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九章 陷阱内幕(下)
常顺按照宋征的吩咐每天去冥狱巡查,今日路过莆十甲的牢房,他仍旧盘膝坐在那一堆干稻草中间,却不像是在牢中,而像是安然端坐云上,笑看世间一切变幻的姿态。
常顺在他的牢房外稍稍停顿了一下,常顺有所感应,睁开眼来笑道:“如何?我说了宋征做出了错误的选择,恶果已经出现了。但他还不知道,这只是第一步。那些存在都是洪荒巨鳄,残忍决绝,不会有任何怜悯之心,一旦动手必定会将他吞吃的连渣滓都不剩,后续的危机会一步步逼近。
倒是你,常顺千户大人,要想好了,是给宋征陪葬,还是多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
“呵呵呵……”他最后一笑,闭上眼睛去不再开口。
常顺被他一阵故作高深的笑声弄得心烦意乱,今日西雍王的消息已经彻底传开,整个禺州都知道了。
城中形势再次发生了变化。万豪赌坊之后,原本宋征算是打开了局面,可是现在,各方势力再次沉寂下来,等待宋征的应对。大部分人对宋征很不看好,因为若是丢失江南,对宋征来说打击是巨大的,很可能会就此失势。
而他在禺州也会很难立足。
常顺一路查着牢房,到了最里面没什么人的时候,他身后的一名心腹忍不住轻声道:“大人,咱们要不要……留一条后路?”
常顺看了他一眼,再看看周围,如今冥狱里关押的都是宋大人抓进来的罪犯。
他一言不发,背着手走出了冥狱。回到了衙门中,他分派差事,将其他人支走了,忽然没头没脑的对那名亲信道:“你去办,不要被人发现了。”
“是。”
……
偌大的龙仪卫衙门,宋征的一言堂。但无论他如何强大,也无法统一整个衙门中所有人的思想。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常顺手下有人觉得跟随宋大人前程似锦,也有人觉得这是一个错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这在任何一个组织中都是普遍现象,同一阵营也有不同的观点。
田鹤立就是不认同的那个人,所以前天有人按照来找他,以家属的身份想要见一见小灵给了大价钱。
作为一名龙仪卫,他立刻就明白这个小灵的身份肯定不简单,可是因为不赞同,他并没有马上将这个消息上报上去,而是嘱咐那家属,稍等几天。
现在,千户大人需要后路,他正好留有一条后路。
中午的时候,他从衙门里出来,回家换了便服,出现在了丽水河上的一艘画舫中。
丽水河沿途都是烟花之地,禺州销金窟名不虚传。除了那些著名的大画舫,其实一些只有一名头牌坐镇的小花坊的消费一点也不低。
田鹤立登上的这一艘更是昂贵,若是自己掏腰包,来一次他也要肉痛。但是这一次有人宴请,自然欣然而至。
上了船之后,他见到了一位富态的中年人,饮了几杯酒后,他记着正事,道:“下午来冥狱,守卫交接的中间,我给你一盏茶的时间见一见她。”
中年人一笑举杯:“多谢大人,某铭记于心,日后必有所报。”
田鹤立点了点头,有这句话就够了。
他没有多待,很快下了船回到了衙门里,兢兢业业的做着自己的差事,李三眼和石中荷都没有看出来什么。
等到了傍晚,白天在冥狱里值守了一天的校尉们散班,守卫小灵那一片牢房的提前走了,接班的校尉却拖拖拉拉的没有来,田鹤立背着手领着中年人,一言不发走进来。将他带到了牢房门前,仍旧是一言不发的转身走了,只有一盏茶的时间,他会回来把人再带走。
牢房内的小灵凄凄惨惨,就像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但她看到中年人进来,立刻神色一变,狠戾浮现斥责道:“你怎么来了?”
中年人微微一笑,躬身道:“姑娘放心,王爷那边已经出手,宋征自身难保,他手下的人也在考虑后路,属下敢这么做,也是充分考虑过的,不会有什么风险。”
小灵看了看周围,发现一片安静,微感满意点了一下头:“说说你的计划。”
中年人悄悄出手,周围却有虚空波纹震荡冥狱中有奇阵限制,小须弥界洞府在这里无法打开。他朝外面低声喊了一下:“大人?”
站在中门外的田鹤立有所犹豫,但还是伸出手在旁边的一块玉板上用力一按。
元能散去,奇阵暂时关闭。中年人抓紧时间,迅速打开小须弥界洞府,将里面一名和小灵一模一样的女子放了出来,替换了牢中的小灵。
他关闭了洞府,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低着头快步走出去。
出了中门,仍旧是田鹤立在前他跟在后面,半路上和赶来接班的校尉们迎面而过,校尉躬身问候:“田百户好。”
田鹤立微一点头,他们好像没有看到背后还有个人一样。
等这些校尉来到牢房,各自检查一下,随口报告道:“囚犯正常。”
小旗擅长奇阵,拉开了阵法灵光一瞧,隐约可以看到奇阵被终止了片刻。他想了想,出手将这个痕迹抹去了。
田鹤立领着中年人出来,到了衙门的一扇小门外,仍旧是一言不发的让他自己走了。
田鹤立回到了衙门里,找到了常顺,笑着道:“大人,都办妥了。”
常顺看了他一眼,点头道:“那好。”他取出一枚同音骨符,禀报道:“大人,都办妥了。”
宋征的声音传出来:“很好。”
田鹤立大吃一惊,呆若木鸡的看着常顺,千户大人遗憾的摇了摇头,道:“可惜啊,小田你跟了我多少年?放心去吧,你的妻女,我会照顾。”
修子成和寒九江闯进来,两人一起出手拿下了田鹤立。
寒九江是第一次执行这种秘密任务,心中兴奋,觉得自己这算是初步获得了宋大人的信任了……吧?
他花了大钱,雇了一百个人去古炉烧鸡门口排队。
两人押着田鹤立出去的时候,石中荷正坐在院子外的石凳上啃鸡头,冷笑的看着田鹤立:多少人不自量力,想要挑战自家大人,结果呢?呵呵。
……
宋征前番沉思,想要找到解决困境的办法,可最后想来想去,却只想到了一个:等!
原本他觉得最有可能的突破口是莆十甲的那个小妾,那女人受不得委屈,对于前途又很绝望。她跟随莆十甲时间很长,无论莆十甲多么小心谨慎,这么长的时间,她总会看到或者是听到一些什么。
却没想到那女人竟然一直没有消息。
而无心插柳,在冥狱中的一些安排竟然有些收获。
他抓来的这些人,有几个故意不闻不问,比如西门弘,比如包不正,比如小灵。而小灵身上也的确是有疑点的。
尽管看上去人畜无害,可莆十甲为什么给她一枚灵符?要说莆十甲看上她,想要纳她为妾,也解释不通。因为莆十甲逃走,小灵很安全,不需要彼此互通消息。
留下这枚灵符,就说明他们之间有别的事情需要联系。
……
中年人出了龙仪卫的衙门,在城内七拐八拐,以神通笼罩周围,灵觉查验后,暗中点了点头,没有人跟踪。
他松了口气,在车中打开了小须弥界洞府,将小灵姑娘请出来,然后抱拳道:“姑娘,得罪了。”
说着,他打开一只幽兰色的葫芦,当中一道灵光飘逸蔓延,好像雾气一般起起伏伏,落在了小灵身上将她笼罩。小灵也不反抗,灵光渗透进去,查验了一番,葫芦中传来一个声音:“没什么问题,带她回来吧。丫头,辛苦你了。”
小灵的眼圈一下子红了,连连摇头:“能为公子办事,是小灵的荣幸,不辛苦。”
中年人盖上了葫芦,让马车转了个方向,往城南的一座大宅而去,大宅正门上,挂着一副匾额:司府。
整个禺州,在宋征没来之前,最有权势的人是西门弘,但是最富有的人,不是什么豪商巨贾,而是禺州矿监司邦阙。
这里,便是司邦阙的家。
他从一扇侧门进去,很快就被引到了后院的一处雅致竹楼当中。
司府的后花园面积广大,竹楼藏在一片浩荡的翠竹和几株苍老梅树之间,外人绝难发现。有古雅的琴音从竹楼中传出,中年人站在门外,肃然躬身一拜:“先生,我回来了。”
琴音沉寂,有人开口道:“进来吧。”
小灵和中年人一起走了进去。
竹楼中、古琴后,端坐着一名容貌只在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公子,他一袭水墨长衫,不修边幅,显得洒脱不羁。但是双眼中却有着苍古之意,叫人分不清他真实年纪的大小。
“公子。”小灵盈盈一拜。
“先生。”中年人也一同见礼。
公子微笑抬手,让他们起身,而后道:“小灵不要怪我,那个宋征手段复杂,而且从以往他的成果来看,应当也是擅长阴神神通的。”
小灵点点头:“公子谨慎是对的,若是因为小灵连累了公子,婢子死不足惜。”
第一七零章 不争而胜(上)求推荐票!
司府门庭若市。
门外各种马车排成了长队,有各地官员,也有富商巨贾。他们都递了帖子和礼物进去,除此之外,还要给门子一笔不菲的好处,才能将自己的名帖送到司邦阙大人手上,然后在门外排队,等着大人接见。
但那些早已经排队等得不耐烦的官员、富商们,却看到有人公然插队,走到了大门口,抬手叩响了那两只巨大的铜门环。
砰!砰!砰!
他一入手便笑道:“镀铜的?这分量是真金呀。果然富可敌国,不错不错。”
门子从一旁的小门里伸出头来,怒骂道:“哪里来的蠢货?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滚到一边去,再敢放肆,小心你这一身皮肉!”
那人把手轻轻一推,那两扇朱红大门后面粗壮的门闩咔嚓一声断了,大门嘎嘎的朝后退去。门子大怒,骂道:“你狗日的找死是吧……”
却见那人转过身来,轻轻一个拿捏,凌空捏着他的脸甩了进去,飞过十几丈,嘴先落地,啪的一声摔烂了满嘴牙,脸皮在地上蹭出去好几丈,磨得血肉模糊。
“去告诉司邦阙,出来见我。另外请后院的那几位客人不要着急,本官一会儿也要跟他们谈一谈。”
前院的管事已经冲了过来,沉着脸怒喝道:“你是什么人,胆敢在我司府门前放肆?”
“我是宋征。”他淡淡说道,昂步跨过了高高的门槛,身后两位巅峰老祖相随。
前院管事张口就叱骂,管你是谁,这里是禺州,禺州的根本是什么?是金精矿产,所以他们家老爷才是禺州最有权势的那个人!
可是他比那门子机灵,口一张开紧跟着反应了过来:“龙仪卫宋征?”
宋征已经负手从他面前走过,到了前堂中,一撩衣袍坐下来,后摆呼的一声抖动落下宛若旗帜。
前院管事的脸色变了变,却仍旧阴狠,小声骂道:“神气什么,一尊泥菩萨罢了,且看你能神气到几时,竟然还敢监视我们家。”
他暗自骂骂咧咧的往内宅去禀报了,宋征提到了他们“后院的客人”,他以为龙仪卫暗中监视司府了。他知道后花园住着尊贵的客人,却没资格知道客人真正的身份。
大门外,宋征轻而易举的摧垮了司府的正门,这么以问罪的姿态走进去,那些排队等候的人们惊诧不已。刚才有几人险些开口指责宋征“插队”,这会儿自然是后怕不已,幸亏事情发生的太快,他们没来得及开了口。
但大家都是有修为在身的,前院管事的那些话他们都听见了,也都深以为然。
宋征现在这是在做什么?最后的疯狂吗?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
此时此刻,他最应该做的是想办法和西雍王方面妥协,先保住自己的江南,甚至是让出禺州,只要西雍王把江南五州还给他,也是划算的。
但他来找司邦阙的麻烦,会进一步惹恼西雍王方面,后果是现在的他所无法承受的。
无论是官员还是富商,都很清楚一时的退让在所难免,谁能一辈子不吃亏?形势比人强,这种情况下服个软,等待东山再起才是最佳选择。
随着他们私下里的议论,很快宋征闯入司府的消息就在丽水城中传开了,那些真正了解禺州权力内幕的人,已经在等候着西雍王盛怒之下的最后一击了。
“江南,不再是他宋征的了。”
……
司邦阙四五十岁的样子,额头上有三道横纹,就像是猛虎的王纹。他看上去不像是一位养尊处优的要害高官,更像是一位一路打拼出来的草莽英豪。
事实上他能一路爬上这个位置,并且一坐几十年,所经历的厮杀和腥风血雨一点也不比那些山大王们少。
他听说宋征砸了自己的门,就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再听说“后院的客人”这几个字,神情猛然一变!
“快,去后花园竹楼,请洛先生他们速速从灵阵密道离开……”他急忙开口,但洛先生的声音已经从外面传来:“来不及了,他既然找来了,又如何逃得掉?”
他身后跟着小灵,小灵为他背着古琴。
那个中年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先生……”司邦阙有些慌乱,但很快镇定下来,道:“某麾下有护院修士三百人,城中有护矿修兵一千八百人,如有需要,尽由先生差遣。”
对于他的反应,洛先生很满意,至少说明当年自己没有看错人,忠诚、且临危不乱。
他拍了拍司邦阙的肩膀:“不过是被他发现了而已,他能奈我何?走,陪我出去会一会这位大名鼎鼎的龙仪卫江南六州巡察使。”
“是!”司邦阙见他仍旧信心十足,也跟着踏实了一些。但还是在出门前暗中使了个眼色,让几名心腹老祖跟随而至。
……
宋征在前堂等着,人影一晃,他看到了自己的对手。
洛先生当先走进来,司邦阙跟在后面,好像一个追随者。宋征看着洛先生,眼中有着几分考校和欣赏之意。
巧合的是,洛先生看着他,也是同样的眼神。
宋征瞥了他身后的小灵一眼,不见那个中年人刚才他闯进门来,留在中年人身上的阴神印记也随之消失了。
注意到宋征的阴神,洛先生道:“小看了阁下。”
宋征点点头:“但我没有小看你。”
所以这一阵,宋征赢了。他找到这里,发现洛先生,就赢了第一阵。
刘远道在招供之前,被人以阴神烙印灭口,魂魄彻底湮灭,宋征便知道对方阵中,有一位阴神修为不下于自己的强者。
他从皇台堡逃出来之后,屡破奇案建立功勋,很大程度上靠的便是自己阴神强悍,远超同阶。
至少在阴神层面上,他还没有遇到对手。
现在忽然有一个跟自己相同层次的对手,当然是见猎心喜宋征看出小灵、包不正、西门弘等人身上的疑点后,便有计划以阴神手段在他们魂魄内留下隐秘的烙印,以此追踪对方阵营中那位阴神强者。
但他并不知道这些囚犯当中,谁才是对方的人。他原本是想着,将阴神烙印留在每一个囚犯的身上,然后将他们放出去,找到幕后的阴神强者。
那位强者势必会查看魂魄,他能否找出自己的阴神烙印,就是两人的直接较量!
宋征蠢蠢欲动,想要和这位强者较量一下,看看到底是谁的阴神造诣更高。他甚至专门从《荒神法》和《魔神血衣》中领悟出了一种新的法门,可以进一步隐匿阴神烙印。
但是在出手之前,他强行抑制住了自己的争强好胜之心。
这是在天火之下,锻炼出来的品质。他冷静下来,把握住了这件事情的重点。不能小看对手,必须确保计划万无一失。要知道,在天火下,一次失误就是死亡。
他临时更改了计划,不在囚犯身上落下阴神烙印。他第二次去冥狱见莆十甲,莆十甲端坐稻草之上,微笑不语。他不是去找莆十甲出气,他借机巡查整个监牢,将阴神烙印留在了牢房外。
以他的阴神造诣,整个冥狱无人能够察觉。田鹤立带着中年人进来,两人也是毫无所觉。
阴神烙印不在小灵的身上,而在中年人的身上。洛先生果然重点检查了小灵,却忽略了中年人。
等他感应到司府大门被人砸开,事情有变,立刻反应过来,毫不留情的出手诛杀了中年人。
宋征不争,反而得胜。
他取出一枚箭簇,丢给了洛先生:“有件东西还给你。”他又问道:“我应该怎么称呼你,曾经的‘落日羿王’高逸阁下?”
洛先生一愣,意外道:“你怎么猜出来是我的?”
