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寻人
“林总，过来一下。”姜游对着林昱招了招手。
林昱愣了一下，旋即站起走到姜游身边，他顺着姜游的视线看到了金澄，“他一直等在那？”
“要不你去和他聊聊？”
“是要打探消息吗？”林昱问。
“他一定知道些什么，刚才我费了那么大的劲，和老常阐明利弊，我原以为他会把他叫上来的。”
“常立章有问题？”唐不甜问。
“倒也未必，他和研究所有关系，估计现在去请示那边了，那边的话……主要还是我想喝点冷的，你看看附近有没有咖啡奶茶店吧，买几杯冰沙回来。”姜游把烟头扔进了矿泉水瓶里，剩下的小半瓶水一下被染成了浅褐色。
姜游拧上矿泉水的盖子，“你们火车上聊的挺投机的，他应该会主动找你搭话的。”
“要什么口味的？”
“都行。”
“如果我被他套话了怎么办？”林昱有些担心。
“怎么会，林总，别小看你自己，”姜游诚恳地看着林昱，“你啥都不知道，他能套出什么来？”
“也是，那我去了。”林昱利索地走出了办公室。
门关上后，姜游听到唐不甜问他：“你收他做跟班了？”
“你看出来了？”他关上了窗，走回办公桌边拉了张折叠椅坐下，“研究所解决不了他的问题，我解决了，我又不是做慈善的。”
“你是慈善组织负责人。”
“退休了退休了，”姜游往后靠了靠，他看着蹲在地上研究地毯花纹的姜末，“没有退休金，还要养崽子，不抠一点怎么行。”
“几岁退休的？”
“让我想一想，”姜游掰着手指认真地数了好一会儿，然后他很肯定地说：“38岁，加上这辈子28岁，就是66岁，比法定退休年龄多干了6年。”
“少了多少个零？”
“一个都没少，真的。”
姜游看着唐不甜怀疑的眼神，他补了一句，“时间和空间是规则的一部分，规则之外的很多地方，没有时间这个概念。”
“诡辩。”
姜游笑了笑，“所以混沌里的一些存在老想着回到神的时代，那时候他们法力滔天，肆意地破坏着规则，掠夺资源奴役人类。而现在，要么艰难的集齐四件套进来观个光，还挺危险的，一不小心就被你们这些执法者打散了，化作养料滋养天地，要么找各种漏洞偷渡进来，多半也是当养料，这天道可坏着呢。”
“那你呢？”
“我喜欢这个时代，我打算在这里把我优秀的基因传承下去，”姜游扭头看着姜末，“你听到没有，以后给我多生几个孙子孙女玩。”
姜末站了起来，他走到窗边，踮起脚看着窗外。
“所以领导啊，趁着你还在这个位置上，多给我谋点福利，”姜游直起上半身，伸手拿起了郑圆泰的剑，“研究所很重视异种灵力？”
“对的，山上最初不愿意和研究所合作，想要出世的人，自行下山即可，山上对此并没有约束。山上，并不是一个势力，只是一群修炼者的修炼之地，我们大多数人都是这么想的。”
“后来呢？”姜游问。
“佛门发现了灵力异常，认为天道将变。钟掌事当时尚未成为掌事，他在山下游历的时候，与庄泽坤结识。研究所发现了异种灵力的存在。在佛门的支持下，钟掌事成为了山上的代表，与各方进行合作。”
“你知道的很清楚嘛。”
“我不傻。”
“不傻不傻，不甜嘛，”姜游挥了几下剑，“你要不要再去搞把剑，这样一刀一剑感觉比较帅。”
“他是个好人。”
“大概吧。”
唐不甜抿了下嘴，她拿起木刀站了起来。
“你要干嘛？”姜游问。
“去久靳山。”
“不急的，等我们把事情搞清楚了……”
“你说的，他有一线生机。”
“你准备怎么找？往他消失的地方一站，用你的木刀破开规则，然后神念搜索三千世界吗？”
唐不甜抿了下嘴。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进来。”姜游说。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常立章带着一个三十出头的人走了进来，“唐科长，这位就是邵朗，郑哥以前的搭档，刚才他在开会，所以晚了一些。”
“你好，唐科长，我是邵朗，”邵朗走到唐不甜面前，“我要做什么才能救郑哥？”
“讲讲你三年前的事吧。”姜游说。
“三年前？”邵朗有些疑惑地看着姜游。
“对，楚城一中附近的那个塑料厂里，发生过什么事。”
“这个和郑哥失踪有关吗？”邵朗问。
“得知道他究竟是和什么东西战斗，才能定位到他，”姜游看着唐不甜解释说，“再想办法把他拉回来。”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了。
“进来。”
这一次是林昱，他的左右手里各提着一个袋子，每个袋子里放着四杯冰沙，他的身后跟着金澄。
“金澄？我不是让你……”常立章的表情有些不悦。
“我买饮料的时候和他遇上了，”林昱把一杯冰沙递到姜游手里，“他说他有线索，我就把他带过来了。”
火龙果酸奶冰沙。
很好看。
姜游吸了一口，冰凉清甜，很好喝。
他对常立章说：“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嘛，还是你有事瞒着我们？”
“不是，而是……”常立章迟疑着。
“是什么？”姜游追问，他的语气有些重，“有什么不能和科长讲的吗？”
常立章看着金澄，他叹了口气，“你有什么线索，直接说了吧。”
第390章 裂缝
夕阳落下，烧红了半边的天空。
一阵风吹过，栾树的枝叶摇摇摆摆的。
管诺把落在屏幕上的黄色小花拂走，他抬头看着不远处的二层小楼，庄叔和苏叔在里面开会。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快两个小时了，他站起来，向前走了几步。
“管诺吗？”
他听到有人叫他，他扭头看去，一个身材颀长，平头，穿着墨蓝色衬衣的男人像他走来。
“钟言？”管诺认出了他。
钟言快步地走到他面前，“你在等庄前辈？”
管诺点了点头。
“我以为今天师妹会来。”
“师妹？科长吗？”
“对的。”
“我不太清楚……”
钟言在栾树下的长椅上坐下，管诺看了他一眼，也坐了回去。
暗金色的光影影绰绰浮动在晚霞中。
“我听说你们在镜湖会的小世界里，”钟言看着管诺，“是你算出了生路，找到了核心。”
“不是，我……”管诺避开了钟言的视线，“我刚进去就昏了过去。”
“是吗？”
“对，我觉得我可能不是很适合……”
“你想去山上吗？”钟言问。
“山上？”
“对，山上灵气充沛，资源丰富，对修炼十分有益。”
“科长两年后就回去了。”
“她肯定要回来的。”
“她在山上时候也是这样吗？”
“怎么样的？”
“就是，就是……”管诺想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合适的词句。
“她在山上有一整个山头，”钟言看着逐渐暗下的天空，“她和她师父住在那里，她师父死后，她一个人在那里。”
……
二层小楼的一间会客室中坐着五个人，分别是庄泽坤的老领导谢东，研究所的副所长贾弘，山上的掌事钟明鸿，还有庄泽坤与苏望舒。
他们也谈到了唐不甜。
“她现在在楚城？”谢东问。
“是的，我原本以为她不会插手楚城的事，没想到她借着宗教会议的名义过去了，”苏望舒看到庄泽坤对着他微微地摇了摇头，他立刻反应过来说：“当然，她愿意接手更好了，我也安排了常立章接待她。”
“她师父和郑圆泰是好友。”钟明鸿说。
“那怪不得了。”谢东点了点头。
这是，贾弘问：“郑圆泰怎么突然失踪了？”
“十年前明魔降临久靳山，郑兄刚巧路过，他试图破坏仪式斩杀明魔，”庄泽坤拿起茶杯喝了口水，“谁也没有想到，久靳山上原本就有一道裂缝，也因为此，郑兄侥幸从明魔手中逃脱。”
“他将此事告知了我，”钟明鸿接着庄泽坤的话说了下去，“我便联系了庄兄。”
“对的，我便悄悄的去了一趟久靳山，明魔降临打开的通道和裂缝缠绕在了一起，贸然地去动它，可能会引起明魔的警觉，还可能引发更多更复杂的后果，”庄泽坤说：“于是我决定暂时地先将它们封印了起来。这之后，郑兄便接了楚城特科的工作，镇守久靳山。”
“我推测因为镜湖会覆灭了，”苏望舒说着他的判断，“他可能看到了彻底解决久靳山的问题的希望……”
“我听说他的剑被游客捡到了？”贾弘打断了苏望舒的话，他看向钟明鸿，“郑圆泰是剑修……”
“我看了他的剑，”苏望舒解释说：“剑上有激烈的打斗的痕迹。”
“剑呢？”钟明鸿问。
“我留在了楚城证物科。”
“望舒当时就请示了我，”庄泽坤帮苏望舒解释说：“游客捡到剑的地方，并不是当时裂缝出现的地方，那里在十年前就被划为禁区，不对游客开放了，所以我怀疑，裂缝扩大了，郑兄误入了裂缝之中，并和裂缝中的敌人进行了战斗，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久靳山里的异种灵力会变多。”
“唐不甜现在在楚城。”钟明鸿说。
“钟掌事，你有什么想法？”谢东问。
钟明鸿缓缓地转着茶杯，“如果她领悟了那把木刀上的法则，裂缝的事，也许可以交给她。”
“在明魔的小世界里，我观她已经有所感悟，但要彻底的领悟法则，”庄泽坤叹了口气，“小诺在玄学上的天分极高，他们如果能一起参悟的话，一定事半功倍。可是因我算计她下山，她对我和小诺都很防备……”
钟明鸿喝口茶，“我听钟言说，她在山下，修炼速度并未变缓。”
“是的，她每次见到我，都想和我比试一番，”庄泽坤苦笑了一下，“她还说要揍我三顿出气呢。”
庄泽坤听到了谢东的笑声。
“她就是这个性子，”钟明鸿说，“在山上也是，到处找人打架。”
一时间，会客室里的气氛轻松了起来。
见此，庄泽坤：“这边的事也差不多了，久靳山那里还是我过去吧。”
钟明鸿把茶杯放到桌上，“我让钟言和你一起去，让他多历练一下。”
“好，”庄泽坤应了下来，“当年郑兄和我说过一事。”
“什么？”
“久靳山的山灵……”
……
“久靳山的山灵还活着！”金澄大声说。
姜游和唐不甜对视了一眼。
“久靳山的山灵熟知山上的一草一木，我们只要找到山灵，再拜托山灵去找郑叔，肯定一下就能找到了……”
“你是怎么知道郑哥失踪的？”常立章问。
“我梦到的，”金澄吸了一大口的冰沙，“我梦到郑叔在一个很黑的山洞里，醒来后，我算了算日子，他这个月生活费还没给我打过来，我就确定他肯定出事了。”
“所以你回来找他？”
“我在久靳山上找了几天，什么都没发现，就想来找你和邵哥，看看有没有线索，结果刚到大门……”
“谁告诉你山灵还活着的？”姜游问。
“郑叔，他有一次说漏嘴了。”
天际的最后一丝光都被吞没了。
