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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石三     苍穹之上txt下载     苍穹之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五六章 关键人物(下)

    肃卫们一时间有些蒙了,绝大部分肃卫都是黄天立圣教的教徒,第一句“圣教千秋、照耀古今”乃是圣教自我称颂之语,他们每人每天都要在心中默念数十遍十分熟悉。

    而张候和身后的两名肃卫,当然是黄天立圣教的教徒。

    但是后面的那一句什么狗屁“唯我华胥、一统灵河”是哪儿来的?他们跟华胥古国又有什么关系?

    就是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已经有老祖吼叫道:“快走,是献身祭法!”

    教徒们猛然反应过来,张候三人身躯中的红光,不正是每一个教徒都必修的同归于尽秘法“献身祭法”吗!

    他们慌忙后撤,却已经有些晚了。

    轰!

    轰!

    轰!

    三声巨响,护城灵阵应激而发,落下了一片厚重的光芒,将爆炸的力量限制在一个范围内,没有波及过多。

    但是在这个范围内,肃卫有十七八人,反军也有不少,全都被张候三位明见境大修的“献身祭法”炸死!

    碎尸乱飞,鲜血漫天。

    其余的肃卫被怒火烧红了双眼,他们返身杀了回来,反军已经溃不成军,几名“马夫”身上也带着伤,奋力苦战。

    可是在肃卫强修的围攻下,一个个倒下。

    有一名老太监飞快而来,叫喊着:“留下活口!”

    太后以一道神念关注着此地,但她的主要注意力在申屠鬼才身上。

    张候忽然反叛,她才注意到这个“小角色”。然后她立即看到“未来”不妙,本意亲身前来,无奈她终究是当朝太后,只好立即派出自己身边新的老太监。

    老太监也是黄天立圣教的人,这么一喊,肃卫们顿时冷静下来,反军已经只剩下了四个人,其中一名马夫正是首领,半边身子替换为法器的那一位。

    另外三人凄惨无比,伤势沉重的随时可能死去!

    虚空中,战力全开的申屠鬼才已经用水浪涛涛将南荒虫祖和鬼虚老人杀败,两人付出了重伤的代价才逃遁而走,没有百八十年,无法恢复巅峰实力,暂时没有资格继续成为祸患了。

    他从高空中落下来,心中愤怒无比,这一次的差事算是办砸了,而且还有了不受控制的变数,今后自己在圣母和师尊的眼中,必然也被归入“废物”的行列了。

    “抓活的。”他吩咐了一声,然后恨声喊道:“史浩利给我滚过来!”

    史浩利整个人都是茫然的,张候是他的心腹,他当然知根知底,张候是孤儿,从小在圣教内长大,圣教教授他修行,一步步成长到现在。

    忠诚绝无问题!

    而且行动之前,为了确保不出问题,对于每个人他都用铜镜照过,魂魄并无问题,确认就是本人。

    可是他忽然反水,又喊出那些古怪的话语,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大人,属下、属下也……不知道啊。”他结结巴巴,的确不知应该怎么跟上官解释。

    老太监带着太后的口谕而来,把拂尘一摆,沉着脸低声道:“圣母有言:防备宋征!”

    申屠鬼才和史浩利都有些不解,就在这个时候,龙仪卫总署衙门方向上,有数位巅峰老祖升空而至。

    地面上,总署衙门大门打开,数百兵强马壮的龙仪卫快步跑出,转眼之间就将这一片街区包围!

    宋征在齐丙臣和吕万民的陪同下,龙行虎步而来。

    他到了战场上,痛心疾首道:“丧心病狂!华胥古国的奸细竟然已经到了如此猖狂的地步,渗透到了肃卫之中,并且和邪教、叛军勾结在一起,长此以往必成我朝心腹大患!”

    他对申屠鬼才说道:“这案子涉及到了敌国奸细,属于我龙仪卫的范围,请申屠大人将犯人交给我们吧。”

    “另外提前打个招呼,肃卫中有宵小里通外国,查案子的时候,恐怕免不了要传讯肃卫的一些人,还请大人理解,到时候配合一下,不要从中作梗!”

    申屠鬼才一下子明白了,恨得咬牙切齿,一阴一阳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宋征,好像要把他吃了一般。

    而史浩利更加明白了,他心中一阵惶恐:张候是他派去和叛军联络的,这让表面上看来,至少勾结叛军这一整条证据链是成立并且完整的!

    他可以辩解那是自己派张候去做卧底,这就有两个问题,第一个,没有说服力,没人会相信,会认为这是他的辩解之词。

    而相比于第一个问题,第二个就更严重了:张候是华胥古国的奸细,你派他去卧底?!

    华胥古国奸细那一条证据链,起始点就在张候三人喊出的那句话。虽然他知道张候肯定不是,但调查敌国奸细这是龙仪卫的权责范围,肃卫不能插手。

    龙仪卫可是退让了,都把马牧野交给你们了,双方权责划分已经十分清楚了。

    这个时候肃卫想要再插手敌国奸细的调查那是不可能的。

    那么张候是不是华胥的奸细,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他是奸细全看龙仪卫的心情了。伪造证据,栽赃陷害这种事情,龙仪卫做起来不要太轻车熟路。

    “宋征这狗贼,从一开始就几乎好了,要坑害我圣教!”

    他还真猜对了,宋征的这一计划,从一开始看上去像是驱虎吞狼之计,挑唆反军和肃卫之间争斗,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但是这样做有什么意义?龙仪卫仍旧要被排挤出洪武天朝。

    他真正的目的,是顺着反军的线索,抓住肃卫中一个关键的小人物,张候恰好扮演了这个人物。

    这个关键人物,能够将肃卫和反军联系起来这一条证据链条是他不能控制的,一定要有足够的说服力。

    张候和反军接触过,这可以查出来,自然会显得可信。

    而另外一半证据链条,是华胥古国奸细,宋大人根本不用开口,下边人就会会意把一切事情办好。

    申屠鬼才咬着一半的银牙一半的钢牙,心中念头飞快转动,他有两个选择,其一和宋征死磕,就是不把叛军余党交给宋征。

    其二,规规矩矩的认怂,把活**给宋征。

    第一个选择,看上去最危险可实际上却是安全的。这些人一旦落入宋征手中,还不是任由他随便炮制?以龙仪卫的手段,屈打成招什么都是小儿科,以龙仪卫的古怪手段,他们甚至可以让这些反军余孽真的认为自己就是和华胥古国勾结了。

    那样的话肃卫就真的无论如何也洗脱不掉通敌罪名的。

    所以,第二个选择看上去安全,实际上最为凶险。

    而肃卫和龙仪卫一场火拼,事后肯定会被就追责任,但是他有太后庇护,顶多撤职,不会有性命之忧。

    宋征看到阴阳人双眼中狠戾的光芒逐渐占据了上风,他淡淡一笑,在烈日当空的时候,将阴神高高升起。

    轰隆隆……

    这是宋征进入京师之后,第一次将自己的阴神威能全部展开。对抗着阳光,雷霆阵阵!

    层次低于老祖级别的修士,根本察觉不到有什么异常。在这样层次的对决之中,他们就像是雄鹰搏击之下的蝼蚁,根本没有资格参与进去。

    肃卫的老祖们脸色变了,他们已成阴神,但是阴神之间的差别巨大,他们感觉到,若是宋征出手,阴神雷霆一击之下,恐怕他们当场就要呆滞,哪怕是阴神不被震散,也会一片混沌。

    这段时间,已经足够宋征杀死他们七八回了。

    申屠鬼才直面宋征的愤怒,所能够感受到的更多。

    他开始冷笑:仅凭阴神就像压服我?多么可笑的想法。他不了解圣教,不了解《阴阳天合术》。此秘法可以吸收天地间任何力量,阴神也是一种力量。

    他正好克制宋征最擅长的神通。

    他迎上了宋征幽深的双目,针锋相对。他看到宋征的双眼中,有星辰生灭,有一片特殊的光芒闪烁明灭。

    恍惚之间,他看到了一场“模拟”的战斗。他和宋征在星海之中对决,宋征却占尽了先手。不管他的《阴阳天合术》如何施展,宋征总能料敌先机,并且有各种鬼神莫测的特殊神通,将他杀的一败涂地!

    他脸色大变,双眼之中的狠戾光芒迅速收敛下去,心中一片惊恐:全面压制!

    这可能吗?自己的境界已至巅峰老祖,宋征只是中期,为何他能够全面压制自己?可是他在心中重新梳理了一遍,最后的结果相同,自己完败,甚至他反复思索,但是整个过程中,找不到一丝反败为胜的可能。

    宋征淡淡道:“弱鸡,你拿什么跟我打?”

    一阵强烈的羞辱感涌上了申屠鬼才的大脑,他从小就是圣教的天之骄子,他是教主的弟子,为了获得更加强大的神通,甚至不惜修行《阴阳天合术》把自己变得不男不女。

    同样收获也是巨大的,他在同阶中罕有对手,哪怕是面对南荒虫祖和鬼虚老人这种难缠的巅峰老祖,以一敌二也大占上风。

    可是他不是宋征的对手,还被这样蔑视。

    他用力咬着牙,一身怒火收束。他深吸一口气道:“交人,肃卫撤走。”

    言罢,卷起一阵阴阳狂风,啸声如鬼轰然而去,谁也不再多看一眼。他始终不明白,为何自己在宋征面前“处处受制”?

第三五七章 宋二征(上)

    申屠鬼才一走,肃卫上下气势一泻千里。刚才指挥使大人显然已经准备要硬拼龙仪卫了,事实上周围隐藏暗处的那无数双眼睛,也都在看着申屠鬼才。

    申屠鬼才能看出来的问题,这些京师老狐狸当然也能看出来。这个时候他最好的选择就是打退龙仪卫,将重要人犯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们万万没想到,申屠鬼才有太后撑腰,有黄天立圣教作为后盾,居然瞬间退走。他们隐约感觉到,其中怕是有自己所不知道的变故。

    老狐狸们疑神疑鬼,宋征还有什么隐藏的秘密让申屠鬼才忌惮?

    这般看来,之前大家都以为宋征已经将所有的实力暴露出来并非如此啊!

    老狐狸老谋深算,也往往意味着优柔寡断。

    只此一事,就让那些已经准备“下注”的京师古老勋贵们又迟疑了一下,打算再“观望”一下。

    对于新贵来说,他们需要不断地向上奋斗,往往喜欢提前战队,以求利益最大。但是对于老牌勋贵来说,则是一切求稳。

    肃卫的老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没有申屠鬼才他们完全没有信心对抗阴神嫉妒强大的宋征,不甘心的看了一眼那几个活口,实在没有勇气在宋征面前下手灭口,转身遗憾而去。

    老祖一走,下面的小鱼小虾们哪有什么担当,立刻灰溜溜的走了个干净。

    龙仪卫上下也是剑拔弩张。他们这段时间早就憋了一肚子邪火,肃卫要是敢动手,他们一定凶狠还击。反正这件事情龙仪卫占理,把肃卫的人打了,最后罪责也落不到龙仪卫身上。

    却没想到申屠鬼才跟指挥使大人对视了一眼,原本的狠戾暴虐瞬间消失,夹着尾巴就走了!

    大人的眼神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威力了?

    孙辨非哈哈哈的怪笑起来:“不男不女的家伙果然少了一个卵子!哈哈哈!”

    龙仪卫众人放声大笑,宋征收了阴神,忍受着阴神和烈阳相抗造成的不适感,呵斥道:“把人犯押回去,打扫战场,查找线索!”

    “是!”

    众人一扫这些天的颓然,士气高涨。

    宋征负手而回,进了自己的书房才长出了一口气。把手指在桌子上轻轻一敲,灵阵落下,隔绝内外。

    他的百会穴之中,倏忽一下冒出来一团柔软的光芒,外层朦胧,泛着淡淡的明黄色。内部却是蓝色、橙色和黑色不断的互相融合和变化着,衍生出无数不同的色彩,而且一个瞬间就有数不清的变化。

    它在宋征面前慢慢凝聚,幻化出来一个形象,竟然跟宋征有着六七分相似。

    宋征在打量着他,而他也在审视宋征。是的,他在审视,不断评估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似乎有了结论,认认真真的对宋征说道:“你是修士,境界挺高的,能够改变自己的相貌,可以慢慢改变自己的相貌,用上几个月的时间,就能够变成我这个样子。”

    宋征摇头:“不。”

    它力劝:“你知道这个世界上,容貌是很重要的。英俊的男人做什么事情都很方便。如果你达到了我这样的英俊程度,你就会发现整个世界对你的态度都是完全不同的。”

    他总结道:“帅的人会觉得世界充满了爱。

    格外帅的人能从任何一个生灵身上感受到友好,不论男女、不分人妖。”

    宋征仍旧摇头:“不!”

    他遗憾:“我是为你好。就好像刚才,如果你有我这样的相貌,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身体的每一部分都会爱上你,根本不会做出那么多对你不利的事情……”

    宋征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他很疑惑:“你这种强大的自以为是,究竟是从那一部分诞生的?肯定不是我的宝蓝分神。

    难道是继承自当年的欧冶公?”

    他不屑道:“欧冶公?他长得比你还丑呢。”

    宋征总觉得这话不怎么中听。他又说道:“不用怀疑了,我自己分析了一下,来源于你内心的最深处。”他伸出灵光化作了的手指,指向了宋征的“内心深处”。

    “在你深藏的潜意识之中,你还是觉得自己很英俊的。”

    顿了一顿,他再次扎心:“当然了,这只是一个普通男子的错觉,你也不必烦恼,很多人都会有这样的自以为是。

    好在,我自己改造了一下,以你为模板,做成了真正蓝颜祸水的标准。”

    宋征直皱眉头:“这都是哪儿来的歪词儿?”

    周天秘灵淡淡一笑:“这叫做睿智。”

    他展开双臂,仿佛整个世界都是他的领地:“我,无所不知!”

    宋征毫不客气的问道:“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周天秘灵顿时卡住了。

    宋征又问道:“你知道有什么办法能让我打败镇国强者吗?”

    卡壳第二次。

    “你这是耍赖,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宋征因为容貌不断被打击而憋在胸口的一股恶气终于吐了出来,微笑道:“你再本事,我也享有你的命名权。”

    这让周天秘灵很愤怒:“凭什么?我已经诞生了自己的意识,我可以给自己起个名字。”

    而后,他再次扎心:“你听听你起的那些烂名字:小虫、小爬!你是不是打算叫我小周?让你取名,我不如去死。”

    宋征脸上带着一种被抓包的不自然,强辩道:“谁说的,我打算叫你小灵的。”

    周天秘灵脸上浮现出便秘一样的神色:“还不如小周呢,好歹是个男人的名字。”

    宋征暗暗一叹,不得不承认,这家伙是比自己帅了一点,就算是这种纠结中带着痛苦的表情,看上去也很养眼。

    他忽然灵机一动:“我想到了一个好名字,你有我周天秘灵的一部分,你就像是第二个宋征,所以我想叫你周二征……”

    “你才二,你们全家都二。”

    宋征被抵制了,很无奈:“那你到底想叫什么?”

    周天秘灵认真的想了想,最后颓然道:“我一定是被你连累了,一时间居然想不出什么好听的名字……”

    宋征坚决不承认这是自己的锅:“无所不知?呵呵!”

    他在带队出击之前,周天秘灵彻底提升完毕,化为了圣物!有了自己的独立意识,并且推演能力大大提升,涵盖范围广泛。

    他在出击之前已经做好了和申屠鬼才一战的准备,以他对于黄天立圣教的分析,申屠鬼才必定不会交出叛军余党。

    他的《阴阳天合术》宋征已经有应对的方案,但事到临头,他被周天秘灵一番鄙视,然后就有了双眼中推衍的两人交战经过。

    全面碾压!

    按照宋征的计划,申屠鬼才乃是巅峰老祖之中的强者,必定是要一场苦战的。

    现在把申屠鬼才吓跑了。

    宋征觉得自己现在也是能够和首辅大人平起平坐的人物了,当然也应该向首辅大人一样“宰相肚里能撑船”,不跟周天秘灵计较了。

    “我想……”周天秘灵道:“我应以周为姓,以圣为名。”

    “周圣?”宋征想了想:“随意吧。我还是觉得小周好听一些,朗朗上口平易近人。”

    “呵呵。”周天秘灵现在的周圣淡淡一笑。

    他对宋征说道:“你将华氏鱼龙变道纹的宝蓝分神也跟我吧,我来研究总比你自己钻研迅速。”

    宋征感觉到这家伙越来越高傲,继颜值上鄙视自己之后,现在又开始在资质上鄙视自己于是他愤怒而乖巧的将那一团宝蓝分神交给了周圣。

    周圣一口吞了,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宝蓝分神是你的阴神分化而出,总带着你的性格,我吞噬的多了,将来必定受你连累,性情破绽极多……”

    他赶在宋征揍他之前消失了。

    宋大人鼻孔中喷出两股粗重的怒气,痛苦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家伙好烦……而他的阴神损伤还未修复,盘膝坐下来,修行《荒神法》,终于痛苦逐渐退去。

    ……

    商云光是个存在感很低的人。说起黄远河,洪武天朝人人都知道那是当朝首辅,文修镇国,正在和太后扳手腕的人物。

    提起商云光,他是谁?