宋征摇头:“我从来不做猜测,只靠推理。猜测的失误太高,我承受不起。”
还是那句话,一个失误,就可能葬送了大家的性命。
他花了几天时间,研究了箭簇上的那一枚灵文。虽然还没有彻底弄明白,但也了解到了一些作用。
除了外界推测的,拥有“破甲”“加速”等作用之外,还有一个就是吸收混沌天魔身上的那种幽兰色的火焰。
这种火焰很特殊,还没有人能够将其收为己用,但是公认的,在炼制魂魄方向的法器时,有着明显的加成作用。
而当年的落日羿王高逸,实际上真正猎获的混沌天魔并不多,他那个时候只是天尊,猎杀了几头百多丈长短的混沌天魔,已经被吹上了天。
宋征命龙仪卫将高逸的资料送来查看,发现他的战例存在诸多疑点,怀疑有真正的强者在一旁压阵。
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忽然陨落的,他突然消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想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这枚箭簇上的灵文,可以隔空吸取混沌天魔的蓝焰,给他提供源源不断地阴神修炼力量!
他狩猎混沌天魔,不是为了真的杀死混沌天魔,而是想要将箭簇射进混沌天魔身体,让它们一直为自己提供这种力量。
第一七一章 不争而胜(下)
灵文是有真正的高人为洛先生炼造,但无法尽善尽美,必须由他亲手射出去,隔空传递蓝焰的“通道”才能搭建在他的身上。
于是家族中派出高手为他压阵,最初尝试中,没有控制好箭矢的力量,射死了几头混沌天魔,无意中传扬出去,让他名声大噪。
后来逐渐磨合、熟练,他射中了一些混沌天魔后,有了足够的蓝焰,便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
“三百年了,若你真的死了,谁能拿到你的贴身之物?
三百年了,你却在陷阱中要引来当年被射伤的混沌天魔,除非你确切的知道它们都还活着。
那面玉牌并不是有你的气息,而是能够冥冥之中指引道路,让混沌天魔杀来。这条道路,也就是你从它们身上汲取蓝焰的虚空连接吧。”
洛先生又一次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点头道:“你猜的不错,之前我的确是小看了你。”
三百年后,洛先生应该已经不需要再借助蓝焰来提升自己的阴神修为了,就想到了废物利用,将这些混沌天魔布置成了陷阱。
除了宋征见到了两头,虚空壁垒后面,当时应该还有别的混沌天魔。
而小虫第一次猎杀的那一头,身上的箭簇可能是在大战中掉落在了战场上。
宋征淡淡道:“‘落日羿王’高逸,你的事儿发了,跟我走一趟吧。”
洛先生哈哈一笑:“宋大人说笑了,跟你走一趟?凭什么?我的罪名是什么?”
宋征指着小灵:“协助越狱。”
洛先生哂笑:“你有什么证据?仅仅是因为小灵曾经是我的侍女?可是我之前并不知道她是个囚犯,她来投奔我,当我得知她是从冥狱中逃出来的,我立刻带她来见大人,我有什么罪?”
带着小灵逃出冥狱的是中年人,死无对证。
司邦阙在后面笑了,暗自点头:还是洛先生高明,宋征兵临城下,似乎是灭顶之灾,可是他真正掌握了什么证据吗?并没有!
他身后的几位老祖也笑了,宋征就这样冲进司府,失之草率。不但不会对洛先生造成什么真正的影响,反而会提前泄露了虚实。
但是堂中的宋征也在笑,道:“小灵乃是重犯,而且诸位可能不明白。我龙仪卫冥狱还从来没有犯人逃出来过这乃是惊天大案!”
他说出“惊天大案”的时候,声音已经变得森寒。司邦阙等人心里咯噔一下,隐约觉得不妙。
宋征继续道:“小灵在你司府被发现,而且跟着高逸,你们嫌疑难逃,虽然不能因此定罪,可是你们必须跟随本官回去接受调查,以排除嫌疑。若是不肯配合,就是心中有鬼,当场拒捕!”
司邦阙神情微变了一下,旋即看向洛先生。
他在官场摸爬滚打上百年,很清楚龙仪卫是个什么地方,进去容易出来难。但他看到洛先生的神情仍旧淡然,也就随之镇定下来:是了,洛先生是什么身份?岂能以常理论断?
屈打成招?呵呵,他宋征不敢!
果然,洛先生道:“好,我们洪武良民,当然会全力配合龙仪卫的调查,不过我身上有些东西,宋大人见了可能有些碍眼。”
他从怀里一摸,拿出一枚独特的金镶玉牌子来,显得尊敬,双手举过了头顶。
齐丙臣和吕万民两位从京师出来的老祖看到这牌子的时候,脸色大变:“这是先皇赐下的免死玉牌!”
先皇年间,曾经先后赐给五位于社稷有大功的忠臣各自一枚“忠孝勤勉”玉鉴,第一块赐下的时候先皇随口说出:“汝后人若犯大罪,可凭此牌以功抵过免死一次。”
以后约定俗成,此玉牌可免死。后来民间就有了“免死玉牌”的传说。
但这东西到了现在,已经不仅仅是免死这么简单了。
当今天子虽然荒唐混账,但也不敢公然有违孝道,这东西拿出来,天子也要礼敬三分。宋征看到洛先生拿出这面玉牌,意外一愣,几乎似乎被打乱了,他显得微微有些烦躁,挥手道:“阁下放心,只是调查而已,我龙仪卫一向依法办事,不会将你们怎地。”
“依法办事?甚好。”洛先生自得微笑,身后司邦阙暗自点头,果然和京师这些底蕴深厚的贵人们相比起来,宋征差了不少火候。
宋征喝道:“将所有人证带回衙门。”
“是!”司府外面,传来了一片应喝之声,龙仪卫已经悄然而至,将整个司府包围起来。
宋征带着洛先生、司邦阙等人返回衙门,后面的龙仪卫们却如狼似虎的杀进来,好似抄家一般,将家中管事以上的人全都带走了。
司家大乱,有些人感觉不对劲,可是没有了司邦阙司家没有了主心骨,稍做对抗,便不敢再强硬,跟着被带回了龙仪卫讯问。
那些在大门外等候的官员、富商们嗔目结舌:司家,这就被炒了?!
宋征没有出面去审问洛先生和司邦阙,而是将石中荷好修子成喊来,吩咐道:“你们接手冥狱,这一次本官需要毫无漏洞,做得到吗?”
两人一起跪下:“大人放心,一只蚊子也飞不进来!”
宋征满意点头:“去吧。”
一旁的常顺羞愧难当,宋征没有与他多说什么,这种情绪能让他知耻而后勇。田鹤立的事情,虽然是将计就计,但他治下的冥狱,先有刘远道,后有田鹤立,不说“漏洞百出”,也是人心各异。
齐丙臣和吕万民问道:“大人,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宋征拿起一本古卷,淡淡说出了那个字:“等。”
两位老祖面面相觑,京师内的情况他们很清楚,宋征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宋征心里也明白,但这个时候,他必须沉住气,是胜负已定还是形势逆转,可能就差着那么一瞬间。
肖震远在战场,通过同音骨符劝说皇帝,其实十分吃力,远不如西雍王和东阳公主当面进谏方便。
宋征眼中,古卷上的文字流淌而过,却没有一个字融入他的心中。但表面上,他仍旧要做出镇定自若的姿态来。
……
丽水城炸了锅,宋大人抄了司邦阙的家!
宋征带走了司家所有人,并且严密封锁冥狱,所以外界没有人知道他在司家谈了些什么,只看到宋征带走了司邦阙,然后龙仪卫将司家有点分量的人也都抓走了,这不是抄家是什么?
司邦阙乃是堂堂禺州矿监,手中掌握着禺州所有矿藏的开采、征税大权,州牧或许是禺州最高的官员,但司邦阙才是禺州真正最有权势的人。
这样一个人,在宋征手下仍旧难逃厄运,那么之前传言,宋征就要丢失江南,圣眷不再,到底是不是真的?
毕竟消息是从遥远的京师传来,真实性值得怀疑。
……
冥狱中,洛先生淡然看着面前询问自己的常顺,说道:“阁下反复询问,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有何意义?
宋征将我们带回来,想要做什么我大约也能猜到,可是他这样做没有用处,最多明日此时,他就得将我们放出去。
我非狂妄自大之人,但此时形势,宋征已经输了。”
常顺好像没有听见一样,继续问道:“你和司邦阙是什么关系?”
“你为什么会住在司邦阙的家里?”
“你在禺州之前,到过什么地方?”
……
书房中,宋征一抬头窗外天已经黑了,他问道:“是什么时辰了?”
黑豆在外面伺候着:“大人,已经是戌时了。”
宋征一皱眉,他想要等的人还没有来。他又看向了外面的城市,灯火辉煌,莆召应该已经行动了吧,这是最后一击了。
莆召乃是本地人,由他来做这件事情,比龙仪卫更合适。
……
华灯初上,正是烟花场所生意兴隆的开始。
随着酒酣耳热,身边佳人半推半就,一个消息开始在当中流传:宋大人并非失势,而是会进一步得势。西雍王的势力在禺州,而东阳公主则在绵州。她为什么会和西雍王一起向皇帝谏言?是因为禺州之后,皇帝打算一步步将岭南五州也交给宋征,到那时,宋征手握十州,洪武历史上前所未有!
而禺州之后就会是绵州,东阳公主坐不住了,她和西雍王联手想要对抗宋征。
谁都知道朝中局势瞬息万变,这个传言乍一看有几分道理,细细一想又觉得似乎不太可能,但是更深了一想:为什么不可能?
流言往往如此。
……
黑豆在书房外问道:“大人要不要用些晚膳?”
“好。”宋征没什么胃口,但仍旧要表现出自己的镇定,他起身来去了膳堂,不多不少的吃了一顿丹食晚膳,然后起身来道:“本官静坐修行的时间,不要打扰。”
“是。”
他回了静室,落下了奇阵光芒,似乎真的开始修炼了。
但是在静室中,宋征身上镇定自若的气质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脸上浮现出了焦躁、不安、急切的各种负面情绪。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告诫自己:不能乱、还要挺住。
包括此时的闭关修炼,他也是做出的一种姿态。莆召那边开始行动,如果不出意外,将会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那人来了,只怕也会心中忐忑,自己闭关,让她等在外面,焦躁、不安、急切的人就变成了对方。等到自己出面,一切才会真正的顺利。
但此时的他,却更加煎熬,因为他不知道外面计划是否真的顺利,自己要等的人是否真的会来。
第一七二章 峰回路转(上)求票
宁妖县驻地,贺虎站在军帐外,忧心忡忡的望着南方,回头询问石原河:“老大人,宋征这一次,能熬过去吗?”
石原河正在提笔写信,他在朝中已经没有几位故旧,但还想要努力一下,请大家出面,为宋征在陛下面前说说话。
但是就连他自己,被贺虎这么一问暂时停笔想了想,也是黯然摇头:“难。”
“西雍王、东阳公主、北平王、广和公、定远侯,这五位是皇党的中坚力量,当年他们商议的瓜分岭南,这么多年来,五家凭借岭南赚的盆满钵满,五家同气连枝、牵一发而动全身,宋征动了禺州,他们岂能善罢甘休?
况且,宋征想要闯过这一关,就要扳倒西雍王。可皇党最大的依仗是什么?就是天子的宠信。西雍王他们,都是天子的至亲,说起来他们才是天子最信任的人。
对于大臣来说杀头的罪名,对于他们来说也不过是天子关起门来,自家人斥责两句。”
他叹了口气,重新落笔,虽然并不乐观,但该做的事情一定要做:“难啊。”
……
已经到了亥时,丽水城内各大销金窟人声鼎沸放浪形骸,大量开采金精矿产造成的畸形富裕,堆积出了城中虚假的繁荣。
可是龙仪卫衙门内外仍旧静悄悄的。
眼看着到了子时,黑豆已经瞌睡的不行了,忽然有人飞快赶来,是常顺手下的一名总旗,他喊着黑豆:“黑百户,那个女人要见大人。”
黑豆不耐烦:“见什么见?大人在修炼,让她在外面等着。”
妇人就站在中门外,黑豆的嗓门又大,说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来的路上她也万分纠结,哪怕是站在这里,也还不确定自己是否要对宋征招供。
黑豆嘀嘀咕咕的骂着:“什么玩意,我家大人是谁,想见就能见了?真以为自己国色天香啊,大胸大屁股就能为所欲为了?切。”
妇人在外面心乱如麻,对于黑豆的侮辱言语也无暇介意。这一等,眼看着天已经快亮了,她急不可耐,在中门外来回踱着脚步。黑豆火了,嚷嚷着:“蹦什么?老老实实呆着!”
黑豆是真的恼怒,暗怪自己不好这一口,不然一定吃了这不懂事的人。
又等了一会儿,妇人已经彻底乱了方寸,东方浮现出一抹鱼肚白,静室外的奇阵灵光终于慢慢落下了,宋征整了整衣袖,踱步出了门来。
黑豆连忙迎上去:“大人……”
妇人下意识的就想进来,黑豆一直暗中盯着她呢,哪能让她得逞?回头龇牙咧嘴示威吼叫:“后退!”妇人伸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
宋征感应到了中门外,那一道熟悉的灵魂气息,总算是暗中长松了一口气:来了。
他不紧不慢的洗漱完毕,出了门看到妇人,对方盈盈一拜:“罪妇见过大人。”
宋征瞥了她一眼:“你可用过早膳?没有?跟本官一起来吧。”
宋征的早膳也是丹食,不过要简单一些。这一餐妇人食不知味如坐针毡。几次偷偷瞄着宋征想要开口,却看到宋征专心致志的吃饭,又把话咽了回去。
终于等到宋征吃完,漱了口擦了嘴,才不紧不慢的问她:“你来找本官有何事?”
妇人再无犹豫,竹筒倒豆子一般道:“罪妇要检举我家老爷,我知他的罪证藏在何处,只求大人庇护,罪妇孤苦无依。”
宋征考虑一番,手指敲了敲桌子,才点头道:“可。”
……
莆十甲每隔三个月,会让跟随他时间最长的小妾,也就是这名妇人苏兰小替他去一趟城中的万利票号,他在万利票号租有一座秘柜。
他交给苏兰小一只以奇阵封印的盒子,苏兰小放进秘柜中。里面到底是什么,苏兰小也不知道。
莆十甲很谨慎,不敢亲自前去,怕留下什么痕迹。所以宋征以虚空神镇全城搜索莆十甲的魂魄痕迹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万利票号。
而他原本觉得,苏兰小毕竟跟随莆十甲时间最长,多多少少会看到、听到一些什么,没想到竟然有了惊喜的收获,竟然直接找到了秘柜。
宋征抓住莆十甲之后,带他去苏兰小面前转了一圈,似乎是想要找回场子,但实际上是为了打击苏兰小的信心,所以他后来告诉苏兰小,想通了可以来找他。
苏兰小其实当时已经想招供了,但还有些犹豫,对莆十甲和他背后的势力存着幻想。随后城中传言,宋征即将失势,她当然也就不敢来了。
可是紧跟着,宋征抓了司邦阙,抄了司家,这哪里像是要失势的样子?她所知道的秘密其实很多,莆十甲只不过是个办事的,司邦阙才是西雍王殿下在禺州的话事人。
连司邦阙都倒了,莆十甲更没希望了。
晚上的传言,宋征即将执掌十州,更让她彻底慌了,一直撑到了亥时,终于慌乱不已决定来找宋征坦白。
在中门外等候的那段煎熬,让她彻底绝望,只想紧紧抓住宋征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
……
这中间有个小插曲,李三眼带人去万利票号,对方竟然不准他们搜查秘柜!
李三眼也知道万利票号不简单,能开遍整个洪武,背后必定有人支持。
可龙仪卫是干什么的?他本就不是善茬,在宋大人手下当差时间长了,更是嚣张跋扈了。指挥着手下杀了进去,万利票号当即告破。
龙仪卫拿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呼啸而去,顺带着把票号大掌柜、二掌柜全都带走了。后续的恶果其实更加严重:人们对于万利票号的可靠性产生了怀疑,这对于以信誉为生的票号来说,绝对是灾难。
……
冥狱中,洛先生看了看时辰,自信微笑对常顺道:“阁下还有什么问题?若是绞尽脑汁也再想不出什么问题,就不要来打扰我了,再有几个时辰,我就要出去了。
你这等小人物奉命行事,我不怪你,所以你大可放心性命无忧,不过这千户就不用想再做下去了。”
常顺的脸色很难看,他跟着宋征,坚定地一直走到了现在,难道真的选错了?
洛先生轻轻闭上双眼,在冥狱中安然打坐。
常顺暗恨,咬牙切齿:这一段时间,冥狱威信荡然无存,一个又一个进来好想回家一样,将牢房当成了静室打坐养心,实在可恨!
