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章 不败（二）
神明仍旧不喜不悲，一片淡然之色，却开口说道：“本神从不失败！”
神音隆隆，有一道规则被添加到了这一片虚空夹层的最高天条之中。潘妃仪的两道长鞭登时落到了空处，她飞快更换了七种攻击手段，却全都落空。分明看到那神明就在那里，却始终无法攻击。
神明把手掌摊开，掌心之上顿时变得无穷广大，将潘妃仪等人全都容纳进去。
宋小圣一声大叫，双拳挥动，一口气轰出了满天流星。可是每一拳都在漫无边际的空间中耗尽了力量，没有一拳能够冲出手掌之外，攻击到神明本体。
宋小圣一时茫然，给他一段时间继续成长，或许他能够找到打碎这种神通的方法，可是现在他一筹莫展，只能求助的看向姐姐。
宋小天小脸紧绷，对所有人说道：“退后一些！”
“再往后些。”
“再往后……”
猛然间虚空震动，捕天者现出了自己的本体，她有可能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捕天者之一。她们一族拥有各种神通专门针对神明。
潘妃仪对两小的身份隐约有些猜测，却没想到书生的女儿根脚竟然如此可怕。
捕天者一出现，她就松了口气，难怪书生敢于大胆转生，不说自己这些人，只是这一双儿女就能护他渡过各种劫难。
那神明却是不慌不忙，掌心之上的虚空仍旧在不断扩大，困住所有人。而另外一只手却从头顶之上无穷高之处，宛如牵丝一般的引下来几根看上去晶莹透亮的细线。
祂两手一合，将这些细线缠绕在了捕天者身上。
虚空中发出了咚的一声巨大闷响，捕天者庞大的身躯重重的砸落下来，她身上缠绕着那几道细线。
潘妃仪大为意外，仔细一看却是心中发寒：那些亮晶晶的细线中，凝聚了大量的因果。
宋小天早年吞吃了无数生灵，星海中的这些生灵每一位都十分强大，留下的因果也十分强大。她跟随了宋征之后，更是吞吃过神明。
这些因果正常情况下并不会一同爆发出来，而宋小天已经在慢慢削减这些因果。但是这神明却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也可能是和无归之地有关，竟能够将这些因果一同牵引出来，尽管祂并不能真的操纵这些因果对捕天者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却可以用来困住她，捕天者一时间被沉重的因果压的动弹不得。
那神明的眼中，并没有潘妃仪等人，只是看着潘妃仪护在身后的白蛟幼崽，又说了一遍：“本神从不失败！”
白蛟幼崽从潘妃仪身后游动出来，似乎是在这神明出现的那一瞬间，已经彻底觉醒。它把身躯一晃，白蛟之躯褪去，变成了宋征的样子。
“冕下好久不见。”
成功主神高高在上：“你能做到这一步，很不容易。本神甚至需要和那宵小合作才能将你擒获。”
宋征问道：“宵小？天火到底是什么人？”
成功主神淡淡道：“你已经不需要知道了。”
宋征有些无奈：“冕下如此谨小慎微吗？到了这个时候也不肯为我解惑。”
“你罪孽深重，合该做个糊涂鬼！”祂虽然仍旧表现的不喜不悲，但言行之间还是流露出了一丝情绪。宋征之前屡次让祂灰头土脸，祂恨之尤深。
宋征不大高兴的摸了摸鼻子，问道：“冕下有没有想过，那宵小未必想要和你合作，而是想要算计你？”
成功主神不屑：“粗浅的挑拨离间毫无意义。”
宋征摇头：“冕下错了，我并非挑拨离间，而是我自己也刚刚想明白，你我不过是一起被天火算计了。”
“祂与冕下合作，却又故意留下一些不是破绽的破绽；我若是看穿了，那就是我反算计冕下，我若是看不穿那就是冕下算计我——无论如何他都不亏。
我想，冕下和他应该不是朋友吧？”
成功主神仍旧镇定：“你看穿了吗？”
“也不算是看穿，只是有些怀疑。我与神山较量了这么久，若是不谨慎一些早已经坟头长草了。”宋征说道：“这一次转生不过是钓个鱼，原来是冕下这一条大鱼，倒也不亏。”
成功主神淡然问道：“你为什么怀疑？”
“我刚才已经说了，天火与您合作，却留下了一些不是破绽的破绽。比如整个计划的起始点：风百里杀天火。”宋征侃侃而谈：“这件事情任何人听了之后第一反应都是不可能，但如果来飓风城调查一番又觉得似乎合理。
从不合理到合理，这个过程一般来说会让人下意识的深信不疑。就好像两个人从一开始互不信任慢慢培养起了信任，这种信任会比较牢固一样的道理。”
“可是我就是不肯相信，以那魔物的秉性，会这样被人杀死，哪怕是为了转生故意被杀死，我也不相信。他做什么事情，一定不会只有一个目的。”
“转生这么重大的事情，他一定会有各种谋划，把这件事情可能产生的一切好处，非常彻底的利用起来。”
“然后挂月山鬼界是冕下毁灭的吧，你们为了让我相信转生乃是必须经历的一步也是煞费苦心！”
“但是这个时间点，恰好在四十年，很难不让人怀疑。”
成功主神道：“本神跟着你进入无归之地——不得不说本神的魄力还有些不够，你进来之后本神犹豫了很长一段时间。
不过来了之后本神觉醒的很早，然后遇到了那宵小，才有了这个计划。”
祂看了一眼宋征：“这是个备用计划，因为本神一开始不大相信你能走到古天门那一步。不过即便是你没有上当，又能如何？本神在这个世界的一切已经完成了。