    他是当朝次辅,在内阁中的位置仅次于黄远河,三朝老臣,文修老祖。

    他是太后主政之后,清扫了一批“不听话”的官员,换上一批“听话”的人后上位的。他为官多年,一直是个老好人。

    否则以他的资历,早就该当上首辅了。

    次辅位置重要,若是弄上来一个太后的走狗,就能够对黄远河造成巨大的牵制。所以在人选上黄远河据理力争,双方最终互相妥协,安放了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人物。

    朝堂群臣私下里称呼商云光为“泥塑阁老”。

    摆在那里占个位置而已,证明我朝还有这个职位。但平日里他几乎从来不说话。

    首辅大人提出什么意见,他会点头说好,太后说什么话语,他也会跟着认同。

    所以首辅大人门前排满了马车,而商云光的门前冷冷清清,门房没事支个笸箩,撒上一把谷子,每天捉麻雀打牙祭。

第三五八章 宋二征(下)

    今日京师中发生了这么大事情,各家勋贵、朝堂重臣们都在暗中相聚紧张商议,但是没人来找次辅大人。

    他下了朝,处理完了公务,就安安稳稳的回家。进了家门用了准备好的膳食,就回到了自己的书房,照例修行、看书。

    等到了傍晚,他的一位幕僚师爷进来。

    他有三位幕僚师爷,都是他的亲信,跟随他的时间很长,这一位乃是负责公文撰写的,经年老吏出身,笔力老道,很有些本事。

    两人极为熟悉,但是这次师爷一进来,商云光就感觉到他和往日有些不同。

    师爷郑重跪地朝他一拜,商云光遗憾还以为他要请辞了。却不料师爷手中,一枚阵桩插入地面,一片灵阵光芒缓缓升起,将两人笼罩起来,和外界一切隔绝。

    商云光大为意外:“你是……”

    师爷朗声道:“龙仪卫五品秘卫武东野见过次辅大人。”

    商云光哑然:“原来如此。”

    他问道:“宋大人找老夫有什么事情?”

    武东野道:“给大人一个机会一展平生抱负,同时也为我龙仪卫在朝堂上找一位喉舌。”

    武东野潜伏在商云光身边数十年,在商云光被任命为当朝次辅之后,他也升任五品。在绝大部分时间中,秘卫的人都是出于“静默”的状态,现在宋征决定启用武东野。

    肖震留给宋征最大的遗产,并不是那些重宝,而是秘库中的那一枚特殊玉符。

    这枚玉符掌握着龙仪卫的所有“秘卫”,这些人遍布洪武天朝上下,乃是龙仪卫真正的根本。

    他们中有很多人数代都是秘卫,从来不曾被激活,但是龙仪卫每年都要花费庞大的资金维持着秘卫的系统。

    他们会定期收到足够元玉,让他们明白自己没有被“遗忘”,要做好准备在龙仪卫需要的时候站出来。

    这些人很可能一辈子籍籍无名,但一旦被激活,就要冒着生命的危险去执行任务。

    宋征对于这些信念坚定的人,一直是心存敬意的。

    之前阵亡的史鹏,便是七品秘卫。所以宋征一怒之下,以独尊锤捣毁了黄天立圣教的秘密巢穴,打杀了三位巅峰老祖。

    ……

    申屠鬼才跪在太后面前,他的师尊圣教主坐在太后身后的黑暗中。空旷的大殿中只有他们三人,申屠鬼才禀报完毕,战战兢兢身躯发抖。

    太后疑惑:“宋征又修炼了什么新的神通,竟然能够如此的压制你?”

    申屠鬼才不知道答案,他会想一下当时的感觉,哪怕是现在没有宋征的阴神压制,他冷静下来再次复盘,仍旧觉得自己毫无胜算。只要动手,必定是一败涂地。

    生死皆在宋征的掌控之中。

    黑暗中的圣教主凝重道:“全面的料敌先机,计算无遗,似乎能够照遍未来!”

    一旦涉及空间和时间,就是最为顶级的神通。非大威能者不能修行,非大机缘、大气运者无法修成。

    太后也凝重起来:“难道说……宋征已经能够看到镇国的道路?”

    申屠鬼才全身一紧,他成就巅峰已经数年,却仍旧看不到自己的镇国之路在何方。于修行途中,他往前一看,只见一片昏暗。

    但是宋征仅仅是玄通境中期,就已经可以看到镇国之路?!

    圣教主与黑影中缓缓点头:“很有可能。”

    有人在成就巅峰老祖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这一生到此为止了。因为他们会看到自己的“镇国之路”是断绝的这是一种特殊的明悟。

    大部分人像申屠鬼才一样,会在一段漫长的时间中,都看不清镇国之路在于何方。

    这些人之中,又有绝大部分经过了孜孜不倦的追求之后,终于看清了那一片灰暗,最后发现原来仍旧是断绝。

    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最终能够明见本心、得见大道,看清自己的镇国之路。

    然而他们中,能够顺着这条“路”走下去,最终真正成就镇国的人少之又少,失败者才是绝大多数。

    像宋征这样,境界未到,却早早看清了自己的镇国之路的,堪称亿中无一,但的确是存在的。

    若是这样,那么他们之前对于宋征的评价,仍旧是“小觑”了。

    这样的人,九成九会成为镇国强者。

    太后沉吟了一番,最终决定道:“准备一下,本宫要去面见慧逸公。”

    圣教主缓慢点头:“必须如此了。”

    ……

    东郭阳错愕,回望战场,觉得自己回来的早了。他心中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让申屠鬼才这样的人物不战而退?”

    黄远河凝重起来,看了东郭阳一眼,问出了一个他正常情况下绝不会问的问题:“若是当面对决,你和申屠鬼才各有几分胜算?”

    东郭阳号称京师第一巅峰,但那是在申屠鬼才出现之前。申屠鬼才以一敌二杀败南荒虫祖和鬼虚老人两位强大巅峰,本身实力可见一斑。

    东郭阳沉吟了一下,知道首辅大人这样问,是为了准确的判断宋征的实力,于是也很难受的回答道:“五五开。”

    黄远河并不意外,这和他的判断相同。甚至他以文修镇国的眼光来判断,实力上东郭阳和申屠鬼才应该是五五开,但真正战斗起来,东郭阳怕是要被京师第一巅峰的名头所累,再加上他成名日久,诸般神通都已经被研究透彻了,反倒是申屠鬼才的胜面更大一些。

    而这样一位强修,在面对比自己低了两个小境界的宋征竟然不战而退……黄远河心中也有了诸般猜测:特殊神通?还是有神秘强者背后撑腰?慧逸公?

    应该不会是慧逸公,他身份特殊,给出了诺言就一定会兑现,不会在这个时候插手的。

    他心中将可能支援宋征的镇国强者们梳理了一遍,原龙仪卫范镇国和胡镇国已经回乡了,他们走的悄无声息,没有惊动京师中的任何人,甚至宋征也装作不知,没有去送行。

    并且他暗中有力量监视两人,确认他们并不在京师,和宋征也没有交流,不存在隔空一剑的可能。

    钟云岱还在闭关,他若是出关便是资深镇国,必定引发数千里的天地异象,称作“天地同贺”,不可能悄无声息。

    而且他若是出关,宋征必定会以强势姿态横扫自己和太后,而不是现在这样以智计左右腾挪,于夹缝之中艰难生存。

    “那会是谁?”

    黄远河自言自语,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四奴!”

    乾和太子身边的老太监四奴,他在北方战场和华胥古国的镇国强者一战之后远遁而去不知所踪。他想要营救乾和太子,宋征想要营救肖震,两人的目标一致,勾结在一起很正常。

    他越想越觉得可能,四奴自幼便是乾和太子身边的人,一直忠心耿耿,哪怕是成就了镇国,在乾和太子面前,也仍旧以奴才自居。

    他一定在暗中想方设法的创造条件营救乾和太子。

    甚至都不需要宋征主动去寻找他,可能是四奴主动找上宋征的。

    “倒真是小瞧了这只猴子。”他连连冷笑,却对四奴不以为然。一个愿意以神为奴的镇国强者,即便是镇国,也是镇国中的弱者。

    他又想了想,吟吟一笑:“这件事情其实对我们有利,静观其变就好。”

    东郭阳趁机杀了马牧野,将对自己有威胁的部分彻底斩断。而现在的局面,宋征直面太后,龙仪卫对上肃卫,必定你死我活。

    “之前大家都想错了,以宋征狼兵的性子,怎么可能退让,将整个洪武拱手让给肃卫?呵呵呵……”

    黄远河之前各种谋划,都希望能够让宋征在前面抗住太后,自己渔翁得利。这才是文修最爱做的事情。

    但他自己谋划的全部失败,没想到这一次无意之中达成了。

    于是一时间老怀畅快。

    ……

    隔天,朝堂上已经吵成了一片。

    太后一系的官员,纷纷跳出来大肆指责龙仪卫霸道蛮横,不知和友司配合。热衷于内斗,消耗洪武元气。

    实在是罪大恶极,应当裁撤,以安天下民心。

    太后端坐于玉陛之上,一张面孔在珠帘后,宛如刀削。她暂时不发一言,等待着事情继续发酵,现在火候还不够。

    黄远河则双手抄在袖子里,用看戏的状态冷眼旁观。太后跟宋征斗得越激烈越好。

    忽然有人咳嗽了一声,站了出来:“臣商云光,有本上奏。”

    整个大殿中猛的安静了一下,泥塑阁老出声了?大家有些不适应。

    商云光将奏折呈上去,而后中气十足声音洪亮道:“臣以为,满朝文武庸庸碌碌,见识浅薄,混淆黑白,实乃天下之大祸,苍生之不幸也!”

    “肃卫勾结反军,里通敌国,众目睽睽之下证据确凿。可我们的朝臣却畏惧权势,不敢仗义执言惩治肃卫,却对秉公办案,忠心为国的龙仪卫喊打喊杀,敢问诸公意欲何为?想要忘我洪武吗?!”

    “你们不如直接投靠华胥古国好了!”

    “这等废物竟然还敢在朝堂上咆哮狂吠,实乃我洪武之耻辱!若是传扬出去,恐怕华胥国中就要弹冠相庆了!”

    “老臣只是不知,你们这些军心叵测颠倒黑白之徒,究竟暗中收了华胥多少好处?卖国卖祖竟然到了此等地步!”

第三五九章 镇国策(上)

    大殿内鸦雀无声,连太后和黄远河都愣住了。

    商云光一直是个老好人的模样,怎么一开炮竟然如此凶猛。而且看着老头的架势,已经开始撸袖子了,这个时候谁要是跳出来,他保证狂喷一通,甚至可能当朝打起来……

    于是原本就知道自己的“理论”站不住脚的太后系官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选择了明哲保身。

    嗯,敌情不明,老夫先观望一番,为官需要大度,不跟这老东西一般见识。

    黄远河猜到宋征早晚会在朝中寻找一位代言人,却没有想到竟然是一直站在自己身边,没怎么说过话的商云光……

    ……

    朝争的内情很快在京师的权贵们之间传开了。

    泥塑阁老投靠宋征,这让他们都很吃惊。商云光的表现不像是有什么把柄被龙仪卫捏住被迫而为,他是撸开膀子亲自上阵的,分明是彻底将自己和宋征绑在了一起。

    “他这么看好宋征?”疑惑之下,他们也不敢轻视一位次辅,哪怕这位次辅是他们一直看不起的。

    各方都在深挖消息,想要知道肃卫指挥使申屠鬼才为什么退让,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一直蛰伏的次辅大人悍然出手。

    而后时间不长,就有一个个消息雪片一样的传进了京师。

    洪武各地,有大量“敌国奸细”暴露,龙仪卫大展拳脚,查案查的飞起。其中以塞北和江南、岭南,以及附近州郡最为猛烈。

    于是京师中的这些“老爷”们忽然发现一个问题:太后想要用权责划分将龙仪卫挤出洪武的计划彻底失败。

    龙仪卫想查谁,只要给他安个“敌国奸细”的罪名,就可以继续追查下去,并不违反朝廷的法度。

    也只是在京师,龙仪卫还有些顾忌不敢胡乱扣帽子。

    但是在地方上,龙仪卫这么干已经很多年了,轻车熟路信手拈来,很多时候都能做的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肃卫上下发现,局面对自己尴尬起来:龙仪卫可以查国内的案子,也可以查国外的案子。他们的职权扩大了一倍!

    而肃卫还不能插手国外的案子,他们就算是想学龙仪卫一样无耻,可是无处施展。

    几天时间内,龙仪卫上下铆足了劲儿,查处了几十个大案,都是和敌国奸细有关。而后“连带”着发现了许多国内大案的线索,也就顺着线索追查下去,案子“帮忙”给破了。

    上奏朝廷的时候,只是为自己表功。

    但朝堂上,现在有了老斗士商云光,商云光可不会放过肃卫,连上七八道奏折,弹劾肃卫尸位素餐:你看看人家龙仪卫,没有国内的调查职权,还能破了这么多大案子,效率比你们肃卫高了太多。

    如果申屠鬼才有资格上朝,恐怕商云光已经在朝堂上指着他的鼻子臭骂:你们肃卫干什么吃的?

    平心而论,查案方面,以黄天立圣教信徒为班底,新组建的肃卫,无论如何也不是老牌龙仪卫的对手。

    肃卫上下怒不可遏,分明是龙仪卫越权啊,怎么还来问责我们?

    但现在这话不能说,不是时候,说了只会被商云光凶狠的反击回来,脸都要被打肿。

    申屠鬼才明白,他们接下来应该盯紧龙仪卫,只要龙仪卫以“敌国奸细”的罪名查了什么人,他们就在一旁潜伏,一旦对方越界发现了国内案子的线索,他们就立刻出面接手。

    只要他们出现了,龙仪卫就不能不交接。

    可是知道是这么个道理,肃卫要做到“盯紧龙仪卫”的水准,还得多加操练,短期内没戏。

    商云光这几天也很忙碌,他数次拜访龙仪卫指挥使宋征,并不避人耳目,清楚地宣告自己是宋大人一系。

    而想要投靠到他门下的官员众多。

    以往他在朝堂上一言不发,虽然十分安全却门可罗雀。现在和太后、首辅大人刚上了,随时可能遭遇灭顶之灾,却有众多官员想要投靠。

    大家其实不怕风险,朝堂上哪里没有风险?大家怕的是老大毫无进取之心,那样就彻底没前途了。

    这些人之中,肯定有奸细,但是商云光不怕,他会进行长时间的甄别他不行还有龙仪卫。

    四天之后,户部侍郎上书,弹劾次辅商云光,列出了八大罪状,来势汹汹,但是下朝之后,户部侍郎就被龙仪卫查出,和反军暗中有勾结,可能是华胥奸细!

    并且证据确凿龙仪卫做这些事情,当然天衣无缝,不会让人挑出错处。

    户部侍郎是太后的人,但是在证据面前,太后也不能视而不见,只好将户部侍郎暂时撤职查办,但她借口户部侍郎和叛军勾结的部分,属于肃卫,因为这件案子要肃卫和龙仪卫联合查办,人暂时关押在肃卫监牢之中。

    进了肃卫手中,命算是保下来了,但是想要东山再起绝无可能。

    宋征手中掌握了反军的余孽,想让他们说什么他们就会说什么,这是一件“神器”。于是不少大员噤若寒蝉,不敢在这个时候为太后出头。

    太后也明白现在的局面,不解决叛军欲孽的问题,门下走狗人人自危。

    ……

    黄远河仍旧美滋滋的在看戏。

    但他不知道,宋征对于他和马牧野的事情一清二楚。宋征抓了马牧野,一直都只是丢给手下去审讯。

    但实际上,只要他将宝蓝分神打入马牧野阴神,就能立刻知道一切。

    他将马牧野送出龙仪卫衙门之前才这么做,将马牧野所有的价值榨了个干净。

    他知道叛军的大军在哪里,知道黄远河和马牧野之间的“交易”,但这些把柄他另有用处,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丢出来。

    这段时间,他端坐幕后,静看商云光在朝堂之上拼杀,如猛将左冲右突。

    傍晚时分,寒九江风尘仆仆进入了京师龙仪卫总署衙门,他来不及去跟石中荷一诉相思之苦,先去面见大人。

    宋征和他单独相谈,以灵阵隔绝内外,以免泄密。

    “事情办得如何?”

    “遵照大人的意思去做了。”寒九江道:“果然不出大人所料,已有回应!”

    宋征也有些期待:“结果?”

    “那位愿意进一步商谈,但他要和大人您面谈,并且他不肯入京。”

    宋征点了点头:“他的主子被镇压在皇城下,无论是太后还是黄远河一定都在暗中戒备,一旦他入京就走不了了。”

    他拍了拍寒九江的肩膀:“这一次做的不错,去吧,石中荷估计已经等急了,你从江南给她带了什么好吃的?”