他很想拂袖而去,但又不能如此,大人说了这是关键时刻,他还是不放心这里。
……
司邦阙进来之后,不似洛先生那般泰然自若,他身上有着一种桀骜,负责审问他的是常顺手下的百户,三言两语就被他顶的说不出话来,纷纷出了牢房,只是吩咐手下严加看守。
天一亮,司邦阙便在牢房中叫喊道:“时辰到了,早膳呢?本官养尊处优许多年,口已经养刁了,一般的饭食就莫要拿来了,本官要吃丹食。
本官不是犯人,只是来配合你们调查,是你们龙仪卫的客人。你们出去打听打听本官的身份,还有你们那位宋征的前景,想要日后不被清算,还是要巴结好本官才是。”
他大刀金马的坐在牢中,宛如此地主人,手中掌握着龙仪卫中人的生死。
几个校尉在外面,见他如此笃定,忍不住询问百户:“大人,怎么办?”
百户心里也没底,但事已至此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咬牙道:“理他作甚!”
百户连带手下,皆是不安,彼此相视,心中惴惴,暗忖怕是难以闯过这一劫了。
……
司邦阙和洛先生被抓,消息自然很快暗送京师。
京师城西,一片古老的王府当中,已经四百多岁高龄西雍王刚刚得到了手下的报告。他惊起、洛先生身份特殊!
但旋即又坐了回去,深思熟虑起来。
到了他这个年岁,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不会冲动而简单的去处理一件事情。哪怕是宋征抓了莆十甲,驳了他的面子,他也还是暗中命令莆十甲,跟宋征最后谈一下,能休战最好。
而现今,局面对于宋征来说危若累卵,他怎么敢如此胆大妄为,抓了司邦阙和洛先生?
他按下心中急躁,又等了几个时辰,从丽水城传来了进一步的消息:;丽水城中谣言四起,言说宋征不但不会丢失江南,还会将岭南收入囊中。
他哑然一笑:痴心妄想。
看上去是宋征想要借此倒逼自己,他抓了司邦阙和洛先生,摆出鱼死网破的姿态,想要让自己投鼠忌器。
再往深层次想一下,宋征可能不会这么天真,应当有别的计划。
不过他前后考量许久,最后还是断定:宋征大势已去,不管他在丽水城做了什么,自己只要请来皇命,把江南五州从他手中夺来,他就必败无疑。
老王爷看了看时间,天已经黑了,宫门落锁,于是决定明天一早进宫,完成最后一击,请皇帝下旨。
肖震远在武侯关,只能用同音骨符和皇帝联系,劝阻力度不够,他有八成把握。
于是西雍王命人去了东阳公主府上,约好了明日一早一同进宫。
第一七三章 峰回路转(下)求推荐票!
安安稳稳的睡了一夜,西雍王用早膳的时候叫来了手下询问,果然丽水城再也没有什么消息传来,宋征后继乏力。
“不过是个野小子罢了,靠着一身生猛劲和小聪明,加上肖震的支持,闹出了一些名堂。本王确实年纪大了,有些谨慎过头。”
早膳之后,他乘车出门,在宫门口汇合了东阳公主,然后一同进宫。
今日的进谏,乃是两人循序渐进的最后一击,包括肖震一直力阻的最大借口:戴公良不是龙仪卫中人,而江南五州巡察使乃是龙仪卫的官职,他们也想好了对策。
他们只需反问一句:龙仪卫的官,是不是陛下的官?
肖震不可能反驳,那么这件事情就成了,既然都是陛下的官,陛下想让谁来做,谁就可以做。
形势也果然如他们所预测,这一句话让肖震无话可说,皇帝不再犹豫,当场写好了圣旨,命人以飞剑传去岭南禺州。
原本宣读圣旨大都选派钦差赶去,但西雍王急迫,劝说天子,采用了少见的手段,飞剑传旨。
这飞剑,乃是货真价实的尚方宝剑!
看着尚方宝剑带着圣旨,化作了一道金光向岭南飞去,西雍王和东阳公主谢恩暗笑。皇帝还惦记着要去御花园和几个妃子嬉闹,三两句话又打发他们回去了。
肖震在武侯关中,坐在书案后一声长叹。
他已经尽了全力,无奈西雍王势力庞大,老奸巨猾,不好对付。今日圣旨一下,宋征权势崩塌,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他对这个属下极为满意,却护不住他,心中深深自责,对天子再一次泛起了无力感。
忽然,有灵符的光芒闪烁,是宋征!
他打开来,宋征什么也不说,消耗大量元玉,穿空送来一些东西。
……
西雍王和东阳公主眼看就要出了宫门,忽然有一队御林军甲士脚步铿锵追赶而来。为首将领大声喝道:“西雍王殿下请留步!”
西雍王和东阳公主一愣,甲士们追上来,将领手持天子随身玉佩,道:“陛下口谕,着西雍王宫门外长跪谢罪!”
“什么?”
两人错愕之时,头顶上一道飞剑金光划过,第二道圣旨紧追着第一道去了。
东阳公主吃惊问道:“长跪谢罪?陛下这是何意?西雍王何罪之有?”他们乃是皇帝至亲,一直深受宠信,之前不是没有犯过事儿,但是状告到了皇帝面前,也只是被皇帝骂几句,跪下来磕个头承认错误,皇帝也就放过了他们,毕竟是一家人。
若真的王朝有难,还不是自己这帮亲人帮助天子撑着?天子也是人,任何一个人到了最关键的时候,还是会更加信任自己的亲人当然大家都是这么想,然后被坑了。
将领其实也纳闷,但此时他只能举着玉佩说道:“末将不知,末将只是遵旨行事,殿下还请领罪,莫要让末将为难。”
西雍王嗔目结舌还一会儿,愤然道:“本王要见陛下!”
“陛下正在查看一些东西,亲口说看完了就来找殿下。”将领挡住了西雍王,用手一比宫门外:“殿下!”
西雍王满心茫然和愤怒,被逼无奈的出了宫门,一把年纪了跪在了坚硬的石板地面上。
消息迅速传开,京师震动。
整整两个时辰,西雍王已经摇摇欲坠。
皇宫内外,有灵阵镇压。在这里无论是文修武修,都无法使用灵元。天子让西雍王在宫门外谢罪,等于是惩罚。
四百多岁的老人,没有修为支撑,身子已经彻底老朽,两个时辰跪下来,老命去了半条!
而相比于身体上的痛苦,更让西雍王痛苦的是,天子为什么要这样惩罚自己?他是天子长辈,看着天子长大,在天子心中分量极重。
难道是因为禺州的那个小子?不可能吧,为了一个外人,这样惩罚自己的叔叔?
几年前,西雍王曾经被人暗告,他收受朝臣的钱财,在皇帝面前为那名朝臣说话,最终那名朝臣脱颖而出,成了一州州牧。
证据确凿,皇帝很生气。这种事情乃是重罪,却也只是将他喊来骂了一顿,让他以后不准再做这一类的事情了而已。
而禺州那边的事情,他处理的手尾很干净,不会有任何证据留下来做这种事情,司邦阙很擅长,他当然放心。
终于,有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宫中传来,天子背着手,脸色阴沉,带着一群护卫、宫女、太监冲到了他的面前,西雍王带着哭腔,叩头道:“陛下……”
啪!
不等他哀求,天子已经把一件东西狠狠地摔在了他的老脸上。
西雍王顾不得脸上的剧痛,连忙捡起来一看,顿时老脸煞白。
只是一本账册不是那种正式的账册,明显是有人暗中记下来的。上面内容主要分为两部分,第一个是这些年,禺州各大金精矿的实际矿税,和真正缴纳上来的矿税;第二个是各位矿主每个月给西雍王的抽成。
西雍王拿了这些抽成,将矿税压低的可怕。
这还只是第一本,天子一招手,有太监捧着一只托盘,上面堆满了全都是这种的账本。
天子怒不可遏,抓起账册,一本一本狠狠地摔在他的老脸上,把几十本账册全都打光了,西雍王已经头破血流却不敢躲闪,只是跪在地上不断叩头。
天子还不解气,一把抓过护卫手中的佩刀,太监们哗啦一下跪倒一片,连忙哀求:“陛下不可啊!”
天子哪里肯听,拔出刀来大步冲了上去。
东阳公主在一边也不敢明哲保身了,连忙扑过来,抱住天子的腿:“陛下,万万不可,他是叔父啊!”
下旨赐死可以,亲手杀了必被千夫所指。
天子被她一拦,粗重的喘了几口气,恨恨的将刀摔下,指着满地账册道阴森道:“这些,都是朕的钱!”
他拂袖而去,西雍王满脸是血,仍旧跪在宫门前。
这些账册上的字迹他认识,是那个莆十甲的!
可是莆十甲只是一个台前的人物,禺州真正的主人是他西雍王,在禺州主事的人是司邦阙,账册上记录的这些真正机密的部分,都是司邦阙掌控的,同时司邦阙也负责处理掉一些“麻烦”。
按说莆十甲是不会知道账册上这些秘密的。
他不知道的是,莆十甲在他这个体系下十多年,哪怕是被排除在机密之外,可有心观察,也能将秘密挖个七七八八了。
莆十甲暗中记下这些来,只是想要多一个自保的手段。若是某一天出了意外,西雍王要杀他灭口,这就是他的护身符。
他对这一批账本格外谨慎,甚至不敢亲自去送,而是让信任的小妾出面,不光是防着龙仪卫,也防着西雍王。
账册记录了最近七八年西雍王中饱私囊的收入,天子刚才找人大致算了一下,因为西雍王,他在禺州矿税上,少收入近八百亿元玉!
而西雍王这么做,肯定不止这七八年,恐怕真正的损失超过了千亿!
这个数字何等惊人?让天子当场心口疼,正如他对西雍王吼出来的那一句:这都是朕的钱!
什么狗屁亲戚,什么狗屁信任,在这样巨大的利益面前,全都是浮云。
天子回了宫中,仍旧心疼的肝颤,又愤恨的摔了一只茶杯,这才下旨:“西雍王打入天牢,家眷暂时收押,待案情彻底查明再做发落。着金銮卫指挥使严怀义查抄西雍王府!”
“是!”太监尖着嗓子应了,连忙去传旨。
天子喘着粗气,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办这种事严怀义行不行?还是宋征在行。可惜这位朕的体己人远在禺州,远水解不了近渴,唉。
……
尚方宝剑裹着一层金光,穿过数万里,瞬息间划过了江南的天空,进入了岭南。
班公燮等级别的修士,都感应到了天空中的尚方宝剑,知道必定是带着圣旨来了,心里都是咯噔一下,隐隐感觉不妙。
班公燮连连祈祷:千万不要是坏消息啊,否则我班公氏就要家道中落了。
他刚刚祈祷过,忽然感应到,又有一道金光划过天际第二道圣旨?班公燮等人心中泛起了古怪的感觉:都说君无戏言,可当今陛下……
连续两道圣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
丽水城中,原本一片平静,忽然被一道从北方闯入天空的金光打乱。
虽然这种情况很少出现,但是人们都认识,这是尚方宝剑来传圣旨!百姓们热闹起来,这种事情可不多见,于是人人伸长了脖子,看着那金光落向什么地方。
而城中各方势力却在心中暗道一声:来了!
禺州远离京师,朝中消息传来有个时间差,而且各自渠道不同,得到的情报也往往不同。现在圣旨到了,究竟是西雍王夺了宋征的江南,还是宋征再次占据岭南五州,就要见分晓了。
那金光在丽水城上空盘旋了一圈,唰一声落向了龙仪卫衙门。
随后金光笼罩了整个衙门,有宏大的礼乐之声在金光中响起,尚方宝剑凌空高悬,借助王朝气运压制四方,确保圣旨得到完全的执行。
第一七四章 圣旨打架(上)求月票
在尚方宝剑下,一道圣旨于金光中慢慢展开宋征从房中赶出来,看到这景象一阵恍惚,仿佛回到了神烬山中。
和天火发布圣旨极像。
周围的其他人看清了圣旨上的内容,发出一阵阵惊呼。宋征回过神来再去看,大感意外,竟然是要将江南五州剥夺,只给他保留禺州!
他怔怔片刻的功夫,城中其他人也看到了那高悬的圣旨,顿时轰的一声炸开了锅。宋征果然是输了!
西雍王不可挑战。
就连龙仪卫也在他老人家面前落败。
常顺的脸,唰一下变得苍白,虽然那不是灭顶之灾,但已经证明自己选择错误,前途断送。
冥狱当中,洛先生老神在在,他也感应到了外面圣旨飞来,微笑着对看守自己的校尉说道:“如何?呵呵呵。”
校尉挤出一个笑脸,对他道:“先生见谅,我们也是听命行事,小人对您一直客客气气,可是不曾为难的。”
洛先生微笑,抖了抖衣袍起身:“走吧,送我出去。”
“这……”校尉犹豫,洛先生微笑不语,他是给这校尉机会,若是这种时候,他还不敢有一些担当,活该他这辈子也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校尉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小旗,咬牙道:“先生请随我来。”
他手按佩刀,朝着昔日的同袍冲过去,有人阻拦,他已经做好了一战的准备。毕竟,日后的荣华富贵,便在此一刻!
却不料那几个同袍一起上前来,和他并肩而立,讨好的对洛先生说道:“先生放心,我们一定护送先生出去。”
同样的情况,还发生在司邦阙的牢房中。
常顺的亲信百户看守者司邦阙,但是圣旨出现,他手下的几个总旗互相使了个眼色,突然一起从背后出手,将百户制住了。
百户大怒:“你们要造反吗!”
几个总旗歉意道:“大人见谅,我们上有老下有小,不想跟你一起陪葬。”另有几个碍于昔日的情分没有上来动手,但也只是尴尬的站在一旁袖手旁观,不敢上来助他。
“哈哈哈!”司邦阙在牢房中放声大笑,几个总旗上前来为他打开了牢房和枷锁,躬身讨好道:“大人受苦了。”
司邦阙整了整仪容,傲然昂首走了出来。
莆十甲一直盘膝安坐,感应到了圣旨到来,听到外面的骚动,他才微笑睁开眼来,看着外面的校尉道:“已经有人在最后关头弃暗投明,你们真的忠心耿耿到了要为宋征陪葬吗?”
几个校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人一言不发拿出符钥打开了牢门。
丽水城中,消息迅速传开来:尘埃落定。
齐丙臣和吕万民也大为失望,不过他们还是上前来安慰宋征:“大人,事情还没有败坏到最后的地步……”
宋征却是皱眉,账册已经通过肖震交上去了,难道自己对天子的品性判断有误?不可能啊。
他正想着,没来得及回答老祖的话,忽然天空中元能波动,又有一道流光从北方的天空闯入了丽水城上。
整个丽水城哗然了:又一道圣旨?
这第二道圣旨的尚方宝剑看上去比第一道更加高级,笔直奔着龙仪卫衙门来了,前一道圣旨还没有收起,尚方宝剑也还悬在天空中。
而这第二道流光中的尚方宝剑唰一声斩落下来,当的一下将前一柄尚方宝剑打落凡尘,第一道圣旨也跟着燃起了金色的火焰。
这是什么情况!
丽水城的普通百姓看的兴奋无比,两道圣旨自己打起来了?这种事情百年不遇!如果不是他们有一个昏庸彻底的皇帝,他们也不会遇到这种情况。
等到第一道圣旨被金色的火焰彻底烧成了灰烬,第二道尚方宝剑凌空罩定了整个丽水城,接引了丽水城的护城大阵自动展开。
然后圣旨高高升起,将内容昭示于整个丽水城。
城中无数权贵嗔目结舌,前后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两道圣旨的内容大相径庭。
第二道圣旨明言,前一道作废。
圣旨大力褒奖宋征,明言西雍王罪无可恕,必被治罪。宋征仍是“江南六州”巡察使。至于此次大功,抓出国之蠹虫,大功当赏。赏赐会在随后朝议中商议之后,再用圣旨下达。
第二道圣旨当空打开的时候,那些总旗、校尉们,正护送着洛先生、司邦阙和莆十甲从冥狱中走出来,一抬头看到了这一道金光圣旨。
喧闹的丽水城,霎时间短暂安静。
前后反差太大,就算是看热闹的百姓,也需要一点时间来来接受。
有些迂腐的老文修更是连连顿足,痛心疾首:“君无戏言、金口玉言啊,唉……”当今天子,把自己的圣旨当儿戏。
可圣旨已经下达,已成定局。
洛先生站在冥狱门口也愣住了,这个变化太出人意料了。他的确信心十足,从未想过西雍王会失败。
他来禺州的时候,就问过了司邦阙,绝不会存在“账册”这种东西,那是愚蠢的做法,徒自留下把柄给人去捉。
文修有特殊神通,过目不忘,记忆牢靠,一切账册都在司邦阙的脑子里。
所以他认定宋征也找不到什么证据能够威胁到西雍王,然而现在……圣旨当空,是西雍王输了。
他还不死心,皇帝能用第二道圣旨否决了第一道,也就有可能用第三道来否决第二道,他立刻对那几个神色尴尬,明显想要将自己再送回去的校尉说道:“等一下,还会有第三道圣旨。”
但是天空中,尚方宝剑高悬,有整个护城大阵加持,圣旨金光普照,再也没有任何波动传来。
期盼中的第三道圣旨根本不存在。
……
常顺感觉自己跌落了井底,然后在井底发现了一处仙人洞府!人生啊,就是这么跌宕起伏,让你摸不着头脑。
他一直坚定的跟着宋大人,哪怕是后来西雍王出现,看上去宋大人毫无胜算。
但是第一道圣旨让他觉得自己选错了,一切前途化为灰飞。当过了龙仪卫的千户,那种权势,再让他重回普通百姓,哪怕他身为修士,不会真的被人追杀,平淡的修行也已经让他无法忍受了。
但是紧接着第二道圣旨来了,他的人生得到了拯救。
他恨恨一眼看过去,隔着几座院子,冥狱门口那些校尉、总旗们一个哆嗦,脑中一片空白:为什么会这样?