而且本神在这个世界还有一项你没有的优势，吾乃当下星海正神，不是那些在这个世界苟延残喘了无数年的古神，一旦进入虚空夹层，本神可以在很大程度上调用这个世界的天条！”
祂指了指宋小天身上的因果线：“拿下你们并不费力。”
第一一九零章 不败（三）
宋征心中感慨，天火果然一路挖坑。
风百里应该就是在自以为斩杀天火的时候，成为了天火隐秘的分身。而天火留下的“暗示”非常确切，一定要亲眼见到自己的转生之身才会发出讯号。
如果自己不上当，“风百里”这一辈子都会以为自己真的就是风百里，一直这样带领着飓风城走下去，成为飓风城历史上最杰出的一任城主。
而成功主神也当真杰出，自己进入无归之地的时候，祂一开始犹豫，但很快也想明白了只有进入无归之地才能真正“获胜”。
这个获胜，不光是击败自己重新树立神山的威严，也是祂本身得到超脱的机会。
成功主神在和天火妥协，定下这个计策的时候，应该就已经发现，作为当下的主神，祂在虚空夹层中可以极大限度的调用这个世界的至高天条。
祂觉得至少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所以宋征虽然看穿了他们的阴谋，顺势钓鱼，成功主神也并不慌张。
这个时候，祂可能还在盘算解决了眼前的麻烦之后，回归星海去找天火那宵小算账。
宋征看着将女儿压的不可动弹的因果线，忽然叹了口气，对成功主神说道：“若是冕下告诉我天火究竟是谁，我就放过冕下眼前的这一道分神如何？”
成功主神颇为诧异：“你怎么看出来此乃分神？”
“冕下早就跟我进入了无归之地，可是洪武世界中却仍旧有冕下的神庙和信仰，星海中应该才是冕下的本神。又或者两者都是，只不过不知冕下用了什么神通罢了。”
成功主神却仍旧摇头：“你想要谈条件，先击败本神再说！”
宋征摇头再次叹息：“冕下未免太自信了一些，神明的自大会让您损失惨重。时至今日难道冕下还不明白，你我不过是同一层次的对手，您应该收起那高高在上的目光了。”
他说着，抽出了先祖剑，道：“冕下虽然可以调用这里的天条，但是进入无归之地无法携带任何法宝，便是那些炼入自身的本命之物，在这个世界中也会失去了联系。
便是进入虚空夹层也不会改变这一点，虚空夹层仍旧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冕下的两仪玄天抢没办法带进来吧，但是我身上却有一件例外之物。”
他举起了先祖剑，只是一斩，捕天者身上的因果线就断了。宋小天一跃而起，恼怒的扑向了成功主神，无数道触手飞快射出，快的不可思议。
然后宋征再次举起先祖剑，朝着上空一划，成功主神掌心上空无穷无尽的虚空破碎了，宋小圣失去了束缚，咆哮一声化作了万丈巨猿，怒火满满，挥起了比山岳还要巨大的拳头，一拳朝他砸了过去。
成功主神终于变了脸色，祂一直知道宋征有这样一柄剑，威力不俗——但也仅仅是不俗而已，对一般的神明有些威慑，对自己却显得杀上不足。
没想到这样一件宝物竟然可以穿过无归之地的隔绝，跟随宋征来到了这个世界，并且在这个世界中，威力如此之强悍。
宋征道：“这个世界其实力量等级很低，先祖剑在这里的虚空夹层几乎无所不能！”
成功主神已经没有余力去听宋征的解释，捕天者已经将祂笼罩，哪怕是一位主神，在面对这样强大的一头捕天者的时候也不敢掉以轻心，更何况一旁还有那万古凶猿。
宋征并没有亲自出手，持剑而立为女儿和儿子护法，成功主神拉扯出因果线，就马上被他斩断。
“啊啊啊啊——”宋小天发出一声声娇吼，她在父亲的帮助下复生之后，还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亏，捕天者一族各种神通施展开来，成功主神感觉到周围的虚空似乎越来越沉重，不断的朝祂挤压，让祂难以施展。
咚！
宋小圣趁机一拳砸在了祂身上，纯粹的力量毫无花巧，成功主神的神躯上出现了一道裂痕。捕天者趁虚而入，几道触手忽然雾化，顺着那些裂痕钻了进去！
宋征微笑，不用看了，战局已定。
他最后一次问道：“天火到底是谁？回答我，这一次我放过你。”
成功主神怒吼：“你死之前，不会知道他是谁的！”
宋征皱眉，忽然把手中的先祖剑一送，这剑打开了一道虚空通道，出现在成功主神的头顶，唰一声落下去，将祂的冠冕刺穿，刺入祂的脑袋之后，又变的无穷巨大。
成功主神全身僵硬，宋小圣第二拳重重的砸在了祂的胸口上，登时打出一个透明的大窟窿。
捕天者的触手飞快钻了进去，将祂裹成了一个巨大的蚕茧。和以往每一次捕猎神明，祂们都会拼命挣扎不同，这一次蚕茧内非常平静。
潘妃仪等人有些不敢相信，一位主神就这样被陨落了？哪怕只是一具分神，这也太耸人听闻了。
宋征却知道，无论是自己还是宋小圣、宋小天都有独立对抗成功主神的能力，三对一又不是完整的成功主神，的确不堪一击。
捕天者慢慢的将触手收回，宋小圣变化回了孩童的状态，围着姐姐上蹿下跳：“分我一口，就一口好不好，我还没吃过主神呢，我也出力了，很辛苦的……”
宋征没管孩子们的玩闹，立在一旁的虚空中若有所思，他总觉得成功主神最后那一句“你死之前，不会知道他是谁的”意有所指。
王九贱兮兮的上前，伸出手指在他身上轻轻戳了一下，宋征一瞪眼：“你干什么？”
王九嘿嘿笑了：“你现在到底是白蛟还是人族？”