“三年前，有一个外商来楚城，租下塑料厂那块地，说是要把原本的仓库和车间改造成展馆，定期举行一些展览，”邵朗慢慢地说着三年前的案子，“他运了一些雕塑还有画过来，堆放在塑料厂的仓库里，宣传也打出去了，结果，他在游览久靳山的时候，不慎跌了下去，死了。”
第391章 出发
“外商？哪个国家的？”姜游问。
“泰国，实际上是个华裔，我和郑哥开始并没有参与进去，”邵朗回忆着，“开始以为是意外，他坠崖的地方平时没人去的，以为是那种喜欢冒险看什么未被开发的美景的人。”
“那怎么被发现的？”
“也是巧了，有个游客可能摄影师吧，拍了很多照片，回去放大了看，发现好像有个人躺在那里，就报警了。”
“看照片的时候估计被吓个半死。”姜游评价说。
“是啊……”
“后来呢？”金澄问。
“人死了展览肯定没法再办了，展品也得运回去，”邵朗有条理地叙述着，“负责这个案子的是陈队长，他拿着备案单去塑料厂清点展品的时候，发现仓库的门开着，他开门一看，发现里面躺着一具尸体，地面上散着许多烧了一半的蜡烛，”他和了口冰沙，凉意顺着喉咙向下压，“陈队长知道不对，他立刻联系了我。”
姜末走到姜游身边，姜游放下二郎腿，姜末爬了上去，找到个舒服的姿势坐稳后，他看着桌上剩下一杯冰沙，盯了一会儿后，姜游伸手捞起了那杯冰沙，戳开，喝了一大口。
姜游问：“死者的身份是什么？”
“住在附近的一个无业游民，有盗窃的前科，尸体上无外伤，仓库里也没有打斗的痕迹，尸检的结论是被吓死的。估计是看了宣传册，以为这些展品很值钱，想偷几件出去卖钱，实际上都是不值钱的。”
姜末抢走了姜游手里的手机，低头开始猛敲屏幕。
邵朗叹了口气，他继续往下说：“我和郑哥去仓库看了，检测了灵力波动，确定了这个外商有问题，投资展览都是幌子，他有别的目的，他不是第一次去久靳山，根据事后的调查，他一共去了三次，堆在仓库里的泥土和石块，经过检测也都是不久前从久靳山上挖回来的。”
“可能在找什么东西？”姜游问。
“不清楚了，郑哥认为那个盗窃犯刚好破坏了仪式，导致身亡和外商坠崖。”
“也算是误打误撞了。”常立章说。
“接着郑哥和我去了久靳山，”邵朗又叹了口气，“郑哥让我等在上面，他一个人下去，就是外商掉下去的地方。我等了一会儿，天不知怎么突然黑了下来，下起了暴雨，我撑着伞，找了个石头坐下，接着我看到石头的缝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我仔细地看了看，是花，我当时想，可能是有花种在里面……”
一直没有开口的唐不甜出了声：“你做了什么？”
邵朗的表情中带着苦涩，“我看的入了神，我渐渐地看清楚了花的模样，青灰色的，层层叠叠的花瓣，花瓣上的每一根花筋我都看的清清楚楚的，我好像闻到了花的香味……”
“然后呢？”
“我试图去碰触那朵花，我那时候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我要摘下那朵花，我的手指不知怎么被扎破了，有一滴血落进了缝隙里……”
姜末突然抬起头看着邵朗。
“怎么了？”邵朗被他看的有些不安。
姜游摸了摸姜末的头发，姜末的头又低了下去。姜游说：“没事，输了一局，你接着说。”
“我听到郑哥的声音，接着，那朵花，花突然变得无比的巨大，我看到了它对着我张开了嘴巴，嘴巴里面都是刺，它要咬我，我吓得站了起来，想逃，幸好郑哥抓住了我，不然，我就要摔下悬崖去了，我跌到了地上，衣服全湿了，我看到郑哥把剑刺进了缝隙里，我听到了刺耳凄厉的声音，持续了大约有一分多钟，”邵朗停了一下，“声音停止后，郑哥拔出了剑，剑身上沾着青绿色的液体，他转过身，刚好一道闪电照亮了他的脸，我看到他眼角嘴角都是血，他和我说暂时没事了。”
唐不甜抿了下嘴。
姜游把喝空的杯子放到桌上，“后来你就离开特科了？”
“对的，郑哥和我说，我差点成为祭品，我应该离开楚城，离久靳山越远越好，最好把这些年的经历都忘了，做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可是我父母都在这里，不是说离开就离开的……”邵朗看着唐不甜，再一次向她确认，“郑哥失踪，是不是和三年前的事有关？”
“还在查。”
“这样……”邵朗有些失望。
“后来那些展品呢？”姜游继续问。
“都送回去了，但照片都保存着。”
“行啊，你发给我，灵力波动还有吗？”
“一直在我的灵力记录仪里，没有删过，我分享给你们。”
听姜游和邵朗一问一答说的差不多了后，常立章说：“唐科长，我们知道的都已经说了，你是专家，能不能和我们讲一下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需要我们做什么？”
“我觉得找山灵是最快的，”金澄再次开口，“而且有山灵在，有危险，也能提前收到预警……”
“打散了，”唐不甜想了想后补充了一句，“报告上写的。”
“什么意思？”金澄问。
常立章和邵朗同时向唐不甜看去。
姜游专心的看儿子玩消消乐。
“山灵在唐江市做恶，导致数百亡灵滞留现世，无法投胎。金光寺弘真法师超度了他们，有大功德。”
“怎么可能……”金澄的表情颓了下来，“那现在要怎么办？”
“邵朗，你是否愿意去久靳山，做诱饵，有危险。”
邵朗点了点头：“可以。”
“那走吧。”唐不甜拿起木刀和郑圆泰的剑站了起来。
“现在去？”金澄向唐不甜确认。
“对，还有，你留下来。”
“为什么？”
“你的能力是做预知梦，你应该努力做梦，”唐不甜的表情和语气都很认真，“然后把梦里的信息告诉我们。”
……
“久靳山的山灵被唐不甜打散了。”苏望舒苦笑着说。
“什么？”庄泽坤有些不可置信。
“不久前的事，弘真法师也插了一手，我看过报告……”
第392章 阵法
入夜后，温度一下子降了下来。
手电筒的光照着前方，刺目的白光中，泥土青草和树叶短暂地显露出颜色，很快便又退进了黑暗中。
“这里吗？”
林昱听到前方传来的清冷的女声。
他抬起头，走在最前方的常立章和唐不甜停了下来。
“对的，”常立章用手电筒照着一旁的枝叶繁茂的榕树，“剑就是在这里被找到的。”
邵朗快走几步，超过林昱，走到了榕树边。
林昱也停了下来。
唐不甜仰起头，夜风刮过树梢，叶片颤抖着。
林昱听到沉重的呼吸声和脚步声从他身后传来，姜游抱着姜末一步一喘地走到他身边。
“我的手，之前只是酸，现在是麻，麻的没知觉了。”
“后面我来抱他吧？”
“他只会欺负他的老父亲。”姜游向前方看去，唐不甜刚好转过头往他和林昱站的地方看去，他叹了口气，勉力向前快走了几步。
“好慢。”
“没吃晚饭，能爬上来，还多亏了我健身教练前阵子盯着我跑步，体能好了不少，”姜游绕着榕树走了一圈，“这树不错，我院子里的石榴树要开花了，出来的时候，已经结了许多小花苞，今年估计结不了果，但开花了就挺好。”
“你看出了什么？”唐不甜问。
“记录仪没有反应？”
“没有。”
“那也许是落下来的吧，”姜游看向邵朗，他问：“三年前那里，你还记得吗？”
“记得，”邵朗点了点头，“但是，郑哥和我讲过他摆了个阵法，这样游客就不会误入了……”
“没事，你带路，找不到再说。”
“还要再往上走一些，从侧山绕过去，”他看着姜游怀里的姜末，“很难走，有一段是悬空的，你抱着小孩……”
“没事的，有科长在呢。”
闻言，邵朗不再劝姜游，他说：“那我带路了，你们跟紧我。”
越是往上，越是崎岖难行。
林昱一脚踩空向下摔去，他看到前方一块突出的石头，很尖锐，他努力的控制着身体想要避开……
然后，他的手被拉住了。
他看到一把木刀从他身边飞过。
“我这个手要脱臼了，”姜游看林昱站稳后便松开了手，他甩了几下手掌，从挎包中拿出糖盒递向林昱，“不吃晚饭低血糖了吧？”
林昱接过了糖盒。
木刀飞回唐不甜手中。
唐不甜收回视线，继续跟着邵朗向上攀登。
“好点了吗？”姜游问。
林昱点了点头。
他往前走着。
刚出了一身冷汗，山风吹着有些凉。他还有些恍惚。可是薄荷糖淡淡的甜味在味蕾上跳跃着，身后呼吸声和脚步声也依然很重，他抬起头，唐不甜一边走，一边用木刀把杂草，还有挡路的枝丫砍断。
……
邵朗停了下来，他说：“这里，刚才我们走过了。”
“唐科长，你准备怎么破阵？”常立章问。
唐不甜看向姜游。
“阵法啊。”姜游走到唐不甜身边，他听到了邵朗和常立章的话。
“你看到了什么？”唐不甜问。
“我就是很不理解。”
“什么？”
姜游放下姜末，他从挎包中拿出半瓶可乐，珍惜地喝了两口后便拧上了盖子，然后他说：“这一路走的真是要了我的老命了，我觉得这边的风景，也就这样，树啊，草啊，还有石头，也没比人工开发好的，好看到哪里去嘛，还危险……”
“现在九点，下山后来得及吃夜宵，”唐不甜的语气很认真，“拖的时间久了，只有早饭了。”
“你说的好有道理。”姜游推了下眼镜，他向前走了两步，再向左走了几步，然后身体转了半圈，右脚踢起地上的一块小石头，小石头砸向一棵树的树干，却没有砸中，而是穿了过去。
“砍断它。”姜游说。
话音刚落，木刀便向它横劈而去。
林昱拿着手电筒，白色的强光照在树身上，但他的视野中，树却消失了，木刀砍入了一团灰色的雾气中，他看到了浮动在刀身上的幽暗的光，然后树又出现了……
树的上半部分轰然倒下。
树叶一片片地往外飞去……
仿佛是画卷被打开了一般，手电筒的光照出了一条路。
姜末看了林昱一眼，然后小跑了几步跑到了姜游的身边，姜游抱起了他。
林昱跟了上去。
……
又向上走了大约十分钟后，邵朗停了下来，他说：“就是这里了。”
唐不甜观察着四周，是峭壁上的一片平地，她往外走了几步，向山下看去。
灵力记录仪发出了声音。
几乎是同时，邵朗声音响了起来，“那块石头不见了！”
唐不甜转过头，邵朗的表情带着惊恐，他指着一处茂密的杂草说：“应该在这里的，我不会记错的，有人，有人到过这里！”
姜游抱着姜末走了过去，他用脚踢了踢杂草，里面什么都没有。
“确定是这里吗？”姜游问。
“我很确定。”邵朗说。
常立章走了过来，“可能是郑哥，”他拍了拍邵朗的肩膀，“灵力记录仪响了，这里的灵力波动，和残留在剑上的灵力波动一样，郑哥……”
“郑哥是在这里失踪的？”邵朗明白了常立章的意思，他镇定了下来。
“估计是，”常立章转身看着唐不甜，“唐科长，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唐不甜刚要开口，姜游便出声了。
他看着远处的天空，“今晚没有月亮，也没有下雨。”
“有什么问题吗？”常立章问。