常顺心情剧烈起伏,同时发现了手下的龙仪卫竟然造反,私自将洛先生三个放了出来!他之前接连揪出内奸,没想到不但没有起到杀鸡儆猴的效果,反而又冒出来一堆。常千户又想到了关键时刻,宋征用自己的人替换了冥狱的守卫,等到苏兰小站出来之后,才又换了回去。这一换回去,就出了这样的幺蛾子。
他常千户不要面子?这样在大人面前丢人。
宋征也是长出了一口气,这才正常了,他对皇帝的看法没有错。那账册从万利票号的秘柜中搜出来,他就知道自己赢了,西雍王圣眷再隆,但是敢动皇帝的钱,就是死路一条。
当今天子刻薄寡恩,亲情于他而言,不值几亿元玉,更何况是几百亿。
事实上他在看了这些账册之后也是暗暗咋舌,西雍王太贪了,各大矿主上缴的矿税不到正常的一成,然后拿出五成交给西雍王,这中间矿主们省去了四成!
虽说矿主仍旧觉得西雍王贪婪,但总比真的去交矿税划算。
他拍了拍身边的常顺:“走吧,去把犯人带回冥狱。”
常顺凶神恶煞咬牙切齿:“老子要让这帮孙子后悔生在这个世上……大人,属下失言,属下不是对您的,属下该死。”
他一时口快,宋征此时连西雍王都扳倒了,他一个激灵赶紧连连自责。宋征一笑:“本官明白。”
后面,齐丙臣和吕万民赶紧跟上来,巅峰老祖神情上的波动最小,这是心性修为使然。但心中的惊讶丝毫不少。
他们是从京师出来的人,当然明白皇党、西雍王意味着什么。
朝堂之上,权臣们好像走马灯,换的很快。他们或许会权倾一时,但最终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然后被更加狡猾、更加媚上的权臣所取代。
唯独皇党始终屹立不倒,因为他们换无可换,他们是皇帝的亲人。
世人不重视皇党,皇党也一向低调,但齐丙臣这个层次的人才会明白,不叫的狗才咬人。
但两人也是暗暗后怕:“这一次,好险。”
“但是大人还是赢了。”
两老一笑,运气、实力,共同使然。
宋征已经来到了冥狱门口,负手一笑,询问洛先生:“几位这是要干什么去?看起来像是内外勾结越狱啊。”
李三眼跟在一旁,眉眼通挑,当即上前配合:“大人,这是窝案啊!前有小灵越狱,后有他们三个,我龙仪卫冥狱威名大损,此案不可不重办!”
重办!
第一七五章 圣旨打架(下)
要是之前洛先生听到这两个字只会嗤鼻一笑,他有十足的底气。但是现在,西雍王都倒了,他虽然另有背景,可是也不敢自恃了。
莆十甲从被宋征抓住,就一副老神在在,你能奈我何的架势,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却是脸色惨白,身子发抖,一切从容镇定无影无踪。
他还没活够,修士寿命悠长,他又享受过了,并且藏有大量财物,这个时候死了,一切烟消云散,他彻底恐惧了。
司邦阙看到洛先生第一次变了脸色,不再面带微笑,心里咯噔了一下,连洛先生的背景也不行吗?那自己就更完蛋了。
他绝望,心沉了下去。
洛先生斟酌一番,朝宋征一拱手,道:“宋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有些事情不方便让这么多人知道。”
宋征看了他一眼,李三眼在一旁喝道:“到了这个时候,还要故弄玄虚!”
宋征暗中翘起大拇指,果然还是老部下好用,配合天衣无缝。
洛先生又取出了免死玉牌,装腔作势的擦了擦不存在的灰尘,他现在能依仗的,似乎只有这个了。
“非也,在下不是西雍王的人,与他只是合作关系,有些情报可以告诉大人,但的确不方便在众人面前说出来。”
宋征暗中观察,洛先生这话说出来的时候,司邦阙魂魄大震,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点了点头:“跟我来。”
却带着洛先生往冥狱里走,找了一处审讯用的密室,以奇阵笼罩,只留下自己和洛先生,然后道:“可以说了?”
洛先生心中一瞬间有一种冲动:拿了宋征以为人质,杀将出去!
可是他阴神修为强大,也有了“天机感应”的层次,此时却是忽然发挥了作用,意识到自己一旦出手,下场必定凄惨。
他犹豫着坐了回去,屁股落座的一瞬间猛然反应过来,失声站起来道:“怎会如此?”
他有天机感应之能,可是在前来禺州和宋征敌对之前,却并没有任何感应。到了此时,他也可以肯定,宋征的阴神修为和自己应当处在同一水平,可为什么一开始天机感应毫无反应?
只有一个可能,宋征修行的阴神法门,要胜过于自己。
所以在间接的暗中对抗时,自己的天机感应不会触发;而当自己想要直接向宋征出手的时候,这种神通才随之激发毕竟双方阴神修为相当。
但他很清楚自己的阴神法门,乃是“道典”的级别,历史上修行这种法门的修士,只要不半途陨落,有三成以上成就了阳神!
不要小看这个概率,在道典中也是极高的。
阴神到阳神,不啻天堑。
当初为了得到这部旷古烁今的《北极真灵解》,他的家族动用了数个积攒了三千年的“人情”。对于他们这样的家族来说,这几个人情珍贵无比。
可是竟然被宋征所修炼的不知名功法压制,他心中的惊讶程度可想而知。
宋征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如何猜不出他刚才想要出手?但洛先生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只能说他很明智。
宋征本身的实力就不必说了,小洞天世界内,小虫已经濒临突破!
之前,它已经将那一颗混沌天魔的头颅吃光,而后只差一线。宋征咬牙将另外一头混沌天魔的尸骨也送了进去,小虫大快朵颐。
等它将这一具混沌天魔吃光,必定能够提升为三阶灵兽!
整个修真界,不论人妖能有三阶灵兽作为战兽的凤毛菱角,宋征这个修为、这个年纪的独此一位。
洛先生连现在的小虫都打不过。
宋征正想着这件事情呢,忽然有所感应,露出了一丝微笑。
他对正要开口说话的洛先生抬手一按:“稍等片刻。”
他打开小洞天世界,爬天虎蔓延,小虫已经将那一头混沌天魔的尸体吃掉了一半,刚刚从沉睡中苏醒过来,摇晃着身躯伸向了天空,一声咆哮,声若龙雷。
有一团特殊的光芒从它头顶的独角上爆发出来,一连三炸,光波蔓延席卷,整个小洞天世界摇摇晃晃,却并不是那种不稳定的状态,而是抖擞提升的状态。
爬天虎原本对小洞天世界有着极佳的加成和完善作用,而小虫在这座小洞天世界中已经饲养了近一年时间,算作是洞天世界的生灵了,现在这头生灵提升为强大的三阶灵兽,连带着将整个小洞天世界的境界也拔高了一层!
这种作用是相辅相成的,低级别的世界无法容纳过于强大的生灵,这是一种天条定律。小虫提升,也连带着本就积累雄厚的小洞天世界一蹴而就,突破了原本的等级。
小虫还有些迷迷糊糊,渐渐地感应到从周围的虚空中,反哺而来的强大元能,将它的身躯庞大起来,瞬间达到了五百丈。
吞噬了混沌天魔的尸骨之后,它的骨骼强大,足以支撑千丈的身躯。
它兴奋无比,凌空一蹦,然后贴地游走,嗖嗖嗖的迅速窜变了整个小洞天世界。宋征欣慰而笑,不失尴尬:总觉得这家伙越来越不像一条蛇了,更跟蛟龙什么的沾不上边。傻二傻二的……
自己少年老成,稳重谨慎,为什么会养出这一头战兽?
没道理呀。
他伸手就想把剩下的那一半混沌天魔的尸骨拿回来少说也是五个亿元玉呢。小虫感应到了,咻一声窜回来了,可怜兮兮的堵在老爷和美食中间,嘤嘤一阵娇叫。
宋征头皮发麻,嗷嗷吼起来:“你是一头蛟龙、蛟龙啊!有点蛟龙的样子好不好?”
小虫忧郁的将巨大的头颅搁在了宋征面前的一个土坡上,眼巴巴的望着他:“嘤嘤……”
然后它用尾巴甩了甩,指一指那头混沌天魔。
宋征明白了,这家伙在要奖励。
人家提升了耶,三阶灵兽了耶,老爷给点奖赏嘛。
宋征一手扶额,无奈的关闭了小洞天世界。小虫已经摸准了老爷的脾气:吃软不吃硬,实在不行,大虫子强行卖萌,我恶心死你。
宋征在桌子边坐下来,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
桌子对面,洛先生目瞪口呆。刚才的“天机感应”太正确了,那一头三阶灵兽轻松就能灭了自己……
宋征回过神来,看到他的样子也不由得好笑:这一位初见自己的时候,内藏骄傲,一派浊世翩翩风流倜傥的模样,从容淡雅,气度不凡。
现在呢,一样会震惊失态,风度全无。
对于这种改变,宋大人心中满满都是成就感。
“你想跟本官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洛先生回过神来,重新想了一下,之前心中计划好的谈话方式不合适了,他将姿态更放低了一些,道:“好叫大人知道,在下本命洛青维……”
宋征嘀咕了一句:“好娘娘腔的名字。”
洛青维:“……”
宋征呵呵一笑,掩饰道:“不小心说出来了,不好意思啊,你请继续。”
洛青维:“……”
他好容易整理好了心情,接着道:“在下出身世外天门玉虚宗,家中乃是玉虚宗掌教三姓之一,实力不亚于太古世家。
我们和西雍王,乃是合作关系,在下也并非西雍王所属。这一次来禺州,实际上也是西雍王恳求,在下和大人其实并无利益冲突。”
宋征点了点头,世外天门乃是这世间隐世的宗门,至于为何“隐世”,多半是为了避祸。
实力太过强大,引起了苍穹之上的那些存在的忌惮。在祸事临头之前,先行隐匿。
虽然隐匿,但他们都有一些自己的“根本重地”,大都是福地一类,哪怕是无法广收门徒,也能够代代出色,实力始终维持在巅峰状态。
这世上的世外天门并不多,数量比太古世家还少。但是灵河两岸的那些宗门不算在内,他们的实力犹在世外天门之上。
洪武天朝有哪些世外天门宋征不太了解,因而听到“玉虚宗”的名号有些陌生。
宋征问道:“你们和西雍王合作什么?”
洛青维犹豫了一下,宋征也不说话,只是冷冷一笑。洛青维无奈,叹气说出了一个名词:“虚念真金。”
宋征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变色:“你说什么?”
“大人没有听错,禺州出产有虚念真金。”
宋征大为意外,虚念真金是什么他很清楚。
好的材料炼制出好的法器,不可能用二三阶的宝材炼制出灵宝。如果说这世上有什么材料是真正的“圣物”宝材,那么虚念真金毫无疑问就是其中之一。
这种珍贵无比的金精宝材,传说乃是古老年代之前,神战中陨落的神灵鲜血洒在大地上,而后沧海桑田世界变迁,埋进了大地下数十万年,才最终孕育出来。
整个世间这种宝材极为稀少,洪武天朝历史上,一共有三次发现过虚念真金,总重量大约在七斤左右。
每一次有虚念真金出现,都会引发一场真正的强者之间的争夺镇国之下,根本没有资格加入这种争夺。
每一次发现的虚念真金,最后都神秘失踪,被谁得去了永远成为秘密。
但是洪武天朝三次出现虚念真金,有两次,在之后的数百年内有圣物出世!成材率极高了。
第一七六章 虚念真金(上)
宋征不由得看了洛青维一眼,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就说了出来?
洛青维接着说道:“大人,查案您远比我们在行,我可以代表玉虚宗,聘请您为我们寻找虚念真金。”
宋征明白了:“虚念真金丢了?”
洛青维点了点头:“十日前柳县矿监王吉安被自己小妾和私通的护院武修杀死,两人盗走了王家六十枚大额玉票逃走,一同消失的,还有柳县小漠河矿坑中,刚刚开采出来的三斤虚念真金。
这一批虚念真金,西雍王原本和我们已经谈好了,要卖给玉虚宗。我们已经准备好了钱款,可是王吉安忽然死了,虚念真金失踪,西雍王暗中调查无果,我们坐不住了,虚念真金何等珍贵?说是千年不遇都不过分,于是家里立刻把我派出来,想要协助西雍王找出凶手,追回虚念真金。”
他又对宋征道:“大人,之前帮助西雍王,与您冲突,真的只是无意而为。在下小看了大人,还望大人恕罪。”
宋征看了看他,问道:“你妄图凭此脱罪?”
洛青维苦笑:“在下自然不敢做如此妄想……关于在下自身,另有一比交易和大人商谈。”
宋征不动声色:“说。”
“在下有个方案,可以给大人一个情报,外加一亿元玉,补偿大人的损失,为我自身赎罪。”
宋征仍旧淡然:“什么情报?”
“大人应当想知道,西雍王为什么会针对大人,在大人进入禺州之前,他就暗中算计大人?”
宋征心头微动,面上却仍旧平静:“你说说看。”
洛青维再次苦笑:“大人可否先给个准话,能够同意这笔交易?”
宋征也再次重复:“你先说说看。”
“西雍王知道月河灵境的事情。”
宋征皱眉:“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洛青维看着他,道:“大人果然是知道月河灵境即将出世,而且就在江南。大人暗中的那两个命令,一个是在寻找月河灵境,一个是在防备平天王吧。”
宋征并不否认,洛青维也不追问他是怎么得到这种极为隐秘的消息的。
“西雍王和天叱部久有往来,天叱部不希望蛮妖部再次一统,们请西雍王暗中出手,破坏这一次平天王的行动。若是有可能,最好能把平天王永远的留在人族领地内!”
宋征轻笑:“天叱部好大的胃口,那可是资深镇国。哪怕在资深镇国中,是最弱的一位。”
洛青维点头道:“所以西雍王也不做奢望,只要让平天王无法拿到元仪星髓就足够了。”
宋征问道:“这跟他布置陷阱暗算本官有什么关系?”
“他的目标是其实不是大人,是平天王。”
宋征一愣,回忆了一下自己审讯庄腾和他的那个亲戚,就找到了破绽:的确,庄腾对自己暗怀仇恨,但是西雍王府上来的那个亲戚的口供,却只说奉命行事,只是传递一些东西。对于和陷阱有关的情况一概不知。
他之前觉得西雍王布置陷阱要杀自己,都只是从各种线索推导出来的结论。
而庄腾将黑蟒岭的情况上报,导致自己率先杀向黑蟒岭,西雍王方面恐怕无奈而且意外,于是莆十甲立刻向西门弘告密,当时他们是希望借西门弘之力,挡住自己,等候陷阱真正的目标平天王到来。
庄腾是知道内幕的,但他故意不说,挑唆自己和西雍王。
他不由得暗笑:被一个小角色暗中坑了一把。
“西雍王向江南五州派出人手,想要在各州都布置一个或者几个虚空陷阱,不求伤到平天王,但求能够牵扯的注意力,错过真正的月河灵境。”
想要牵扯一位镇国强者的注意力,仅仅是一片异动的虚空显然是不够的,所以才有了混沌天魔。
洛青维已经不需要再汲取混沌天魔的蓝焰来提升阴神,就想着废物利用一下,将自己的几枚玉牌交给了西雍王。
至于若是平天王不上当,虚空陷阱落空,混沌天魔冲入人间西雍王并不考虑,那里是江南,不是禺州更不是京师。
宋征忽然想到潞县那边,问道:“除了黑蟒岭,还有哪里?”
果不其然,洛青维道:“来得及布置的,只剩下潞县了。”
宋征立刻联络了钟云岱,请他出手。事关混沌天魔,钟云岱义不容辞。
等他处理了这件事情,洛青维问道:“大人,在下知道的都说了,这笔交易……”
宋征摇头:“阁下很值钱,这个情报仅仅是解惑而已,一亿元玉太少了。”
洛青维叹息,显然早就预料到,宋征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只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罢了。
“那么大人想要多少?”