    寒九江不好意思的笑了,打开芥指,数丈见方塞得满满当当。

    宋征大笑,寒九江行了一礼出去了。

    乾和太子和四奴的老巢就在岭南,那里是他们的根本。宋征已经占据岭南,命寒九江暗中在老巢中关键位置留下书信,上面有宋征的阴神烙印,足以证明真实。

    等了半个多月,果然四奴联系了寒九江。

    “不肯来京师……”宋征沉吟一番:“看来最近需要找个时间出京一趟。”

    黄远河能想到的他当然也能想到。诸多镇国强者之中,四奴最有可能与他联手。

    但同样,他也觉得四奴可能是这世间最弱的镇国强者。

    ……

    长孙节闭关了。

    他不是真想闭关,而是因为之前把话说的太死,不管是面对茅长祖还是面对自己儿子,都感觉老脸火辣辣的。

    他对儿子的“教导”成了笑话,对老友的“劝解”成了坑害。

    所以左思右想,如何才能渡过这最尴尬的时光,只好闭关了。

    茅长祖不觉得被坑了,但他知道在这样一场争斗之中,茅家肯定是亏了。他们表现的首鼠两端,不管是哪一方都不会在获胜后,和这样的人分享胜利。

    这当然是他这个做家主的责任,是他犹豫不决导致的。但长孙节的“劝解”毫无疑问也起了作用。

    烈家那些没见识没能力没出息的宗老们,又开始往烈北涛父兄那边跑了,比之前更加殷勤。

    他们本来也就是一群没什么廉耻的老废物,有好处就上,有危险就跑,还指望他们能做出什么义气之举?

    烈北涛已经考虑,是否要分家,出来自立门户。

    ……

    西河郡,有庄园依山傍水,虽然位于官道之旁却十分清净,没有人敢来随意打扰。

    范镇国回乡已经半个多月了,他是真的少小离家老大回。走的时候,他只是一个脉河境的小修士,在家中不受长兄待见,时刻提放他要分薄家产,再加上长嫂刻薄,整日介的指桑骂槐,嫌弃他吃家里的喝家里的,却修行无成,将来指望不上。

    范镇国一怒而去七百年,长兄长嫂已经作古,如今的范家已经过去了十多代,除了他之外,再也没有出过什么天资过人的修士,大都到了知命境就无法向前。

    倒是他成就了镇国之位后,西河郡上下都会给范家一些面子,范家因此开枝散叶,成了地方上的一个大族。

第三六零章 镇国策(下)

    范家将当年他所居住的几间茅房不断扩建,到现在成了这一片庄园。

    在他回来之前,家里又全面的清扫修缮了一番。

    可惜那几间茅房,不管怎么修缮,近千年的时光也不可能坚持下来,只剩下了一片破败的根基。

    范镇国和邋遢老胡居于此处回乡的这一路上,邋遢老胡建议“徐徐而行”,遍观沿途风景,以养胸中丘壑。

    范镇国不疑有他,陪着他用了十来天的工夫才回到了西河郡。离开京师的第一天他就后悔了。

    两人原本说好了是安步当车,万里之遥对于镇国强者来说,也就是每天三两步,十来天就能走到的距离。

    但是第一天的时候,他们经过一片绝域,邋遢老胡冲进去,强行收服了一头七阶荒兽“龙角魔牛”。

    这头巨兽体长十八丈,高十丈,宽四丈……之所以要强调一下宽度,是因为邋遢老胡把这头龙角魔牛当成了坐骑,赶上了官道,一下子将官道就给挤满了。

    无论是普通行人,还是商队,又或者是朝廷的差役,遇上了都只能从道路旁边的荒地绕过去。

    这么一头庞然大物,大家敢怒不敢言。

    这也就罢了,路上遇到了颇具姿色的女修,邋遢老胡就笑嘻嘻的在坐骑上喊叫道:“仙子,要不要一起同行?老夫乃是当世镇国。”

    范镇国千年的心性修为都有些稳固不住了,堂堂镇国强者,何等的威严?不是让你拿来强行泡妞的啊!

    他冷冷出言阻止,邋遢老胡理直气壮道:“离开京师之前,我已经散尽了家财,将府上的那些女修遣散。

    去了西河郡,你又不准我动你们范家的人,我在路上不提前准备,勾搭一些良家女修,难道去了西河郡,要和你一样艰苦卓绝?”

    范镇国竟然无言以对。可邋遢老胡这种粗暴的方式并无作用,因为没有女修相信,这世上有如此不自尊不自爱的镇国强者。

    邋遢老胡在三日之后,变本加厉,言语勾搭加上镇国强者的气息威压,于是第一次使用的时候,他就成了女修眼中的可怕“**”。

    女修垂泪,跪倒在地。

    邋遢老胡大感没趣儿,催动龙角魔牛落荒而逃。

    范镇国斜眼相看,问道:“你跑什么?”

    邋遢老胡无奈道:“我还是要脸的啊……”

    “此话当真?”

    邋遢老胡青筋暴起:“我就当你没说过这句话,还可以做朋友。”他又臊眉搭眼的往范镇国身边凑了凑:“老范,讲真啊,你们家的那些晚辈,真的不能下棒……不是,下手?”

    范镇国的眼角好像飞剑一样跳了一下,冷笑道:“可以,但是要明媒正娶,日后以晚辈之礼和老夫相见。

    现在这些孩子,都是老夫孙子的孙子的孙子……也就是说,老夫是你的祖爷爷。”

    邋遢老胡认真的想了想,问道:“那么日后可不可以和离?”

    范镇国的眼角又跳了跳,不满道:“首先,不要跟我玩字眼,老夫也是读过书的人。

    第二,和离了备份也不便,老夫仍旧是你的祖爷爷!”

    邋遢老胡不满:“我还没把你们范家的晚辈怎么样呢,你倒是占了我两次便宜。”他熄了吃窝边草的心思,一路上使劲了浑身解数,和无数下流手段,等他到了西河郡,身边已经陪伴着七八位美貌女修。

    回想起这一路上的经历,范镇国感觉到自己这一生,从来不曾如此难堪过……

    现在,京师有消息传来,两人心意一动,身边陪伴的人各自退去,镇国强者有要事相商。

    “你感觉如何?”邋遢老胡问道,范镇国反问他:“你当初只是因为一场赌约,才被迫留在了龙仪卫,你为何如此关心这件事情?”

    邋遢老胡斜靠在软椅上,舒服的哼哼了一声,说道:“肖震这人不错,能把他救出来当然最好。

    另外……龙仪卫的一品供奉好威风,有无数女修自己送上门来,比我强行用镇国强者的身份强行勾搭容易多了……”

    范镇国一撇嘴,懒得跟他在这个问题上进行“深入”的讨论,他只要确认邋遢老胡的确有意继续留在龙仪卫就行了。

    “宋征能够在这样的绝境中反败为胜,并且至少局面上有着‘反攻’的态势,已经大大超乎了老夫的预料。”范镇国说道:“原本老夫是打算彻底和龙仪卫斩断联系,之前老夫做了一些安排,将老夫和龙仪卫的关系,现定于老夫和肖震的交情。”

    邋遢老胡显然是有所察觉的,听到这些并不意外,只是淡然的喝着酒。

    “不过现在看来,似乎宋征这小子值得期待。老夫有些犹豫,要不要做些什么。”

    邋遢老胡道:“你真是婆婆妈妈,一点也不像是个用剑的人。”

    范镇国看了他一眼,道:“老夫资深可期,自然要谨慎一些,一步走错可就断绝了大道!”

    到了他们这个层次,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比得上大道。

    邋遢老胡坐起身来,道:“你有没有想过,咱们两个一起加入,龙仪卫立刻就能够成为最强的力量。

    之前你想考验宋征,现在他应该已经展现出了足够的能力。

    看似狂狷,却暗中缜密。看似年少,却分外老成。看似鲁莽,却以退为进。”

    范镇国摇头:“我们两个加入,只会让局面变得更加复杂。”他道:“黄天立圣教,不止一位镇国!”

    邋遢老胡意外:“当真?”

    “只不过他们的圣教主因为一些不为人知的原因,不能轻易出手罢了。而且根据我和肖大人之前得到的情报,太后手中掌握着短暂提升为资深的秘法。不过据说这个秘法大伤天和,代价巨大。”

    邋遢老胡道:“你是担心,我们两个加入,会把太后逼急了,不顾一切使用秘法?”

    范镇国点了点头:“黄天立圣教准备了这么多年,区区黄远河怎么挡得住他们?我们在野,也是一种牵制,不会把太后逼得狗急跳墙。”

    邋遢老胡眼神迷离起来:“那也是一条母狗……”

    范镇国已经无奈了,敲着桌子:“谈正事呢!”

    邋遢老胡赶忙正了正心神:“你接着说。不过太后的年纪比老小了不少,若是能够试一试母仪天下的味道……”

    咚!

    范镇国抓着酒壶砸了过去,怒不可遏。

    邋遢老胡躲开了,整了整衣衫:“行,不多想了,你接着说。”

    范镇国压了自己的怒火,说出了自己的决定:“我们暗中留意,若是到了最后事情可为,就出手帮他一把。但是在那之前,宋征只能靠自己!”

    邋遢老胡叹了口气:“好吧,只怕宋征未必能够领会我们这一番苦心啊。”

    ……

    宋二征,不对,是周圣,最近丢给宋征一道意念,是他为宋征推演的提升之道。

    但就算是宋二征周圣,也只能帮他推演出从玄通境中期晋升后期的这一步。修行之道千变万化,常言说“大道三千”,但在这世间,大道又岂止三千?

    宋征如何从后期提升到巅峰,只能等他真的晋升后期,周圣才有可能进一步推演出来。宋征按照他的推演修行,必定速度最快,而且收获最大。

    至于从巅峰到镇国,周圣爱莫能助,此乃天堑,只能宋征自己闯过。

    朝堂中关于龙仪卫和肃卫之争还在继续,商云光门下有了几位“走狗”,每日朝会不再是舌战群儒,总算是有了几个帮腔的。

    而龙仪卫上下,正在洪武全境内发动,搜查各国“奸细”。他们真要这么做,各国那些真正的奸细也很苦恼,一个个被抓了出来。

    而后按照龙仪卫审讯校尉们的暗示,胡乱攀咬肃卫一系的官员。

    申屠鬼才若论修行,资质不在宋征之下。没有周圣的话宋征想要战胜他也不容易。但若是论起来统御肃卫,和龙仪卫暗斗,他无论如何也不是宋征的对手。

    这不仅仅是因为宋征,更因为龙仪卫本身的强大。老牌秘谍机构万年底蕴不是白给的,肃卫上下完全不是对手。

    申屠鬼才上奏了师尊和圣母,不得不做出了一个痛苦的决定,他要收缩肃卫,至少在三个月内,尽量避免和龙仪卫正面冲突。

    因为每冲突一次,肃卫就损失一部分。

    肃卫是黄天立圣教真正的根基,这样损伤下去,圣教主和圣母也很心疼。

    申屠鬼才不知道自己这个肃卫指挥使还能干多久,他已经在圣母眼中,看到了一种冰冷,可以将他封镇的冰冷。

    于是这几个月,宋征难得有空闲时间,可以专心于自己的境界,潜心修炼。

    他传令下去,有无数珍贵的宝材被各地源源不断地送入京师,进入了摘星楼中。

    林震古果然在摘星楼中得到了一座院子,规模颇大、规格极高他入住的当天,就有一群不服气的老怪物过来踢场子。

    几个时辰之后,他们灰溜溜的走了,摘星楼内的炼造大师们,反而和林震古不打不相识,变得惺惺相惜起来。

第三六一章 升天之路(上)

    一帮老头子,整日介凑在一起,状态亲密也不知道搞些什么事情,不可详说。

    宋征将宝材送进来,林震古便召集了楼中所有的炼造大师,将之前炼造大鼎的器方取了出来,这些眼高于顶的炼造大师们一看就知道这是什么水准,惊疑不定:这是指挥使大人给的?

    林震古肯定答复,于是众炼造大师们捶胸顿足:“之前竟然轻飘飘的放过了这小子,实在是人生一大失误!”

    “看他彬彬有礼,原来包藏祸心,有好东西却不肯拿出来,不当人子!”

    “我等合力,早晚榨干他!”

    林震古总觉得大家伙儿的心气儿是好的,但是为什么这话说出来,就有些不对味儿呢?

    有这些老怪物们帮忙,这一次大鼎“碎片”的炼制格外迅速而成功。宋征得到了差不多相当于一口大鼎分量的碎片。

    他将这些碎片“喂”给了道雷鼎书,成功的消除了上面大片的铜锈,又得到了十七枚鼎文。

    而后,他开始观想鼎文,按照周圣给他的方案修炼,准备提升。

    但天不从人愿,他还没有闭关呢,就有一群精力旺盛无处发泄的炼造大师们闯了进来,将他团团围住,凶神恶煞!

    “交出来!”

    林震古在一旁解说,宋征弄明白了怎么回事,他身为堂堂龙仪卫指挥使,被名义上的属下围攻,脸面往哪儿搁?于是他怒而……认怂。

    “你们都是老爷爷,本官不跟你们一般计较。”他心中其实有些犹豫,之前一直有一个计划,但不知现在就开始实施,是否有些操之过急。

    看到他犹豫而沉吟,那些老怪物们像一座座火山,就要爆发了。

    但是林震古却知道大人犹豫的意思,面带春色……不对,是面带喜色的阻止了那些就要爆发的老怪物们。

    宋征已经想好了,道:“等本官出关,就给诸位一个交代。”

    老怪物们哪里肯依?林震古赶紧把他们都拽走了。他知道大人这么说了必定是有道理的。以宋征的心性,会迁就这些满脑子只知道炼造的老家伙,却不会因为迁就他们而改变自己的决定。

    他是龙仪卫指挥使,本心如磐石。

    闹下去说不定大人真的火了,就什么也不给了。

    ……

    宋征摇头苦笑,老小孩老小孩,有时候他们真的跟孩子一样,闹得你头炸,却不能真把他们怎么样。这些都是龙仪卫的瑰宝。

    他吐出一口浊气,落下了灵阵,开始观想道雷鼎书。

    一枚枚巨大的鼎文在他的阴神上空翻滚而出,带着一阵阵的雷霆,有特殊的雷光从冥冥之中关灌注他的身躯,洗涤锤炼。

    周圣从一旁显化出来,虚幻的脸庞上带着关切和担忧。他和宋征几乎是共享记忆,他知道宋征现在面临的艰难局面。

    没有镇国强者始终是他最大的短板,宋征比任何人都更加迫切需要提升自己的境界。

    虽然无论从任何一个层面上来看,宋征的积累都已经足够他提升为玄通境后期,但是修行从来没有绝对的肯定,哪怕是周圣推演之下,选择了一条最合适的“道路”。

    风险仍旧是存在的,这也是周圣有了自我意识之后的第一次出手,他像个孩子一样忐忑不安。

    正在静修之中的宋征忽然睁开眼来朝他一下。把猝不及防的周圣吓得往后一缩,宋征道:“把心放肚子里。”

    周圣恼怒,骂道:“专心一些!”

    宋征再次一笑,闭上了眼睛,真正开始了冲击。

    无数元玉、玉髓、玉精、玉粹从他的芥指、小洞天世界中哗哗落下,似乎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凌空接住。

    周圣飞舞而起,四处游走,好似一只自由的灵魂。

    一座庞大的灵阵,从他的手下诞生,将宋征环绕在其中。那些元玉落入灵阵之中,立刻就被“融化”,变成了浓郁的乳白色元能,七成顺着灵阵导入了宋征的身体内,三成升腾而起,如同云霞,似乎是在遮挡着什么人的目光。

    宋征的阴神当中,飞出来一道道残缺不全的“天条”,这是他这段时间的领悟,想要成为玄通境后期,他至少需要在闭关的这段时间内,将其中七条补充完整。

    这些周圣无法帮助他,他只能告诉宋征,哪几条相对更加容易,成功的可能性更大。

    ……

    衙门中,修云起端坐在密室前,看似随意却全身绷紧,巅峰老祖的灵觉监视着整个衙门周围千丈范围,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来巅峰老祖的雷霆一击。

    除了他之外,齐丙臣、吕万民、林震古、孙辨非等嫡系巅峰也全都在衙门中,以防意外。

    宋征这一次闭关严格保密,知道的人不超过十个。

    鸿天成亲自出手,为他寻找了七位“替身”,每天照旧在衙门中批阅公文,按照以往的生活规律,去各处露面。

    甚至中间还设计了一次和茅正道、烈北涛相聚饮酒。

    他现在身份非同小可,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以秘法干扰,导致他走火入魔,那么整个龙仪卫也就完了。

    不论是黄远河还是太后,都有能力有无耻去做这件事情。

    宋征考虑再三,没有进入小洞天世界闭关,因为小洞天毕竟不是大世界。天条是不同的,在小洞天世界内感悟天条,很容易产生偏差,导致晋升失败。

    而到了这个层次,每一次的提升,必然要经过一些“劫难”,被敌人干扰,也许就是他的劫难。

    周圣虽然没有能力让他战胜镇国强者,但是能够尽量以灵阵遮掩,试图“蒙蔽天机”,不被镇国强者们察觉到这件事情。

    ……

    马牧野带来的风波终于逐渐平息了下去。

    在旁人看来,这是宋征和太后之间达成了一种“默契”,太后不再用职权划分严格约束龙仪卫,宋征也不再用叛军余孽不断地攀咬肃卫。

    但谁都明白,这只是争斗暂时停止,大家你死我活,还有一场恶战。

    商云光接连拜会了“宋征”三次,然后他就察觉到不对劲了。“指挥使大人”和以前不大一样。

    商云光隐隐感觉到,以太后的性情,不大可能在这个时候进行什么“默契的妥协”,因为妥协的结果,必然是肃卫的颜面大大受损,对于一个朝廷的机构来说,没有威信,以后如何办事?