“林总，帮我看一下儿子，”姜游放下姜末后他慢慢他走到唐不甜身边，伸出手，“把他的剑给我。”
林昱站到了姜末身后。
唐不甜把郑圆泰的剑递到姜游手中，姜游挥了两下，“我觉得我不适合拿剑。”
“还好。”
姜游转过身，他看着常立章说：“不是祭祀的好日子。”
“什么？”
“我记得是叫小满，满神，馒头神，”姜游拿出手机，翻了翻之前邵朗发给他的照片，找出其中的一张展品的照片，是一幅非常抽象的画，他照着它的模样用剑在地上画着，“我儿子画的比这好多了，下个月我给我儿子办画展，你们一定要来捧场。”
第393章 晕血
“你要召唤什么吗？”常立章猜测着姜游的目的。
“大概吧。”
“你会这些，是家学渊源吗？”常立章试探着问。
“看小说自学的，没学历找不到正经工作，只能学点杂七杂八的糊口，”姜游站直了身体，他用空着的左手捶了捶腰，然后欣赏了一会儿他的作品，“怎么样？我挺有艺术细胞的吧？”
常立章看着地上鬼画符的一团，“这个，能召唤出来吗？”
“我挺有信心的，”姜游对着邵朗招了招手，“你过来，站这里。”
“好的。”邵朗站到了姜游指的地方。
“你看哪本小说学的？”常立章忍不住问。
“太多了，每天追，时时刻刻都在更新知识储备，”姜游绕着他的画作走了两圈，他指了指邵朗对面的位置，对常立章说：“你站这边，你们面对面站。”
常立章犹豫了一下后站了过去，他问：“还要做什么吗？”
“站着别动就好。”
“这样真的行吗？”
“行啊，你先站着，我百度一下今天的凶时，”姜游点开浏览器，“这边信号挺好的嘛，一直是满格，21点到23点59，那现在就是凶时，你知道哪家夜宵好吃么？”
常立章和邵朗四目相对，表情都有些无奈。
“你们也得信我才行，”姜游把手机放回挎包里，“要成了呢，你们想想，今晚郑哥就我们一起啤酒小龙虾了。”
“真的吗？”邵朗语气中有些期待。
“我抱着儿子，饿着肚子，爬了这么高的山，还是你觉得在搞行为艺术吗？”
邵朗向姜游保证：“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你放心。”
“你站好就行，千万别动。”
“我站好了。”邵朗说完后，就感觉到右手手腕一痛，姜游用剑切开了他的右手手腕，血涌了一些出来，落下。
邵朗忍着痛站着。
“不行。”姜游突然说。
“什么不行？”常立章问。
“我晕血。”
常立章一时吃不准姜游说的是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真的，我还恐高。”
“怕黑吗？”唐不甜出声了。
“好怕的……”
血落到了地上，没有被泥土吸收，而是变成一颗颗血珠子滚动在鬼画符的线条里。
常立章和邵朗的视线追着这些血珠子。
风变大了，灌进耳膜中，还有一些别的声音，夹杂在风中。
鬼画符的线条模糊了，扭动了起来。
……
砰一声，邵朗倒在了地上。
“邵……”常立章刚发出一个音，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也倒在了地上。
“怎么了？”
“他们，晕血吧？”
“姜游！”
“他们问东问西的太影响效率了，还有就是，”姜游转身看着唐不甜，“他们和郑圆泰的关系太好了，似乎都承过他的恩情。”
“郑圆泰有问题？”
“白天的时候我和林总去段芮家的超市逛了一圈，见到了她父母，林总被骂的好惨。”
“然后呢？”
“信息缺失的太多，我也是瞎猜猜的，先说确定的事，”姜游提着剑走到唐不甜面前，“确定的事现在有三件。第一件事十年前明神降临久靳山；第二件事，三年前外商在塑料厂进行某种仪式，被蟊贼破坏，外商坠崖而死；第三件事，三年前段芮拿到了法器并在去年春节，在泰国，帮法器里的怪物占了林总的身体。这三件事之外，有两件不太确定的事。”
“哪两件？”唐不甜问。
“自称一代山灵的巧巧，因明神降临重现人世。疑似二代山灵的小满，被巧巧占了身体，她的法器却失踪了。”
唐不甜猜测说：“被外商捡到，然后在塑料厂里，再被段芮拿到？”
“说的通，但外商，千里迢迢的从泰国跑楚城来，撒钱租场地办展，他要不是确定久靳山上有他要的东西，干不出来这事的吧？”
“他是怎么知道的？”
“还有一个问题，”姜游转身看向林昱，“你看我们林总，年纪轻轻卖出的饮料瓶子就能绕地球大半圈了，身材又好，人品也好，和那个怪物比，这压根不用比是吧？”
“被怪物欺骗了？”
“假装是她被硬生生拆散的初恋么？”
“我想不明白。”
姜游从包里摸出了黑色的珠子，他走回鬼画符的边上，蹲下身，他把珠子放在了鬼画符的中间，“最重要的是，郑圆泰在这一系列不知所谓的事里，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里，究竟谁得利了呢？”
唐不甜握紧了木刀的刀柄，“你认为小满还活着？”
黑色的珠子放下后，以珠子为中心，鬼画符的线条中，飘起了一些光点来。
邵朗手腕上的伤口已经干了，姜游用剑在他手腕上又割了一道，这一次，血汩汩的流出了。
血珠和光点碰在了一起。
血珠散开，变成一丝一丝的血线缠绕在光点上。
“他漏了一个马脚。”
“什么？”
“要当祭品，也得满足一些条件的，所以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
“十年前，郑圆泰为什么刚好的经过久靳山呢？”
地面颤抖了一下。
山风攸然地变大了，撞击在山体上，压弯了树干。
天色更黑了一些。
咔嚓。
碎裂的声音。
林昱扭过头，他看到被手电筒白光照亮的山壁上出现了一丝裂痕，裂痕不断地扩大着……
黑色的珠子快速地转动了起来。
“规则束缚的是立约的双方，拿到入境的许可证，也得配合检查才行，”姜游凝视着珠子，“符号，法器，祭品都已就位，小满，出来吧。”
第394章 怕黑
唐不甜与林昱不约而同地盯这姜游画的鬼画符。
血线连接着光点，黑色的珠子转动得越来越快，转出了残影，仿佛下一刻，就会有妖魔从中跃出。唐不甜握紧了刀柄，她警戒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树影憧憧，耳边呼啸的风声似乎渐渐弱下，却什么都没有发生。她有些疑惑地看向姜游。
姜游察觉到唐不甜的目光，他说：“可能是嫌弃难吃吧。”
唐不甜的视线落在了邵朗的手腕上，伤口上的血有些凝固了，她皱了下眉，她问：“还要再……”
“不用了。”
唐不甜垂下眼，“我在他剑上感受到的，不可能作假。”
她的声音被风吹散，听上去有些空，“战斗的片段，蕴藏着的激烈的感情。他不会，剑修不会，剑修无法欺骗自己的剑。”
“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姜游后退了一步。
一丝血线断开了。
唐不甜看到一条极细的蛛丝穿过光点，替代了血线。
“挑嘴可不是个好习惯，容易营养不良。”
姜末的手指颤动了一下。
“幸好我带了点心。”
一缕一缕黑色的雾气从珠子上飘出，被风吹散了，又再扭扭曲曲地往回聚拢，强拗一般的凝成了一个模糊人形。
“巧巧？”唐不甜认了出来。
这时
电光撕裂了天空。
雷声轰鸣着在山体上滚过。
咔嚓，咔嚓……
山壁上的裂缝变大了，不断地向四边延展着，借着手电筒的强光，唐不甜看到裂缝中仿若有什么东西要出来，要出来了……
巧巧感受到了危机，她仓惶地往外逃，但一靠近鬼画符的边缘，身体就被扯碎，然后再重新的聚拢在黑色珠子的上方。
她每挣扎一次，身体就变淡一分。
“看吧，饿肚子能忍，仇人出来了，就忍不了了，”姜游向裂缝方向走了几步，“领导，我们过去吧。”
姜末往前走了一步，林昱刚要跟过去，姜游出声阻止了他，“林总，你留下来。”
“好的，可是……”
“林昱，你是蜘蛛神教座下右护法。”
林昱愣了一下，他看到了姜游镜片后的眼睛，他意识到姜游不是在开玩笑。
“你能做到很多事情，包括一些我做不到的，”姜游推了一下眼镜，他用剑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常立章和邵朗，“保护好他们，还有，如果有人过来的话，拦住他。”
林昱向姜游保证说：“我会尽力的。”
“走了，唐小甜。”说完，姜游一只手抱起了姜末，另一只手拎着剑跨进了裂缝。
唐不甜看了一眼珠子上方破碎不堪的巧巧。
“唐科长，你去吧，这边有我看着。”林昱说。
“好。”
唐不甜转过身，她也走进了裂缝之中。
她进去后，一些蛛丝封在了裂缝表面。
裂缝不再扩张，风声也变小了。
林昱稍稍地松了口气。
他看了一眼昏迷着的常立章和邵朗，他们的表情很平静，邵朗手腕上的伤口不再流血了。
他环顾着四周，捡了两块顺手的碎石在手里，然后在鬼画符附近的石头上坐了下来，他警惕地看着珠子上方的巧巧。
巧巧察觉到裂缝暂时被封住了，她抬头，视线恰好和林昱的视线撞击在了一起。
……
缝隙中，姜游和唐不甜一前一后地走着，里面很黑，地面不平且湿润滑。
他们没有带手电筒。
“我的这个健身教练，特别有责任心，破产了还想着发工资，安置厂里的老人，”姜游用剑探着路，“多亏了他盯着，我最近瘦了好多。”
唐不甜看着姜游的背影，她有些不确定，她问：“瘦了吗？”
“是啊，我以前蹲下来的时候，老觉得卡肚子，喘不过气，最近好许多了，”姜游摸了摸他的肚子，弹性很好，他问：“再练俩月，说不定就有腹肌了，到时候去吃我同学小孩的满月酒……”
唐不甜有些担忧，“外面……”
“外面安全很多的，就是我估计那个金澄会找过来。”
“金澄？”唐不甜皱了下眉。
“你好像不太喜欢他？”姜游问。
“没有。”唐不甜否认了。
“常立章，你以前知道这个人么？”
“不知道。”
“心情不好吗？”
“不是，我……”
姜游突然停下脚步，唐不甜差一点的撞到他身上。
姜游转过身，他问：“和郑圆泰有关吗？”
唐不甜侧过头。
“你害怕发现他可能并不是一个好人，”姜游看着她的侧脸，“甚至做了一些很不好的事？”
“不是害怕。”
“不想和他交手？”
“也不是，我只是，”唐不甜抿了下嘴，她扬起头，发丝扫过姜游的脸，“如果要战斗，我不会犹豫。”
少女的眼神很坚定。
姜游笑了一下，他伸手拍了拍了唐不甜的头后转身继续向前走着，“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是好是坏，你用你的眼睛去看，用你的心去判断，你会有你自己的结论。我们距离真相，并不太遥远了。”
“我知道。”唐不甜轻轻地说。
“你的结论，就是我的结论。”