“当然是我的本体，天劫之下的才是分身，只不过为了抗住天劫，取信于祂们，那一具分身花费了极大的代价炼制。”他凶神恶煞的看着王九：“我好像听说有个胖子一门心思想当我的师尊，我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还有些于心不忍呢，呵呵！”
王九一缩脖子，顾左言他：“诶、诶，你的本体是怎么藏起来的？那条白蛟幼崽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一一九一章 不败（四）
潘妃仪看着正在被宋小天“吞下肚”的成功主神，不屑一声：“本神从不失败？呵呵。”
她是所有战友之中唯一一个自始至终参与宋征这个计划的人，宋征之所以选择她，除了因为潘妃仪的实力目前是众人之中最强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她在这个世界数万年，早已经历练出了磐石一般的心态，不会被人看出破绽。
她带着大家离开了虚空夹层，随口给王九解释：“只是一个隐身的能力，他其实一直站在我们身边。”
若是这个世界有小洞天之类的宝物，那当然是藏在里面最合适。
宋征灵机一动，和潘妃仪一起钻研了一个灵能施展的隐身术。反倒是瞒过了所有人。便是天火和成功主神有所怀疑，也绝想不到宋征竟然只是使用了如此粗浅的法术。
宋小天出来的时候，已经变化成了小女孩的模样，弟弟气闷的呆在一边，全都被姐姐吃了，一口汤也没喝上。
宋小天一声惊呼，低头一看自己的肚子竟然鼓起来了，实在是吃太饱了。
古天池旁边，那一团火焰还在燃烧，赖明义等人茫然不知所措：发生了什么，城主大哥这是死了？可为何他所化的那火焰还在说话？
宋征出现，天火焚身发出了一阵魔性的低笑声，不愤怒不喜悦不意外。宋征却没有去看他，而是来到了湖边，双手轻轻一送，将白蛟幼崽放回了水中。
已经处在发狂边缘的白蛟疯了一样冲上来。它发现自己的孩子忽然不见了，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可是却被虚空夹层隔绝。
现在孩子终于回来了。
宋征对那白蛟说道：“借用你们一次，这因果必有偿报。”
白蛟似懂非懂，只是警惕的用巨大的身躯护着自己的孩子。宋征转过身去，看向了那一团火焰，好一会儿才说道：“我倒是越发弄不清楚你的目的了，你做了那么多事情，究竟是为了什么？”
“原本我以为你既然进入了无归之地，必定也是为了超脱的秘密，但现在看来，你处处挖坑步步陷阱，根本不在乎本体是否还在无归之地当中——”
天火忽然爆发出一声大笑，打断他的话：“这种小伎俩就不必施展出来丢人现眼了吧。”他分身的火焰迅速衰弱下去，转瞬之间就彻底熄灭了，只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了一句话：“这一具分身中，不会给你或是成功主神留下任何线索的……”
宋征暗叹一声，收回了正在从虚空夹层中潜行，准备突然爆发围困住分身的几道灵能。
他啰里啰嗦的询问天火分身，实际上是为了争取时间完成这个布置。这原本是个好机会，天火这一道分身的实力远不如本体，若是能够抓住拷问魂魄，可以得到很多问题的答案。
潘妃仪跟着一起摇头，上前来安慰他：“至少咱们又赢了一次。”
王九在一旁苦笑，道：“这算是赢了吗？的确没有让成功主神的阴谋得逞，但天火在这一阵其实没有输……而咱们这些获胜者其实一无所获。”
潘妃仪柳眉飞扬：“咱们都活着，就是最大的收获。”
宋征没有说话，真的是一无所获吗？倒也未必。天火和成功主神的这一次阴谋显的“顺势而成”。
让宋征真正确认，他们的确需要在无归之地中完成一次“转生”。
而宋征也完成了——他以分身完成，虽然分身内的分神并没有真正的转生在白蛟幼崽身上，但也看清了一些东西。
他对众人说了一声：“先回去。”
潘妃仪和赖明义商议之后，对外宣布飓风城城主风百里因为治理水患陨落，他用自己的身死，力保飓风城的安全。
城内一片素缟，百姓悲痛。
为老城主发丧之后，用不了多久新的城主就会被推选出来。而那些阴谋者们又会“发现”，决皇者阁下去了飓风城，年轻有为的飓风城雄主就陨落了。
宋征回到飓风城内就闭关了。这一次的经历让他对于无归之地“明辨真我”的奥秘有了一些认识，他需要认真的整理总结，并且完成那最后一步。
而他这一闭关就是几个月不见动静。
风百里陨落之后四十七天，在赖明义主持下，为他在城外三十里的东亭山上建造了衣冠冢，隆重下葬。百姓出城相送，哭声震天。
而后赖明义在潘妃仪的暗中支持下成为了飓风城新任城主，整个世界忽然“平静”了下来，圣尊们和潘妃仪他们都好像忽然消失了一样很少听到他们的消息。
……
智慧主神横跨了无穷星空出现在了神国外面。神国内，一直在神座上闭目端坐岿然不动的成功主神睁开眼来，伴随着祂睁眼的动作，神国打开了一扇只有智慧主神能够看见、也只有祂能够进入的辉煌门户。
智慧主神颔首，迈步走了进去。
与此同时，神座上的成功主神消失了。
两大主神在神国内的一个特殊之处相遇，这里隔绝一切外部窥探，从至高天条的层面上给出了限定：不会泄露任何秘密。
智慧主神坐下来，看了成功一眼：“损伤不轻。”
宋征消灭了成功主神在无归之地的一道分神，而这道分神在因果层面上可以替代成功主神承受绝大部分劫难，便是一位主神，想要炼制这样一道分神也不容易。