    她要让肃卫压过龙仪卫,必定会另寻方法,抵消马牧野事件的影响,而后继续强势推行职权划分。

    太后的“退让”只有一个原因,她有阴谋。

    商云光拜会宋征以提醒指挥使大人,但是“宋征”连连点头并且表示一定“慎重处理”,却一直没有什么应对。

    三次之后,他感觉到指挥使大人的能力忽然“下跌”,这很不正常。

    商云光猜测之后,大约明白是为什么了,但是心急如焚。宋征若是不能及时出关,后果不堪设想。

    ……

    太后面前一道珠帘遮住了容颜,安步出了皇宫。

    这一路上,皇城内无数的太监宫女、禁军护卫,不论修为高低,对太后全都“视而不见”。镇国强者的神通展开来,无人都能抵挡。

    她走出了皇城,走出了京师,一直来到了那一片紫竹林海外面。

    童子已经在竹门下等候,她是当朝太后,是镇国强者,是黄天立圣教的圣后,当然是不同的,哪怕是慧逸公,也不能轻慢。

    童子上前相迎,躬身行礼道:“您请随我来。”

    紫竹林海中,风声呼啸,掀起来一片片碧绿的浪花。小童子在前,太后在后,似乎三两步,又似乎三两个月,他们来到了一座恢弘的大殿前,此处似有神人居住。

    从外面看,绝想不到浩荡的紫竹林海之中,竟然还有这样一处建筑。此地虚空特殊,不亲至便是普通镇国也无法察觉。

    童子将她引入大殿,这才道:“您请稍作,我去请老爷出来。”

    接见太后,礼制更高,此处大殿才合适。

    太后等了时间不长,就见慧逸公着了一身玄色长袍,从殿后走来,她起身相迎,以修士的礼节相见:“阁下。”

    慧逸公淡然颔首:“圣后请入坐。”

    太后坐下来饮了茶,道:“我教有秘法,可为阁下解脱和洪武天朝之间的因果。”

    慧逸公却面无惊容,说道:“世间宣称有此类秘法者多不胜数,黄天立圣教虽然神秘深奥,却终究是世间宗门,超脱不得此方世界,如何能助我解脱因果?”

    太后在珠帘后吟吟一笑,问道:“谁说我黄天立圣教乃是此方世界的宗门了?”

    慧逸公看了她一眼,略作停顿后,道:“之前不曾留意,圣后这么一说,老夫朝‘前’一看,原来当真如此,之前倒是小觑了你们。”

    太后语气诚挚道:“这当然会对阁下有一定的损伤,但总好过深受王朝牵连,最后飞升无望。”

    慧逸公问道:“需要老夫承诺什么?”

    太后道:“您很明白,只要撒手不管即可。”

第三六二章 升天之路(下)

    慧逸公有些犹豫,这样会让他违背之前的承诺。他是镇国强者,已经到了“言出法随”的程度因为本身已经在天条之中占据了位置,所以每一句承诺都相当于天条见证。

    太后和黄远河也是一样,他们可以有所隐瞒,可以刻意回避,可以故意引导,但不能轻易做出承诺,一旦说了哪怕是对敌人也要守信,是同样的道理。

    当然镇国强者也有各种办法“绕过”这些承诺,不过若非事先就有准备,并不容易做到这一点,毕竟天条难以蒙蔽。

    到了慧逸公这样资深的层次,比太后和黄远河能够看到的更多更远,“绕过”承诺并非毫无隐患,还是要仔细评估一下得失的比重。

    “圣后请回,老夫三日后给你答复。”

    太后微一躬身,站起来在童子的引领下离去。大殿中的气氛越发显得凝重而深远,慧逸公独自坐在其中,双眼中有星辰幻灭,有纪元交替,他岿然不动,心中却以大神通推演着,计算得失。

    ……

    太后回到了皇宫中,阴影中圣教主出现,问道:“成功了?”

    “他需要三天时间来计算得失,”太后微微一笑:“不过他一定会答应的,因为他最终会发现,只有我们圣教,才有办法应对灵河之难。”

    圣教主有些沉默,身体似乎又往黑暗中依靠了一下,良久才发出忧郁一叹。

    他知道圣后对权力的**,但这个时候就将灵河大劫抛出来,已经违背他的本意。可是他没有阻止圣后,男人有宠爱,他们会明知道不对,却做不出正确的选择。

    圣后回头看了一眼黑暗,忽然一笑,那一张刀锋一般冷厉的面孔不见了,一如数百年前初见时的烂漫。

    圣教主哼哼了一声,转身走了,他知道自己抵挡不得,于是逃走。

    圣后哼着小曲儿,心情不错。

    ……

    宋征于冥冥之中睁开了“双眼”,看到自己位于一片特殊的层面上。在这里世界的构成不再是一幕了然的“物质”,而是一道道特殊的“线条”。

    这些线条有的笔直有的弯曲,有的不断颤抖变幻莫测,有的却坚固刚硬亘古不变……他看着这些各自不同的线条,忽然明白过来:这是天条!

    各种天条笼罩,他“往下”一看,看到了整个世界,哪怕是镇国强者,也在这些天条的笼罩之下。

    他在其中看到了七杀妖皇,看到了剑冢仙子,看到了魔教教主!

    他迷醉其中,天条若有意识,恐怕会极为自傲,因为是它们在真正的掌控天下,一切的一切,哪怕已经是飞升强者,也要遵循它的“规则”行事。

    然而他渐渐感觉有些不大对劲,一时间却又找不出问题在哪里。他仔细观察领悟着这些天条,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自己的领悟,已经足够这一次晋升,忽然之间他明白自己为什么觉得不对劲。

    因为这天下,一切都在天条的笼罩之下,却有一对例外:灵河、冥河。

    宋征猛然又想到了,自己打通脉河的时候,观相的便是灵河和冥河。这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灵河和冥河,一为人族修真之始,一为妖族之始。但是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其实轻易都不得靠近这两条大河。

    从这个层面上来说,这两位“始祖”对于后代都不甚友好。

    而现在,宋征又看到它们不在天条之下……再联想到之前曾经目睹的灵河水战,感觉整个世界下,隐藏着什么可怕的大秘密,而自己正在逐渐接近这个秘密!

    世间神话稀少,便是有所流传,也都支离破碎,让人难以从其中得窥苍穹之上众神的来历和威能。

    天火从天而降,却带着让人无可抗拒的神通,它偏生选择了天断峡谷,于冥河和灵河距离相当……

    幽冥之下,鬼司衙门似乎一片混乱,彼此职权不清,暗有争斗!

    上一个纪元的生灵不肯退去,隐藏在绝域之中成为古妖,它们还在恋栈这什么?

    一个个疑问从宋征的脑海中冒了出来,这些都是他修行多年以来接触到的真正的古老秘密,现在看来,其实这些谜团之间互有联系,互为因果。

    他心中存留着这些疑问,不免就会努力思索。而现在他处在这个层面上,当然又想从天条之中找到答案,这般再去看天条,似乎和刚才又有些不同了,能够看得更加深入一些。

    原本这一次,他的提升需要至少将七道天条补齐完整,这一次竟然足足领悟了十条。

    但是对于他解答那些心中的疑问,却是毫无帮助,他遗憾一叹,再次闭上了“双眼”。

    于是,轰鸣之声渐渐而起,他的阴神退出了天条层面,身躯当中,异变发生,庞大的力量以天条为根基,将他的境界一层层的推高,不多时,宋征已经感觉到自己逼进了那个“层面”。

    这就好像溺水的人被困在了水下,只差一点就可以冲出水面。可是那水面就好像是一道封锁一般,硬生生将他憋在了下面。

    宋征并不是简单地溺水者,他不慌不忙,一次次的催动着力量,感觉自己每一次都能够距离“水面”更近一些。

    他此次有十道完整的天条作为基础,因而信心十足。

    等到第九次冲击,轰的一声他凌空而起,游目四顾,自己漂浮在了灵阵中央。下面无数元玉、玉精、玉髓、玉髓化为齑粉。头顶上,用以蒙蔽天机的浓雾也已经变得十分稀薄,无法继续坚持下去。

    他朝跌坐在一旁的周圣颔首致意,而后把手一挥,收了整个灵阵。

    一道圆融明亮的光芒,透过了龙仪卫总署衙门的大阵,投射到了天空中。

    今日的京师,原本乌云密布,暴雨将至。街边的小商小贩收了货物抱在怀里,挤在店铺的屋檐下,无奈的看着老天。

    电闪雷鸣之际,忽然从龙仪卫中射出一道金光,瞬间穿过了浓重的云层,直达九霄之上。

    于是顷刻之间浓云驱散,重见天日,金光逐渐扩大,笼罩住了整个龙仪卫。而京师民众凝望这道金光,竟然感觉到一种上升之意,似乎当中有什么东西正在不断地升腾而起,似是飞升,又似鱼跃龙门上天接应!

    民众哗然,那些小商小贩们下意识的双膝一软跪拜了下去,对着那一道粗大的金光叩首,口中念念有词。

    百姓们也不由得心生虔诚,总觉得自己这一生,并非全无希望。

    京中权贵们却是一片沉默,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宋征提升为玄通境后期,竟然产生了如此异象。

    太学中,学子们议论纷纷:“此乃何等异象?”

    有那学识渊博之人,便说道:“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我朝不曾有过,前朝也不曾有过,外朝更未出现过。”

    “待我去查查书册,看看上个纪元可有此等异象。”

    不用学子去查,太学中的教谕、祭酒等老修,境界未必很高,却都是强闻博记之辈,他们惊疑不定,彼此摇头非常肯定:“前无古人。”

    他们都是文修之中的老学究,于是津津有味的议论起来:“以先生之见,此等异象应该如何命名?”

    教谕们各自说了自己想出来的名字,比如“改天换日”“云开雾散”“天地清明”之类,却总觉得词不达意。

    于是大家一起请教祭酒:“大人觉得呢?”

    祭酒其实已经拈着胡须思量了好半天,有了腹稿,这才开口道:“以老夫之见,当叫‘升天之路’!”

    说罢,又洋洋自得摇头晃脑一番,自觉比属下那些词不达意隔靴搔痒一般的命名要强胜很多。

    一群教谕们也连连点头,觉得祭酒就是祭酒,这个名字非常贴切。

    如果是普通人,这个名字当然很不吉利,但是对于修士来说,却是难得的好彩头。

    只是大家称赞的声音却是逐渐低沉了下去,人人眼中都露出了一丝异样。老祭酒大人也慢慢皱起了眉头。

    他们是一群老学究,于修行上可能没什么进步的希望了。但他们对于这个世间非常了解,他们能够接触到的秘密要远远超过一般修士。

    这世间已经有多少年没有人飞升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宋征展现了异象“升天之路”?!

    老祭酒想了又想,道:“这个名字……从来没有出现过,咱们也没有就此讨论过。”教谕们纷纷点头:“不曾有过、的确不曾有过。”

    这名字若是从太学中传出去,必定会让他们这一群老家伙沾上因果。

    太后、黄远河和宋征正杀得难分难解,这样一个名字传出去,恐怕太后和黄远河会认为他们在为宋征造势,而宋征会认为这是在捧杀自己。

    两边不讨好。

第三六三章 何谓道(上)

    皇城当中,太后孤傲的立于正殿之巅飞翘的屋檐上,一身凤冠霞帔,就好像真正的圣兽凤凰一般。

    她望着那一束升天金光,心中也是惊疑不定。

    黄天立圣教的根脚远超世人想象,她身为圣后,知道很多可怕的秘密。这许多年来,为何无人飞升?原因她是知道的。

    可是现在,这样一道异象似乎是一种昭示:难道宋征那小贼,是这世间重启飞升之路的关键?

    身为修士,没有人能够在飞升这个诱惑面前保持心止如水,太后也不行。

    在这一瞬间,她甚至有放弃一切计划,努力培养宋征的念头。但是很快,她就冷笑了:“飞升不过是个骗局罢了。

    飞升之前,你是世间之巅。飞升之后不过是一员小卒供人驱使。飞升过程更是要经历天劫,九死一生,何苦来哉?”

    她一声冷笑,下了大殿,融入整个皇城当中,感觉到权势在手的那种掌控,满意的笑了这才是本宫想要的。

    ……

    黄远河内心挣扎着。

    他虽然是这世间面皮最厚的文修,但毕竟也是文修。太后看出来的东西他也能看出来。宋征很可能是世间重开飞升之门的关键,他乃是文修镇国,再进两步便可触及到飞升的门槛。

    这对于他来说,有着巨大的诱惑。

    可是放弃现在一切,只为了去搏那虚无缥缈的一线希望?首辅大人逐渐冷静下来,苦恼一叹,该怎样还是怎样,而接下来更要防备宋征用这异象来做文章,招揽人手。

    他心中做着计划,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上升入天的金光,心下轻叹。

    ……

    慧逸公还在推演之中,却也忍不住转头去看了一眼那一束金光。

    恍惚之间,他的推演迟滞了片刻并非他心神失守,而是因为这个异象在慧逸公眼中看来更加重要,需要作为推演的一个因素考虑进去。

    他轻轻摇头,之前的一切推演白费了,得从头开始。

    “这小子。”他似夸赞、似抱怨的一句。

    ……

    商云光一直忧心忡忡,但是看到这异象的那一刹那,他在府中大笑数声,开怀无比。

    他是宋征在朝堂上的力量,有了这一道异象,他为宋征“鼓吹”起来就会言之有物。飞升的希望,对于这世间绝大部分修士来说,都是最为终极的追求。

    太后那种的毕竟是极少数。

    他之前担心宋征因为闭关,来不及应对太后的计谋,现在看来,这异象便是一道大杀器,足以抵挡可怕的阴谋。

    异象还未消失,他已经悄然出了门去,暗中开始执行一个他早就做好的大胆计划。

    ……

    “升天之路”这个叫法最终还是流传出去了,并且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在京师上层飞快传扬。

    太学祭酒战战兢兢,越老越怕死,生怕受了连累,可是查来查去,他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泄露出去的。

    这几天茅正道和烈北涛在揽月楼吃酒的时候,已经听到好几次,隔壁的人感慨万千:“升天之路啊!这可是大祭酒亲口说的。”

    “他说与不说又有多大区别?整个京师都亲眼所见,那一束金光直通苍穹之上,升腾之意分外明显,我当时便有感觉,似乎是……重新打开了世间莫不是通往上天的道路,只是一时间没有往飞升上想。”

    “莫不是一种昭示?”

    “什么昭示?”

    “鸡犬升天?”

    附骥了宋大人,将来他飞升了,也能携带几位“仙仆”。

    这不是没有先例的,古老的传说中,鸡犬升天的例子极多。

    因为异象太过惊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这一道“升天之路”上,反倒是让大家忽略了宋大人已经是玄通境后期的事情了。

    宋征进入京师才多长时间?又有提升。只有黄远河暗中吃惊:在这么下去,恐怕不出一年,他就会成为巅峰老尊!

    他在玄通境初期的时候,已经能够杀败东郭阳和申屠鬼才,真的成了巅峰老祖,只怕除了镇国,再也无人能够压制他。

    对于他来说,将会是极为困难的局面。他不能出手,那时候宋征岂不是实际意义上的京师无敌手?

    他心中阴沉起来,当机立断对身后的黑影吩咐道:“之前的谈判加速,只要宋征答应以老夫为主他为辅,就可以和他联手。其他的条件都可以放宽。”

    “是。”黑暗中,有人领命而去。

    ……

    宋征出关了,可是石中荷却不见了踪影。

    之前为了表现的“一切如常”,石中荷一直跟在宋征的替身身边,现在他出关了,石中荷终于撒欢而去,不知道跟奸夫寒九江浪到哪里去了。

    柳成菲带着两位花魁随行伺候,柳成菲现在看向宋大人的目光已经满是了崇拜:本大小姐看上的男人果然不凡!二十岁的玄通境后期,放眼整个灵河东岸,谁能争雄?!