宋征惦记着北崛园的账单,说道:“十亿……”
话音未落,洛青维两手一伸,认命道:“大人现在就把我抓回去吧。”
宋征话音一变:“当然是有点多了,不过五亿总是要的。”
洛青维苦笑:“大人,我们是世外天门,不是西雍王,我们有实力但没有那么多元玉啊。”
“没钱?你可以拿……灵宝抵债。”
洛青维想了想:“我跟家里商量一下。”
宋征点了点头,主动退了出去。
这件事情,实际上洛青维说出西雍王的秘密,只是一个取信于宋征的过程。饶过洛青维真正的价码也是两个,第一就是这五亿元玉。
第二,则是接下来要商议的,有关寻找虚念真金的事情。
洛青维联络的时间不长,请宋征回去说道:“一件一阶灵宝,外加一亿元玉。”
他怕宋征不识货,道:“我世外天门的灵宝,价值一定在五亿之上,若不是实在没钱,也不会让大人占了这个便宜。”
宋征撇撇嘴,暗道本官跟烈家交易,那可是二十件灵宝的大生意。
“好吧。”他勉强答应下来。
洛青维道:“随后会有人将灵宝和元玉送来。大人,刚才所说的虚念真金的事情,您考虑一下?”
宋征也直截了当:“本官可以帮你们,但找到了虚念真金,我要拿走三成。”
“大人……”洛青维已经幽怨了:“在下现在明白大人谈判的套路了,第一步,必定是漫天要价。”
宋征哑然失笑:“那你说说你们准备付出什么?”
“我们可以给大人一次进入玉虚宗天方阁参悟的机会。”洛青维自信十足,道:“天方阁乃是我玉虚宗专门收集典籍的地方,玉虚宗传承数十万年,历经数次劫难,起起伏伏,山门都曾经在一些隐秘的冲突中被彻底摧毁过,但唯独这天方阁,一直保存下来。
历代祖师在其中存放了无数典籍,很多都是古老的文献,价值不可估量。
只不过六万年前,一场浩劫当中,天方阁所在的虚空被意外波及,导致里面只剩下核心部分的空间还算稳定,周围全都变幻不定。
所以进入天方阁,若是有大机缘,甚至可以从其中找到罕见的至高道典。”
他眼神炯炯的看着宋征,知道宋征面临这种“诱惑”恐怕无法拒绝。他相当于是告诉宋征:能够在天方阁中找到什么,现在连玉虚宗自己都不知道。
而年少得志,几步登天的少年天骄们,往往深信自己是被上苍选中的那一个,拥有大机缘。越是这种“不确定”的机会,越是跃跃欲试。
可是宋征却毫不犹豫的摆手:“若是如此,你我不必商谈了。”
“呃?”洛青维没想到是这么一个干脆被拒绝的结果,不管是被男人拒绝还是被女人拒绝,他都很不习惯,因为从来没有经历过。
“大人……”
“不用说了。”宋征有些恼火,觉得这家伙忽然变得不实在起来,明显是在忽悠自己。你们玉虚宗自己都不知道能找到什么东西,本官进去了最终收获一本普普通通的道书,怪谁去?
他和一般人不同的是,不会将希望寄托在所谓的机缘上。
机缘是什么?从某个角度来说就是运气。他从天火下面活着逃出来,靠的可不是运气。
那些想靠运气的人,几乎都死在了神烬山中。
洛青维看到宋征起身来往外走,还打算唤来手下将自己锁起来,才知道宋征不是以退为进,他是真火了。
“大人!”他急忙喊了一声:“这个方案若是不满意,我们还可以商量。”
宋征不耐烦了,觉得玉虚宗毫无诚意,头也不回的出去了:“你有一盏茶的时间,转告家中我要三成虚念真金。若是找不到,本官分文不取,就这样吧。”
嘭!
门关上了。
洛青维不敢耽搁,赶紧又一次以玉符联系家中,一番紧张的商谈之后,一盏茶的时间刚过,宋征就推门进来:“如何?”
洛青维刚刚结束了和家中的通话,道:“大人应当一言九鼎,找到了三成,找不到分文不取?”
“自然。”
“好,”洛青维道:“玉虚宗答应了,大人请向我们展示您的能力了。”
宋征微微一笑,不必自夸。
第一七七章 虚念真金(下)
洛青维站在宋征门外,似乎犹豫再三,还是轻轻敲响了房门:“大人,青维有事禀报。”
屋中,奇阵的光芒卷起,宋征的声音在门内响起:“进来吧。”
宋征双手张开,五心朝天盘膝而坐,正缓缓睁开眼来。
洛青维讪讪一笑,道:“之前有些事情不好意思开口,但想来想去,又怕大人误会,所以还是决定主动坦白了。”
宋征笑而不语看着他,洛青维脸上有些火辣辣的,显然人家早就看出来他之前的一番说辞,有未尽之言。
“莆十甲……是我的人,西雍王和司邦阙之前并不知情。”洛青维说道:“小漠河矿坑在一个月前就出现了异常,司邦阙由此判断,可能会有虚念真金出世,西雍王于是找上了我们。
我……联络了严阁老,提前将小灵安排在万豪赌坊,和莆十甲接触。后来小灵告诉我,莆十甲看似风光,其实内心十分不安,应该是担心西雍王早晚会杀他灭口,所以小灵表明身份之后,他立刻投靠了我。”
宋征听他说完,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洛青维躬身道:“此等行径不是君子所为,但青维也是为了家族和宗门考虑,大人应当能理解。”
宋征呵呵一笑,不置可否。
他之前心有怀疑,但并没有戳破此疑点。
小灵是他的侍女,奴凭主贵,怎么会在万豪赌坊做一个小小的侍女?而且看上去万豪赌坊的掌柜,包不正并不知情万豪赌坊乃是阁老的产业,能做到这一点,肯定是比包不正更高身份的人安排进来的。
而洛青维这样安排,显然是想若是机会合适,由莆十甲配合,暗中出手先夺走虚念真金。毕竟虚念真金昂贵无比,就算是对于世外天门来说,这笔钱也让他们肉痛,能省下来当然最好。
洛青维此时露出一个苦笑,摇头叹息道:“只可惜啊,我打着这样的算盘,却还没来得及实施,虚念真金就真的被人暗中抢走了。”
宋征暗道:讽刺。
……
鸿天成狼狈的回来了,幸亏钟云岱老前辈及时赶到,虚空陷阱后面藏着三头混沌天魔!
宋征忍不住暗中询问洛青维:“你当年到底射了几头混沌天魔?”
“三十六头。”
宋征:“……”
他有点不想跟这个人说话了。
家里有势力就是好啊,换做旁人,哪有本事让多位巅峰老祖压阵,不管有什么危险都挡下来,花了三年时间,让他射伤整整三十六头混沌天魔?
……
京师中,西雍王倒台,金銮卫严怀义负责查抄西雍王府。
禺州这边,司邦阙一家入狱,司府真的被抄了。司邦阙以下,各地矿监没有干净的。宋征一道命令下去,龙仪卫缇营四出,将各地的矿监先监视起来。
之后慢慢清算。
矿监们人人自危,矿主们也如惊弓之鸟。
宋征严格控制住了禺州,然后却没有马上去柳县,而是将注意力转回了江南。平天王始终不见踪影,而前一阵子明显增多的虚空异动,这几天忽然平静了下来。
今日送来的报告,只有三处,但都很轻微,一看就知道不会是月河灵境。
宋征没有忘记自己这段时间真正的任务是月河灵境和平天王,可是平天王杳然无踪,他也没有胆大到要去追踪一位资深镇国的踪迹……
最佳的选择,当然还是率先找到月河灵境,取走元仪星髓。
但,最近的平静,是为了迎接最后的爆发吗?月河灵境要来了?
宋征心头疑惑不已。
“大人。”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传来,圆圆脸儿的石中荷姑娘端着一盘点心走进来:“这是我专门逼着黑豆给您准备的。”
宋征一笑,数了数盘子里,足数的十二块。他促狭问道:“到底有什么事情,趁着本官现在心情还不错,快说吧。”
石中荷意外:“大人怎么知道属下有事相求?”
宋征哈哈一笑,指着盘子中说道:“一般情况下,不管是水果还是点心,你端进来的必然少掉三四块,今天居然是足数的,石头你忍得很辛苦吧。”
“不辛苦。”石中荷脱口而出,还打了个饱嗝:一百只三黄鸡呢,吃的确实有点饱。
她随后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每次偷吃,都被大人发现了,不由得圆脸飞红,扭捏起来。
洛青维在一旁看得暗笑,宋征坐下来,拈起一块点心吃着:“快说吧,过一会儿说不定本官就反悔了。”
石中荷连忙道:“其实是寒九江的事情,我是看他可怜,才帮他来说的。他想为大人引荐一个人。”
宋征眉毛一扬:“你为什么要帮他?”
石中荷哼哼唧唧一会儿,才实话实说:“一百只古炉烧鸡。”
“哈哈哈!”宋征爆笑,洛青维以手掩面,弄得石中荷极不好意思,娇嗔着:“大人!”
宋征笑够了,才摆摆手:“行了,去告诉寒九江,晚上把人带过来。”
“好咧!”石中荷蹦蹦跳跳的去了,一没留神,忘记收敛自身,轻快地小姑娘落脚咚咚作响,震动的地面摇晃,房屋欲塌。
她一缩脖子,收敛了自身,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她本体乃是一道地脉,沉重而庞大。
宋征在后面对洛青维说道:“看来一百只烧鸡分量不轻。”
洛青维也是莞尔:“石姑娘天真烂漫,着实可爱。”
……
赵立强等的有些心焦。
第一道圣旨传来的时候,他暗骂了一声,一阵泄气,觉得之前的付出全都白费了。九阶法器且不说了,日后只怕还要受到牵连,被矿监司邦阙大人所记恨。
手下兄弟也是唉声叹气。
没想到转瞬之间第二道圣旨就来了,赵立强一跃而起,只想仰天长啸:自己又赌对了!
宋大人的威势冠绝禺州。
可是宋大人再强大,见不到对他们来说也没用啊。
赵立强不敢去催寒九江,只是使了元玉,让水宝儿修书一封,送给寒九江,言说几日不见郎君,妾身心中甚是想念,食不知味,盼君今夜能至画舫,春风一会,以解相思之苦。
寒九江骨头都酥了,可还是不敢去……
他又不傻,当然知道水宝儿让自己去是为什么。
他正想找个什么由头拖一拖赵立强,忽然石中荷气鼓鼓的进来,跟他说道:“事情给你办好了,今天晚上大人有时间。”
“真的?”寒九江一阵惊喜,又问道:“但你为什么这么不高兴?”
石中荷被大人取笑了一通,更在陌生的洛青维面前丢了面子,能高兴才怪。她不敢跟大人使小性子,就把脾气发在了寒九江身上。
“要你管!”石中荷拂袖而去。
“这……”寒九江确定:“唉,还是风尘女子体己。”心里不由得又想到了水宝儿,盘算着今夜将赵立强带来见了大人,就去金波画舫上过夜。
妖幸福!
妖激动!
……
宋征可以给石中荷和寒九江一个面子,见一见这位出身草莽的赵立强,毕竟他们是自己身边的人,应当照顾一下。
但是以他今时今日的身份,不可能给赵立强太多时间。
晚饭之后,大约有一盏茶的时间。同时赵立强自己也明白,他可能只有和宋征说上三五句话的时间,若不能打动宋征,这些元玉就白花了。
他其实两个时辰前就到了他在岭南摸爬滚打多年,也曾经拜见过司邦阙和前任州牧大人,但是任何一人,都远不如今日的宋大人。
首先从保卫的规格上就体现出来。从龙仪卫衙门口,到他见到宋大人之前,他被搜查了三次,交出一切法器,包括芥指在内。然后被带上了一枚特殊的手环,手环内有几枚特殊的银针,刺入他的脉门大穴,限制了一身灵元。
他现在,只剩了普通人的一身蛮力。
龙仪卫衙门口“冷冷清清”,远不如司邦阙门庭若市,但他却明白,不是宋大人权势不如司邦阙,而是因为那些人连在门口排队的资格都没有。想要面见大人,只能如自己这般走门路,还得走对了门路。
枯等了两个时辰,寒九江忽然出现,对他飞快说道:“快走,大人要见你。”
赵立强连忙起身,低着头快步跟在寒九江身后。
宋征喝着茶,寒九江躬身进来:“大人,他来了。”宋征点点头,寒九江朝后示意,等在门外的赵立强才敢走进来,低着头先拜倒在地:“草民赵立强,拜见大人。”
宋征一摆手:“起来吧,你要见我,所为何事?”
赵立强明白自己时间不多,飞快说道:“草民想要成为大人在禺州、甚至是整个岭南的民间走狗。”
他这话说的别扭,引得宋征皱眉,但宋征明白他的意思了。
“不必了。”他放下盖碗:“本官和别人不同,不会做那些事情。”
赵立强脑子飞转,再次叩首抢着道:“大人,小人了解大人的官风,小人要为大人做的,也不是那些事情。”
他从袖子里取出一道折子双手递上去:“这是小人的计划,请大人过目。”
第一七八章 九阶天兵(上)求月票!
宋征接过来,打开一眼看遍,微微沉吟。
他又扫了赵立强一眼,呵呵一笑:“将你袖子中另外一道折子也拿出来。”
他身上的东西都被搜走了,只剩下这两道折子。但宋征一眼看破他袖子里还准备有另外一道折子,让他尴尬不已,小算计被拆穿。
寒九江在后面站着,心里也是咯噔一下,暗中连连期盼,赵立强可千万别犯傻,否认袖子里还有东西。
他这几日患得患失,倒是对宋征暗中留意了,晓得大人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
赵立强尴尬一笑,挠了挠头皮:“瞒不过大人,小人这些草莽手段,果然粗鄙上不得台面。”
他自嘲了一番,老老实实将第二道折子送了上去。
宋征打开来,仍旧是一眼看遍。果然如他所预料的,赵立强其实做了两手准备。
第一道折子上,赵立强的计划是官方买办。
该交的税一定要交,不搜刮民脂民膏,但禺州金精矿产的一切出产,都交给他垄断经营,向外贩售。凭借这种独家经营权,他可以获得巨大的便利,比如随意定价,比如捆绑销售,比如定向贸易等等。
可以预见利润也会十分惊人。
而另外一道折子上,计划则是无所不用其极。
简单说就是西雍王的另一个翻版,甚至因为赵立强出身草莽,有些细节方面做的比西雍王还要到位。若是宋征采纳了,一定比西雍王赚钱。
但他根据宋征的口风,果断的将第一道折子送了上去。
正如赵立强自己所说,他这手段上不得台面,但宋征并不反感,从某种层面上来说,赵立强所做的一切,和他在天火下一样,只是为了“生存”。
甚至他还很欣赏赵立强这种人,因为他们识时务,不矫情。
宋征手指一撮,第二道折子化为了灰烬,他将第一道折子还给赵立强,问道:“方案可行,但本官为何要选你?能为本官做这件事情的人很多。”
赵立强心中松了口气,没有两三句话就被大人赶出去,算是过了一道关,但是大人的这个问题回答不好,一切努力都会白费。
他早就做好了准备,答道:“第一,小人在岭南并无靠山,必定对大人忠心耿耿,也只能忠心耿耿。”
“第二,小人自问能力还行,我们兄弟本是崖州的一帮盐贩子,靠走私海灵盐发的家,但是这么多年来,一步步壮大没有被官府剿了,小人这个带头大哥自问做的还不错。”
“第三……”他叩头下去,道:“小人有投名状。”
宋征来了兴趣:“哦?是什么,说来听听。”
“小人知道柳县矿监王吉安大人被杀一案的内幕!”
宋征眼神微动,沉声道:“讲!”
赵立强一个激灵,于魂魄层面上,感觉到似乎有一座山岳重重压在自己的头顶上,感觉自己接下来所说的一切,若有半个字不实,必会引来山岳砸落粉身碎骨。
他小心翼翼说道:“小人三个月前听说柳县发现了一条新的矿脉,当时觉得有机可乘,便立刻前往柳县。花了些……手段,总算是跟王大人搭上了关系。王大人跟小人商谈了数次,呃……大人还请恕罪,小人当时也是出于无奈,答应若是新的矿脉到手,给王大人四成干股。”
宋征没有表示,他继续说下去:“说起来,这道矿脉一直神神秘秘,小人是从一个非常偶然的机会中得到的消息,去柳县之前,甚至连到底是什么矿都不知道。”
宋征暗自点头,这倒是符合草莽英雄的性子,极具冒险精神。
“到了柳县之后,小人自然多方打探,但柳县的人竟然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道矿脉。小人接触了王大人之后,他也是讳莫如深。小人当时本想放弃,但咬牙坚持下来,在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矿脉的情况下,愿意给王大人四成干股,他才答应将矿脉交给小人。”
“可是没想到小人和王大人商定之后,当天晚上他就死了!”