成功主神却并不在意：“本神想要的、都已经拿到了。”
智慧主神也赞叹：“你终究还是成功了。”
成功主神微笑：“其实你也可以尝试一下，无归之地的奥秘非同小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智慧主神并没有想祂询问这个奥秘的意图，摇头说道：“你走之后，神山就只剩下我和秩序。秩序一向不大管事，就只能靠我了，我不能也撒手不管只顾自己。”
成功主神知道祂有些埋怨，反问道：“机会就在眼前，若是换做了你，忍得住？”
智慧主神哑口无言，半晌摇头苦笑：“忍不住。”
顿了一顿，祂又说道：“洪武世界如何收拾？”
第一一九二章 不败（五）
神山上各位神明在洪武世界几乎都有了信仰，颇有些一发不可收拾的架势。看似蒸蒸日上，其实暗藏隐患。
成功主神早已经想过了这件事情：“几十万年了，是时候让一切回归正常了。”
智慧主神默然不语，看不出来是赞同还是反对。
……
宋征也不知道自己这一次闭关过去了多长时间。他在“转生”的时候看到了一些东西，这是必须经历一次“投胎”才能看到的，若是作为旁观者，无论如何也不会发现，这是无归之地的世界本质所决定的。
而仅仅看到了这些东西，也并不会真的有什么用处；必须要到了古天门，这些“记忆”才会被触动，引发一些感悟。
但这种所谓的“引发”也并非绝对。
宋征已经提前去过了古天门，他转生的时候马上就注意到自己所看到的这些“东西”意义非凡。
一直到这一次闭关，他才意识到自己和别人相比，其实多了一次“重生”，便是他从天火的控制下逃出来的那一次。
那一次甚至可以算作是数次重生。
他又将所谓的“明辨真我”，和他在彩虹星海内的收获联系起来。在自己的星海中，他将力量修炼到了极致；在彩虹星海中，他了解了万物最细微的本质。在无归之地中，他需要做的就是寻找到最真实的自我。
满足这三个条件，才能踏出超脱的那一步。
那什么才是无归之地的奥秘中所强调的“真我”？
他在转生的过程中所看到的究竟是什么？宋征有一个不太准确但大致能够表明意思的总结：矛盾。
他看到了自己的渺小，也认识到了生命的伟大。
就如同浩瀚的宇宙，乃是由无数微小的粒子组成。
无论是一颗光芒万丈的星辰，还是星际中最微小的一颗粒子，都是星海的组成部分，对于星海来说，它们存在的意义相同。
“真我”亦是如此，这便是真我存在的意义。
实际上宋征所感悟到的“明辨真我”远比这种简单的描述要复杂，其中涉及到了众多关于至高天条的部分，还有对于宇宙、对于万物、对于同族、对于自身等等无比深奥的理解。这种感觉对于主神层次来说，也是“无法言传”的奥秘。
庞大而细微，认真思索下去会发现奥秘无穷无尽，可能永远也不能做到极致。
但有了这种感悟已经足够了。
宋征据此猜测：历史上从来没有人无归之地中走出去，未必是那些冠绝一时的存在们真的都陨落在这里，他们中应该有很少的一部分成功了，不过哪怕是他们成功“明辨真我”，却也未必能够超脱。
但他们的成功，留下了一些线索，所以天火和成功主神进入无归之地，找回了自己的记忆之后，就知道了一些要点，比如转生一次。
但是祂们两个同样未必能够成功超脱，就算是宋征自己也没有把握。
因为那种感悟无法做到极致，谁也无法确定自己感悟的程度，是否足够超脱。
但是当宋征掌握了“明辨真我”的奥秘那一刻，他就有些压抑不住自己尝试超脱的冲动——任何人都无法压制。
这一天，他从闭关之地走了出来，院子中的其他人都有感应，房门一间一间的打开，潘妃仪、苗韵儿和王九他们都走了出来：“书生，你出关了。”
他们的目光中带着关切和期盼。
哪怕是他们知道自身距离超脱还很遥远，但如果书生做到了，他们也就有了希望，而且书生肯定会帮助他们。
宋征露出一个微笑，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此时这种平和的心态了，不担心天火、不担心神山。唯一牵挂的恐怕只是幽冥之中的赵绡和周寇，以及不知所踪的史乙。
他对大家拍了拍手，说道：“走吧，去处理一些事情，然后咱们就该回去了。”
王九的脸色便有些不自然，宋征没好气给了他一巴掌：“你个废物。”他看得出来，王九和丫小燕还没有捅破了一层窗户纸。
宋小圣跟姐姐挤挤眼睛，暗中交流：风百里也是个废物，本少爷故意跟他说王九和丫小燕是兄妹，他锄头挥了半天也没挖成墙角。
反正小魔王唯恐天下不乱，只可惜风百里灰灰了。
王九挨了骂还不服气，跟书生吹胡子瞪眼，宋征不搭理他，跟大家说道：“出去走走。”
他一步跨出，众人眼前虚空一变，已经从飓风城到了一处不知名的大山中，空气湿润满眼苍翠，远处传来雄浑的水声和巨兽的咆哮，不知道是那一头强大的有灵之兽的地盘。
王九一怔：“缩地成寸？书生你可以随意施展神通了？”
宋征点头，这是这一次闭关的附带收获之一。
他上前三两步，拨开了一片长草，拔出了一株药材，药材根部有一颗黑珍珠一般的块茎。
这药草刚一离地，一旁的山峰上陡然传来一声咆哮，四个顶着赤红独角巨大的蛇头一同伸了出来。
这片山区的王者还没有来的喷出自己的怒吼和毒雨，就被宋征轻轻一抬手，凌空掀飞几十里。
宋征带着大家虚空漫步，不断地出现在不同的地方，搜寻着各种材料，不过半日功夫，已经凑齐了一千零九种药材。