    于是最近越发低眉顺眼,将大小姐的性子尽数收敛,乖巧了起来。

    两位花魁也是小心伺候,心中有着奢望:若是柳大小姐成了指挥使夫人,她们至少也是个填房。

    宋大人的权势且不必多说,现在看来镇国有望,镇国强者的枕边人这名号听了就让天下女子浑身燥热。

    修云起始终一身冰冷的跟在宋征身后,忠实的履行着卫队头子的职责。他是不了解这些女孩子的心思,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对柳成菲说:可惜这男人没看上你。

    也会对两位花魁说:可惜柳大小姐最多也就是个填房。

    宋征最近小日子的确很滋润,因为柳成菲做得一手好丹食,比不得苗韵儿,但是在洪武天朝也是出类拔萃。

    他将黑豆唤了来:“有件差事交给你去办。”

    黑豆性情向来跳脱,猴子一般的清闲不住,在京师这些日子,早已经感觉浑身黑毛都长了三寸。

    “大人请吩咐。”

    宋征看了他一眼:“很危险。”

    黑豆眨眨眼:“可能会送了小命?”宋征点点头:“很大可能。”

    黑豆想了想,叹了口气道:“还是我去吧。其他的弟兄们都有各自的用处,石头那傻丫头又有了人家,总不能让他去。

    我去。”

    宋征点了点头:“将此物,送去西河郡,交给两位镇国。”

    他取出一包茶叶,正是当初慧逸公的童子给他的那一包紫竹灵茶。

    黑豆收好了,跪下去给宋征磕了三个响头:“大人我去了。”他飞快而去,在外面换取了公文,一路往西河郡而去。

    修云起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宋征也沉默了半晌,摇头道:“是福是祸我也看不透,天机难测啊……”

    他有“天机感应”只能,却只限于自身,想要看透别人的“机缘”力所不能也。

    他只告诉黑豆此行有大凶险,因为毫无疑问太后和黄远河都会有神念暗中监视两位镇国。黑豆必定会遭遇两方力量的截杀。

    但是同样这一次的任务也藏着大机缘。

    他不信两位镇国当真对龙仪卫的事情不闻不问。范镇国虽然冷静,却并非冷血之人。心中对于肖震、对于龙仪卫必定还有几分香火之情。

    胡震国更是性情中人,平生恣意放纵,他的镇国之道便是“快意平生”,对龙仪卫撒手不管,想必是因为自己还不够资格,而不是他对龙仪卫当真毫无挂念。

    黑豆去了,若是能够入两位镇国的法眼,前途不可限量。

    宋征本想借着这一次的提升,对于天条的掌握,尝试着推演出黑豆此行的前景,然而多次尝试却连连失败,只看到一片迷茫,如海上大雾。

    修云起淡淡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看他小子的造化了。”

    宋征没有再说什么,低头开始批阅公文。等他休息的时候伸了个懒腰,修云起终于开口问道:“你……何时可成阳神?”

    宋征微微一笑:“我还以为你真能忍住不问呢。”

    巅峰老祖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宋征正了正神色,道:“从北方战场至今,先生有什么感想?”

    修云起默然片刻,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不知路在何方……”

    宋征却深有感触:“大道禁绝,飞升无门,我辈修士路在何方?”

    “人妖殊途,仇恨深重,天下灵妖永世龟缩?”

    修云起补充:“我心彷徨,不见荣光,不知老夫的镇国之路是否已经断绝……”

    宋征一皱眉头,这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了。身边众多的巅峰老祖中,他最看好未来有希望问鼎镇国之位的反倒是修云起。

    修云起前半生拘于秘境之中,遇上自己之后,人生大变成了阶下囚,可谓大起大落经历丰富。

    而后他在北方战场磨练,以一敌百,战力惊人战功彪炳。按说在这一阶段,无论是心性还是对于大道的累积都已经足够了。

    他游历天下开阔眼界,而后进入京师,靠近龙庭,以养自身。

    宋征本以为有这样的精彩一生,他早已经看清了自己的镇国之路在何方,却没想到修云起竟然时至今日一无所获。

    所以修云起表面镇定心中惶惶,宋征完全可以理解。

    他暗叹一声道:“这便是大道啊!”

    沉重而无解。

第三六四章 何谓道(下)

    他没办法给修云起指点什么,虽然他已经看清了自己的路,但每个人都是不同的。

    他也没有回答修云起的问题,何时能成阳神?他似乎只差一步,却完全不知道这一步到底什么时候能跨出去,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跨出去。

    可能明日机缘到了,便可一蹴而就;也可能直到他成就镇国之位,也仍旧未成阳神。

    ……

    宋征传书给林震古,请他和几位摘星楼的老人来一趟总署衙门。

    他当然可以表现的更加“礼贤下士”,但今日是不同的,他要给他们的东西非同小可,他可以亲自主持大局,或者说,是由周圣来主持大局,但他“分身乏术”,也正需要这些老人家帮忙想个办法。

    林震古这一帮老家伙跟别人不同,整个京师都在震惊宋大人“升天之路”的异象,唯独他们整天想的是:宋大人出关了?欠我们的东西是不是该给了?

    是的,按照老怪物们的思维,就是你宋征欠我们的,你有好东西不交出来让老爷子们研究,实在是罪大恶极,不可原谅。

    林震古已经快有些压制不住了,好在宋大人传来了消息,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暗自窃喜不已。他可比这些老怪物们更明白宋大人可以拿出什么样的好东西啊。

    一群老怪物风驰电掣的杀进了京师,遁光快如闪电,守在城门口的修兵迎上前来正要和吃阻拦,他们已经嗖一声冲了过去,两个倒霉的修兵,被带的陀螺一样原地飞转。

    等他们晕晕乎乎的停了下来,愤愤不已的跟队正说道:“头儿,这里可是京师,您就看着他们这么嚣张?”

    队正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两个手下:“笨蛋,那是摘星楼的老怪物们,你敢拦他们,没吃耳光已经算你走运了。拦他们?得罪了这些老家伙,整个龙仪卫都不会饶了咱们。”

    他拍了拍两个手下的肩膀:“别多想了,竟是这么大,别说咱们了,就是咱们九门提督大人,也是谁也惹不起……”

    老怪物们冲进了龙仪卫总署衙门,门口的校尉们也没胆子阻拦,乖乖让开一边放他们进去,只是一个个愁眉苦脸:“今日又要被百户大人责骂了。”

    他们终究是职责所在,不敢阻拦是不敢阻拦,渎职是渎职。虽然就算是百户、千户大人亲自站在门口也不敢阻拦,但被责骂是不可避免的。

    林震古跟修云起打了声招呼就进去了,见了宋征,老家伙很没有节操臊眉耷眼的叫起了委屈:“大人,我可是尽力了,实在是拦不住他们呀。”

    他两只眼睛闪着绿光,充满了期待,宋征一眼看穿林老头儿比那些老怪物们更恨不得马上把自己要拿出来的东西抢过去。

    但是今日,他却没有了往日的平易近人,他端坐在位置上,面前早已经摆上了一排蒲团。宋大人抬起手来:“诸位请入座。”

    几个老怪物已经不耐烦了,叫嚷起来:“大人,总是欠账不合适,你须得一言九鼎,该不会是想赖账吧……”

    宋征气势幽深,强大的阴神凌空升起,神通“虚空神镇”凝而不发,自有一股上位者的威严。

    哪怕是摘星楼中的这些老怪物们,也渐渐低下了声音,不敢再倨傲行事,在林震古的眼神示意下,一个个乖乖入座,并且整肃了衣冠,危襟正坐。

    宋征等他们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这才开口道:“世人愚钝,轻易得手便不会珍惜,故而古之圣人有云:法不可轻传。”

    林震古的一颗心猛的提了起来,宋征之前给他的那些东西都是非同小可的,每一次都能够让他有显著的提升。他现在进位灵宝五阶的水准,可以说宋大人居功至伟。

    但是宋征之前拿出那些东西来的时候,显得轻描淡写,从来不曾如此郑重。更不会用“法不可轻传”来提点。

    老怪物们一头雾水,莫名其妙:只是要一些器方而已,哪怕是你手中有好东西,但上升到了“法不可轻传”的地步,是不是有些过了?

    而且说什么“轻传”,我们可都是你的老前辈,你凭什么说要给我们“传法”?未免有些自以为是吧。

    老怪物们往旁边一看,只见林震古格外慎重,已经将双手按在了腿面上,身躯微微向宋征方向倾伏,低下了头,摆出一副受教的样子来。

    老怪物们的确是不通人情世故,但他们活的年岁长久,很多事情一眼扫过去就知道不对劲。比方说林震古这老家伙在摘星楼里眼高于顶,他却能够这样老老实实的聆听教诲,那就说明宋大人绝非吹嘘。

    这个时候要是跳出来质疑,恐怕宋大人拿出来的好东西就没他的分儿了。

    于是老家伙们一个个学着林震古的样子,摆出了私塾小童子聆听教诲的样子,让宋征一时间有些不太习惯刚才这些家伙还有些倨傲,怎么转瞬之间这么乖巧了?

    对于老怪物们来说,只要有好东西,老脸什么的要不要无所谓啊。

    宋征暗中颔首,至少他们这个态度是好的。于是他不再多言,去了一枚体积明显大了很多的玉符出来:“诸位可以随意查看。”

    他在灵河水战中,得到了灵河战舰的炼造图纸。不过手中的这一枚玉符,乃是他转录出来的。

    林震古兔子一样嗖一声窜了上去,抓起玉符便将神识渗透进去。宋征只来得及喊了一句:“前辈不要着急……”

    林震古已经一翻白眼,浑身僵直咕咚一声倒了下去,在地板上砸出了咚的一声。

    宋征一抬手,凌空托住了那枚玉符没有摔在地上。

    老怪物们惊讶不已,因为林震古这个状态他们一眼就看得明白:这是一次性融入脑海中的讯息太多,以林震古的阴神修为,急切之间处理不完这么多的信息,当场昏厥了!

    林震古可是灵宝五阶水准的炼造大师,而且阴神修为也是在场所有老怪物中最强的,他竟然瞬间晕厥,这让大家吃惊不已。

    若是一般人,此时只怕会怀疑宋大人居心叵测,或者是畏惧那枚玉符不敢上前,但是这些老怪物们不是一般人,一个个两眼放光,盯上了那枚玉符。

    所有人都知道,这里面有真正的“宝贝”!

    宋征看到这一群老狼,无奈的把手臂一环,先护住了玉符,吩咐道:“先把林老前辈唤醒,我再来解说。”

    老怪物们猴急不已,距离林震古最近的一个,粗暴的一脚踹在林震古的身上,把他给踢醒了。

    宋征:“……”

    林震古一骨碌爬起来,顾不上自己丢人,发了神经一般的高喊道:“神具!一定是神具!”

    老怪物们当即哂笑:“瞎胡扯,神具只是一个传说……”然后就自己说不下去了,因为他们马上反应过来,除了神具,还有什么样的炼造器方,能够让林震古当场昏厥!

    林震古已经扑上去去,宋征急忙护住玉符:“前辈且慢。听我一言。”

    林震古坚定无比:“无需多说,这东西我要定了!你说吧,要我老头子做什么,就算是卖身给你们龙仪卫都行!”

    宋征一头冷汗,让大家先冷静下来:“此物……庞大深奥,绝不是一时半刻能够看个透彻的。”

    “诸位莫要着急,还请一同出手,将器方显化出来,大家共同观摩,不要贪多,免得又像林前辈一眼昏过去。”

    林震古倔强:“老夫偏要……”

    宋征有些无语,如此任性的林震古,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了。他知道自己拿出来的东西的分量,炼造大师们如此丧尽节操,倒也是情有可原。

    其他的老怪物们早已经等的心焦无比,纷纷催促道:“就按照大人所说行事,林老哥莫要固执了。”

    大家一起发力,将器方在虚空中显化了出来。这一看,人人震惊,彻底痴迷。

    宋征等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诸位……”

    老怪物们没有一个听见的,完全沉醉其中,对外界的一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宋征无奈苦笑,只好由着他们,然后自己在一旁饮茶等候。一直过了整整四个时辰,才有老怪物一声长叹:“学艺不精啊,这么庞大深奥的神具,恐怕一时半会根本无法参悟透彻。”

    其余的老怪物也逐渐的退出了那种状态,以林震古为首,慢慢坐了下来。他们站了四个时辰,毕竟是年纪大了,就算是修为精深也会感觉到有些疲惫。

    于是席地而坐,也不管什么仪态了。

    林震古激动而感慨:“没想到啊、没想到啊,有生之年竟然真能看到灵河战舰的炼造器方!”

    宋征意外的看着他,林震古也恰好转过头来,对他苦笑道:“老夫的来历,大人想必也有所耳闻。我出身世外天门,宗门距离灵河很近,那些可怕的神具战舰在灵河中征战,对于任何一个东岸的世外天门来说,都是极大地威慑。”

    宋征问道:“前辈曾目睹过灵河水战?”

    “没有。”林震古摇头:“这种级别的水战,也不可能时常发生,往往数百年才有一次。我只是看过宗门内的战斗虚影。”

第三六五章 计划展开(上)

    宋征对于当时目睹的那一场水战,有着无数的疑问,正好趁此机会问出来:“他们全都来自灵河西岸?”

    林震古点头:“我东岸谁能连造出此等神具?就算是那些河岸边的世外天门,倾尽了门派之力,恐怕也只能打造一具,而那舰队,动辄数十艘甚至上百艘的神具战舰我东岸没有那个能力。”

    宋征费解:“为何东岸和西岸的差距如此之大?同为灵河孕育,同为天下生灵,天下不公啊。”

    他心中其实还有另外一个疑问:冥凰古舰。

    传说当年冥凰从幽冥之下反上苍穹,率领的便是一支庞大的舰队。而他曾经得到天火的赏赐,拥有一艘冥凰古舰。

    尽管冥凰古舰已经彻底损坏,但他能够推测出冥凰古舰不如神具战舰。

    也就是说,冥凰的那支舰队,很可能不如他在灵河上所见的大战的两只神具舰队。

    冥凰的舰队已经拥有了虚空飞遁,反上苍穹的能力,为何灵河西岸的那些修士,却只是在不停厮杀,没有想过逆上苍穹呢?

    世间从来不会缺少有野心的疯子,他们不会存在什么敬畏,只会去想“彼可取而代之”。

    林震古答道:“苍天何时有过公正?我当时在宗门内,就有人猜测,只怕灵河九成以上的天地元能都流入了西岸,东岸能分到的少的可怜。”

    他又说出了一个外界所不知道的秘辛:“灵河从东岸深入的话,只能抵达河中大约千丈的位置,然后就会遭遇虚空屏障,无论如何也闯不过去了。”

    宋征一愣:“灵河宽广无边,河面宛如大海,东岸却只能深入千丈?”

    千丈听起来很远,可是跟整个灵河一比,九牛一毛而已。

    林震古点头:“西岸的修士也曾经尝试闯过那一片虚空屏障,却没有成功过。那一道屏障,决定了两岸的修真实力,对我们十分不公,却也算是一种保护,阻拦住了西岸的修士,否则东岸只怕已经被征服了。”

    宋征默然,他认可林震古所言,同时心中的疑惑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增许多:“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情况?而西岸的修士们,不停地发动灵河水战,损耗巨大,所图为何?”

    林震古摇头:“没有人知道。只是在河岸边的世外天门中间,一直流传着一个有关大劫的传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始,大家觉得那一片虚空屏障,总有一天会消失的。”

    其余的老怪物们一声惊呼,若真到了那一步,东岸拿什么去抵挡这可怕的神具舰队?!

    宋征心中不禁将神具舰队和天火进行了对比,可是最终的结果仍旧觉得天火更加可怕这个结果让他颇感恐惧却又有一些欣慰。

    天火降临在东岸而不是西岸,似乎是一种预兆,或许东岸并不像世外天门想象的那么孱弱,一旦西岸杀过来,毫无抵抗之力。

    他斟酌着问道:“若我龙仪卫全力支援诸位,这神具战舰,要多久能够炼造出来?”

    老怪物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林震古苦笑一下,道:“大人这是为难我们啊,但是看着器方,我们都不知道多久才能研究透彻,想要打造出来……唉!”

    宋征顺势道:“我对于这神具战舰,倒是有些心得。”

    老怪物们眼睛一亮,这东西是宋征拿出来的,放在她手中恐怕已经很长时间了,他当然会暗中揣摩。而且现在看来,宋大人深不可测啊。

    “不过本官公务繁忙,恐怕没有时间和诸位共同研究。”他说道:“但是本官可以分神一道,置于傀儡战兵之中,如此一来就可以心分二用,协助前辈们尽快连造出这一艘神具战舰。”

    老怪物们大喜:“如此甚好!”

    宋征在灵河上见过神具战舰对抗镇国强者,若是能够炼造出来,虽然仍旧比不上镇国强者的灵活性,但威慑力却要超过一般的镇国。

    一群老怪物们急不可耐,当场帮他炼制了一具十分灵活的机关人。宋征也顺势分处一团“宝蓝分神”,落入其中。宝蓝分神似乎是在宋征的操控下,适应了一番后,便举止得当,十分有理。

    但他开口的第一句话是:“样子丑了点,也罢,我回头自己调整。”

    大家都以为这是宋征在说话,一起看向了他,宋征心中暗骂周圣,却还是微微一笑:“开个玩笑。”

    宋征以宝蓝分神作为掩护,将周圣藏在其中。

    周圣的本体是周天秘灵,仍旧在宋征这里。他现在也是借助了宋征宝蓝分神的技巧,才能够身分二用,进入机关人当中。

    不过他毕竟不是阴神,也只能这样了,无法像宋征那样不断地“分裂”。

    一群老怪物们风驰电掣的又走了,不过这一次他们之中多了一个机关人。令人奇怪的是,这个机关人一路上都在不停揉搓着自己的脸……

    ……

    北山大营,朝廷的任命终于下来了,秦史接任“宁远将军”,统领整个北山大营。

    这段时间,一直紧绷着心思的秦史终于松了口气,这一项任命意味着宋大人在朝堂之上的胜利,他“反”出了家门,投靠宋征,虽然在父亲面前说的十分笃定,但心中怎能没有忐忑?