黑暗中，少女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些，她问：“如果我错了呢？”
“将错就错，负负得正，以毒攻毒。”
唐不甜感觉到她绪乱的心一下静了下来。
“领导。”
姜游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什么事？”
“我怕黑，你离我太远了，你忘了，你得保护我和我儿子的。”
少女的嘴角轻轻往上勾了一下。
唐不甜快走了几步，追了上去。
第395章 花雨
向前走了一段路后，唐不甜看到一个暗绿色的光点缓缓的飘下。
是一片花瓣。
落到地上后，花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了。
他们继续向前走着。
越是往前，飘落的花瓣就越多。借着花瓣上的光，能见度变高了，唐不甜打量着两边和头顶的石壁，她看到石壁的缝隙里长出了花，青灰色的花，泛着暗绿色的光，花瓣便是从中落下的。
一片花瓣速度极快的向他们飞来。
唐不甜上前一步，她手腕轻抖，刀影闪过，花瓣被从中切开，像是被抽干了所有水分一般枯萎着蜷缩了起来，再化作了青灰飘散而下。
姜末从姜游怀里跳下。
他往前走了几步，走进花雨中后他转头看着姜游。
“去玩吧，”姜游说：“记得留口气，我要问话。”
唐不甜看到了姜末瞳孔中闪烁着一点红色的光，下一瞬，他的身体模糊了一下，就消失了，视野中的花瓣雨也消失了。
黑暗中，她闻到了一些焦灼味道。
这时，她手腕被握住了。
“我们在这里等会儿。”
握住她的手，手掌温热，很软，还带着些汗。周围一下子又亮了起来，两边和头顶的石壁变得薄而透明，石壁之外是翻涌着黑色的海，和耀目的光，极寒与炙热的，至暗与绚烂的，有数不尽的颜色与形态，扭曲而光怪陆离，在无垠的虚空中诞生和消亡。
她听到姜游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很漂亮，是吧？”
“很美。”
他们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姜游松开了手，“看多了就无聊了。”
微微的昏眩后中，她又回到了黑暗狭窄的缝隙之中，她问：“这是在哪里？”
“我们的话，还在山里吧，这是条通道，看上去存在了很久了，挺有意思的，”姜游的手伸入石壁之中，他折下了一朵花，青灰色的花瓣，黄色的花蕊，花瓣的边缘流转着银色的微光，他把花递到唐不天手里，“给你玩。”
唐不甜接过了花，“这是什么？”
“依附在通道上的灵力结晶，它没有意识，只是本能的想要进来，进入规则里，等回去找个瓶子放进去，就和修仙小说里摆聚灵阵差不多了。”
唐不甜垂眼看着花，“好。”
姜游从挎包里拿出可乐，喝了一口，“他好久没出来了。”
“谁？”
“生抽呗，他在外面有许多小伙伴的，我记得有一个挺好看的，浑身冒蓝光跟个彗星似的，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我睡一觉醒来，就被他吃掉了。”
“你睡了多久？”唐不甜问。
“很久吧，我不太记得了，我缺觉，”姜游摇了摇可乐瓶，仰头把剩余的可乐喝干，“我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入睡困难。”
“失眠？你？”唐不甜语气里带着些不相信。
“是啊，那时候特别忙，手里忙着一件事，脑子里要想着两三件甚至十来件事，强迫自己去睡，很困很困了但是就是无法入睡，勉强的睡过去了又睡的很浅，不停的做梦，梦里也想着事，总是突然的惊醒，开始吃药还有用，可以睡上两三个小时，后来，后来就只能强撑着，再后来好像就真的就不需要睡觉了。”
“忙着做慈善吗？”
“你对我做过什么很感兴趣？”
“对。”唐不甜承认了。
“打算斩妖除魔吗？”他看进了了她的眼睛里。
唐不甜稍稍转头避开了姜游的视线。
花瓣朦胧的光如轻纱般笼在她的脸上。许久，姜游听到她说：“脂肪太厚，砍不动。”
姜游笑了起来，他的表情有些愉快，他说：“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只是记不太清了。我为一个朋友，一时意气用事了，这个和你说过的吧？”
“说过。”唐不甜点了点头。
“我是一个意外。”
“什么意思？”
“当时有好几派的势力，因为老是斗来斗去的，反而处于了一种微妙平衡的状态。我一个在养老部门混日子的人，谁也没想到我会为一个朋友去争什么公道，这个意外，像是蝴蝶翅膀振动一般打破了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平衡，引出了后续的许多事，我其实也挺意外的。”
“意外什么？”
“我原本也以为我只能喝两顿酒指着老天骂两句话再每年去上两柱香的。”
“那为什么出手？”
“也许，我是个好人吧，”姜游给自己发了张卡，他后退了半步，靠在了石壁上，“接着就是逃亡，挺刺激的，再之后我就被抓捕了，然后又被救了出去，进入了组织里。”
“谁救你的？”
“一个女人吧，长的挺好看的，”姜游回忆着，“我和她接触的不多，她把我往那一扔，逼着我把身上的肥肉跑掉就没管我了，姜末和她比较熟。”
“姜末？”
“是啊。”姜游在包里摸出了根烟，和一个银色的打火机。
他点燃了烟，吸了一口，“他以前可不是现在这样。”
“后来呢？”
“后来？后来他和我说，他需要一个监护人。”
烟雾中，火光明明灭灭着，映在他的眼中。
唐不甜看到了他眼中温和的笑意。
“我还能怎么办呢？自己儿子，还这么乖，累就累一点吧，不就是失眠嘛，现在也补回来了，肉也长回来了，”他摸了摸肚子，“还多了不少，赚了赚了。”
唐不甜感觉到温度在上升。
她转过头，前方两侧的石壁像是被烧红了一般亮了起来。
红色之中，一个小小的身影拖着什么东西，摇摇晃晃的向他们走来。
……
巧巧放弃了挣扎，她凝视着封着缝隙的蛛丝，片刻后，她向林昱看去，她说：“你放了我，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林昱没有接话。
“他们去了里面，你在外面看守，好处全被他们拿了，你不觉得不公平吗？”巧巧观察着林昱的表情，见林昱不为所动后，她有些丧气地转头，她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常立章和邵朗，她的视线再度落在了林昱身上，她问：“你是普通人？”
第396章 捆了
林昱依然没有接话。
他看着远方，远处的山峦层叠着，在夜色中模糊了边缘。
风吹打着树叶，一阵一阵的，像是海浪。
他拿出手机看了时间，刷了几条新闻，电量只剩三分之一了，于是他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
常立章和邵朗依然昏迷着。
巧巧抱着膝盖坐在半空中，看上去竟有些乖巧。
林昱听着风声。
一年前他和段芮一起为公司的命运奔波着，而现在，他坐在山崖上，身边是个鬼画符一样的法阵，一个他不知该怎么称呼的存在飘在上面。
不远处有白色的光点闪过。
林昱站了起来，光点又闪过了几次，越来越近了，他听到了脚步声。
“谁？”他大声问。
“是我。”一个穿着白色运动服背着背包，拿着手电筒的男人走了上来。
林昱认出了他，是金澄。
“我有点担心……”金澄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常立章和邵朗，他用手电筒照着他们，他的身体一下绷紧了，他问：“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金澄的话，巧巧眼中闪过一丝光。
“他们没事，只是昏过去了，”林昱看着金澄的表情补了一句，“科长他们去找郑圆泰了，我在这边守着。”
金澄看到了邵朗被割了两次的手腕，“这也叫没事？”
“你是在质问我吗？”林昱向前走了一步，他比金澄高出了大半个头，体格也壮
金澄整个人都被压制了。
“这里是特科的办案现场，”林昱在特科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特科的手段和常规办案手段肯定不一样，你难道不知道吗？你这样自以为是的，如果导致案子出了岔子，这个责任你担的起来吗？”
“我，我……”金澄辩解说：“我只是一过来就看到他们倒在地上……”
“科长没让你来。”
“我觉得心慌，我就想来看看，”金澄往鬼画符的方向看了一眼，他说：“你不要赶我走……”
金澄服软后，林昱的表情也柔和了一些，“姜哥根据邵哥提供的照片，画了召唤阵，打开了山壁上的路，他们进去了，”他停顿了一下，“郑哥很可能也在里面。”
金澄顺着林昱的视线向前看去，手中的手电筒也向山壁指去。
他看到了一张蛛网。
白光下的蛛丝泛着磷磷的银色的光。
林昱走了几步，坐回到石块上。
“既然来了，就和我一起等着吧，别再……”
“我保证，我就呆着，保证什么都不动。”
金澄走到林昱身边找了块石头坐下，他往远处看了一会儿，然后问：“你们吃晚饭了吗？”
“没有。”
“我吃了。”
林昱看了他一眼，金澄被看的有些尴尬，于是他说：“郑叔是很好的一个人。”
“你能做预知梦？”
“不是预知，而是我在梦里能够看到一些事，也许梦里的人我不认识，梦里的地方我没去过，但这些事都是真实的，我小时候分不清梦和现实，老是说一些很奇怪的话，说怪话，大家都说我脑子有病，神经病。”
金澄把背包拿下，放在脚前，这时巧巧转过头，视线和金澄对上了。
“这是什么？”金澄问。
“从珠子里飘出来的，可能是灵魂之类的吧。”
“你也不知道？”
“不知道，”林昱很坦然，“她刚才一直挣着想逃出去，所以不管她和你说什么，不要接话。”
“知道了，那你怎么进特科的？”
林昱想了想，他说：“我师傅在特科兼职，我是跟着过来的。”
“你师傅？唐科长吗？”
“不是……”
“那个胖胖的？抱一个小孩的？”
“对……”
“他很厉害吗？”
“很厉害。”
“那你是做什么的？”金澄看着林昱手臂上的肌肉，“保镖吗？”
“在健身房里工作，当教练。”
“怪不得，刚才你训我的时候，我感觉回到我读高中的时候，老师把我的卷子扔在我脸上，然后劈头盖脸的骂。”
“我没有骂你。”
“我只是做个比喻，就是那种气势。”
林昱感觉到了代沟的存在。