然后他新手捏了黄泥做成丹炉，将这些药材投入进去开始在无归之地以灵能化火炼丹。
时间万法催动，七年时间被他凝为一瞬，天空中传来祥音，大地中用处金光之泉，黄泥丹炉龟裂，药香扑鼻而来，嗅之让人精神一振，凭空对这天地多出了一分感悟。
宋征一招手，一粒粒宝丹从丹炉内飞出，他伸出一根手指一弹，便有一枚宝丹横跨数万里，落在了古天池之中，那一条白蛟幼崽已经三十丈长，好奇的围着从天而降的宝丹游动着，终于忍不住扑上去一口吃掉。
……
神国之中，智慧主神已去，成功主神却没有回归神座之上。祂站在神国的至高处，俯瞰神国中芸芸神灵，一丝凝重浮上面庞。
如同宋征一般，祂也知道超脱之路就在脚下，可是同样祂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到尽头，这一次可否继续成功？
第一一九三章 机缘（一）
宋征遥望古天池，哪怕是这个世界已经因为各位大能乱入而变得混乱不堪，但现在的他还是能够从中看到一条逐渐清晰的未来线。
“是时候让一切回归正常了。”他轻声说着，并不知道就在不久之前，成功主神也曾经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他想了想，既然已经送给了幼崽一段机缘，索性也成全了白蛟吧。
他凌空书写了一枚寓意深邃的灵文，而后轻轻一震灵文散碎化作了点点星光，横跨虚空落入了白蛟的双眼中。
当它成为神灵的那一刻，这一枚灵文会给它启示，指引它最终成为这个世界真正的神明。
而后宋征把手一挥，将剩余的宝丹各自飞散，分别落入了“圣尊”们的手中。
秋长天最近总觉得满心烦躁，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修为到了他这个层次，已经明白“万般皆有来由”的道理，他猜测恐怕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要发生了。
今日忽然从天外飞来一道灵光，只是一转便穿破了他住处的各种封锁，然后在他面前凝滞一下，缓慢落入了他的手中。
这个世界已经有了炼丹之术，大家都知道丹道的前途远远超过了药膳；只是现在丹道刚刚起步，至少目前在效果上远不如药膳。
然而这一枚宝丹出现在眼前的时候，秋长天就知道这是一件至宝，不论什么人服用了，至少也能抵达仙圣层次。
若是给了一位天才，只怕会造就一位“旷世英雄”。
他全身一震，失声道：“老爷！”
他得了这宝物，却没有多少喜悦之情，霎时间便明白了最近烦躁的由来。这是老爷最后一次的赏赐了，老爷这一次真的要走了，而且恐怕是一去不回。
大家和老爷之间的缘分，尽了。
他看着手中的宝丹若有所思，便在此时，一阵脚步声带着几分欢快进来。明鸳鸳如同明月一般的脸颊上，带着三分娇羞七分欢喜：“大叔，我……又怀上了！”
秋长天眼睛湿润，对于手中的宝丹如何处置再也没有犹豫，他用一只玉盒装好了，交给了明鸳鸳：“收好了，这是老爷留给老二的。老大是指望不上了，将来一定要好生教导老二。”
明鸳鸳怔了一下也明白过来，失神道：“老爷……真要走了？”
……
凌绝崖上圣都城，地下深处数百丈，有一座巨大的地窟。
地窟底部乃是一座沸腾的岩浆湖，炽热的火焰熊熊燃烧，不断地有巨大的气泡，带着硫磺的味道咕嘟咕嘟的翻滚而起。
周围一道道石阶盘旋而下，有众多的命魂战士忍耐着炽热将一箱一箱的赤铜、精铁、炼金运送下来。
都十二正在岩浆湖旁边，用心铸造着一尊鼎炉。
模具已经准备好，一旦成功这一尊鼎炉高达三丈，对于他正在钻研的丹道有极大的帮助。至少十年内，这会是整个世界最大的一尊鼎炉。
他用心监工，时不时的侧首看一眼旁边的一卷典籍。
那是老爷送给他的新婚礼物，是一本关于丹道的入门之书。虽然是入门，但宋征书写的时候留下了一些伏笔，都十二按照他指示的方向钻研下去，在丹道上将会有无限的可能。
他和白馨成婚的时候老爷没有来，都十二虽然失望，却也明白老爷的意思。都十二是他的家奴，他若是来了，还要带着白馨给他磕头。
宋征不想在人家大婚的时候出现这种场面。
不过虽然没来，宋征却命苏明伦送来了这一册典籍作为贺礼。
这些年来都十二也利用这部典籍，在丹道上遥遥领先整个世界。有了足够的经验之后，他终于决定铸造这个世界上最大的一口鼎炉。
忽然炽热的地窟中，有一道虚空漩涡出现，命魂战士们大吃一惊，都十二却从其中感应到了老爷的气息，他一声低喝：“不必慌乱。”
然后他整肃了衣袍跪拜了下去。
那虚空漩涡一转，里面飞出来一枚宝丹滴溜一声落在了他的手中。
“谢老爷恩赐！”都十二激动不已，他比秋长天更能确定这枚宝丹的珍贵，捧在手中身躯微微颤抖。
有了这枚宝丹，再和那一册典籍对应参悟，他有信心将丹道发扬光大。
他沉吟片刻，传令道：“今日起，圣都城更名为丹鼎城！”
……
落日残阳，巨大的峡谷中充斥着拼死一战的嘶吼声。这里远离人类文明的世界，乃是有灵之兽的天下，周围的山坡上，密密麻麻的站着无数强大的兽类，它们眼中露出残忍而嗜血的光芒，一批一批的从山上冲下来，加入到对峡谷中那支军队的围剿。
峡谷的最中央，一支强大的军队已经苦战了三天三夜，各处躺满了尸体，大部分都是兽类，但也有很多身披铠甲的命魂战士。
此时，鏖战多时的命魂战士们已经筋疲力尽，灵能即将耗尽。