    这可是关系到自己的身家性命!

    现在,终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只不过任命下来的当天,就有七八名军头离营而去,秦史暗暗冷笑,他知道用不了多久,这些人的调令就会下达,自己只能看着他们带着手下离去。

    但他一点也不心疼,宋大人之前跟他谈过关于北山大营的计划,这些军头便是不走,也早晚被他剔除。

    黄远河和宋征的谈判已经基本敲定,宋征要了北山大营,黄远河答应了,所以才有了秦史的任命。

    但是黄远河当然不会把北山大营这样凭空给了宋征,所以那些实力军头都会调离,留给宋征一个空壳子。

    ……

    几乎是同一时间,紫竹林海的大殿当中,重新将宋征的“升天之路”作为一个变数,添加进推演中的慧逸公恍然大悟,终于有了结果。

    童子在殿外等候了很久,看到老爷“回神”,这才敢轻声询问:“老爷,太后已经等了半天了。”

    慧逸公点了点头,想到自己推演出来的那个结果,却有些犹豫,不知应该怎么跟太后商谈。

    童子在外面等候着不敢催促,慧逸公最终还是起身来,哪怕是结果难明,但他是资深镇国,没有躲闪退让的道理。

    太后是依约而来,而慧逸公是因为中间出了宋征这个变故耽误了时间,才让她多等了半天。

    太后并无抱怨,见到资深镇国立刻起身相迎。慧逸公歉意道:“中间出了个变故,你也知道的,所以老夫的推演慢了一些。”

    太后淡淡一笑:“一个运气不错的小子罢了。”

    慧逸公看了她一眼,太后有些不自然,她身为镇国,本不应如此轻率的说话,但她对宋征恨之入骨,敌视情绪十分严重。

    慧逸公坐下来道:“黄天立圣教的手段,可行。”

    太后听到这句话微微一笑不出意外,她提出来的方案到底如何,自己心中当然清楚。只不过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而已。

    但慧逸公却仍旧面无喜色,道:“但老夫的下场却未必好。”

    天后微微皱眉,有所猜测:“是因为那个变数?”

    慧逸公点点头,道:“圣后请回吧。”

    太后自是不肯如此轻易放弃,可是慧逸公已经做出了端茶送客的姿态,她恍然不觉之间,已经站在了紫竹林海之外!

    她心中骇然,第一次明白自己和资深之间究竟有多大的差距!

    童子站在竹门内,躬身相送:“太后走好。”

    太后疑惑而去:“慧逸公究竟推演出了什么结果,让他明知道可以挣脱国运束缚,却不愿和我圣教继续商谈下去?”

    紫竹林海中,慧逸公眼中有无数种可能的未来闪过,最终这些未来逐渐收束,归结为最有可能的一种。

    在这一种可能下,他挣脱了国运束缚,可是随后大劫来临,天地浩荡,有强大的不可思议的存在,从不知名之处而来,他也毫无还手之力,在这样的浩劫中,和众多的镇国强者一起陨落了。

    而且是彻底的形神俱灭,连一丝“希望”都没能留下。

    他被一只“大手”彻底掐灭!

    他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才再次睁开。这个结果,就是他使用了黄天立圣教的秘法,挣脱了国运束缚之后的最终下场。

    他不敢尝试,也正因如此,不仅是自己身死道消的问题,还要牵扯到一场“天地大劫”。

    “怎会如此?”慧逸公心中惊疑不定。

    但是支持宋征,就真的会有不一样的结果吗?

    事关自身道途,他自是不敢轻慢,略作沉吟便对童子说道:“老夫闭关三月,谢绝外客。”

    “是。”童子应了。

    他重新走入了大殿之中,开始了全新的推演,不仅仅要推演支持宋征的结果,还需要做出各种选择相应的结果,整个计划十分庞杂。

    ……

第三六六章 计划展开(下)

    荆州一座不起眼的小城,像这样的小县城,整个洪武天朝怕不是得有数万座,因而这种地方看似人来人往,反而是最不起眼的。

    宋征掩去了自身的气息,在孙辨非的陪同下走入了城中一家小茶馆。

    他在靠窗户的位置上坐下来,要了一壶茶,四样茶点安静的等候着。孙辨非还是那样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大人不喝我喝呀,大人不吃我吃呀。

    于是很快满桌子都是瓜子皮、花生壳之类。

    宋征也不以为意,只是饶有兴致的观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凡夫俗子。他们的生活平淡真实,一成不变。

    过了约么小半个时辰的样子,有一名微微驼背的老者走了进来,跟茶馆的人很熟,笑呵呵的打了几声招呼,坐在了宋征对面。

    宋征站起身来,态度尊敬:“您来了。”

    四奴把双手抄在袖子中,淡淡道:“大人请坐吧,老奴当不起。”

    宋征坐下来,让人换了新茶,为镇国强者倒好。四奴喝了一口,叹息道:“老奴无能啊……”

    宋征摇头:“不怪前辈,黄天立圣教狡诈无比,而且实力雄厚。”

    四奴道:“我想救太子,你想救肖震,但有件事情得先说清楚,我家太子目标乃是那个位置,若是太子和肖震都出来了,你们龙仪卫支持谁?”

    宋征一阵犹豫,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四奴冷笑道:“那个昏君有什么值得你们效忠的?!”

    宋征一声长叹,无奈道:“但是这种事情,我们做臣子的怎么能参与进去?只要牵扯到了便是弑君!

    我们或许不在乎什么名声,但是弑君乃是大因果啊,我辈修士不敢沾染。”

    四奴点了点头:“不求尔等支持,皇家的事情皇家自己解决。”

    宋征颔首:“如此甚好。”

    四奴问道:“何时动手?”

    “小子已经联络了黄远河,只要有您老的支持,我方两位镇国强者,黄天立圣教也有两位……”

    四奴意外:“教主也是镇国?”

    “应当不会弄错。”宋征道:“只是他们的教主可能因为某些原因不能轻易出手。”

    四奴慢慢点头:“二对二。”

    “只要牵制住黄天立圣教的镇国,别的事情,交给小子了。”宋征淡然而自信。

    四奴嘿嘿嘿的笑了:“老奴可是听说了很多有关大人的传言,你敢说这话,看来传言都是真的。很好,老奴跟你们干了。但是别忘了之后的事情你们不准插手,否则别怪老奴翻脸不认人!”

    宋征点头:“这个自然。”

    孙辨非自始至终没觉得面见一位镇国强者如何了得,他该吃吃该喝喝,等四奴步履蹒跚的走了,他才问道:“大人,真的要造反啊……”

    宋征恨不得抽他一巴掌:“胡言乱语!我们这是匡扶社稷!”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孙辨非撇撇嘴,混不在意:“造反就造反呗,也没什么了不起的。那昏君登记之后,没干什么好事,对天下百姓,对文武百官,对咱们龙仪卫,都不好。”

    宋征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走吧。”

    他对于皇位上的人并无忠诚,甚至之前肖震和石原河的那个计划,坐等皇帝驾崩他也是不赞同的,如果换了是他,他会更加激进。

    但是这些事情,只能藏在自己心里。

    孙辨非跟着他出了这座小城,走了几百里直奔京师而去,但是眼看着就要进京了,他却忽然改变了方向,往西南去了。

    “大人?”孙辨非不解:“咱们不回去了吗?”

    “还有人需要去见一下。”

    孙辨非一阵奇怪:还要见谁?

    ……

    傍晚的时候,孙辨非跟着宋征走入了一片绝域。

    他提心吊胆,护在宋征身边:“大人,夜晚进入绝域实属不智,不管有什么事情,请大人马上退出去,咱们明日再来。”

    宋征站在绝域里,听着远处传来荒兽的怒吼声,还有莽虫磨动牙齿的声音,不知为何,他心中忽然涌起了一股熟悉和亲切的感觉。

    在恍然之间,他仿佛回到了神烬山中。只是转过头来却看到了孙辨非的那张脸,顿时一阵失望。

    “走吧,白天他们可能就不在了。”

    宋征刚刚提升,孙辨非现在也没有能力强行将他带走,真打起来他估计自己撑不了多久……于是孙老祖很识时务,老老实实跟在大人身后,忽然远处一头巨兽怒吼,孙辨非一个哆嗦:“大人,你的保护我啊……”

    宋征:“……”

    约么七八里,孙辨非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周围时不时的钻出来一头巨大的莽虫,地上的各种虫子也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的在脚下爬着。

    “大人,”孙辨非紧跟着宋征,这些虫子让他感觉到一阵阵不舒服:“大人,情况不对,咱们回去吧……”

    宋征又往前走了一步,站在了一座山峰前微微一笑:“没什么不对的,咱们到了。”

    孙辨非看着那山峰,哗哗哗的有无数古怪的虫子从上面“流淌”下来,露出一个不大的山洞。有两位老祖从山洞里走出来,面目阴沉,神情不善:“指挥使果然是信人。”

    孙辨非看到他俩吓了一跳:“南荒虫祖,鬼虚老人!”

    宋征摆摆手:“找个干净的地方谈。”

    南荒虫祖嘿嘿狞笑:“怎么,难不成大人堂堂男儿,还会害怕这些小小虫豸?”

    宋征一言不发把脚一跺:轰……

    周围树上、山峰上,啪啪啪的无数虫子掉落下来,好像一场冰雹一般!它们掉在地上,全都一动不动,在南荒虫祖的“感应”之中,已经和这些“孩儿”失去了联系。

    顷刻之间他的脸色就变了,因为宋征一跺脚,震死了他数十万孩儿。

    “住手!”南荒虫祖一声大喝,宋征却毫不留情的连续又跺了两脚。

    轰!

    轰!

    虫落如雨。

    南荒虫祖心在滴血,但宋征一脸漠然,问道:“如何?”

    南荒虫祖咬牙切齿,却不敢再故作狂傲:“好,换个地方。”

    孙辨非骂了一句:“贱皮子!”

    南荒虫祖勃然大怒,宋征淡淡看了他一眼,他咬着牙忍了下了下来。鬼虚老人一直站在一旁,心中波澜起伏,想要为同伴壮声势,却不敢开口。

    他曾听闻,宋大人于空间天条上造诣精深。

    四人在夜下而行,到了一座干爽的山峰上。南荒虫祖远远地将自己的孩儿们散开了去,免得又被这个“辣手人魔”给摧残了。

    宋征看了孙辨非一眼,后者愣头愣脑道:“这里挺好的。”

    宋征一阵牙酸,下回绝不带这个夯货出来了。若是齐丙臣或是吕万民在此,早已经动手切削了石桌石椅请大人入座。

    孙老祖却以为大人是在征询他的意见……

    无奈,宋征只好站着,问道:“两位老祖远来京师却铩羽而归,想必是心有不甘的。”

    南荒虫祖心中怒火冲天,却不敢再胡乱说话了。他用眼神示意鬼虚老人,后者道:“大人何必假慈悲?若不是大人,我们兄弟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宋征摇头:“我是想要放过你们的,对你们下手的是申屠鬼才。你们怎么还恨上本官了?你们的那几个同党,若不是本官竭力保护,一旦他们落入肃卫手中,会有什么下场?哼哼。”

    孙辨非在一边看着,心中敬佩不已:大人撒起谎来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颠倒黑白,搬弄是非的本事也是好生了得,难怪他是大人!

    南荒虫祖和鬼虚老人对他的话当然是一个字也不信,但事已至此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

    鬼虚老人问道:“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指挥使大人命人给我们传讯,想要面谈,现在见到了,大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你们两位还有些用处。”宋征便依着他的话,很直白的说道:“本官给你们一个报仇的机会,若是你们做得好,本官帮你们消去案底,不会再被洪武天朝通缉。”

    两人相视一眼:“当真?”

    “自然是真的。”宋征傲然:“本官乃是龙仪卫指挥使!事后若是你们有意,本官甚至可以给你们一个三品供奉的身份,如何?”

    两人意动,鬼虚老人问道:“大人想要我们做什么?”

    宋征哂笑:“莫要高看了自己,本官还能要你们做什么,做你们最擅长的事情罢了。”

    两人狐疑:“造反?”

    宋征高深莫测的摇头:“破坏。”

    ……

    孙辨非自始至终,一头雾水,跟随着大人从绝域中出来后,一声感叹:“果然我这种人是玩不转朝堂的,哪怕是我有大人的战力,恐怕也要被官场的倾轧,碾压成了渣滓。”

    宋征瞅了他一眼:“我就当你这是对我的敬佩了。”

    孙辨非认真的点头:“真是敬佩啊,我对一切我自己做不到的事情,都只有敬佩。”

    宋征忽然感觉有些哭笑不得:“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敬佩你的运气?”孙辨非乐了,挠了挠头也不谦虚:“这倒是。”

    他又问道:“大人,咱们是直接回京,还是再去见一见别的人?”

    宋征停下了脚步低下了头。

    孙辨非有些奇怪:“大人?”

第三六七章 你死我活(上)

    宋征心中计算着,此地距离同州已经只剩下五千里左右的距离,以两人的修为,全速飞遁大约两天就可以一个来回。

    他很想回去看看哪怕是不能进入皇台堡的范围,只要远远一望,可以用心灵感受大家的存在也是温暖的。

    可是几经犹豫,他一声长叹:“走吧,回京。”

    他很冲动,但是不敢。

    他恐惧,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只有他这样经历过的才明白天火究竟多么可怕。天火将自己的“势力范围”限定在皇台堡,但是以宋征对于天火的了解,恐怕它真正能够掌控的范围不仅是皇台堡。

    最直接的证明就是密旨,它可以将封爵者投放到洪武天朝任何一个地方,而封爵者仍旧无法逃脱。

    若是他出现在同州境内,天火会不会一怒之下重新将他拘禁?他不敢冒这个险。

    所以他压下了心中的冲动,决然的返身往京师去了。

    ……

    虎狼营最近很热闹。

    北山大营在秦史接掌之后,基本已经废掉了。想要重新成军,需要的不仅仅是大量修真物资的投入,还有最为宝贵的时间。

    京师附近,几只重要的军事力量,禁军始终掌握在皇室手中,九门提督手下的九千“城营”负责整个京师的防御,是首辅大人的麾下。

    虎狼营就成了各方势力争相拉拢的对象。不管他们还有多少战斗力,总能壮个声势。

    任长野进出大营,都有亲卫营随行,前呼后拥只是表面现象,事实上是因为任长野越发感觉到了危机,要将自己最信任的力量带在身边保护安全。

    周寇跟随在他身边,他一向沉沉默寡言,配合着脸上的伤疤,越发显得阴森恐怖。哪怕是在强者如云的亲兵营中,也没有人敢招惹他。

    这一天,任长野先是去了大营以西九十里的一片荒山,和一位来自京师的古老勋贵世家的家主游猎,回来之后他的神情变得凝重。

    进入大营之后,他直奔自己的军衙哪怕是在大营中,他也缺乏安全感。

    关上了军衙厚重的包铁大门,他忽然喊住了周寇:“小周,你来一下。”

    其他的亲兵安生羡慕,周寇只是一脸淡然,身着仙甲,跟着任长野走进了后堂。任长野的一名心腹军师已经在等候着,看到任长野身后跟着的周寇,军师明显有些意外:“将军,选他?”

    任长野点点头,指着椅子对周寇道:“先坐。”

    而后,他对军师道:“小周虽然跟随本将军时间不是最长的,但是为人沉稳可靠,值得托付重任。”

    军师迟疑的点了点头:“尊将军之命。”

    周寇仍旧闭口不言,没有毛躁的主动询问。任长野看在眼中,暗自点头觉得自己没有选错人。

    “小周,”任长野道:“你可知道本将军怕是命不久矣。”

    周寇看看他,又看看军师。军师并不解释,似有考校之意。

    周寇道:“可是因为马牧野?京师权贵最近和将军走动十分频繁,应当是想要取得将军的支持。将军可以待价而沽,但若是迟迟没有选择,那些人怕是等不得,要换一位逐鹿将军了。”

    任长野满意点头,看向军师:“本将军眼光如何?”