赵立强说道:“外界都传言他是被自己的小妾和护院杀死的,但是小人知道一定不是。王大人极为富有,但他的钱有一半以上都用来购买灵丹和宝物了,他虽然资质一般,但也是明见境后期的大修,他的护院小人见过,没有一位明见境,怎能杀的了他?”
“而且小人还知道,王大人背后,曾经花了一千八百万元玉,请高人以秘术刻印了一幅‘阵铠图’,只要王大人遇到危险,会自动激发护主。这一幅阵铠图能够抵挡明见境大修全力一击,就算是他被小妾下了药,仅凭借不到明见境的护院,也不可能打破阵铠图杀了他。”
宋征已经从洛青维那里得知了柳县矿监被杀一案的幕后真相,所以赵立强所说的这些,只是细节上更加完善了,对他并没有多大的意义,他淡淡问道:“这就是你的投名状?”
“不是,”赵立强说道:“小人说这些,只是向大人说明情况。投名状是,小人知道是谁杀了王大人!”
宋征却平静问道:“谁?”
“原禺州州牧西门弘!”
宋征意外,竟然又将西门弘牵扯了进来。
他询问道:“你有何证据?”
“小人当日和王大人商定了矿脉之后,和他约定晚上在尘烟楼摆酒庆贺,可是等了很久不见王大人来,于是便想着亲自去请,小人在王大人的院子外看到了西门弘,他孤身一身,一身黑衣从王府后院的墙上翻走,然后施展了遁术,入地逃走。”
“小人见过西门弘,所以当时一眼认出来。堂堂州牧大人藏头露尾,小人当时就觉得情况不对,于是立刻去王大人府上询问,却被门房告知,王大人已经睡下了。他白天回来,的确有提过晚上要出门,但不知为何早早就睡了。”
“小人当晚离开,第二天就听说王大人被杀了。”
宋征更加疑惑了:赵立强说的是真是假?
如果是真的,堂堂州牧,大晚上的潜藏行迹去杀一个小县城的矿监?为什么?
他想到洛青维的委托,决定在月河灵境出现之前,抽空去一趟柳县。
“你说的事情,本官还要调查。至于你的折子,先放在这里,有消息的话,寒九江会通知你。”
“是。”
赵立强明白这种大事,宋征也不可能马上给他答复,于是叩头道谢,在寒九江的引领下又出来了。
他们出门的时候,正好遇上了石中荷带着一个人匆忙进去,寒九江有些奇怪: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人来找大人?
石中荷领着人进去,在门口喊了一声:“大人?”
宋征也意外,因为在赵立强之后,他并没有安排别的会面。可是不等石中荷禀报,他身后的那人却抢先开口道:“宋大人,在下来自大秦,您应该马上会收到肖震大人的命令了。”
非常巧合,他话音刚落,宋征怀中的那枚特殊的灵符光芒闪亮了起来果然是肖震。
他转回了屏风后,一点灵符,肖震的声音传出来:“大秦帝国的人到了吗?”
“这是怎么回事?”宋征沉声问道。
肖震的语气中透着一些无奈:“我也是刚刚收到消息,大秦帝国……你也明白的,七雄霸主嘛,行事当然有些霸道。他们的人进入洪武,原本通关文书上写的只是一只商队,但是到了江南,才忽然表露身份,是他们‘天兵营’的一位九阶天兵。
而且还不是那位天兵自己向江南当地官员表明身份,是大秦在京师的使臣,直接向我朝通报。”
宋征从肖震的无奈之下,看到了深深的愤怒。大秦帝国强盛,乃是最近数千年来,灵河东岸人族七雄的霸主,更是数百年来,人族七雄当中,唯一面对妖族能够保持全胜、有着独立一国,对抗妖族一部实力的强大帝国。
从这方面来说,他们是人族的骄傲,但他们霸道的作风,也让人深恶痛绝。
天兵营当然是取了“神兵天降”的意思,但是说白了,他们就是一只深入别国、妖族,悄无声息的执行一些见不得光任务的秘密军队。
这种行动,如果出现在妖族,人族会拍手称快,可他们很多时候,也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国家境内,这就让人非常反感了。这是对于国家权力的公然侵犯。
但大秦强大,肖震心有余而力不足。
宋征问道:“那名九阶天兵在哪里?”
“在昆州,他们的意思很明显,要地方官前去迎接,因为他们是来帮助我们洪武天朝的。”肖震咬着牙,道:“想来昆州州牧也快要向你报告了。”
宋征同样恼恨:“帮助我们?”
“大秦帝国和蛮妖部接壤,蛮妖部也是他们最重要的敌人。他们也得到了消息,也是来阻止平天王的。”
宋征当即道:“好呀,我正愁没人能对抗平天王,那位九阶天兵是资深镇国吗?请他出手吧。”
肖震苦笑:“你想什么呢?资深镇国?你觉得堂堂镇国可能成为天兵?他是一位巅峰老祖。”
宋征没好气道:“那他能帮上什么忙?”
第一七九章 九阶天兵(下)求月票!
肖震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小宋,好好干,我们肩上的担子,很重!”
宋征也是一阵无力感,收起了灵符连连摇头,他对石原河和肖震的计划完全不看好。而现在,大秦帝国的天兵已经进入洪武的腹地,欺人太甚啊。
他正想着这些事情,忽然有一枚同音骨符的光芒闪亮起来,宋征看了一眼果然是昆州州牧。
他接通了骨符,昆州州牧宁自才的声音传出来,堂堂一州之主,语气中带着委屈:“大人,下官在那位九阶天兵的门外站着,对方嫌弃下官身份太低,不肯相见,直言上朝天兵身份尊贵,要大人亲自在前来迎接。”
宋征深吸了一口气,连连告诫自己:不要冲动、以大局为重。
“他不肯见你?既然这样你还等什么?回去就是了。另外让人好生保护这位天兵的安全。”
宁自才一愣:“保护?”
宋征骂道:“派兵把他的院子包围起来保护,听懂了吗!”
“是!”宁自才暗自一乐,果然还是大人更坏。这说是保护,不就是囚禁看守起来了吗?
宋征狠狠掐断了通话,深吸了两口气,平复了一下有些激动地心情,这才重新走了出去。
那位大秦帝国的使者已经坐在堂中喝着茶。石中荷站在他后面,直翻白眼。
宋征想了想,对于这一位的不请自入有些不满,但觉得还是应该以大局为重,暂时忍了下来问道:“阁下如何称呼?”
使者站起来,微微一拱手:“在下大秦帝国天兵营三阶天兵郭兴昌,在王鹏举大人麾下听命。”
宋征点头:“王鹏举就是那位九阶天兵?”
郭兴昌有些不悦,道:“大人身份尊贵,如今两国合作,您代表的乃是洪武天朝,还是应当注意一下邦交礼仪,大人对我们王大人不够尊敬,只会让我们大秦帝国看轻你们洪武,被羞辱的不会是我们大秦。”
宋征抓了抓头,暗自嘀咕了一声:“去他娘的大局为重,老子忍不了了。”
郭兴昌没听清楚:“大人说什么?”
宋征忽然露出了一丝极为友善的微笑,问道:“阁下说你是大秦的天兵,可有证明?”
“自然有的。”郭兴昌取出一枚玉牌:“这是我大秦天兵营的腰牌。”
宋征拿了过来,翻来覆去看着,又问道:“只有这一块牌子?”
郭兴昌瞪眼道:“那还要什么?”
宋征点点头道:“若是如此,左右来呀,请这位可能是大秦帝国天兵的人去冥狱休息一下。”
“是!”几名龙仪卫闪了进来,气势汹汹的朝着郭兴昌冲了过去,郭兴昌大怒:“宋征,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征抛玩着手中的玉牌,道:“最近江南发生了好几起冒充大秦使者坑蒙拐骗的案子,本官怎知你是真是假?自然是要先调查一番,验证身份了。”
郭兴昌怒不可遏:“你敢!我家大人就在昆州,往京师联络一番就能证明真假,你胆大妄为,难道不怕为洪武找来泼天大祸吗!”
宋征哂笑:“阁下太高看自己了。”
他一挥手:“押下去。”
龙仪卫们冲上来,却没想到这个郭兴昌修为着实不俗,竟然已经是明见境初期的大修!这样的人物在天兵营居然只是个三阶。
几个龙仪卫被他两手一拨,灵元滚滚好似海浪,冲的他们东倒西歪。
宋征暗恼,石中荷忽然出手,一掌落下,沉重如山。好似整个大地都翻转过来,郭兴昌砰一声,被石中荷一掌压在了地面上,他奋力挣扎,却动他不得,一张脸都快要被挤扁了。
郭兴昌也大吃一惊,没想到带自己进来的这个娇柔女子竟然有如此修为。
几个龙仪卫面上无光,再次上前来以法器枷锁将他制住,拉出去的时候难免拳打脚踢出口恶气。
宋征捏着手中的玉牌,面色却并不轻松。
大秦帝国会为了区区一个郭兴昌和洪武开战?不可能的。大秦再霸道,也不可能这么做。以他在洪武天朝的地位,真的容忍一个三阶天兵在自己面前放肆,才是辱国之举,丢尽了天朝的脸面。
但是这件事情想要处理妥善并不容易。他挥手让石中荷出去了,再次联络了肖震:“大秦上下真的不知道他们如此做派鬼厌神弃?”
肖震道:“大秦称霸已达数千年,国力鼎盛前所未有,正是民众极度骄傲的时刻。大秦朝廷行事霸道,对于人族七雄中其余六国,没有半点尊重。
而这种态度也影响到了民间,哪怕是大秦的普通百姓,游历或是经商去了别国,也都是骄傲跋扈,目中无人。
这些年六国处理过的,因为大秦人狂妄自大而引起的争斗案件多如牛毛,大都是六国息事宁人,自己吃个哑巴亏,将大秦人礼送出境而已。
有些,甚至还要赔偿他们。你所遭遇的,只是普通情况。”
宋征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郭兴昌会是那个态度,因为他们本身已经习惯了这种做派。六国因为畏惧大秦,在面对大秦人的时候也是天生矮了一头,也助长了他们的这种习气。
“难道他们不明白,这样会让大秦帝国在灵河东岸声名狼藉?”
肖震坦然道:“他们会在乎吗?”
宋征摇头,的确强大的大秦帝国正是烈火烹油的时刻,因为强大而膨胀,整个国家从上到下都觉得,只要他们一直强大下去,任何问题都不是问题。
而他们也坚定地认为,自己会一直强大下去。
肖震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问他道:“你做了什么?”
宋征老实交代:“我抓了郭兴昌。”
肖震:“……”
好半天,他才憋出一句话来:“你就不能不惹事吗?这烂摊子,你自己收拾去。”
咔!通话被切断了,宋征连忙又点亮灵符,你可是我的靠山,不能不管啊!但是肖震这次似乎是铁了心了,不管宋征尝试了几次,肖震就是不接听。宋征忧郁一叹,看来这次只能自己死扛了。
他想了想,又联络了宁自才:“昆州那边有什么动静?”
“没有,那位九阶天兵一直在自己的住处不曾露面。”
宋征心里有数了,他出门来问道:“从郭兴昌身上搜出来的东西呢?”
李三眼走进来,将一应法器、宝物摆在了宋征面前。他刚才恰好忙别的事情去了,回来就听说有大秦人在大人面前放肆,气的七窍生烟,亲自杀进冥狱料理了郭兴昌一番。李百户使出了浑身解数,短短一盏茶的时间,就把郭兴昌整治的不成人形了。
然后,李三眼满意的拿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郭兴昌屈打成招了。
也是因为郭兴昌完全没有预料到会是这个结果,所以毫无准备。但凡他有一点戒备之心,堂堂明见境大修,被拿下之前,肯定有办法送出消息求援,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凄惨。
宋征扫了一眼这一堆东西,当中有几件制式法器,一看就是天兵营装备的。他也不得不服气,品质水准皆是一流,对比而言远胜洪武天朝任何一支军队。
他摆弄着这些东西,在心中盘算着这件事情要怎么解决。
让他去“面见”那位九阶天兵王鹏举?开什么玩笑,自己堂堂洪武重臣,执掌六州之地,他王鹏举算什么东西?
但是大秦帝国贵为霸主,在各国领地上嚣张惯了,这件事情处理不好,也会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甚至可能会被首辅大人等抓住机会,请皇帝出面威逼自己向大秦低头认错。
以天子的性子,好大喜功却心性孱弱,面对强大的大秦,他多半会当场缩卵。
“李三眼。”
“属下在。”李三眼连忙上前,宋征道:“有些事情你去办了。”
“是!”
第二天一早,宋征签发了一道文书,送往昆州,请宁自才转交给那位王鹏举,言说江南各地,最近多有冒充大秦使者的案件发生。
狡犯以大秦人的身份骗财骗色,累计发案六起,昨夜又胆大妄为,直入龙仪卫,妄图蒙骗江南巡察使大人,幸被大人法眼如炬当场识破,拿下了冥狱。
文书请王鹏举尽快前往禺州,向巡察使大人证明身份。
宋征请了梅炳思捉刀,这一道文书写的有理有据,按照两国邦交的传统礼仪,暗示王鹏举身份微末,远逊于宋征,应当主动前往拜见,而不是倨傲的等候在昆州,只派使者前往丽水城。
这是王朝的脸面问题,不仅是洪武的颜面,也能反证大秦是否明节知礼。
宁自才接到了这个任务暗暗叫苦正如宋征所猜测的,六雄的官员在面对大秦人的时候,天生矮了一头。
可他不敢违抗宋大人的命令,硬着头皮将文书送了过去,果然门房接了文书,然后砰一声将大门关上,堂堂州牧,连门都进不去。
这院子足有三进,规模极大。
江南的初夏潮热难当,院子里蝉鸣躁响,后花园的一座近水凉亭中,时年九十有六的王鹏举面貌宛如壮年,坐在一张江南特有的竹制摇椅上,闭着眼睛轻轻摇晃着,听亲信文修读完了文书,不置可否的拈了一粒葡萄送入口中,汁水甜美。
第一八零章 燃空符(上)求月票!
文修合上了文书,道:“大人,宋征奸诈阴险,暗指我们大秦不懂礼数,甚至对大人的身份也表示了一定程度的怀疑。
郭兴昌肯定被他抓了,欺人太甚!”
巅峰老祖早已经寒暑不侵,可他仍旧不喜欢江南的气候。他淡淡道:“小郭的性子啊,我早就提醒过他,在外面还是要沉稳一些,可惜他们这些年已经养成了习惯,改不过来了。这次也是个好事情,磨练一下他的心性。”
文修有些摸不清楚大人的意思:“那咱们去禺州拜见宋征。”
王鹏举哑然而笑,摆手道:“怎么可能。”
“大秦人就算有问题,也只能由大秦人自己来处置。宋征以为耍个小聪明,就能糊弄我大秦?这一次就要让他知道,一个人的能力,是无法和整个大势对抗的。”
“洪武注定衰落,不是我大秦的对手,他一个人哪怕是资深镇国,也无法阻挡历史洪流。何况,他区区一个天尊。”
文修大为振奋正如肖震所说,大秦人骄傲,已经深入了他们的骨子里。他立刻询问:“那我们怎么回复宋征?”
“让京师中我们的使臣向洪武皇帝施压,另外直言回复宋征:他抓住的人就是我们大秦的使者,让他立刻放人,赔礼道歉。另外让他马上回来,平天王的事情必定发生在江南,斥责他此时滞留岭南,乃是不务正业!”
文修一愣,道:“大人,宋征已经暗指我们大秦蛮横且不通礼数,这样回复岂不是坐实了他的指责?”
王鹏举哈哈一笑,问道:“那又如何?”
文修又愣了一下,随着大人的这一句“那又如何”的反问,他似乎感觉到了眼前一片开朗。是呀,那又如何?
就算是坐实了宋征暗指的罪名,宋征又能将他们怎么样?
名声是个天下人看的,天下人又能把堂堂霸主如何?
王鹏举看到他终于明白了,点头道:“这就是国力和大势的威力!”
