚步声，唐不甜睁开眼睛，看到管诺后她似乎有些意外，她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一会儿，我看科长你在练剑，就没有打扰，这里就是你长大的地方吗？”
“对，你应该站远点。很危险。”
“我下次站远点，”管诺应了下来，“这里就像仙境一样，也的确要这么大的地方，你才施展的开来。”
“你找我什么事？”
“那个，姜哥让我来问你，午饭吃什么？”
“他不是钓鱼去了？”
这时姜游一脚深一脚浅地爬了上来，一看到唐不甜，他就说：“没有鱼，但路上我看到有一些长的很好看的蘑菇，你会认不，会认我们就去捡一点，煮个菌菇汤怎么样？”
第551章 参观
庄泽坤最终还是同意了将遗体送至山上封印。他将此事交给苏望舒操办。苏望舒颇费了一番功夫，才搞定了各方关系，之后便与贾所长一起前往唐江。
钟明鸿则遣了汪瑾下山去寻钟言和任庆宁。
于是钟言和任庆宁刚回研究所，就见到了站在大厅中等他们的汪瑾。
钟言问：“汪师姐，你怎么来了？”
“钟掌事让我来的，”汪瑾看向任庆宁，说：“你就是任师叔吧？”
“对，”任庆宁点了下头，“去我办公室说话吧。”
任庆宁的办公室也在二楼。
走出电梯后，任庆宁看到纪晓珍和一个男人并肩走在走廊上。
钟言认识那个男人，他说：“苏叔。”
苏望舒也认出了他，笑着问：“从罗镇回来的？”
“刚到。”
一行人寒暄了一番后，便各自往各自办公室走去。
任庆宁的办公室在走廊最末端，地方不大，装修得却很清雅。钟言和汪瑾落座后，任庆宁泡了茶放到两人手边，然后他问汪瑾：“发生了什么事？”
汪瑾详细讲述了一番因果。
任庆宁的脸色慢慢阴沉下来。
汪瑾似乎感受到了压力，语速越来越快，最后说：“钟掌事请你护送遗体上山。”
“这是没道理的！”任庆宁拍了下桌子站了起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踱了几趟后，他问汪瑾：“这是钟掌事决定的，还是庄先生……”
“是张仙人决定的，”汪瑾也站起来，她犹豫了一下后说：“政府那里，应该也同意了。”
任庆宁想了想后问：“最近山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汪瑾摇了摇头，“没有，除了……”
“什么？”
“唐师妹带着两个人来了山上。”
“这个我知道，”任庆宁拿起杯子喝了口茶，坐了下来，然后他说：“我会照办的，我刚才只是觉得可惜，这些项目，我一直有参与，突然中止了，我为他们觉得可惜而已，太可惜了，”感慨完后，他问汪瑾：“钟掌事打算如何安置姜游？”
汪瑾回答：“听说他会下山。”
“张仙人也同意了？”任庆宁有些惊讶。
汪瑾把姜游上山后的事讲了一遍，然后说：“可能那时候在亭子里，姜游和张仙人说了什么吧，钟掌事也许也知道。”
“此人的确是有些非凡手段。”任庆宁说。
“是啊，我没想到现在竟有人能在沙漠中造出一座湖来。”钟言附和着说。
“沙漠中造湖？”汪瑾有些疑惑。
“对，湖边是白杨林，这次我和任师叔外出便是去见那片奇景。”接着，钟言便把他在罗镇与沙漠的见闻说了一遍，最后他感慨说：“若是在灵气充沛的时代，怕不是将成为开辟一方天地的大能。”
汪瑾想了想后说：“那也难怪张仙人留不下他。”
“小世界的秘密，其实，研究所也有很深的研究，据我所知，有一些成果已经投入使用了，当然都很简陋，也无法独立运行，不能和真正的小世界去比，”任庆宁看到了钟言和汪瑾不可置信的表情，他笑了下说：“我刚下山的时候，也和你们一样，不相信他们能研究出什么东西来……”
“没有没有，”钟言摇了摇头，“现在山上很多设备，都是政府提供的，钟掌事一直说，修炼者的希望也许在世俗里。”
汪瑾也说：“现在山上与过去很不同了。”
“那这次回山上，我可要好好看看了。只是等遗体送去山上后，小世界的研究可能也要停下来了，”任庆宁有些遗憾，“再给他们点时间，十年，二十年，我觉得最多不会超过百年，小世界的秘密就会被破解，”说着，他站了起来，他说：“走吧，我带你们去实验室看一看，错过了这一次，以后也许就没有机会了。”
“我们可以去看吗？”钟言问。
“可以的，这个项目我也有参与，对我们来说，这都算不上什么机密，等下我和纪老师说下就好，”任庆宁说着站了起来，“你们师妹也参观过这个项目，这个小世界，很特别……”
任庆宁带着钟言和汪瑾二人先去了纪晓珍办公室，发现除了苏望舒外，贾所长也在办公室里。
互相介绍了一番后，任庆宁向贾所长和纪晓珍说了来意，贾所长一下便同意了，接着任庆宁三人便往实验室走去。
项目暂停后，实验室里只有林顺安和常立章两人。
常立章看了眼时间，快五点了，他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文件后站了起来。
见状，林顺安问：“今天你要出去嘛？”
常立章回答：“我家那小子来了，我回去给他炒两个菜。”
“金澄吗？他来唐江了？”
“除了他还有谁，”常立章把手机放进包里，“明天周末嘛，他和他几个学长约了，要弄什么……”常立章想了下，没想起来，“诶，反正是他们年轻人的东西，我也听不懂。”
林顺安很理解，他说：“那你早点走吧，一会儿可能有雨，这里也没什么事……”
两人正说着，门铃声响了起来，常立章三两步走到门前，开了门，就看到任庆宁钟言汪瑾三人站在门后。
“任修士你回来了？找林博士吗？”常立章问。
任庆宁说：“我带他们来参观一下。”
常立章正想说什么，林顺安出声了，他说：“常叔你下班吧，我来就行了。”
“那好，我先走了啊。”
常立章离开后，任庆宁对林顺安说：“按照流程来就行，他们会配合的。”
“就在外面看看吗？”林顺安问。
“要进去。”
林顺安想到之前的事，他有些犹豫，“有些设备都关了……”
“贾所长和纪老师都同意了，”任庆宁说：“我和他们一起进去，若有不对，我会第一时间带他们出来的。你放心。”
“那……那稍等，我确认一下。”林顺安说。
“好。”
林顺安走回办公桌，和纪晓珍确认后，他对任庆宁三人说：“你们跟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