    军师心悦诚服:“将军法眼如炬。这任务单有忠心也是不成的,需要睿智并且能看清朝堂形势。”

    他对马牧野行了一礼,然后对周寇道:“太后和首辅的人都来过了,许给将军诸般好处,但是京师三大势力中,指挥使大人那边始终没有动静。”

    周寇眼神平静,心中却有波澜扬起:书生已经是京师三大势力之一了啊,想当年大家一同巡边,他最喜欢的就是爬上七首妖龙最高的那一只魔角,遥望神烬山,模仿着北征大帝一剑扫平七杀部……

    他似乎距离自己的梦想,越来越近了呢。

    “你刚才说的不错,将军要待价而沽,实际上也是我虎狼营需要待价而沽。朝廷将有大变,一个不好就是灰飞烟灭的下场。

    将军需要一个人,主动去和宋大人接触一下,问一问宋大人的价钱。”

    军士说完,任长野才道:“老夫准备把这个重任交给你。”

    周寇想了想,起身来跪倒在地,重重叩首:“寇、万死不辞!”

    任长野满意点头:“小周,你可知道这次任务的分量?”

    “明白。”周寇言简意赅:“虎狼营三十万同袍,将军的身家性命重若万钧!将军能以此重任托付,乃是以国士待我,寇必以国士相报。”

    任长野点头:“老夫没有看错人。”

    周寇起身来,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若是平日,寇必不多嘴。但此次寇需要问清楚,将军为何看好宋征?京师三大势力,人人相传龙仪卫乃是最弱一支,始终在苦苦挣扎,随时有倾覆之危。”

    任长野和师爷相视一眼,嘿嘿笑道:“那些鼠目寸光之辈,只看得到镇国强者。他们都以为太后乃是最强,可是别忘了,太后镇压了乾和太子、镇压了肖震。这两位都是镇国强者,一旦他们脱困,太后首当其中会被消灭。”

    任长野对自己的眼光很是自得:“所谓烈火烹油,太后现在便是这种状态,一个不好黄天立圣教数万年的积累都要赔进去。”

    “至于首辅大人,他虽然已经成就了文修镇国,可是他是朝廷老臣,一步棋前看三步、后看三步,往往犹豫不定少了决断。

    看起来老谋深算,却难成大事。”

    “而宋大人乃是三人之中最为锐意之人。实力虽然有所欠缺,可是潜力巨大。

    龙仪卫本就有两位镇国强者,尽管这两位远远离去,似乎并不打算继续支持龙仪卫,但老夫是不信他们真的就此撒手不管。

    何况肖震一旦脱困,龙仪卫便有三位镇国。宋大人本身堪称镇国之下无敌,这等潜力比黄天立圣教还要雄厚,更是远远胜过了黄远河。”

    他又嘿嘿一笑:“还有一点,宋大人手下斗兽修骑几乎无敌,咱们要是投靠了别家,恐怕就要跟他的斗兽修骑对上,必死无疑啊。”

    周寇点了点头:“寇明白将军的心意了,这就去了。”

    他一拱手,转身离开了大营。

    他走后,军师问道:“将军觉得他有几成可能完成这个任务?”

    任长野嘿嘿一笑:“本将军也不知道,但至少让宋征感受到我们的善意。”他慵懒的靠在交椅中伸了个懒腰:“劳心劳神啊,这三家,本将军谁也不想支持,最好一直这么谈判下去,等到他们分出了胜负,也就没咱们什么事儿了。”

    军师眼神一闪,却也并未多言。

    ……

    周寇站在虎狼营的大门口,他有任长野赐下的令牌,在大营中通行无阻。

    他面目冷肃,心中却有一种天地大悲怆的感觉:难道真的是天命?!躲也躲不开?还是说天火早有预料,所以密旨上似乎并无“逼迫”只等着命运将自己送到书生面前?

    他出营之后一路狂奔,六十里之后闯入一座空旷的山谷,仰天一声咆哮!

    ……

    宋征不在的时候,现在都是替身坐镇衙门。好在他这一次出去的时间不长,很快就回来了。

    但是这几天他总是有些心神不宁,可是天机感应和未卜先知却都没有任何反应。他稍作思索就明白,恐怕是有什么力量“蒙蔽天机”了。

    “针对我的?”他心中一阵疑惑,表面上一切如常,暗中却多加了小心。

    这一日,窗外有黑影落下,低声禀报道:“大人,盟约达成。”

    宋征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不必再多说什么他已经心中有数。黑影随即消失不见。他和首辅大人之前达成默契,七日后大计划发动。

    而后,他起身来从密道去了摘星楼。

    林震古一群老怪物还在埋头苦干,甚至没有人有功夫搭理指挥使大人,他接连吃了闭门羹,只好苦笑着来到了星老的柴门前。

    还未敲门,星老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大人请进。”

    他将修云起留在了外面,独自走了进去这是星老的规矩,除非是镇国,否则一切随从都留在院外。

    星老正在烹茶,为他准备了一杯:“大人尝一尝,七种灵药炮制,最能静心凝神。”

    宋征喝了一口,淡淡道:“星老已经感知到了?”

    星老一笑:“大人人是静的心却是乱的,可是有什么难以决断的事情,需要老朽的建议?”

    宋征轻轻摇头:“并非难以决断,而是已经决断,却不知前途如何。压上了整个龙仪卫,一旦失败万劫不复,所以难免心中忐忑。”

    星老停下了手里的事情,看着他问道:“你必须这样做吗?”

    宋征叹息:“现在是最好的时机,我们还能拉到黄远河帮手。过了这段时间,变数增多,恐怕再难找到这样的好机会了。”

    星老沉吟片刻,道:“那就放手去做,不必患得患失。”

    宋征苦笑:“道理谁都懂,能做到的有几人?”

    星老看着他,不在劝说,只是一抬手:“喝茶吧。”

第三六八章 你死我活(下)

    他在星老那里坐了半个时辰,喝了七杯茶,终于身心清净的离开了。回到了总署衙门中,石中荷说道:“大人,那两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又来约您晚上去太和楼饮酒。”

    宋征直到她口中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指的是茅正道和烈北涛,颔首道:“好,这就出发了。”

    越是大战之前,他越是要表现的一切如常,不能被敌人看出来。

    修云起仍旧随性保护,他带着十几个亲兵离开了衙门。刚走出大门,他忽然倒退了几步,回到了一个位置上,转过脸来确认一眼。

    有个人站在衙门对面的墙角下面,懒洋洋的看着他。

    宋征摇了摇头,一定是错觉。他回过头继续往前走,然后再倒回来,把刚才的过程又重复了一遍,看到那个杀才仍旧懒洋洋的站在那里,他喃喃自语:“是真的?”

    大家有些莫名其妙:大人今天是怎么了?

    宋征咬着牙冲了过去,用力一拳砸在他胸口上,然后紧紧地抱住了他。周寇疼的直咧嘴:“书生你是要打死我啊。”他说不下去了,声音哽咽。

    宋征砸出那一拳的时候,亲卫们已经快要扑出去了,但是接下来转变发生的有点突兀,他们身形一动又顿在了那里,彼此相视不明所以。

    而后他们看到那个古怪的汉子,脸上用力的抽搐着,那一道伤疤古怪的扭动着。

    有人悄声问道:“他……在做什么?”

    只有修云起看明白了,淡淡道:“他在努力忍着,不要哭出来。”

    宋征推开周寇,仔细看着他:“你跑出来的?”

    周寇摇头:“我哪有你那本事。”宋征明白了:“也是因为我?”周寇点了点头。两人简单几句话,避开了能够涉及天火的一切言语,却把能说的都交代清楚了。

    默契依旧。

    宋征猜测着周寇的密旨任务,其实也不用猜,跟赵姐的应该差不多。他往后一挥手:“跟我喝酒去。”

    周寇咧嘴一笑,眼睛红红的,忍得好辛苦:“好。不是寇爷跟你吹牛,我现在能喝穷你。”

    “哈哈哈!”宋征大笑,拉着他往揽月楼去了。对后面的人说道:“派个人去告诉茅正道,本官今日放他们鸽子了。”

    “是。”有一名亲卫飞快而去。

    又有亲卫悄悄往衙门里报告柳大小姐:大人要去喝花酒。

    柳成菲就不明白了,花魁我都给你买回来了,男人为什么还要去喝花酒?好在这一次孙辨非拦住了她。

    孙辨非不是看出来了什么,而是因为他觉得,男人嘛,喝点花酒有什么了不起的?莫要落下一个妒妇的坏名声。

    周寇站在揽月楼前面的时候,流下了久违的口水。他用力拍了拍宋征的肩膀,翘起了大拇指:“书生,虽然胖子最好这一口儿,但是有酒有肉,男人都喜欢。”

    宋征严令所有护卫,包括修云起在内,不准靠近三十丈以内。

    修云起现在知道宋征的实力,其实有没有他保护没多大区别只要不是镇国强者,没人能伤害到宋征,镇国强者来了,有他在也没什么用处,多赔一条傻命而已。

    他在周寇面前恢复了往日的性情,之所以兴师动众杀到了这里,没有别的原因,完全是因为想要和往日的朋友放浪形骸一下。

    当年在营中,天火还未曾落下的时候,史头儿最喜欢跟别的伍那些杀才们吹嘘,京师花魁如何如何,江南的花魁们如何如何。

    不管真假,反正宋征看到王九和周寇在一旁留下的口水一定是真的。

    他第一眼看到周寇,这个念头就在脑海中浮出来了。他知道周寇出现在自己面前,就没几天好活了。

    两人站在门口,亲卫们迅速杀进去,赵东家叫苦连连,这尊大神怎么又来了?宋征点名要玉桂楼,他也没奈何亲自去了玉桂楼,跟里面的客人说情,费劲了口舌,对方却也蛮横,就是不肯相让。

    其实一阁、一楼、一馆、一房中,今晚只有玉桂楼有客人,别的三处都空着。但赵东家没胆子去跟宋征说请他换一个地方。

    他苦口婆心最后实在无奈,只好据实相告:宋大人来了,点名要了此地。

    几个京师中飞扬跋扈的纨绔一声不吭的起身,把身边的女孩推开,来不及整理仪容,便匆匆滚了出去。

    宋征和周寇勾肩搭背的走进来的时候,几个京师纨绔刚出来时间不长,垂着手躬身站在一旁,把道路让开:“大人请进,我等不敢打扰。”

    宋征挥了挥手,可能发生了什么他没兴趣知道。

    纨绔们松了口气,匆忙而去,也没了玩耍的兴致,各自回家,许久晚上都不敢出门。

    周寇斜眼一看,笑道:“你现在很威风啊,那几个,都是公侯家里的子弟吧?”

    宋征用力一会儿,敲着桌子喊道:“酒菜呢?姓赵的你开的什么店?再不上酒上菜,信不信小爷砸了你这黑店?”

    赵东家一头冷汗,亲自捧着陈酿灵酒进来,两腿打着哆嗦:“大、大人,您高、高抬贵手,我这小本生意,又是给人看门的,你砸了店,贵人们不敢找您的麻烦,小人是死定了啊。”

    宋征一脚将他踹开,夺了酒坛过来,厌烦的挥手骂道:“滚些去,莫要耽误我们兄弟喝酒!”

    “是,小的这就滚。”赵东家出来,暗呼侥幸。他前次和宋征打交道,感觉出来宋大人的霸道是藏在骨子里的,轻易不会表露出来,反倒是会显得有些知礼知节,颇有涵养。

    但是这一次,他狐疑的回头看了一眼玉桂楼,宋大人给人的感觉是……放浪形骸。

    宋征已经丢给周寇一坛,两人用力一碰:“喝!”

    两人酒虫躁动,咕嘟咕嘟的喝下去了大半坛子,宋征用力将酒坛墩在了身边,忽然安静了下来,好一会儿,有汹涌的忧伤从心底深处翻滚上来,转瞬之间便泛滥的不可收拾……

    “我多想,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一场大醉之后醒来,发现自己还谁在皇台堡城墙上,背后靠着七首妖龙的头颅,远传传来七杀部妖兵的嚎叫声。

    史头儿在一个一个把大家踹醒,催我们准备迎敌。胖子每一次醒来,肯定得先擦他的口水,恶心死老子了……”

    周寇没有说话,拎起酒坛子默默地喝光了。

    ……

    龙仪卫指挥使与人勾肩搭背进了揽月楼,豪饮一夜未归。

    消息在第二天清早传遍了整个京师,揽月楼人多眼杂,根本不可能保密。而那几名京师纨绔也是见过了周寇。

    当晚就有人去他们家中打探消息。

    任长野听到消息的时候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派人去进一步打探了一下,那些纨绔们描述的人,分明就是周寇啊!

    军师也十分意外:“周寇跟宋大人乃是旧识?”

    任长野皱眉道:“他是宋征埋伏在咱们身边的?”

    “不像。”军师道:“这件事情前后太多诡异。将军可知道宋大人早年是什么出身?”

    任长野摇头:“宋征的出身十分神秘,没有人能够查出来。恐怕出了肖震,没有几个人知道。只是知道,他当年乃是一名狼兵。

    但这天下狼兵极多,塞北边镇几乎每一阵都有狼兵营,根本无从查起。”

    他看了军师一眼:“你是说周寇和宋征可能是当年狼兵营认识的?”

    军师道:“周寇在东阳公主府之前的经历也是空白……”

    “这混蛋,藏得真深!”任长野一声怒骂,脸面上有些过不去,他自命有识人之能,看中了周寇执行这个任务,却不料他竟然有如此深重的过往。

    “将军其实也不必烦恼。”军师微微一笑:“这对咱们来说,是好事情。”

    ……

    宋征晃了晃脑袋醒了过来,看看周围:自己身边都是酒坛子,周寇身边却玉体横陈,七八名年轻貌美的女子和他一起醉倒。

    他的头枕在一女的大腿上,一只手抓着一只蟠桃,一只手抓着一直馒头,身子挤在了三名女子中央。

    宋征坐起来,大致回忆起来了:昨夜喝多了,赵东家不停地带人进来,却只敢塞到周寇那边,土匪大享齐人之福,宋征自己孤家寡人。

    他喝的酩酊大醉,不是不心动,只是总感觉自己的小洞天世界中,赵姐一双冰冷的眼睛在看着自己。

    他觉得“如芒在背”“毛骨悚然”。又对周寇有些幸灾乐祸:土匪你死定了,这事儿赵姐看到了,你等着将来她怎么收拾你!

    他自己也说不明白,为什么他觉得赵姐一定“看”到了。

    他看看时间也不早了,把周寇从美人堆里拽出来,一边拽一边感叹:“男人的梦想啊。”又感觉赵姐在背后看着自己,立刻批判起来:“其实是堕落的地狱!我这是在拯救土匪!”

    周寇被他一拉扯也醒了过来,外面的侍女听到了动静,鱼贯进来伺候两人洗漱。另有膀大腰圆的妇人将那些还在昏睡的女子抬了出去。

    宋征数了一下:“一二三四五六七……土匪你可以啊。”

    周寇顿时吹嘘起来:“那当然!”男人这个时候都会忍不住吹一下。

    宋征挥了挥手,让所有人都退出去,有些事情逃避不开的。他问道:“你怎样才能活下去?”

    周寇没有回答,他和宋征相对而坐,沉声问道:“赵姐是怎么死的?”

    宋征言道:“我杀的!”

    周寇问道:“你是否还要杀了我?”

    宋征用力一点头:“是!”

    周寇刚一动,宋征一抬手,摄拿天地大神通发动,周寇半点也动弹不得:“你不是我的对手。”

    周寇缓缓地坐了回去,身上那种天地囚禁一般的感觉逐渐退去。宋征收手,两人对视,四周一片死寂。

第三六九章 魔高一丈(上)

    周寇对宋征点了点头,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忽然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宋征询问:“你这次来还有别的事情?”

    周寇将任长野的事情说了,他说完斜着往后一靠,满身慵懒的随手寻找起昨晚喝剩下的灵酿,宋征敲了敲桌子,骂道:“酒停了?”

    赵东家飞快的闪进来,亲自将足年份的灵酿送进来,然后点头哈腰的出去了。

    周寇拍开一坛,长鲸般的一口吸干。

    宋征微微一笑,取出了一枚玉符:“你交给任长野,如果有需要的时候,他会通过玉符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

    周寇点了点头收过去,宋征又道:“我许诺给他,成就巅峰老祖的机缘,和兵部尚书的位子。

    若是他有能力冲击镇国,我可以提供足够的资源。

    若是他能力足够,三十年后,我也可以支持他入阁。”

    周寇将其余的灵酿全都收进了自己的芥指,然后拍拍屁股走了:“我等着你。”

    宋征点头:“好。”

    ……

    任长野在当天中午的时候,见到了归来的周寇。

    他眼神凝视,周寇只是一身淡然,呈上了玉符,说出了宋征的承诺。这承诺的确比黄远河和太后丰厚太多别的不说,兵部尚书的位子,那两位都给不了。

    无论是黄远河还是太后,手下的人太多,但是朝廷真正“重臣”的位置只有那么几个,兵部尚书正是其中之一,自然要分给他们的嫡系,轮不到任长野。

    至于镇国、入阁,不过是个遥远的期望罢了,他不会当真。

    但是任长野现在更感兴趣的却是自己这位亲兵。他岿然不动,没有去接玉符,周寇举着玉符的手停在半空中好一会儿,室内一片压抑的沉默,许久之后任长野才冷笑开口:“老夫有眼无珠啊,想不到我营帐中竟然藏着一位好汉!”