“是,属下明白了。”
……
宋征很快收到了王鹏举的回复公文,文修措辞强烈,让宋征看的直皱眉头。他一声冷哼,两手一握公文化为了灰烬。
但随后,天空中一道流光飞来,又有尚方宝剑带着圣旨来了。
皇帝总算是知道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因此圣旨低调,没有接连了护城大阵让全城都看见,只是潜入了龙仪卫衙门,传旨给宋征。
但是整个龙仪卫上下看到了皇帝这一道圣旨,全都气闷屈辱无比!圣旨言辞冷厉,几乎是命令自己的江南六州巡察使立刻去昆州,听从大秦人的吩咐。
宋征冷着脸收了圣旨,却没有叩拜谢恩。
他只是淡淡的站起来,把圣旨卷好了揣进怀里。然后转头,低声吩咐李三眼:“将圣旨的内容传遍龙仪卫上下。”
李三眼也正气闷,沉声应道:“是,属下领命。”下面人再有骨气有什么用?自己的皇帝是个没卵蛋的货色!
众人散去之后,齐丙臣忧心忡忡问道:“大人,现在怎么办?”
吕万民问道:“要不……咱们去昆州,但不跟那个王鹏举见面。”他又道:“其实大人不用担心,便是见面了,有老夫和老齐在,必不让大人受了委屈。”
宋征冷笑:“去昆州?为什么要去昆州?难道禺州不是江南?回信给王鹏举,告诉他他大秦不了解我洪武的政治变迁,禺州现在也是江南,如今是江南六州。本官坐镇禺州,同样是为了平天王之事。”
“可是……”吕万民想了想,苦笑一下,大人这是强词夺理啊。
但宋征绝不会这个时候去昆州,若是去了,膝盖也就软下去了。
齐丙臣也担心:“那圣旨……”
宋征淡然:“这个月的矿税就要收上来了,前几天让弟兄们下到了县里,盯着各地贪官,想来这个月的矿税可以足额收上来,到时候给陛下送过去,抗旨不尊这种事情,他也就不会介意了。”
宋征说的不错,只要对皇帝有用,接了圣旨阳奉阴违他完全可以容忍。
两位老祖想了想,虽然不是最稳妥的处置方法,但大人已经打定了主意,下面的人也就照办了。
吕万民又问道:“那郭兴昌放不放?”
“不放。”宋征狼兵的性子上来了:“将来他们若是问起来,本官就说忘记了。”
况且李三眼已经弄到了郭兴昌屈打成招,承认自己是冒充行骗的证词。理直气壮地要进行深入调查啊。
商议已定,将两位老祖送出去,宋征对外面吩咐一声自己要静修,没有传唤不得打扰。他走入静室,落下了奇阵灵光。
这一次的事情在他心口憋了一口气,忍不住想要提前执行自己的某些计划了。可是他又不得不冷静下来。
这一应处理,看似他对王鹏举毫不买账,但他毕竟是弱势的一方了。王鹏举若是进一步逼迫,他不知应该如何应对。
甚至因为整个王朝的态度,若是和王鹏举相见,对方嚣张跋扈,他可能也只能隐忍为了大局。
从骨子里来讲,他毕竟不是因小失大的性格。在个人荣辱,和拯救皇台堡伙伴的大计划之间,他毫无疑问会选择后者。
他调整了几次呼吸,才平复了心情,不由得一个苦笑:虽然在旁人面前他表现的冷静而成府,但实际上他和那些老奸巨猾的朝臣们仍旧有着极大地差距,心中仍旧有着愤怒。
他将这件事情暂时丢在了一边,打定了主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现在他要认真思索的,正是王鹏举提出来的事情。平天王和月河灵境。
随着时间的推移,月河灵境出世越来越近,可是江南境内平静,平天王悄然无踪。宋征不敢作死去搜寻一位资深镇国,但他不能一直像现在这样等待。
事实上,他之前安排了几处布置,只是不知道能否起到作用。
而现在他还有另外一个任务:不能让大秦人察觉到,慧逸公阁下已经放弃了洪武朝廷。
宋征只能暗骂,皇帝昏庸。
不过大秦人的出现,似乎也是一个机会。宋征和王鹏举彼此不喜,宋征因为王鹏举躲在禺州不愿意回去,王鹏举因为是大秦人,在洪武境内处处掣肘,行事诸多不便,消息也不够灵通。
这样的情况下,江南处在一种“空虚”的局面下。平天王若是看到了这一点,应当会很放心的随意施为。
宋征思来想去,又是一阵颓然:哪怕江南不是这种局面,平天王似乎也一样会随意施为。
资深镇国啊,像一座大山,死死地压在了宋征心头。
他苦恼的一拳锤在地面上,这件事情似乎只能从其本身来解决了。
他出了静室,吩咐了一声:“让洛青维来见我。”
时间不长,洛青维赶到:“大人?”
宋征指了一下旁边的椅子:“坐下来说。燃空符你还有吗?”
洛青维不知何意:“我可以向家中讨要一个,不过大人要那东西做什么?”
宋征道:“王鹏举的事情你听说了吧,恐怕他不会善罢甘休,本官只能想个法子让他不要再盯着我了。”
洛青维明白了:“大人想以燃空符制造虚空异动,让王鹏举忙碌此事,也就无暇为难大人。”
宋征点点头,似乎是觉得有些丢面子,没有再多说。
洛青维双快道:“没问题,我立刻向家中讨要。”
宋征也很君子:“这一套燃空符算在本官的报酬之中,将来计算的时候扣掉。”
……
宋征回复的文书送到了王鹏举手中,文修读过之后,道:“大人,宋征这是在敷衍我们。”
王鹏举站起身来,气势陡然一变,平和懒散消失不见,全身上下充满了一种进击和强势的态度。
“必须逼迫宋征低头!”
“我们远来洪武,全无根基。很多事情都要依靠洪武地方衙门的力量。若是不能收服宋征,地方衙门必定阳奉阴违,我们的命令不会被彻底执行,也不会第一时间得到重要的情报。”
“所以,我们需要立威,宋征的身份正适合用来祭旗。”
宋征执掌六州,此前在江南威名赫赫,人人畏惧,但大秦人却有这个信心,可以用他来祭旗。
巅峰老祖闯出门来,打算先向宁自才发难。却没想到守在院门口的弟子匆匆而来,禀报道:“师尊,盐州衮县出现强烈的虚空异动,宁自才刚刚前来禀报!”
王鹏举脸色一变,身为九阶天兵,当然以大局为重,立刻道:“带路。”
弟子当先疾行,到了院门外见到了宁自才,州牧大人一拱手,急切道:“形势急迫,一切从权,大人勿怪。盐州衮县路途遥远,宋大人远在禺州,目前只有请王大人先行一步,以免出现意外!”
他说话之间,抬手张开了一幅江南的地图,盐州衮县地处边界,距离禺州的确很远。
王鹏举恼怒:“竖子,坏我大事!”
他一挥手:“立刻出发。”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对宁自才喝道:“你告诉宋征,这一次若是让蛮妖部得了那宝物去,不光我们大秦不会放过他,蛮妖部怕是也会立刻入侵洪武!孰轻孰重,他自己掂量!”
第一八一章 燃空符(下)
九阶天兵召集了自己的人手,在院子外面的街道上运气遁术腾空而去,气流席卷狂风大作,吹得宁自才一行人摇摇摆摆,衣衫混乱,好生没面子。
但宁自才却在想着王鹏举刚才的话他还不知道平天王的秘密,心中一阵疑惑:为何又跟蛮妖部扯上了关系?
他将原话转达给了宋征,宋征点了点头。王鹏举倒是没有危言耸听。蛮妖部妖皇若是得到元仪星髓,提升到了七杀妖皇的层次,立刻便能够压服诸部,暂时一统。
而依着妖族的性子,妖皇还需要进一步顺利威信,和人族的一场大胜,毫无疑问能够帮助实现这个目标。
孱弱的洪武天朝,是最好的选择。
但宋征一点也不担心,因为衮县的虚空异动,是他命洛青维去做的,用的正是那一套燃空符,只不过消耗的元玉是宋征提供的。
王鹏举被衮县的事情绊住,没空来找宋征麻烦,宋征暗自松了口气,立刻动身前往柳县。尽管此时他要去调查王吉安之死一案,在旁人看来真的很像是王鹏举指责他的那样“不务正业”,可是宋征心中却另有看法。
七杀妖皇、蛮妖部等,都是推演得出,月河灵境即将在江南出世,而且就在最近这段时间。
最长恐怕也不会超过一个月。
推演是什么?
世间流传有多种推演的神通,各有流派。而真正的强者,如七杀妖皇这个层次,都会在原本推演神通之中,加入自己的对于天条的感悟和理解,整合成为一种最契合自身的神通。
因而有的强者于推演一道上极为精通,但有些却并不是那么擅长。
而说白了,推演实际上可以解释为“暗窥天机”。
和宋征阴神所达到的“天机感应”有些类似,不过推演能够得出一条完整的信息和结论。
如果是推演的出,中间过程玄之又玄,得窥天机的结论是:江南。
江南原本五州,可是宋征的加入让江南现在变成了六州!
禺州在不在推演的结果当中呢?宋征思虑数日,觉得必定在的。
七杀妖皇整个推演过程中,并不完全了解事情的演化,不会知道中间禺州并入江南这个事件。但是既然是提前窥探天机,若是推演结果无误,这个结果一定是参照了中间各种突发事件之后,得出的结论。
禺州的突然加入,让江南变成了六个州。
这个变化显得十分特殊,宋征隐隐觉得,月河灵境反而因此,有很大的可能是出现在禺州境内。
都说天机难测,所以推演出来这个结果之后,若是只在湖州、锡州、昆州、盐州、福州寻找,怕是会一无所获。
等到最后再一看,原来在禺州。转念一想:禺州现在也是江南了呀,并没有错误。
这才是天机难测。
原本的江南五州境内一片平静,宋征也有着暗中的准备,一旦真的有虚空异动出现,保证可以第一时间赶过去。所以他决定,先将禺州境内的事情处理好。
……
若论世家,夏侯氏在盐州境内鹤立鸡群。
盐州大多是崛起时间不长的千古世家,而夏侯氏乃是堂堂中古世家。在地方上根深蒂固,宛如万古老树,在朝堂中,他们的势力主要在于军方。
当代夏侯氏家主夏侯丸元曾做到过朝廷的三品忠勇将军,随大军征讨过蛮妖部。
但那已经是百多年前的事情了,随着当今天子即位,洪武朝政糜烂,国力急剧衰退,已经无力在对外发动战争。
夏侯丸元九十年前从军中退役,回到了家乡协助父亲管理家族,六十年前,他的父亲闭关冲击天通境,原本全家上下欢欣鼓舞,却不料三年后走火入魔,密室爆炸,父亲尸骨无存。
夏侯丸元接任家主,做得倒也中规中矩,夏侯氏在盐州境内并无敌手,安安稳稳到了现在。
盐州在江南地位不高,各方面都要比湖州、锡州、福州差一些,大致和昆州平齐。所以夏侯氏想要冲出盐州也不容易,那是别家的地盘,过去了必定引发冲突。
夏侯丸元感觉没有一个“契机”的话,很难将家族提升一层,也就渐渐失了锐气,这些年更是纵情于声色犬马,在他的大力倡导和支持下,盐州境内的漯河上画舫众多,和禺州丽水河相似。
今日,他用过了晚膳,便嘱咐了一声,出门往漯河去了。漯河上最大的画舫“水中莲”上,刚刚迎来了湖州的一位花魁,夏侯丸元心痒难耐,要拔头筹尝个鲜。
在他身后,老妻无奈叹息,声如流云。
夏侯丸元充耳不闻,上了马车直奔“水中莲”。经过一条街道的时候,忽然感觉身边多了一个人,他顿时汗毛倒竖!
他乃是巅峰老祖,身怀中古世家多件传家灵宝,可是自己的马车内,忽然多了个人却不知对方从何而来?!
转头一看,他浑身冰凉,面如死灰。
他错了,不是多了个人,是多了个妖。
平天王咧嘴一笑,森然恐怖:“爱妃别来无恙乎?”
噩梦!
夏侯丸元笑不出来,当年洪武对蛮妖部用兵那一场战争在洪武天朝和蛮妖部的历史上并不显得如何特殊,两国之间战争频繁,那一战洪武方面动用了二十万修兵,只能算是“小打小闹”。
他当时独领一营七千五百人,落入了蛮妖部的埋伏中,全军覆没只身被擒。当时击败、并且抓住他的,正是眼前的平天王殿下。
而后几个月,是他人生中最为屈辱的时刻。因为身材孔武有力,虎目鹰鼻,一脸的络腮胡子,他在蛮妖部贵人们的眼中,乃是罕见的“美男子”。
平天王看中了他,强行纳为妃子,宠幸了他几十次。
而后,洪武其他各路人马同时奏凯,蛮妖部拜退,平天王因为战败,不敢带抢夺来的妃子回去以免招致非议,退军之前,就地将他释放了。
可是他的魂魄内,一直藏着一枚蛮妖部的“冥徽”,这枚冥徽属于平天王,因为这东西的存在,他生生世世都别想摆脱平天王。
可是九十年过去了,平天王从来没有找过他,他还以为对方已经把自己遗忘了,自己可以安安稳稳的过完这一生,甚至想办法除去这枚冥徽。
没想到今天,平天王毫无征兆的出现了。
夏侯丸元这样的人,平天王手中控制着不少,但论起身为和修为,他是最顶尖的一位。
平天王此来,为的是衮县。
“你、你怎么来了?这里是洪武天朝……”中古世家家主,声音颤抖,结结巴巴。
“爱妃莫慌。”平天王血盆大口微笑着:“本王此来,不是为了宠幸你。”
平天王暗中觉得有些倒胃口。她入了江南,见到的结实而美丽的汉子多了,对已经年老色衰的夏侯丸元当然也没什么**了。
她将自己的来意说了,夏侯丸元却没有半点轻松,这是要让夏侯氏成为蛮妖部的内奸啊!
但是他能拒绝吗?
“好吧,”他一声叹息:“我打探一下消息。”
……
洛青维落下燃空符之后,另外留下了一些布置。虽然他已经远离,但是仍旧可以看到那一片已经被削薄了的虚空。
他现在正坐在宋征的马车上,有些不确定的询问道:“大人,这么做有用吗?平天王怕是不会这么轻易上当吧?”
宋征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成了自然可喜,不成咱们的目的也达到了,没什么可惜的。”
王鹏举已经急匆匆的赶到了那一片虚空下,看到满天暗紫色的虚空雷电,他显得的十分焦急,亲自巡视了周围一圈之后,立刻吩咐下面人动手,进行着一些布置。
宋征暗自点头,世外天门的手段的确高明,连王鹏举这种巅峰老祖,都没有发现洛青维的布置。
不过看了一会儿之后,他却是失望的摇了摇头。王鹏举布下了一座庞大的灵阵,却并不是为了对付平天王,而是遮掩住一切虚空波动。
转念一想也是正常,平天王是货真价实的资深镇国,大秦人又能有什么办法?
王鹏举的目的应该和自己一样,抢在平天王之前进入月河灵境,得到元仪星髓。平天王一无所获,只能黯然退出江南。
宋征将这件事情丢给了洛青维:“你关注一下,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再通知本官。”
“是。”洛青维的阴神修行和宋征有些不同,他偏向于“神化万千”的方向,分出了一个念头落在了监视的灵符上,也就可以不必理会了。
宋征看的心头一动。
前方的崇山峻岭之间,出现了一片小县城,李三眼从前面策马回来:“大人,咱们到了。”
柳县。
岭南山高林密,虽然一直在洪武天朝的版图上,但一直到几百年前,这里的山中还是一个个的山民部落,彼此之间械斗不断。
等到洪武天朝意外发现岭南五州有着惊人的资源,才大力在此地推行王化,山民或是下山成为顺民,或是钻进更深的大山中,过着野蛮人一般的生活。
柳县县城在群山中的一块小盆地上,面积不大,整个县的人口不到五万,的确很落后。但是县城内不乏巨富,皆是靠着各种金精矿的开采发达。
第一八二章 欺负了一下女人(上)
此时,县城城门外,五十名县兵两侧排开,修为参差不齐惨不忍睹,最高的一个才是脉河一道,最差的一个刚刚燃穴。
但这已经是县衙能够摆出来的最大场面了。
县城内,真正的精锐武装都掌握在四大世家和各大矿主手中。
站在队伍最前面,等着迎接宋征大人的,是一位洪武天朝少见的女官。
修真界没有重男轻女的观念,大家看中的只有资质和修为。甚至一些门派,因为功法特殊,更适合女子修炼,因而几乎不招收男弟子。
所以女修为官在这世间并不少见,只是洪武天朝内并不多罢了。
女县令骑在一头六阶荒兽“火尾灵狐”背上,官服穿戴整齐,将一头如云的秀发束成了发髻藏在了官帽当中。
她容貌精致,五官搭配十分协调,肌肤温润细腻,宛若婴儿。
在她身边,陪着一名老妪和四名女兵。从装束和法器上,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些人是女官的私兵。
岭南的气候相比于江南更加潮热,已经日上正午,燥热难耐。女官修为不俗,已经是明见境初期,气温对她毫无影响,只是平白等了一上午,她情绪上很不满。
老妪在一旁不断地劝说道:“小姐,一会儿宋大人到了,千万别使小性子,那可是宋征,白阁老、欧冶氏、西雍王都不是对手,他要是有什么举动,咱不跟他一般见识,千万忍一忍……”
女官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奶娘你跟我说实话,为什么从昨天晚上得知宋征要来,你就一直劝我能忍则忍?到底我要忍什么?”