金澄转头看着林昱问：“你想进特科吗？”
“你想进？”
“想啊，可是郑叔不同意，你们是从唐江来的吧，唐江特科会不会好进一点？我看唐科长年纪很小，她……”
“等他们出来后，我帮你问问。”
金澄叹了口气，他拿出手机看了看，“十点了，他们进去多久了？”
“差不多半个小时吧。”
“要是没把山灵打散就好。”
“我就是山灵，久靳山的山灵，”巧巧抬起头，她看着金澄，“十年前久靳山，剑修郑圆泰把我救下，从此之后，我藏身唐江，努力的恢复实力，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再回久靳山，完成和他的约定。”
金澄一下站了起来，林昱想要阻止，但他最终保持着坐姿，垂着头，暗自警戒着。
金澄走到了鬼画符的边缘后他问：“什么约定？你怎么证明你是久靳山的山灵？”
“把我放出去，你就能看到了。”巧巧说。
金澄想到了林昱和他说的话，他说：“在你证明自己前，我不能放你出去。”
“久靳山的山底有一扇门，我守着这扇门，不让它打开。”
“门？什么门？”金澄问。
“如果那扇门打开了，”巧巧的身体抖了一下，金澄看到了她眼中的恐惧，“无数的妖魔将会涌入，天下将大乱，十年前镜湖会在久靳山，以人类的血肉为祭，想要打开门，我也被唤醒，”巧巧的声音中带着悲切，“我和郑兄联手破了他们的阴谋，但此时，门已经裂开了一丝缝隙，我也受了重伤……”
说着，巧巧的眼睛突然睁大了。
金澄问：“怎么了？”
他的话音未落，就感觉后颈受到了重重的一击，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巧巧看到林昱一手拿着碎石，一手抓着金澄的衣领站在她的面前。
“你……”她指着林昱，说不出话来。
林昱没有看她，他拖着金澄走回原位坐下，然后他打开了金澄的背包，翻了翻，找到了根登山绳，他用绳子把金澄严严实实地捆了起来。
第397章 托梦
“你这个人真有意思。”巧巧说。
林昱没有理她。
“我们聊聊怎么样？”
“说几句话，你又不会损失什么，还是你在怕什么？”
林昱拿出手机，点开微信。他的一个朋友问他最近在做什么，他在输入框里打了几个字，又删掉了。
巧巧自顾自地说着：“山底真的有一扇门，我没有骗你。十年前，鲜血唤醒了我，我从沉睡中醒来，狂乱暴虐的能量在山间肆虐着，一尊白色的神像从浑浊的泥水中浮起，我很害怕，我怕被它发现，我往更深的地方逃去去，我看到了一扇门……”
……
姜游看着姜末逐渐走近，他说：“接下来就是常规环节了，我还是比较喜欢的。”
“什么环节？”唐不甜有些好奇。
“聊天嘛，”姜游扭头看着唐不甜，“我是靠嘴吃饭的。”
姜末在姜游面前一米处停下了脚步。
唐不甜看清了他手里拖着的东西是一个人，一个小女孩，穿着一条破破烂烂的青灰色的裙子，衣服头发和皮肤上都是烧伤的痕迹。
她和巧巧的模样有七八分相似。
姜末抓着她的头发。
她挣扎着，青灰色的眼睛从乱发中露出。银色的剑映在她眼中，她认出了那把剑，她仰起头，视线顺着剑神向上，拿着剑的手很圆润，皮肤颜色有些不均匀，似乎受过伤。
姜游蹲了下来，与此同时姜末松开了手，她的上半身一下朝地面砸去，她勉力的再次抬头，她看到了姜游。
姜游问：“你就是小满？”
“对的。”
“久靳山的山灵？”
“对。”
“说谎，幸好我在外面遇到了巧巧，不然今天真要被你骗过去了。”
“巧巧？“
“对，我接到她的报案，”姜游把烟在地上摁灭了，“你夺了她的精气，伪装成山灵，骗取了郑圆泰的信任，然后谋害了他。”
“什么？”小满的表情有些震惊。
“她指证你谋杀了郑圆泰。”
“是她告诉你召唤我的方法？”
“她告诉我你的名字，”姜游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他，“说，你把郑圆泰怎么了？”
“不是我，是巧巧……”
“又撒谎。”姜游松开手，没等她喘上一口气，他狠狠地扯起她的头发，然后用力将她的脸往地上砸去。
青灰色的血从她的眼角，鼻孔中流出。
“我最喜欢你这样的小妖了，切成小片，发酵几天，剁一剁，剁成肉酱，再混一些鬼物烧成的灰，搅拌均匀，晒个几天，就是很好的花肥。”
“我……”小满吐出了一口血，还未缓过来，姜游又扯紧了她的头发，对着地面重重地砸了几下。
这一次，姜游刚稍稍地松开抓着她头发的手，她就喊了出来，“真的是巧巧！我没说谎，是她…”她看着姜游，一边咳着，一边怨毒地喊道，“她占了我的身体，害得我被束缚在这里，无法离开，她夺了我的法器，她骗你的，她利用你杀我，我死了，她才能炼化我的法器……”
姜游放下手。
小满趴在地上喘着气。
姜游站起来后，他向边上走了两步，他问：“那郑圆泰呢？他是在这里失踪的，你想说，和你完全没有关系吗？”
“你真的是警察吗？”小满反问。
“当然了，”姜游在挎包里掏了掏，他找出了他的警官证，对着小满晃了一下，然后拿出执法记录仪，“你放心，所有过程都会记录下来，绝对不会存在暴力执法等不规范行为。”
“你……”
“对了，我得先记录一下你的灵力波动。”
姜游的手往上抬了抬，小满的整个人一下被吊了起来，她低头，看到了手腕上和腰上不知何时缠绕上去的一圈圈蛛丝。
“这样方便点，刚才蹲的我腿都麻了。”姜游操作着记录仪，把灵力波动记录了下来。
唐不甜抱着木刀站到了一边。
姜末朝她看了一眼。
记录完后，姜游看着小满说：“你可以说了。”
她说：“我可以带你们去找郑圆泰。”
“你知道他在哪？”
“我有一个要求。”
“你和我谈条件？我们是人民警察，不接受贿赂的。”
“巧巧，我要她。”
姜游想了想，“我有些茫然了，她说你夺了她的精气，你说她占了你的身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撒谎。”
“证据呢？”姜游拉了一下蛛丝，小满的身体晃了几下，她说：“你可想好了，如果再你说谎……”
小满感觉到大腿一烫，她低下头，破烂不堪的裙摆上一簇很小的火光跳动着。
她抖了一下。她转过头，看到了姜末眼中的一点红色的光。
“你知道十年前的事吗？”
“十年前啊，听说了一些，好像有个旅行团遇上了泥石流，团灭了。”
“我是久靳山的山灵，我能感知山上发生的所有的事……”
“说重点。”姜游打断了她。
小满感觉她腿上的皮肤被火燎过一般，又烫又疼。
“一些形迹可疑的人出现在了山上，他们都是修炼者，他们将一些东西埋进了山体里，”她加快了语速，“等他们走后，我挖了出来，是一个神像，他们在建一个巨大的法阵，我感觉到这是一个巨大的阴谋，我要阻止它发生……”
“于是你联系了郑圆泰？”
“对的。”
“你们十年前就认识了吗？”
“托梦，我向久靳山上的游客托梦，可是只有一个孩子明白了梦的意思，后来，郑圆泰来到了山上，他找到了我，我把神像给他看了，他告诉我，是镜湖会。”
第398章 假冒
“他怎么说的？”姜游问。
“郑兄和我讲了镜湖会的所作所为，他请求我与他联手，在久靳山狙杀镜湖会身后的妖魔，”小满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姜游的表情，她说：“我同意了。”
“就你们两个吗？”
“我也问过郑兄，为什么不多找一些帮手，他和我说，”小满看着姜游手中的剑，“他告诉我，许多人都在用他们的方法和镜湖会斗争着，他不能暴露他们。他也有他的方法，他说吾辈修道者当以斩妖除魔为己任，他是剑修，他的方法就是用他的剑杀死妖魔。这样，即便他失败了，他就用他的性命去承担失败的责任，不会波及到他人。”
一个清冷的声音在小满耳边响起。
“他在哪？”
小满向唐不甜看去，她说：“我现在就可以带你们去见他。”
“要去吗，领导？”姜游问。
唐不甜看了小满一眼，她对姜游说：“你继续问。”
“好的，我就只有三个问题了，”姜游绕着小满的身体走了一圈，“第一个问题，这条通道是哪来的？”
“郑兄计划在妖魔降临的那一瞬间，将它击杀，如果击杀不成的话，就把法阵破坏掉，他把救人的任务交给了我，可是妖魔提前降临了，”小满青灰色的眼睛中带上了情绪，“天空漏水了一般冲着山体，开始破碎与崩塌，山上的游客不多，我尽力的把他们都引到安全的地方，然后我试图去救旅行团的人，我潜伏到了法阵的附近，我看到郑兄，他拿着剑踩在泥水上，鞋子和衣角都被泥水浸湿了，他向妖魔走去。”
“然后大战了三百回合？”
“不，他很快就输了，他被砸进了泥水里，一次又一次”小满扭头看着唐不甜，“他看到了我，我知道他要我做什么，破坏法阵。”
“然后呢？”唐不甜问。
“我是山灵，久靳山上没有我到不了的地方，我，郑兄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我把法阵破坏了，可是……”
小满吸了口气，“可是游客已经死了，他们的灵魂还有血顺着泥水流向了别处，这时我听到了一些声音从地底传来，我感觉到久靳山从中间裂开了，我看到虚空中的裂痕，裂痕的部分和妖魔打开的通道重合在一起，这时候，妖魔发现了我，郑兄和我没有办法，只能往裂缝中逃去，也因此活了下来。”
“后来呢？”这次是姜游发问了。
“进来后郑兄就昏迷了，他的伤很重，我要救他，但是我又不敢再出去，我再通道里找了很久，终于被我找到了另一个出口，我想出去给他找一些草药，谁知我一出去，就碰上了巧巧，她占了我的身体，我只有一丝神念逃了回去，逃进了通道里，”小满看着两边的石壁，“我就沉睡在石壁的缝隙里，靠着本能吸收能量，慢慢恢复。后面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你的法器是什么时候丢的？”
“我把我的法器留在了郑兄身边，万一妖魔发现了通道，找到了他，法器也能帮他抵挡片刻，但是，”小满叹了口气，“我原本以为是郑兄保存着它，没想到是外面那个，不知她是怎么哄骗郑兄的！”
“第二个问题，你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呢？”
小满咬着牙，她说：“我能证明，那颗珠子是我的法器。”
“第三个问题，你能控制这条通道吗？”
小满愣了一下。
剑尖落在她的脸颊上，向下，青灰色的血从伤口里渗出，落到地上。
“既然你在这里，也清醒了，还重新凝聚了身体，”姜游看着她，“你和郑修士共同战斗过，他到了这里，照理你该好好招待一下，然后叙个旧之类的吧。”
小满沉默了，片刻后她才说，“他迷路了，我在沉睡，我并不知道是他来了。”