但是兽类似乎无穷无尽，还在不断的增兵，要一点一点的将他们压垮。
这是征蛮军组建以来最艰苦的一战，目前的伤亡虽然不算多，可是战士们都要坚持不住了。黄善伪装成了一名普通的士兵，站在阵地中央，看着四面八方潮水一般涌来的兽类，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一次的作战计划又失败了，他有些无奈。
这一片蛮荒诞生了一头强大的兽皇，黄善推测它早已经达到了仙圣层次，他数次想要逼出这头兽皇与自己决战却都没能成功。
这一次也是一样。
现在的局面是只要他出手，战局立刻就能逆转，但那头兽皇必定警觉不会出现。
若是他一只隐藏着，手下的征蛮军就会遭受重大的损失，他又于心不忍。
只要他出手，不管杀多少兽族其实都无济于事，因为兽皇轻而易举就可以聚集起来更多的兽兵。
忽然一道灵光从天边飞快而来，落到了黄善面前。他伸手摘下来这枚宝丹，忽然福至心灵的用灵能一催，宝丹之中散发出一阵药香，笼罩了征蛮军整个阵地，所有的命魂战士们嗅了一口便灵能大增，毫不客气的一阵猛杀，将兽类们赶出了阵地。
第一一九四章 机缘（二）
兽类们凶恶却欺软怕硬，它们本来以为一鼓作气就能将这一群人类撕碎；忽然被反杀又让它们惊慌失措转身就跑，引发了连锁的混乱，这一阵征蛮军又撑过去了。
兽族们想要再次发起进攻，需要至少半天调整。
阵地上，征蛮军的战士们振臂欢呼，但是黄善看着手中的宝丹却流下了热泪，暗暗在心中道：“老爷，至少让我们送一送您……”
……
机神城内的生活十分便利，轩治古钻研出了什么东西，最先推广使用的就是这里。但也因为轩治古的性格呆板，机神城内制度极为严格，上下等级森严。
天还没亮，城内最底层的那些居民已经开始了工作。
城内最高、最坚固的那一片建筑，是轩治古的住处，他一直孤身一人，可以随时对自己冒出来的各种想法进行试验。
那一片建筑没有名字，轩治古觉得没必要起名字。不过在机神城内，人们都称之为“雷鸣堂”，因为经常会因为实验失败发出轰鸣巨响的爆炸。
围绕着雷鸣堂周围是一片奢华的建筑，里面住的是轩治古的族人。
族人前来投奔，轩治古懒得去管，但是他的手下不能不管，于是来投奔的人越来越多，渐渐地形成了这一片区域。
但这一片区域中也有一些简陋的建筑。
轩明礼只有十二岁，他的家比周围的房屋差了很多，因为没钱修缮，原本四间房屋，现在只有两间能住人。
他也因为生活条件太差，比普通的孩子生的矮小瘦弱，看上去像是个十岁的孩子。
他早早地起床，做了简单的粥饭，伺候常年卧病在床的母亲吃了，然后自己胡乱吃了一些，就赶忙拉着一只平板车出门去。
他要在上学之前把周围五十户同族的夜香拉走到了——他和母亲就靠着这份工作的收入过活。这还是他努力争取来的，若是耽误了时间，恐怕这份工作也要丢掉。
他年纪小力气弱，为了按时完成只能提前出发，每天要跑上四趟才能完成工作。
等到他拉着平板车最后一趟把夜香倒掉，然后把夜壶洗干净送回各家，天光已经大亮了。他加快速度把车子放回家，跑的气喘吁吁，来不及喝一口水就赶紧往族学赶去。
今天又险些迟到了。
夫子已经背着戒尺站在门口，来晚了的都会被打十记手心。
夫子知道他家里的情况，只是瞪了他一眼就让他进去了。
轩明礼悄悄所能够了口气，很有自知之明的坐到了最后面的座位上，却有一阵疲倦袭来，他狠狠掐了自己两下，利用疼痛让自己精神起来，然后专心致志的听讲，这一节课讲的是灵能修炼的基本知识，漏听一句可能将来修炼就会走一圈弯路。
周围的同窗都离他远远地，有两个来晚了的，被夫子打了手心，进来之后又看到只剩下他身边的作为，顿时满脸厌恶，捂着鼻子在他旁边坐下来，一整节课，都能听到他们的埋怨：“臭死了，族学为什么把这种垃圾收进来，坑死我们了……”
他早已经习惯了这些冷言冷语，充耳不闻认真听讲，破破烂烂的小本子上笔记写的满满当当。
下一节课教授的是战斗技巧，今天他分到的对手是个高高壮壮的小子轩明武。轩明礼暗呼不妙，轩明武的父亲是城内的东门税关，家里有四个农庄、两个牧场，在轩氏一族中财雄势大，从小就用各种药膳培养他，更是有三位老师在家中私下教导，他根本不是对手。
轩明武一上场，刚才被轩明礼“熏陶”了一节课的两个小子就大叫起来：“武哥认真一点，帮我们狠狠教训这个臭仔！”
轩明武扬了扬眉毛，对轩明礼勾了勾小手指。
三个呼吸之后，轩明礼已经被击倒三次，两者之间差距太大，几乎是一照面还没看清对手的动作，轩明礼就倒下来。
“好了。”武技夫子喊了一声，制止了这一场毫无意义的课堂比试。
“明武不错，不能骄傲，还要再接再厉才是。”夫子夸赞了一声，然后看也不看轩明礼，一挥手让他下去。
轩明礼左边脸肿了起来，眼睛有些睁不开，身上还挨了两下，有一击在右肋下面，一呼吸就一阵阵抽着疼。
他对武技夫子鞠了一躬，问道：“学生的技巧有什么需要改进的，请夫子指点一二。”
夫子淡淡道：“没有那个必要，你以后从族学结业了，莫要和别人说我教过你就好。”
哄堂大笑，轩明礼涨红了脸，却不敢跟夫子争执，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没有背景，胆敢辩驳一句，极有可能就被赶出族学，再也学不到任何东西。