    周寇叹了口气:“将军想要的东西,我已经带回来,您又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任长野一声大笑:“说得好,整个虎狼营,也只有你敢这样和本将军说话了。果然有宋大人撑腰不一样了。”

    周寇萧索道:“将军何必要刨根问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也有自己的无奈。属下若是真是宋征的秘谍,又怎会如此大张旗鼓的暴露出来?”

    任长野冷哼了一声,一把夺过玉符:“转告宋大人,任某唯他马首是瞻。”

    周寇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

    黑豆很诧异,自己竟然安安稳稳的到了西河郡,并且见到了两位镇国,送上了宋大人的礼物。

    他以为这一路上,无论是太后还是黄远河,都会派人截杀,他做好了各种准备,有好几种预案应对各种结果。

    然后一切风平浪静。

    他在范镇国的庄园中等候了半天,就得到了范镇国的回应:“告诉宋征,做他想做的事情。”

    黑豆大喜,重重磕了一个头:“多谢镇国!”

    邋遢老胡看着他,一阵遗憾:“可惜啊,是个男的。若是一名女子,灵妖娇滴滴的,本镇国还没有尝试过……”

    但是他的眼神之中,有一种叫做“跃跃欲试”的东西,黑豆菊花一紧,惊恐不已:难道这就是大人所说的……大机缘?

    这特么的是大姻缘好不好……

    范镇国无奈的瞪了邋遢老胡一眼,挥手让黑豆去了。

    ……

    宋征的窗外,有黑影落下,禀报道:“大人,塞北边军精锐已经南下。按照他们的速度,最多七天,就可以赶到京师。”

    “吾知晓了。”宋征淡淡一声,黑影悄然而去。

    他推算着时间,正好是自己和黄远河约定的日子。他不由得有些心绪浮动,隔着重重阻隔看向了皇城,心中暗道:再忍耐一下,我就要把你救出来了!

    他取出一枚同音骨符最后一次询问道:“钟老前辈最近能出关吗?”

    钟伯柯的声音从同音骨符中传出来:“平湖楼中仍旧是一片平静,老夫以秘法相询,家父没有回应。”

    宋征失望的叹了口气:“好,辛苦前辈了。”

    钟云岱若是成功破关而出便是资深镇国!那么整个计划将会完美无缺,他不用再担心任何变数,哪怕是慧逸公临时变卦,也不能阻止他。

    可惜啊……天总是不从人愿的。

    他向外吩咐了一声:“安排一下,本官要见商云光。”

    商云光和宋征密谈之后,朝堂上立刻一片风云。他的势力在朝堂上还不算强大,正常状态下能够掀起风雨,却无法形成一场风暴。

    而这一次不同了,首辅大人一系的官员,有意无意的推波助澜,朝堂上一片混乱,大大牵制了太后的精力。

    但是太后毕竟是镇国强者,反而从中嗅到了一些危险地气息。于是这几天,不断有强修从各种渠道进入京师。

    普通百姓感觉不到什么,但是京师的那些权贵们都察觉到了:这是将有巨变的征兆啊!

    于是一些古老的勋贵为了不被这个巨大的漩涡牵扯进去,纷纷借口“游历”“狩猎”“探亲”等各种名目离开了京师,远远地躲了出去。

    茅正道和烈北涛上一次被宋征放了鸽子,随后又约了宋征两次,宋征却无暇顾及他们,他们也猜到宋征一定是在布置着什么。

    两人商议了一下,各自回家一趟。

    烈北涛的父兄很简单,父子三人围着炉子喝着苦淡的老茶,父亲开口道:“你们兄弟俩收拾一下,今天就动身吧,去冀州咱们家的庄子,那里的骑兽驯化正好出了些问题,虽然都是不值钱的普通骑兽,但也不能不闻不问。”

    “父亲。”烈北涛不想走:“整个京师都认定了咱们家是指挥使的人……”

    烈父摆了摆手,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为父岂能不知?可是咱们家留下来又能如何?这是大决战!”他用力敲了敲桌子,语气强调:“三方势力都有镇国强者,这是一场洪武天朝最近几千年都不曾有过的可怕大战!

    家里这点力量,投入进去有什么用处?恐怕是滴水入海、粒砂归丘,连冲锋陷阵的资格都没有。”

    他又苦笑一下:“况且咱们家这点力量,你我父子还无法完全掌控。所以……你们走吧,为父留下表明态度就足够了。”

    大哥在这些事情上没什么主见,父亲在的时候就听父亲的,将来父亲不在了,估计就听二弟的。

    但烈北涛犹豫了一下问道:“您是觉得……宋大人胜算不大吗,所以将我和大哥支出去?”

    烈父摇头:“这等大战,谁有必胜的把握?太后没有、黄远河没有,宋征一样也不会有。”

    ……

    “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茅长祖这一次和儿子坐在了一起,但担忧深重。

    茅正道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儿子无可选择,父亲大人还请早作决断。”

    茅长祖举棋不定,他这个时候很想找个人问问意见,以前这个人就是长孙节,但是前两次的事情之后,他无法再相信对方了。

    而现在让他自己来做决定,开国侯庞大的关系网,从各个层面传来的消息极为驳杂,要筛选出有用的,排除掉干扰的,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选择。

    “罢了,为父明日就带着人出京。”他这是打算谁也不支持,和大多数人一样躲出去了。茅正道淡淡道:“父亲大人还是不看好宋征?”

    茅长祖摇了摇头,不知应该怎么回答儿子。

    茅正道起身离去:“父亲大人放心吧,有我在宋大人赢了,绝不会损害我茅家的利益。”

    茅长祖心中愧疚油然而生,一时间有些冲动,想要支持儿子一次。但是他还是忍住了,目送儿子失望而去。

    “唉……”

    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最稳妥的决定,却忘了那些权贵以往是支持太后和黄远河的,现在躲出京师表示中立,已经是向宋征靠近了一步。

    但是他仍旧是这种姿态,不看好宋征的态度十分明显。

    ……

    长孙节这会儿其实很害怕茅长祖再来找自己了他被宋征接连几次搞的没信心了,要是茅长祖再来询问他的意见,他真不知道应该怎么跟这位老朋友说。

    但是茅长祖没来,长孙蒙来了。

    “父亲,如今的形式孩儿实在看不透彻,请父亲教我。”他是真心求教,父亲自幼在他心中建立起了洞悉先机、算无不中的高大形象,之前的两次失误,对这个根深蒂固的形象没有什么影响,长孙蒙是真的看不透彻,所以希望父亲能够为自己指点迷津。

    长孙节沉吟起来,长孙蒙竖起了耳朵,等待聆听父亲的教诲。

    “宋征出人意料……”好半天,长孙节终于憋出来了一句,长孙蒙还等着他的下文呢,长孙节叹息道:“明日我们出城吧。”

    长孙蒙怔了一下:“父亲说什么?”

    长孙节看着儿子,终于还是说道:“为父也看不到清了,我们开国侯世家,又不敢将重注压在宋征身上,除了躲出去,还能有什么选择?”

    “这……”长孙蒙有些难以接受,竟然有父亲都看不清的形势?

    长孙节摆了摆手,转身离去,身影落寞萧索,或许到这一刻,他才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他贵为开国侯家主,于修士而言人过中年,在政坛上却一事无成究竟是为什么了。

    趋吉避祸乃是人之常情,与家族而言,也是平水行舟稳妥不过。但于个人而言,失了担当,不会有人希望有他这样一位盟友的。

第三七零章 魔高一丈(下)

    街头巷尾逐渐有流言荡漾而起,就好像风中的柳絮,满天乱飞。

    有说宋征拥兵自大意图谋反,诛杀皇族;也有人说太后牝鸡司晨,乃是国之妖孽,应当尽早诛除;又有人说,首辅黄远河能力平庸,应当让贤……

    到了这个时候,就连京师中一些小门小户也已经觉察到情况不对,似乎要变天了。

    黄远河每日上朝下朝,按部就班,似乎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什么也没有准备。

    太后居于深宫之中,肃卫从各地发来的情报,雪片一般的进入了京师,申屠鬼才连续数次进宫,急切不已:“圣后,宋征反意明显,先下手为强啊。若是让这贼子布置周全,圣教数千年的心血只怕要毁于一旦!”

    太后坐在宝座上,轻轻撩动自己那满是金凤刺绣的长长裙摆,淡淡问道:“你对圣教这么没有信心?认定了宋征布置周全后,只要发动就能成功?”

    申屠鬼才惶恐跪倒:“属下绝无此意,属下对圣教的中心天日可鉴!只是……宋征自从出道以来,谋算无不成功,属下担心我教受到损失。”

    太后冷哼一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申屠鬼才,你说我圣教是道还是魔?”

    申屠鬼才毫不犹豫:“我圣教自然是魔。”

    “那你还担心什么呢?哼哼哼……”太后的冷笑声中,申屠鬼才感觉眼前虚空挪移,他被太后从皇宫之中丢了出来,回到了肃卫总署衙门中。

    肃卫上下对于突兀出现的指挥使大人十分惊讶:“大人?”

    申屠鬼才挥了挥手,走回了自己的书房。他心头泛起了各种揣测:圣后稳如泰山,师尊也不见露面。难道他们真的早已经做好了应对,或者说……这本就是一个陷阱,就等着宋征跳进来?

    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圣教数千年的布置,圣后、师尊更是当世豪雄,京师已经这样风雨欲来,他们又岂能毫无所觉。

    于是申屠鬼才安心下来,端坐于肃卫总署衙门坐镇,只等师尊传令,便领命而行。

    ……

    七日的时间转瞬而过,塞北边镇的精锐已经抵达京师城外,民众、百官一片哗然。边军未奉旨而入京,形同造反!

    更可怕的是,这样一只精锐大军,六十万修兵,竟然一路从塞北边镇急行军到了京师城外,一路上竟然没有任何一处关卡、任何一支地方驻军阻拦,没有任何一位地方官员向朝廷报告。

    肃卫的上报除外,都被申屠鬼才和太后扣下来了,走的不是朝廷的“通道”。

    黄远河站在自己府中,微笑对东郭阳说道:“老妖婆何等的不得民心,她邪教出身,妄想掌控天朝,实在是痴人说梦!”

    这一路上,当然有黄远河遮掩的功劳,但漏洞仍旧很多,却没有人上报朝廷,似乎都盼望着这支边塞精兵入京“清君侧”。

    东郭阳也是笑道:“可怜黄天立圣教不识大局、不明自身,居然还有这等可笑的妄想。”

    黄远河低声问道:“那些事情,可准备好了?”

    “大人放心。”

    黄远河点点头,双目如渊高深莫测。

    京师城外,禁军大营营门打开,斗兽修骑出营,和塞北边军精锐对峙,双方剑拔弩张,却仍旧在商谈之中。

    禁军质问塞北边军为何谋反,塞北边军则指责禁军为虎作伥,效忠的并非当朝天子,而是妖后。

    双方互相指责,但都没有一举击败对手的把握,短暂的僵持着。

    ……

    宋征站在书房中,在他的面前展开一张巨大的虚光地图,上面是整个洪武的天下,以及周边各国。

    上面有几个红点闪烁着光芒。

    他的目光落在了西南一片绝域附近的两颗红点上:“该开始了……”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那两颗红点的光芒越发明亮了起来。

    整个西南,是洪武天朝最靠近灵河的区域,但是这里绝域遍地,洪武天朝的统治在这里并不强力。

    也有喜好钻研的强修曾经提出过质疑:世间通行的说法是绝域乃是冥河早就,可为什么西南靠近灵河,绝域的数量却比靠近冥河的塞北更多?

    而且这些绝域中,暗藏虚空,可能外面看上去是一座山,进去之后便是群山万里。

    其中隐藏的荒兽莽虫,某些据说已经存在了数万年,实力到了什么程度,外界完全无所知。

    洪武天朝在这里设立了四个州,但一共也只有数百万的百姓,驻军虽多,却主要是用来防备蛮妖部。

    所以西南是一片混乱的区域。

    南荒虫祖便是成长于此,他回到了这里浑身抖擞起来,感觉自己龙归大海。鬼虚老人陪在他身边,不断地观察着周围的虚空,确定的点点头:“此地满足要求。”

    他两根手指捏碎了一枚玉符,在京师的宋征接到了讯号,于是把手指在虚光地图上,代表着他们俩的两颗红点上轻轻一落。

    南荒虫祖和鬼虚老人面前,隔空打开了一座小洞天世界,有修军源源不断地杀了出来。为首的大将一身仙甲,对两位巅峰老祖一抱拳:“老祖,末将前来领命!”

    若是有对洪武天朝的军制很了解的人在此,定能看出来这一支庞大精锐的修军,身上的装备都是来自北山大营的。

    这是马牧野的叛军,他将叛军留在了一座小洞天世界中。那座小洞天世界环境险恶,有众多的荒兽莽虫,还有一些处于野蛮状态的原住民,正好用来练兵。

    宋征抓了马牧野,一直都是交给手下去审问,审来审去一无所获。

    也正是因为他们一无所获,肃卫才会坚持认为马牧野还有价值,定要将马牧野要过去。宋征答应交人之后,立刻亲自出手,以宝蓝分神同化马牧野,不需要审问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一切。

    比如这座藏兵小洞天的位置。

    他取出了这座小洞天,联络了南荒虫祖和鬼虚老人,让他们做他们最擅长的事情:破坏。

    南荒虫祖意气风发,他跟随马牧野造反,为的不正是今日?至于马牧野是否活着,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区别。

    他哈哈一声狂笑,都懂了身躯,在半空中打开了十二座小须弥界,当中各种莽虫哗哗啦啦的掉落下来,瞬间就在他身边凝聚成了一只莽虫大军。

    他催动着“孩儿们”组成了一道高达数十丈的兽潮,将自己托了起来,大声喝道:“众将听令,洪武天朝气数已尽,天子昏庸无道,现在更是妖后当朝,今日咱们便反了他,前方便是妖后的老巢,众将随我前去捣毁了它,而后昭告天下,必定从者如云,大事可成已!”

    这些修军都是马牧野训练的,马牧野被杀,他们对朝廷恨意极重,早已心思报复。而朝廷的那些镇国强者,这些修军想当然的就以为两位巅峰老祖敢动手,一定是有了相应的安排不需担心了。

    于是南荒虫祖一阵煽动,他们便双眼血红,怒吼连连跟着巅峰老祖一起杀将了过去。

    马牧野准备的叛军足有三十万人,本身实力更在他的北山大营之上。南荒虫祖也有自己的打算,完成了对宋征的承诺,他就往绝域中一钻,你们谁也找不到,能奈我何?

    但他不敢违背自己的誓言他和鬼虚老人都对宋征发誓,完成任务。这种誓言有天条为证,不兑现的话将来必被反噬。

    鬼虚老人则要谨慎一些,他跟在南荒虫祖身边,低声道:“宋征狡诈,马牧野将军便是死在他的计谋之下。

    你我被誓言所累,眼前之事不能不为,但需要留心。这里若真是黄天立圣教的老巢,必定防御严密,我们这般杀过去,恐怕要吃亏的。”

    南荒虫祖点头:“老夫鼓动一番,便是让这些蠢货们先冲上去,你我在后面看看情况再说。”

    他们循着宋征给的路线,杀将出去十八里,前方出现了一座山中小镇,看上去并不大,约么数百人的规模。

    西南这种小镇也不算罕见,总有不怕死的人,贪图山中出产利润丰厚,聚居于山中,形成一个个这样的小镇。

    但是当他们冲过来的时候,小镇却迅速反应,镇子中央有九口老井,各自喷出一道玄黄之光,如同沸泉一般。

    光芒到了数千丈的高空,凝聚成了九条巨大的邪龙,张牙舞爪的朝他们冲杀过来。与此同时,小镇边缘凭空升起了一堵环形光墙,上面以特殊手段烙印着九枚巨大的符文是一座防御灵阵。

    邪龙杀了进来,和反军的军阵虚灵“九头白虎”厮杀了起来,虚灵以一敌九立刻便处于了下风。

    南荒虫祖叫了一声:“不好,果然有埋伏,宋征害我!”

    鬼虚老人拉住正要逃走的他,盯着那小镇说道:“你仔细看来。”

    南荒虫祖不明所以,鬼虚老人道:“镇子里并无强修出来迎战。”

    “嗯?”

    鬼虚老人解释:“京师形势严峻,黄天立圣教的绝大部分力量恐怕都已经被抽调去了那边。此地已经没有强修,只有机关布置、灵阵秘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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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穹之下的千年苦修,只为有朝一日立身于苍穹之上!位于洪武天朝和妖族七杀部咽喉要地的天断峡谷中,忽有天降神异之物,裹挟着一众修兵,滚入了浩荡的历史洪流当中……宋征只是其中不那么起眼的一员。他读过圣贤书,但也是一名戴罪狼兵。可以彬彬有礼,也可以暴起杀人。在生死考验之间,边军小修兵一步步从深渊下走上来。忽然有一天,他感觉到可以自己掌控命运了,才明白,这只是问鼎苍穹之上的基本资格罢了。(读者群号:680255020欢迎大家加入讨论)苍穹之上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苍穹之上,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苍穹之上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