“这个……”老妪犹豫再三,还是咬牙道:“宋征的名声你也是知道的,一向霸道。另外……听说他年少好色。”
宋征要是听到自己这个名声,当场就会把李三眼叫过来暴揍一顿。这绝对是他的锅。
女官听闻,杏眼一瞪:“难不成他动手动脚,本小姐还要忍着他不成?”
她用力张开素手,白白净净,细细长长,看上去就像是一只猫爪子,用力一扣一挠:“他要是规规矩矩还则罢了,若是敢动手动脚,言语轻薄,哼哼,本小姐一定让他尝一尝明见境水准的阴虚十三爪的威力!哼。”
她座下的那一只火尾灵狐也跟着,抬起了巨大的前爪,和自家主人行动一致,往虚处,假想着敌人一扣一挠。
老妪连连叫苦:“小姐,您可千万别呀,老爷出门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得罪了宋征,那可是灭族的大祸啊……”
女官咬牙:“让本官对登徒子容忍,绝无可能!”她斜着看向了天空,似乎那里有什么让她极为神往的东西存在:“毕竟,本小姐的目标,是要成为古苍龙女和千古第一圣女那样的女子!”
老妪嘀咕了一句:那两位可是终身未嫁,你要真成了那个样子,老爷非得气的吐血不可。
“奶娘,你说什么呢?”
“没、没什么。”老妪连忙道:“总之,小姐你能忍就忍好不好?我回头跟老爷说,给你买你一直想要的六阶荒兽‘灵耳玉雕’。”
想到那模样可爱的灵耳玉雕,女官眼睛一亮,砸了咂嘴:“好吧,只要他别太过分。”
忽然有差官飞快跑来,到了近前躬身禀报道:“禀县令,宋大人到了。”
其实不用他报告,女官也已经看到了,在王朝境内,宋征这般以“六州巡察使”身份出巡,头顶上的天空中,自然凝聚了灵云相随。
灵云规模庞大,几十里之外都能看到。
老妪连忙道:“小姐,再往前迎一迎吧。”
女官却是一撇嘴:“不去,我师父说了,女孩子要矜持一些。”
老妪有些看不见的冷汗:“小姐,您现在是迎接上官,不是去见那些世家公子哥儿。”
女官仍旧任性:“那也不去,在这里等了半天,已经够给他面子了。”
老妪对从小娇生惯养的小姐无可奈何了,不过这也只是小事,她就没有再劝。
宋征的队伍缓缓而来,五百亲兵护卫四周,鸿天成、修子成、寒九江作为三道箭头在前开路;石中荷、黑豆随行左右伺候;两位巅峰老祖在后方压阵保护。
女官看到这阵仗,又撇了撇嘴,暗自嘀咕:好大的排场。
宋征看到女官的时候愣了一下,意外道:“你便是柳县县令?”
女官鼻孔里哼了一声,心头不满,却还是在老妪的不断眼神暗示下,翻身下了骑兽,躬身抱拳道:“下官柳成菲,拜见大人。”
老妪连忙上前来,陪笑道:“大人一路辛苦,我家县令已命人在城中准备了丹食灵酒,请大人入城休息。”
宋征一摆手,指了一下柳成菲:“休息先不用了,你上来,本官有话问你。”
柳成菲傻眼了:这么急色?一见面就强行要让本小姐上车?
她虽然被奶娘告诫,宋征年少好色,但这样未免太粗鄙了吧?
老妪也震惊意外,这宋大人当真是……霸道啊。
宋征看她们呆若木鸡,皱眉道:“怎么了?本官时间紧迫,快些的。”
柳成菲咬着嘴唇,两手还抱着拳,指尖却已经有忍耐不住的灵光在闪烁着,柳氏祖传《阴虚十三爪》已经发动了。
老妪连忙按住了自家小姐,道:“老身陪小姐一起上去。”
宋征看了她一眼,脸色冷了下来,点头道:“也好。”
见到一名女县令,他本来也只是有些好奇。但是看到这女孩做事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和上官商谈,还要家臣在一旁陪同,心中便有些先入为主的观念:这是某个大家族的小姐,一时贪玩让家里安排了个县令,过来过过瘾吧。
可是一县之长,身兼数万人的生计,世家小姐一时任性,可能就会导致几千户人家衣食无着。在宋征看来,这并不好玩!
而宋征冷下了脸,老妪却以为这是被自己“坏了好事”,心中不快。
柳成菲则咬着嘴唇,不肯上车。老妪拽了她好几下,她才不情不愿的跟上去了。
宋征的马车上,洛青维已经提前出去了,只有他一人。
柳成菲进来俏脸就气的红扑扑的,像只香甜的红苹果:这要是没有奶娘陪着,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什么企图?
再一瞧,好嘛,车内奇阵已经准备好了,到时候自己是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宋征端坐,冷着脸问道:“本官此来,为的是王吉安之死一案。这么多天了,柳县怎么办的差事?案子到现在还没破。”
柳成菲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手段肤浅!不就是找个借口拿捏自己一下,好方便你行事?但你看错人了,本小姐不会就范哒!
老妪陪了个笑脸:“大人息怒,这件案子迷雾重重,我家县令已经竭尽全力,并非不尽心,还请大人明察。”
宋征皱了皱眉头,冷冷道:“若是能力不足,便是尽力了,也办不成事情。”
柳成菲忍不了了,蹭一下起身来,却被宋征一声沉喝:“坐下!”
轰……
雷鸣九天,柳成菲被震得魂魄激荡,脑中嗡嗡作响,身子一软跌坐了回去。老妪也是身躯摇晃,心中吃惊不已:这等阴神修为,不亚于巅峰老祖!
宋征真的有些恼怒了,强硬的逼视着柳成菲:“你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在本官面前,你不是什么世家小姐,没有人会宠着你。你是柳县县令,是本官下属,你差事办的糟糕,又有何底气在本官面前放肆?”
老妪连忙告罪:“大人息怒,我家县令年轻气盛……”
宋征冷笑了:“本官更年轻、更气盛。”
老妪想起来眼前这位宋大人还不到二十岁,的确比自己小姐还要年轻,一时间竟然不知应该怎么劝说了。
柳成菲终于从刚才宋征那一喝之中清醒过来,她觉得委屈,自己被这个登徒子生生欺负了,却没办法报复回来。眼泪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她狠狠咬了一下嘴唇,道:“你不用说那么多了,这个县令,我不做了!”
宋征阴森森道:“你以为就是辞官这么简单?你们柳家不在乎这个县令,当然了,对你们来说不过是花点元玉的事情;可是对于这一县百姓来说,县令就是天!你想辞官而去就要脱身,没那么简单!”
柳成菲想到自己做了这个县令,受的那些委屈,现在还要被人这样指责,眼泪眼看就要控制不住了。可她不想哭,不想在这个可恶的人面前表现的软弱。
“那你想怎样?”她冷冷道:“我柳成菲是个娇生惯眼的大小姐不错,但我也宁死不屈!”
宋征一挥手,喊人进来:“将柳成菲收押,彻查柳县县衙。”
“是!”
石中荷进来,带走了柳成菲。一道枷锁落下,刚刚的县令成了囚犯。落差巨大,但是柳成菲十分平静。
老妪急了,连忙跪在车中:“求大人开恩,我柳家必有厚报。”
宋征一声冷哼,挥手道:“你可以下去了。”
第一八三章 欺负了一下女人(下)
宋征进入禺州,抓了禺州州牧西门弘。
宋征进入柳县,抓了柳县县令柳成菲。
那几十名县兵也跟着倒霉,一同被龙仪卫收押。小小的县城中,一片风声鹤唳,都在传言宋大人对禺州本地人很不友好。
宋征站在了县衙前,负手而立端详片刻,道:“封了。”
他的大印凌空升起,将整个县衙压制住。李三眼带人冲了上去,交叉两道封印落下,轰隆一声整个县衙被奇阵笼罩住,出了龙仪卫,旁人不得进出。
他转身来,看了一眼等候在一旁的赵立强,说道:“随本官去王家看看。”
“是。”
龙仪卫开路,街道上一片肃然。
是因为传言、也因为柳成菲下狱,宋征给柳县人的第一感觉是恐惧。街道两旁的店铺连忙打烊,掌柜的带着小伙计躲在门板后面向外偷看。
龙仪卫滚滚而过,威势无两。
一路碾压着街面,来到了王家门外。
王家在本地只是一个小家族,在王吉安成为本县矿监之前一直默默无闻,因为王吉安发达了,但没什么底蕴。
他死后,王家也住不起这么大的宅子了,全家辞退了仆人护院,搬到了原本的老宅居住。这里等着结案就要卖掉。
大门上还贴着封条,宋征绕着宅院转了一圈,到了一条小巷子的时候,赵立强上前来,低声说道:“大人,小的那一晚就是在这里看到西门弘的。”
他悄悄指了一道墙头。
宋征看了一下周围,这里十分冷清,在夜晚恐怕更没什么人来,西门弘若是真的杀了王吉安,从这里出来也合情合理。
赵立强又道:“小的当晚在尘烟楼等候王大人,王大人久久不至,小的自己喝了多些酒,到了这里的时候,本想着找个地方小解,这才恰好看到了西门弘。”
宋征正要上前查看,忽然心有所感,皱眉回头。
“宋征!”一声炸喝好似惊雷,从长街尽头处传来,有一名身材魁梧的壮汉披散长发,顶着龙仪卫的气势大步走来。
“只会欺负女人,算什么好汉!”
他再次大喝,声如洪钟。
龙仪卫一致向外,气势如山,逼迫之下壮汉的满头长发朝后飘飞,衣衫呼呼作响,宛如身在大风之中。
他却丝毫不受影响,几步来到了近前,一把拔出手中的战刀,随手将刀鞘丢在了一旁。
唰一声,手中刀隔空指向了宋征:“莫要躲在亲兵身后,是个男儿,出来和本姑娘堂堂正正一战!”
气氛陡然诡异起来,前排的龙仪卫们也看清楚了,来人的确高大魁梧,眉眼粗豪,但胸前鼓囊囊的,的确是个女人!
但怎么看,这也是个汉子啊,就差一脸的络腮胡子了。
宋征淡淡问道:“柳成菲?”
粗豪女英雄再上一步,就要和龙仪卫接锋了:“你欺负柳家妹妹,我不答应!”
宋征问道:“那本官与你一战,岂不还是在欺负女人?”
女英雄喝道:“我不一样。”
宋征一点头:“好。”
他只出一掌,凌空落下一拿。
摄拿天地大神通发动,轰隆隆的巨响声中,女英雄只感觉这只手变化的无限巨大,而且还在持续的增大之中。
她凌空一刀指向了天空,可是又不知面对这好像天地一般巨大的一掌,应该如何出刀,从哪里斩入。
她凝聚了全身的力量,却始终无法出手!
那一掌落下,将她拿捏住了凌空一甩,落入了一道龙仪卫的法器枷锁中。咔嚓!枷锁落下,将她囚禁住了。
宋征轻松收手,淡淡道:“既然你这么维护柳成菲,去冥狱和她作伴吧。”
女英雄还有些茫然:结束了?自己堂堂命通境初期,前途无量的年轻天尊,竟然连人家一招也接不下?!
宋征莫名其妙的问了身边的黑豆一句:“这些人都不知道打听一下本官的实力吗?”
区区命通境初期,也敢挑战?
但他回头看了看女英雄,觉得这位应当不是什么智慧的物种,也就释然了。
他飞身上了那一段院墙,双眼幽幽看去,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几天,但是他竟然真的在院墙和后面的院子中,看到了一些十分稀薄的魂魄痕迹,正是西门弘的。
“真的是他?他为什么要杀王吉安?”
宋征疑惑,朝后一挥手,龙仪卫打开了一旁的小门冲了进来。宋征直接从围墙上落下去,顺着魂魄痕迹往院子内追踪。
因为时间太长,痕迹已经非常轻微,中间断了几次,宋征只能以虚空神镇凌空一照,才在一处僻静的院落中,又找到了西门弘的魂魄痕迹。
他看了看这院落,问道:“王家的人呢?”
很快王家的一个管家被带了过来,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回话:“……此地,是、是老神仙潜修的地方。”
“老神仙?”
“老神仙是我家老爷的贵人。”管家道:“这件事情家中下人知道的不多,小的也只是听说,老神仙和当年老爷发迹有直接关系。所以老爷专门在家中留了一座院子给他,平日里不准我们靠近,有什么需要,也是老爷亲自送过来。”
“老神仙现在何处?”
“老爷被杀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老神仙了。”他顿了顿,又道:“其实平日了也没有几个人见过他。我们有时候甚至怀疑,老神仙到底住不住在这里。”
宋征环视一圈,院子中冷冷清清,有几道很稀薄的西门弘的魂魄痕迹,只怕过了今天就会彻底消散。
另外还有几道魂魄痕迹却不是老神仙的,而是王吉安的,他的魂魄痕迹遍布整个王府,宋征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第三道。
难道说是因为时间长了,已经彻底消散了?若是如此的话,证明王吉安被杀那几天,这位“老神仙”并不在府中。
可宋征仍旧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他道:“派个人去,把县衙内和此案有关的卷宗全部调过来。”
李三眼领命,亲自带人去了。时间不长李三眼带着一芥指的案卷回来了,宋征伸手一拂,所有的案卷当空展开,他展开神通一眼看去,案件的前因后果一应细节了然于心。
从王吉安家人的供词可以看出来,他早年只是一个柳县的普通人,家中父母双亡,他认得几个字,靠给人抄书、写信为生。
不算是文修,只是个文人。
而在洪武天朝,不成文修是没有任何前途的。那个时候的王吉安穷困潦倒,温饱尚成问题,更别说终身大事了。
像他这样的文人,在整个洪武天朝多如牛毛。若是能够放下读书人的身段,做些他们原本鄙视的事情,那还能生活得好一些,否则就只能一直清贫下去。
宋征的父亲当年一定要让他成为修士,也正是这个原因。
大概在十年前,王吉安忽然发迹。所有的家人证词,在谈及王吉安的发迹时都不详细,因为那是在他们之前。
穷在闹市无人问,王吉安发迹之后,他们才先后出现在王吉安的身边。
据推测,王吉安应该就是那个时候遇到了那位“老神仙”,他因此成为了修士,变得处事圆滑,精通人情世故,善于钻营。
于是进入了县衙,从一个小小的文吏做起,只用了三年的时间,就坐上了人人眼红的柳县矿监的位置。
宋征记得莆召说过,他准备用四百万元玉买下柳县矿监的位置,可是王吉安当年并没有花什么钱。
而对于那位“恩重如山”的老神仙,王吉安也十分尊敬,专门留着院子侍奉。然而对于王吉安周围的人来说,这位老神仙几乎是隐身的,没有人见过他,也没有人对他有什么印象。
甚至在审讯的时候,若不是主审官提醒,他们甚至会完全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一个人。
宋征了解到这些的时候,已经微微皱眉,“老神仙”这个称谓,若是凡俗之人面对强大修士,倒也并不显得突兀。
可是王吉安已经是修士了,他应该很清楚修士和仙人之间的区别,为何还会违反常理的如此称呼对方?
而这位“老神仙”能够存在却隐身,让除了王吉安之外的所有人,都忽视了自己,这应当是一种罕见的大神通。
他对这位“老神仙”越发好奇起来。
而案件的其他细节,也颇多耐人寻味的地方。首先,明面上的嫌疑人有两个,他的小妾,他的护院。
这个小妾,是司邦阙的远房侄女,在整个柳县几乎没有人知道。
而他的护院,准确来说应该是他的贴身护卫。他有一名长随,两名贴身护卫,这是其中之一。
从他亲人的证词中可以看出来,王吉安从案发一个月前开始,频繁往来于县城和小漠河矿坑之间。
而他的亲人们可能对王吉安的过往并不了解,却非常了解县里各个矿坑的情况这也事关他们能够捞到的好处。
小漠河矿坑贫瘠,只能出产四阶的“秘纹银”,三阶的“白铜”和四阶的“彩釉铁”。
这种地方不值得身份尊贵的矿监大人一天跑两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