“喜欢睡觉，爱好和我一样嘛，挺有前途的，”姜游后退一步，他挥着剑把小满手上腰上的蛛丝砍断，小满重重地落到了地上，他说：“我没问题了，领导。”
小满低着头。
一小簇火光依然舔舐着她的裙角。
姜游看着她，许久后，他推了下眼镜后说：“带路吧。”
“好。”小满爬了起来。
“先往前走。”她转过身，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压在她的肩膀上，她扭头去看，看到了银色的剑尖。
姜游把郑圆泰的剑搭在了她的肩上，他说：“别停。”
她继续向前走去。
裙角上的火光照着前路。
唐不甜走在了最后。
越往前走，路便越是狭小，还有一条条岔道。风从外面灌了进来，吹在迷宫一般的路中。
小满带着他们拐了好多个弯后，她最终在一个山洞前停下。
山洞不大，只能勉强容一人通过，姜游张着头往里望去，一片的漆黑。
小满说：“郑兄就在里面。”
姜游低头看了看他的腰身，他转头看着唐不甜，“领导，只能麻烦您先进去探和路了。”
……
金澄艰难地睁开眼睛，后背传来一股潮湿的感觉，土里的水汽浸透了他的衣服。接着，他感觉到了麻和冷。
他试图动一下，却发现他被捆住了，法阵，上方的人形黑影，山……他想起了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眼角的余光发现了坐在一边的林昱，他奋力地半仰起头，他说：“你解开我身上的绳子，你涉嫌非法拘禁。”
林昱看了他一眼。
“你们根本不是来救郑哥的，你们欺骗我们说山灵被打散了，故意不让我上山，弄昏了常叔和邵哥，”金澄质问着林昱，“你们有什么目的？”
“没有目的。”林昱说。
“你还想狡辩，你和那个胖子，早就到楚城了，我们是一班车来的，”金澄回忆出了更多的细节，“还有，还有这几天我在久靳山上查探的时候，我看到了你好几次，却没有看到胖子，他去哪里了，”他眼中的怀疑之色愈发浓郁，“你不是特科的人，你来这里做什么？还是，你们根本都是假冒特科的？”
第399章 舌头
林昱一直没有接话
金澄说的累了，脖子一直仰着也发酸，于是他躺了下去，深吸了一口气。湿润的泥土味，还有青草的味道，从鼻腔传递到大脑中。他稍稍侧过头，漂浮在法阵上方的山灵，她看着远方，似乎在想什么，她的身体也似乎又淡了几分。
金澄闭上了眼睛。
风吹过，青草擦过他的脸，有些痒。
他说：“郑叔是个好人。”
林昱开口了，“我们是来救他的。”
“真的吗？”
“真的。”
金澄睁开眼，无月的夜里，云层缓缓的流动着。
……
唐不甜一个人走进了洞穴之中。
山壁上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幽蓝色的光，是一小簇一小簇的蓝色蘑菇，菌盖是伞形的，层层叠叠地堆在一起。
她听到了水声。
接着，她向上跳起，身体在半空中旋转了90度，一道透明的光刚好擦着她的身体闪过。她张开右手，木刀向前，往光飞来的方向射去。
水珠从山壁的上方落下，落到地面，腐蚀出了一个小洞，一丝黑烟从洞中升起。木刀飞回她的手中。
前方传来一下重物落地的声音。
她持着木刀，继续向前走着。
水珠不断地落下，却没有一滴能碰触到她的身体。
……
姜游站在洞外，他往里看了很久。
“你不进去吗？”小满问。
姜游转头看着她，他拿下了架在她肩膀上的剑，“万一里面更窄，我卡住了，转不过身出不来怎么办？”他低头看了看肚子，“等饿瘦了再出来吗？”
小满看了一眼姜末，“他也不进去吗？”
姜游突然伸手抓住了小满的脖子，把她砸在了山壁上，一些碎石和灰落在了地面上。
小满挣扎着，她用手掰着姜游的手指，没有掰开，她抬起头，看到了姜游的眼睛，他的眼神不再温和。
他问：“这条通道通向何处？”
“我，我……”小满艰难地发出了声音。
姜游稍稍松开了一些手。
小满深呼吸了两下，她说：“我不知道，我……”
“别装了，山灵需要呼吸么？”姜游再一次掐紧了她的脖子，“我没什么耐心的，今晚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听你编故事了，再拖下去，真的只能回酒店吃早餐自助了，我不喜欢自助餐，没有灵魂。”
“你什么意思？”小满警惕了起来。
“山底下的那扇门，”姜游的脸凑近了小满的脸，“你想打开那扇门，对吗？”
小满的脸色变了，她问：“你知道什么？”
“十年前你就想借镜湖会明神降临之力，打开那扇门，失败了，”姜游看着她的眼睛，“三年前，你的信徒又从泰国千里迢迢的跑过来，又出钱又出力的，非常艺术精神。”
姜游松开了手，小满滑落到了地上。
“你再次的失败了，被一条小杂鱼占了法器，破坏了法阵，还被郑圆泰发现了端倪，于是你杀他灭口，”姜游又摸出了根烟点燃，“你在外面，还有多少信徒？业务做到了海外，挺厉害的。”
她看着裙角上的火光，她缓缓地抬起了头，她笃定地说：“你的目标不是郑圆泰。”
……
透明的光再一次闪过，木刀的刀尖对着光刺去。
那并不是光。
唐不甜刀尖下压，人向上跃起，刀快速的旋转着，光被缠绕在刀身上，暗光浮动着，她的双腿在石壁上借力一蹬，手往后拉，她看到了它的全身。是一只全身覆盖着甲片的怪物，四只爪子，前半身有些像蝾螈，下半身像是鳄鱼。
那透明的光是它的舌头。
它的尾巴向唐不甜扫去。
唐不甜抽出了木刀，向后连跳了几下后躲开了，它的舌头再一次像她卷去，唐不甜灵巧地躲过了舌头的攻击，刀身上暗光闪过，她靠近到怪物的头部，木刀对着它的砍下。
怪物全身的甲片都张开了，有刺从里面飞出。
唐不甜快速的后退，躲开了刺。
怪物的四只脚和尾巴拍打着地面，地面龟裂开来。
唐不甜看到了一条条的暗红色的线虫从石壁的缝隙中爬出，它们向她涌去，唐不甜持剑在地上画下了一个圈，碰触到圈的线虫痛苦的蜷缩成一团，再僵硬地死去。
唐不甜左腿一划，接着双手盖掌，八柄木刀出现在她的身周，刀身旋转着，旋转出气涡来，红色的线虫被剑气卷了起来，卷成了八个红色的圆球。
唐不甜抿了下嘴，她手中的木刀，刀身上暗光浮动着。
八个线虫卷成的圆球同时向怪物砸去，它们在半空中汇聚成了一个巨大的红球……
怪物的身体向后缩了一下，接着，它快速的往通道深处窜了进去。
红球砸在了山壁上。
线虫僵硬的身体向下落着。
唐不甜看了山壁一眼，她转过身，追着怪物而去。
通道是向下的，唐不甜一边向下跑，一边记着路，越往前，山壁上的发光蘑菇就越少，通道也就越暗。不知跑了多久后，前方渐渐地开阔了起来。
直到，她看到了一扇门，在尽头。
一扇黑暗中的门，开了一丝微不可见的缝，一些光从缝中透了出来。
唐不甜缓慢而警戒的走到了门前。
她伸出手，光落在了她白皙细腻的手上，她抬起头，接着这丝光去看四周的山壁，她看到了左上角的地方，那怪物就潜伏在那里。
怪物也看到了她。
……
小满扶着山壁慢慢地站了起来，她说：“我愿意把门的秘密和你分享，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秘密？”
“所有，所有你想得到的，都能从门后拿到，”小满仰起头，“没有我，你不可能打开那扇门……”
她还未说完，她裙角上的火烧了起来。
“小满，我很清楚门后是什么。”
“你……”
“那里什么都没有，不然，为什么都想尽办法了要进来，”姜游抽了口烟，烟雾缥缈在了火光中，“说吧，你打算放什么东西进来，别编故事了，”他很认真地说：“你去当码字工，签约都混不上的。”
第400章 神仆
小满看了看姜游，又看了看姜末。
姜末察觉到她的视线，他抬起头，小满看到了他瞳孔深处的一点红色。一个猜测从她脑中闪过，她猛然转过头看着姜游，“你是，你也是从那边过来的？”
“差不多吧。”
“你怎么过来的？”
“挺艰难的，吃了许多许多的苦，原以为过来了就好了……”姜游叹了口气，“结果被束缚在这个身体里，最开始不适应，在屋子里多呆了几天没出去，对门邻居就过来敲门了，我又饿，又只能忍着，听她不停的说不停的说，终于敷衍了过去，太惨了。”
姜末瞥了姜游一眼。
姜游接着往下说：“后来我这个身体，他那些同学不知怎么的也搞到了地址，还好他们敲了会儿门以为我不在，就走了，我知道我不能呆家里了，于是千辛万苦的搞了个店，结果每天一大早的就要爬起来，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要人伺候，还要吃饭，吃零食，喝饮料，这个身体又是易胖体质，胖了还要被人说，还得减肥，苦的不得了，做人太难了……”
“你也是从那里来的，”小满打断了姜游絮絮叨叨毫无重点的抱怨，她说：“你应该帮我。”
“为什么？”
“我们曾经可以自由的来去，居住在灵力最充沛最纯粹的地方，人类主动向我们献上食物和灵魂，否则，我们就会降下惩罚，而现在，过去的名字被逐渐遗忘，新生的灵为了生存互相撕咬着，还未来得及开启灵智，便已经消亡在混沌中，”小满说着，烟雾后的青灰色的眼中带上了些疯狂，“再这样下去，我们终会走向灭亡。”
“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小满把落在脸上的乱发理到了耳后，“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这条通道能存在？”
“还好吧。”
“这是神为我们打开的通道。”
“神？”姜游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不相信。
“对，不是伪神，是真正的神，”小满强调了一遍，“是能够建立真正的法则的神，而这条通道就是证据，只要打开了门，我们就不再受天道的束缚，不需要仪式与极品就能降临这里，”她的表情变得愈发地激动了，“神将带着我们回到属于我们的时代，而作为我们中的一份子，你可以优先选择你的属地。”
“你怎么保证呢？”
“我可以代神和你订下契约。”
“我想要西洋那片，我儿子喜欢大洋马。”
姜末翻了个白眼，他转过身，手指在山壁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
“可以。”小满同意了。
“我在外面有几个仇家，特别凶，特别难缠。”
“神将杀死他们。”
姜游想了想，“剩下的条件我再想想。”
“我需要你做一件事。”
“什么事？”
“十年前的事再来一次，再来一次，门就可以彻底的打开，你有警官的身份，这对你来说很容易。”