他憋着眼泪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但很快自己振作起来，认真观察同窗们的比试，和自身对照，希望能够有所提升。
傍晚下学，他忍着身上的痛苦，去东市捡了些菜叶子，回家给母亲做饭。吃饭的时候母亲看到了他脸上的伤，这是经常的事情，母亲没法多问只是默默垂泪。
饭后洗了碗，轩明礼在月色下的院子中认认真真的练拳，他年纪小却很懂事，不管什么样的屈辱他都能忍受，因为他知道族学是自己唯一出人头地的道路。
他也相信天道酬勤，只要自己努力，必有一天会有所成就，哪怕是比起同窗要差了很多，但至少可以给娘亲治病，让她吃饱穿暖。娘亲已经只能靠自己了。
一套族学传授的基本拳法练下来，身上的伤势更疼了，他丝丝吸着冷气，坐在石头上休息片刻，正准备再来第二遍的时候，明月中忽然飞来一道灵光，唰一声到了他的面前，他吃惊的张大了嘴，那灵光已经落入了他口中，咕咚吞了下去。
“啊——”
轩明礼吓了一跳，可是紧接着却感到之身上的伤势快速的康复着，他感觉到一股暖洋洋的灵能在腹中慢慢发散开来……
雷鸣堂中的轩治古一侧首，他感觉到了那一枚宝丹，下意识道：“老爷？”
可是老爷分明给了宝丹却没有交给自己，他……对于自己那时没去飓风城，果然还是有些意见的。
没错，宋大人就是这么小心眼。
轩治古第一次有些动摇：我当真做错了？
他以往对于族人一向是懒得理会，此时却喊来一名弟子，斟酌道：“去查一下，那个孩子叫什么。”
第一一九五章 机缘（三）
赵蟒最近一直在雄虎城，他终究还是自卑，只是默默地付出，始终不敢真的对苏云姬说出自己的心意。
苏云姬已经暗示他数次，这样不会有结果的。
苏云姬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她很感谢赵蟒，但的确不涉及男女之情。可是赵蟒就是不肯走。他心里也知道，在旁人看来自己这样是“死缠烂打”、是愚蠢。
可是对于他来说，能够经常看到那个身影，听一听她的声音就满足了，若不能长相厮守，那就退而求其次，暗中陪伴。
这一天晴空万里，忽然有两道雷霆落下，准确的劈中了分别在雄虎城南北两端的赵蟒和苏云姬。
两人没有受伤，身上灵光绽放的同时，鼻中隐隐嗅到了一丝药香，顿时脑中一片清明，之前很多想不透彻的道理瞬间明悟，与修行之上大有好处。
而这一记借助雷霆施展的“醍醐灌顶”，让他们想明白的道理不仅仅是修行，还有人生。
苏云姬越发坚定的认为，自己是一个完整的人，不是什么宝物、不能因为感谢而赠送给某人。
赵蟒也越发坚定了自己信念：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坚持我的心意便可，至于旁人怎么看待，或者说从世俗的眼光去看待是否“划算”，那倒是没有意义的。
两人彻底想明白的那一刹那，身上的灵光消散，低头一看手中多了一枚宝丹，虽然相隔数十里，却露出了几乎相同的神情。
他们和其他的“圣尊”一样，知道这是老爷的临别礼物，今后再无相见之日。
宋征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但是这两个憨憨心头各有固执，那也就随他们去了。
时间不长，苏云姬的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苏明伦激动的大叫：“祖奶奶，老爷给了我一枚宝丹！”
后来秋长天得知老爷给了苏家两枚宝丹，懊恼的把大儿子关了半年不准他出门，若不是明鸳鸳护着，一顿鞭子跑不掉。
……
唯独张东来这边天高云淡，什么也没有发生。
宋大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小心眼。
苗韵儿暗中计算着宝丹的数量，有感受到分明还有一部分药力富余，却被书生哥哥挥手散去，就是不肯多凝练一枚宝丹，心中一阵好笑，却也挺满意挺开心的。
……
“胖子，给你半个时辰，解决这里的事情，然后我们就要走了！”宋征没好气瞪了王九一眼，斩钉截铁说道。
王九一哆嗦，脸上浮现出一丝慌乱：“啊，这么着急啊，我觉得这里挺好的，不是，你再想一想，是不是还有什么未了之事，不能草率……”
“你再啰嗦，我马上就走！”
王九两只大耳朵耷拉下来，闷不做声走到了丫小燕面前，忽然露出一脸的凶狠：“跟我走！”
“啊？”丫小燕一愣，懵懵懂懂：“去哪里？”
王九一咬牙用力抓起丫小燕的手，咬牙切齿道：“胖爷我今天抢了压寨夫人！”
丫小燕一阵惊诧，然后两只眼睛慢慢弯成了两道月牙，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却并没有用力反抗。
哎呀呀，人家反抗过了，可是没有成功呢。
这一刻，这一道分身，和雀圣宝宫中的本体互换。
……
智慧主神凝眉沉思，神山变法迫在眉睫，祂已经有了一整套的想法，等成功主神离开，就准备马上推行，祂现在考虑的是如何跟秩序主神商议这件事情。
忽然，祂从神座上站了起来，将目光投向了遥远处的洪武世界，下一刻祂庞大的神躯原地消失，出现在了洪武世界外面。
宋征在星海中负手而立，望着日益繁盛的故乡，感应到智慧主神的降临后，他转身来淡淡一笑：“冕下来了。”