“那神在哪呢？”
小满的脸白了一下，她说：“被杀死了。”
姜游伸手一巴掌重重的打在她的脸上，“那你和我画什么大饼？”他把烟扔在地上踩灭了，“你在拖延时间，你骗了我。”
“我没有！”
“那是在拿我寻开心吗？”姜游俯下身看着她的眼睛，“你在这里呆的时间太久了，你忘记了在那边，我们是怎么生存的了。”
姜游的指甲在她红肿的脸颊上划过。
小满的身体颤抖了起来，她说：“我没有说谎，神的一丝神念沉睡在门之中……”
说完这句话后她意识到了什么，她一下咬紧了嘴唇。
“然后呢？”姜游轻轻地问。
小满扭过头去。
“要听话，”姜游把她的脸掰正了，“我们是老乡，对吧，你要我帮你，你总得把真相告诉我。现在缝隙外面，就有四个人，都是好材料，还有进去的那个，这五个人的血肉，多少能把门再打开一些。”
小满听着姜游的话，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料理了他们后，我也装作一起失踪了，等着后面来调查的人，我在现身误导他们，”姜游的声音愈发的轻柔，“那个小姑娘，是山上下来的，来找她的人，也会是山上的。”
“只要拿到神的遗体，神将复活。”
小满最终说出了她的秘密，
“那你是他什么人呢？”
“我是他的仆人，我一直等待着他的归来。”
“一个连沉睡了上千年的山灵都打不过的神仆？”姜游的语气突然变得嘲讽了。
“当时我的法器不在身边……”小满停下了话，她意识到姜游的变化。
“就这样吧。”姜游站直了身体。
“什么？”
火光亮起了。
小满的整条裙子都烧了起来，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姜游，她问：“为什么？”
“前几天吧，天气挺好的，我选好了站队。”
“你选择人类？为什么？”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我好不容易退休了，到了这么个地方，”姜游笑了起来，“我住的那条街上，就能吃到八大菜系，我甚至都不用出院子，吃的喝的玩的，都有，每天都有更新看，小说，剧，综艺，还有妹子的白大腿，我可没兴趣窝在所谓的洞天福地里，除了修炼还是修炼，我是文职。”
“你要背叛我们？”
“我本来就是人类。”
“你为了自己一时的享受……”
“我是退休了，”姜游强调了一遍，他把手伸出了火光之中，他抓住了小满的脖子，“覆盖在混沌之上的规则，无时无刻都受着无序的混沌之力的侵蚀，混乱中诞生规则，规则又必然会在混乱中消亡，此消彼长，却不可能彻底消亡，你不用太担心了，安安心心的做花肥吧。”
他从小满身体中拉出了一缕青灰色的雾气，他在手里团了团，从挎包里拿出了空可乐瓶，拧盖盖子，把雾气放了进去。
他转身看着姜末，“还是可乐瓶好用。”
“做人很难。”
“走吧，我们去把门关上。”姜游吸了吸肚子，挤进了洞穴中。
第401章 骗她
最后一片青灰色的裙角蜷了起来，火舌舔舐着，吐出了最后一口气，变作了焦黑的灰落在了地上。
姜末转过身，他走进了洞里，小跑了几步跟上了姜游。
缝隙外，法阵上的黑色珠子转动的速度变慢了。
……
怪物土黄色的眼睛凸起在头部的两侧，身上的甲片微微的张开，随着腹部的伸缩轻轻地颤动着。
木刀轻鸣着。
素白纤长的手指，坚定地握着刀柄。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怪物张开嘴，透明的舌头以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速度弹出；唐不甜高高的跃起，木刀的刀尖向怪物的腹部刺去。
她的腰部上挺，身体向后翻，木刀在半空中变了方向，刀尖回转，刺在了怪物的舌头上。舌头刚要回缩，刀身上爆出了极亮的光。
怪物怪叫了一声，舌头从中间断开，落到了地上。
唐不甜的手张开，木刀追击着逃窜在山壁之间的怪物。
黑色的头发扬起又落下。
唐不甜从地上站了起来。
门缝中透出的光落在了她的眼眸中，她在怪物的脸上看到了一张人的脸，她向前一步，想要看的更清晰的时候，那张脸便消失了。
怪物一边躲着木刀，一边往门的方向移动。
唐不甜看了一眼门，她后退到她之前站立的位置，这一次，她再一次地看到了怪物脸上的人脸，一张男人的脸，她认了出来。
“郑圆泰？”唐不甜试探着喊。
怪物的尾巴对着木刀一卷，接着猛然地向她窜去，唐不甜单手前翻，一只脚踢在了怪物的眼睛上，怪物吃痛，唐不甜整个身体都向上窜，一脚重重地踩在了怪物的后背上，趁着尾巴松开的一瞬，她将木刀抽了回来，再转身，双手持着刀柄向下刺去。
木刀刺进了怪物的头部。
怪物的身体剧烈的抽搐与挣扎着，甲片中不时又尖刺飞出，尾巴一下又一下的重重地拍在地上，直到它的身体彻底安静下来后，她才拔出木刀，跳下怪物的身体。
怪物的血顺着木刀流到了地上。
青灰色的血。
唐不甜嘴唇微张着，轻轻地喘着气，片刻后，她往门的方向走去，走到她之前看到人脸的位置停下。
她往怪物尸体的位置看去，它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头歪在了一边，断了一截的舌头无力地从嘴中滑出……
她抬起头，原地转了一圈，看四面和头顶的山壁。
地面上的血，青灰色的血中钻出了一些虫子往怪物的尸体方向蠕动着。
一层极薄极脆的光从门上剥离。
唐不甜警觉地向后一躲，这时，怪物睁开了浑浊昏黄的眼睛，唐不甜看到怪物向前跃起，穿过了那一层光，头部的血洞，僵硬的爪子，凌乱的甲片，满是伤痕的尾巴，在光拂过之后，都变得鲜艳与有力了起来。
它在光之中重生了。
光点往四周飘散而去，唐不甜又一次地看到了那张脸。
怪物的尾巴向唐不甜扫去。
唐不甜看到了甲片中蠕动着的虫子，木刀向前挡，挡空了……她愣了一瞬，身体立刻向后跳开。
碎裂声响起，她之前站立的地方，被尾巴砸裂了。
怪物装过身，透明的舌头频率极高地疾射着追着她的身体，唐不甜的速度也提到了极致，但几次依然靠着直觉临时变幻了角度才躲开。
一轮舌头的攻击后，她被逼到了角落，衬衣与裙摆也裂开了几道口子。
昏黄色的眼睛锁定了她。
唐不甜看了一眼门。光点飘动在这片并不宽敞的空间中。
她闭上了眼睛。
心神沉入了木刀之中。
刀身上亮起了一些古朴的纹样，身体中的灵力被快速地抽取着……
剑气激荡着。
怪物全身的甲片立起。
木刀轻鸣着，从唐不甜的手中飞出，它擦着怪物的下腹部飞过，直飞向了门。
甲片中的尖刺密密麻麻地向唐不甜的身体飞去。
她的身体柔韧灵巧地在尖刺的缝隙中翻跃着，躲闪着。
怪物昂起头，怒吼了一声后，它整个躯体向唐不甜的身体压去。
一缕黑发被爪子划断了，落到了地上。
木刀斜砍在了门上，刺了进去。
门颤动了几下，门缝中的光似乎暗了一些下来。
唐不甜睁开了眼睛。
怪物在她的上方。
它的身体上飘出了青灰色的烟，爪子无力的挥动一下后，垂了下来。
唐不甜落到地上后，快速地往边上滚了几圈，接着，怪物的身体砸到了地上。
她坐了起来，不停地喘着气。
青烟散去后，怪物的上半身变成了人，下半身还是尾巴。
唐不甜对着门伸出了手。
木刀飞回到了她的手中。
……
黑。
好黑。
走在没有尽头的黑色中。
虫子藏在黑暗中，发出沙沙的，啮噬的声音。
一道黑影从他身后扑向了他，他下意识地提剑……
剑……
他的剑呢？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布满着黑色的鳞片的，爪子，怪物……
“啊！”
躺在地上的男人猛然地睁开了眼睛，他看到了一把木刀，刀尖向下滑，抵在他的脖颈上，持刀的人有一双淡漠至极的眼睛。
他在那双眼睛中看到了自己。
“郑圆泰？”清冷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
“我是，你……”
“唐依是我的师父。”
郑圆泰看清了少女的脸精致，不带一丝烟火气。
“你是唐不甜？”郑圆泰问。
“对。”唐不甜收回了木刀。
“你来救我的？”
“对。”
郑圆泰撑着身体坐了起来，他看到了他变成尾巴的下半身，看到了他爪子一样的手。
“常立章邵朗在外面，金澄，估计也来了。”
郑圆泰苦笑着叹了口气，接着，他想到了什么一般，猛然抬头看着唐不甜，“你们来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一个小女孩，看上去大概七八岁的样子？”
“遇到了。”
“她和你们说什么？”
唐不甜思索了一下，她还未开口，郑圆泰便说：“不管她说什么，都不要信。”
“没关系，姜游在骗她。”
“姜游？他是谁？”郑圆泰问。
“我朋友，在唐江市特科兼职。”
第402章 道心
唐不甜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木刀劈出的刀痕似乎变浅了一些，她对着郑圆泰伸出手，她说：“我们先离开这里。”
郑圆泰摇了摇头，他说：“我无法离开，门上的力量让我变成了怪物，也让我活着。你离开后立刻联系钟掌事，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他，你和他说，这扇门直接通向外界，一旦打开，大量的妖魔涌入，后果不堪设想，必须不计一切代价将它毁去。”
唐不甜收回了手，她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十年前我误信了妖魔之言，让这扇门打开了一丝缝隙，”他苦笑了一下，“我犯下了弥天大错，却还不自知，只是拜托了庄先生封印了此处，直到三年前，妖魔露了些马脚，我才感觉到不对，但因此事牵扯镜湖会，我不敢轻举妄动，”他又叹了口气，“直到这个月，收到镜湖会垮台的信息后，我打算彻查此事，谁知，谁知……”他压着咳嗽声说了下去，声音苍凉，“谁知我再一次落进陷阱中，变成怪物，被妖魔驱使……”
郑圆泰低头看着自己变成了怪物爪子的双手，“你师父要还在世，一定会狠狠地嘲笑我的，人不人鬼不鬼。”
“你战到了最后一刻。”
郑圆泰眼中闪过一丝愕然。
“我拿到了你的剑，我感受到了，”她凝视着郑圆泰的眼睛，“师父告诉我，你心怀苍生，以斩妖除魔为己任。”
“她是这样说的吗？”郑圆泰有些不相信。
“对。”
郑圆泰看着门，刀痕又淡了一些，许久，他轻声说：“我只是个沽名钓誉之辈。”
唐不甜没有出声，她等着他往下说。
“我，我和你师父不一样，她道心坚定，很早就选定了她要走的路，而我一直很疑惑，就算变强了又如何呢？直到我有机会下了山，用我的能力处理了一些普通人处理不了的事，我收到了他们的感激，尊敬，我开始沉迷于那种感觉。我是剑修，不是道士，我又不愿意别人对我失望，便杂七杂八的学了许多，可在剑道上，我已经许久毫无寸进了。”
郑圆泰扯了下嘴角，“原本天赋不如我的，都追上了我，并且能独自与大妖魔战斗了，真正的独当一面了，比如你师父，而我，十年前，我，”他深吸一口气再吐出，“小满和我说了她的计划后，我原本打算将此事告知山上，但小满说，她不相信别人，只信我，她说在久靳山，我们只会赢，不会输，我当时有一些怀疑，但我最终还是选择相信她，因为我，因为我，我当时心底有一些隐秘的想法，如果我能破坏镜湖会的计划，把人救下，甚至战胜明魔，那……”
“所以你没有告知山上？”唐不甜问。
“对，旅行团，32条生命，都是我害死的。”
“事后你也没有说。”
“我，我从昏迷中醒来后，我看到钟师兄陪在床边，他夸赞了我的勇气，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而且，而且……”
“什么？”
“当时我不知道我打开的是什么，我以为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裂缝，背后是小世界，或者之类的，我通过钟师兄联系到了庄先生，他擅长封印术，他也没有看出异样来，而且小满已经死了，真正的久靳山山灵也……”
“巧巧吗？”唐不甜打断了郑圆泰。
“对，你联系上她了吗，要不是她帮着我杀死了小满，十年前的局势更难收拾。”
“她潜藏在唐江市一间医院中，偷偷掠夺着将死之人最后的生气，并奴役他们的灵魂为她做事。”唐不甜不带情绪地陈述着。
郑圆泰的表情变得苦涩，“她也，骗了我吗？”
“三年前你发现了什么马脚？”唐不甜向下追问着。
“泰国外商摔死在山上，我和邵朗上山调查，他差一点被拉进缝隙中，我当时就觉得缝隙里的花有些熟悉，我猜测小满或许还活着。”
“你上报了吗？”
郑圆泰摇了摇头，“我，我呆在楚城，是因为我犯了错，但是其他人却夸赞我。就是这个虚名，我，我就为了这个虚名，我被着这个虚名糊了眼！”他的语速变快了“我想偷偷地将功补过，我开始调查那个外商的身份，他祖上是楚城人，我想，或许他的家族曾经奉养过小满。”
门上的刀痕愈发的淡了。
手臂鳞片在往肩部扩散着。
他说：“镜湖会垮台后，我上山检查了一下封印，我转过身，看到小满站在我身后，接着，我便掉进了这里，我看到了这扇门，还看到了一个怪物，我和怪物战斗着，我怎么也杀不死它，而渐渐地，我看到了我的手，我的身体，也变成了怪物的模样，我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用处了我最后的力量，但是，但是，我变成了怪物。”
他看着唐不甜，“时间不多了，杀了我，让我干干净净的走。然后毁掉这里，不管小满，或者她还有同伙，只要能把这里毁掉……”
唐不甜的手握紧了木刀的刀柄。
郑圆泰看着的眼睛，“唐不甜，我知道你，你和你师父一样，道心坚定，能够死在你的剑下，我……”
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郑圆泰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减肥，回去就割肉减肥，你说建造这个通道的人是不是心理变态，弄这么窄……”
一个体型圆润的男人挤了进来。
接着，郑圆泰眼前银光一闪，一把剑落在了他的手边，是他的剑。
他抬起头，视线与姜游对上了。
“我叫姜游，唐江市特科的一员，”姜游自我介绍着，他问：“你就是郑圆泰吧，可把你给找到了。”
郑圆泰刚要开口，唐不甜便出了声，她说：“好久。”
“我儿子缠着我给他讲故事呢。”
郑圆泰这才看到他身后的姜末。
姜游慢慢地走到门前，他的半边脸被门缝中的光照亮，半边脸在黑暗中，他看着门上淡淡的刀痕，他转过头问：“你能看到了？”
“感受到的，但是我斩不断。”
“有进步。”
“你能关上它吗？”唐不甜问。
闻言，郑圆泰的视线也盯在了姜游的身上。
姜游转过身，他看着郑圆泰，他说：“神魔皆以血饲，这扇门要关上，必须有祭品。”
郑圆泰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我愿为祭品。”
第403章 投胎
剑身的反光照在郑圆泰的脸上。
汗顺着扭曲的脸部肌肉一颗一颗的往下淌，滴落到地上。
“如果把门毁掉呢？”
听清了唐不甜的话后，郑圆泰先是愕然，再是释然，他说：“小唐，我这么叫你可以吧，我……”
他看到唐不甜扭头向姜游看去。
“我一直在想斩断意义是什么意思，”唐不甜抿了一下嘴唇，“失去意义，就是不存在，就是死掉，门不存在，通道不存在，都可以被杀死，甚至于杀死神。”
郑圆泰的目光落在了唐不甜手中的刀上。
木质弯刀。
弧度柔和，纹理古雅。
只有刀尖是锐利的。
“这把木刀……”
“我在剑冢中拿到的。”
“是那把剑吗？”
“对。”
“神的一丝神念在这扇门中，”姜游向前走了几步，走到唐不甜面前，他看到了她肩上的衬衣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一些血渗了出来，“这个所谓的神，他的遗体的一部分似乎在研究所。”
“那个神？”
“也许吧，”姜游点了点头，“这扇门，现在打开的这一点缝隙，一些弱小的虫子是能自由来去的，而门上的这一丝神念，它会不断吞噬同化这些被吸引来的虫子，”他笑了一下，“林总遇上的，估计就是从这里溜出来的，也许来的比较早，趁乱躲进了法器里。”
“我也是被它同化的吗？”郑圆泰的声音插了进来。
“是的。”姜游回答了他。
“我要怎么做？”唐不甜问。
“你并不需要杀死这丝神念，你只要不停地消耗它的力量，使它变弱，使它能通过这条缝隙，”姜游拿起唐不甜散在肩上的一缕头发，头发上沾到了一些血，他的手指顺着头发向下滑过，“我便能以它为祭品，关上这扇门。”
“我来。”郑圆泰说。
“我可以做到。”唐不甜说。
“我和它战斗过，我有经验，而且，知道它是什么东西后，”郑圆泰的用他已经变成了爪子的手抓住了他的剑，“我想和它再战一次。”
唐不甜沉默了。
门上的痕迹只剩下了最后的一丝。
她说：“好。”
“你和仪……和你师父一样，只修剑意吗？”
“对。”
“这是我的剑意。”郑圆泰说。
话音落下，风声起。
风吹过了唐不甜的脸颊。
她在风中听到了许多声音，柳枝慢摇在河边，水面泛着层层的涟漪，细雨落进泥土里……
一道道的轻柔的风，环绕在郑圆泰的身周。
他在风中站了起来。
站的很不稳，几乎是靠着剑强撑起了上半身。
他是站着的。
风在门上拂过。
刀痕彻底的消失了。
门上剥落下一层光，它簌簌而下，碎成无数个光点向郑圆泰飞去……
鳞片在他的身上扩散着。
突然，他的身体上爆出了一蓬血雾。
风将雾气吹散了。
他身上的鳞片不见了，像是硬生生被割掉了一般，肉和骨头暴露了出来。
唐不甜握紧了刀柄。
“他不愿意别人看到他这个样子。”姜游轻声说着。
唐不甜伸出手。
风从她的手指缝隙中吹过，她说：“他在向我演示他的剑意。”
风将光点包裹了起来，变成一个个小风球，飘来荡去，照亮了洞穴。
唐不甜看到姜游对着郑圆泰点了一下头。
郑圆泰的身体向上漂浮而起。
他举起了剑。
风声停了。
噼里啪啦的爆炸一样的声音响起，风球高速的旋转着，变成了一个个风的漩涡，绞杀着包裹在其中的光点。
门上的光影扭曲着，似乎在挣扎。
突然，所有的光都暗下了，门缝里的光也暗下了。
“啊……”一声痛苦的嘶吼声响起。
“郑师叔？”
视力适应了黑暗后，唐不甜看到，郑圆泰站门缝边，双手握着剑柄，对着自己的身体刺了下去。
她正要向前，一道风墙挡住了她。
郑圆泰闭上了眼睛。
光扭曲在他的剑上，他的身体中，挣扎着，想要钻出去。
环绕在他身周的风呼啸了起来，他听到他的骨头发出喀嚓喀嚓的断裂的声音，他被吹断了，他努力的转了一下头，他看到了唐不甜。
她的眼中有光。
是眼泪。
一根透明的蛛丝粘在门上，接着第二根，第三根……
郑圆泰的身体慢慢地被推了出去。
先是尾巴，再是躯干，双手……
唐不甜正要向前，姜游从她身后一只手圈住了她的腰，一只手抓紧了她持刀的手。
“你……”
“唐不甜，用心看，你只有一次机会。”
唐不甜用力的眨了几下眼睛，眼泪落下，视野再一次变得清晰。
“你师叔消耗了它的部分力量后，假装中计，将它的本体引出，将它束缚在他的身体里。我现在以蛛网为祭坛，他们为祭品，将门关上，”姜游在她的耳边说着，“在完全关上的前一瞬，你要杀死门，”他停顿了一下，“我会在那一瞬，抽出郑圆泰的灵魂，可能不会太完整，但投胎问题不大。”
“我要做什么？”
“做你想做的，没有神念加持的门，你可以杀死的。”
唐不甜看着门，不是门，而是一条隧道，很黑很长的隧道，隧道的两边堆着许多饿尸体，怪物的尸体，她看到了隧道最前方的一点几不可见的白色微光。
木刀刀尖下沉。
姜游松开了手。
最后一丝光，即将蛛丝封住。
唐不甜对着那一点刺出木刀。
木刀刺进了门之中。
她感觉到木刀的另一端，被抓住了，她整个人被带进了隧道之中，她不停的向前，怪物的尸体一个个的立起，挡在她面前，她不停地挥动着木刀，斩杀着，不停地斩杀着，越来越快，直到，到达了最后……
木刀刀身上亮起了古朴的图案。
她闭上眼睛。
把所有的力量都交给了木刀。
姜游看到门一寸一寸地裂开，碎石从少女身周往外飞去。
“又是亏本生意啊。”他躲开了一块碎石，从包里找出了一张明信片，点燃了。
一个透明的人影从缝隙中挤出，最后一跟蛛丝落下了。
唐不甜重重地砸到了地上。
身体，动不了了。
可是她听到了风声，吹在她的脸上。
还有脚步声。
她的脸颊被手指戳了两下。
“我，成功了吗？”她问。
“成了，有人背你出去了，开心不？”
“什么？”唐不甜费力地睁开了眼睛，她看到了郑圆泰，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一根蛛丝缠绕在郑圆泰的手上。
“这里要塌了。”姜游说着抱起了姜末，拔腿就往前方跑去。
听到了崩裂的声音后，郑圆泰终于反应了过来，他立刻背起了唐不甜，也跟着姜游向前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