智慧主神一片冷淡：“你好大的胆子！你乃神山之敌，竟敢主动引本神前来，真以为本神不能杀了你吗！”
宋征摆手：“冕下乃是主神，我相信冕下不会如此肤浅，真的认为我是敌人。或者说直到现在仍旧认为我是敌人。”
智慧主神不在这个问题上和他纠缠，问道：“你现身引我前来，所为何事？”
“成功冕下即将超脱，我的时间也不多了。”宋征说道：“了解了这里一切的羁绊，我也会尝试超脱，不论成功失败，以后我都不会再是神山的问题了。”
智慧主神闭口不言，这的确是祂乐意看到的结局。
“打开幽冥，让我解决在这一层世界最后的羁绊，否则我是不会走的。”
智慧主神皱起了眉头：“痴心妄想！”
宋征上一次回来，就发现自己无法联系幽冥，这次回来再次尝试，情况仍旧没有改变。
智慧主神说道：“神山耗费了**力，才将幽冥围困，即将毕其功于一役，只凭你一句话，就让本神放弃之前一切的努力？宋征，你未免太过高看自己了。”
宋征也不因为对方的嘲讽而动怒，淡淡道：“办不完幽冥的事情，我绝不会离开。孰轻孰重冕下自行斟酌。冕下不让我过去，那我就自己杀过去。”
智慧主神眼中燃起了怒火：“你这是在威胁一位主神！”
“我是在努力和冕下达成协议。”
智慧主神扫了一眼站在远处的王九等人，似有威胁的意味，可是宋征好像没看见一样。智慧主神转身而去，化作无数道流光，璀璨的消失在星海中。
王九等人围了上来，直到现在胖子还觉得不可思议：“真的就这么说两句话，就能解决问题？”
宋征没有多做解释，笑道：“大家互相忌惮而已。”
简单来说，想要和神山谈判，只要强大到让神山忌惮就可以了。目前的局面看上去有些偶然，因为成功主神正在准备超脱，对神山放手不管了。
现在神山上做主的是智慧主神。但其实偶然之中有着必然。只要宋征不断强大下去，神山再和他的战斗之中不断损失，神山上其他的神明早晚无法承受，甚至智慧主神会亲自出手，夺去了成功主神的权柄，然后和宋征谈判。
关键便在于，怎么样才能变得和神山一样强大。
第一一九六章 谈判（一）
智慧主神来到了神山之上，要放开幽冥的封锁，是整个神山的事情，祂无法在神国内完成。果然这一道神山令下达，围困幽冥的大军大为不解。
几位神将一再询问，都被智慧主神强行压制了下去。很多时候，祂苦于自己的身份便是因此：祂的智慧告诉祂应该这么做，但是从情感上来说，这样做好郁闷。
完成了这一切，祂一身低沉的坐在主神的王座上，另外一尊王座上，忽然出现了秩序主神。祂有些意外，秩序主神淡淡问道：“现在，你觉得用智慧统领神山好，还是用秩序维持神山更合适？”
智慧主神一时间竟是回答不上来。
……
星海中，宋征又朝洪武世界看了最后一眼，道：“走吧。”
他举起先祖剑凌空一划，有一扇虚空门户被打开，和以往不同，这一次的虚空门户另一侧，转来了一种沉重的阴寒感觉，直透内心，让魂魄因敬畏而颤栗。
宋征当先走了进去，当他从另外一侧走出来的时候，看到这里的“天地”是一片虚幻的灰黑色。
有山有水有树，似乎就是另外一个“世界”。但是宋征却知道这是视觉上的假象，真正的魂魄所看到的和自己完全不同。
在宋征的身后，潘妃仪等人鱼贯而来。
宋小圣到了这里，感觉到一阵强烈的躁动，忍不住就想要咆哮一声显出本体，他觉得自己可以在这里成王，达成前无古人的伟业。
一只大手轻轻按在了他的身上，掌心中传来了一阵温暖，帮助他驱散了周围环境渗透而来的那让他发狂的一丝丝寒意，那种躁动也就随之消失了。
他抬头一看，是父亲。
宋征轻轻拍拍他，便收回了手掌，昂首望向前方。
前方的世界中，发生了一种视觉上的变换，出现了一座巨大的城池。
他们已经经历了无数个世界，如潘妃仪他们，更是在天火的掌控下，前往一些早已经毁灭的古老废墟，这些废墟有的甚至是古老的神明建造。可是没有任何一座城市如此庞大。
给人的感觉是用言语已经无法形容它。
巨大而沉重的城门打开了，有一支强悍的鬼兵带着铿锵的雷鸣声开拔出来。
在这一刻，四周的虚空中，传来了一阵阵波动。宋征的目光如同实质一般在周围扫视一圈，那些波动偃旗息鼓不敢造次——那是围困幽冥的神军。祂们虽然围困了幽冥，但是久攻不下，城门大开对祂们来说是个绝佳的机会。
但是宋征不会让祂们破坏自己的计划。
那一支强大的鬼军很快来到了宋征的面前，然后整齐划一的朝两边分开，中间让出一条道路，有两位强大的存在骑着幽冥古老的战兽走了出来。
时隔多年，宋征再一次见到了灵沫阎君。
“阁下，久违了。”灵沫阎君身上气息并不稳定，显然在这一场大战之中，她也负伤了。
她又对宋征介绍：“这位是北广阎君。”
宋征对一旁的北广阎君颔首致意，然后说道：“我来迎回我的朋友。”
灵沫阎君道：“可以，不过我们有个条件。你需得帮我们解除了神山的围困。”
宋征皱了皱眉头，幽冥用赵绡和周寇的魂魄要挟自己，他在来之前已经预料到了。他前前后后送了许多魂魄进入幽冥，双方间的交易按说早已经完成。
而且张口就要自己解除神山的围困，这个条件未免要价太高。不过为了赵姐和土匪，他认真考虑之后还是点头道：“好。我驱走神山的神军，你们将我的朋友放出来。”
灵沫阎君还未说话，一旁的北广阎君便说道：“还不行。为了保护你这两位朋友，我们幽冥承受了巨大的风险，除了帮助我们解除神山的围困，还需要协助我们重建六道轮回，为我们联通万界！”
宋征转过头来，认真地打量这位北广阎君。
他的相貌其实十分英俊，五官深刻几乎没有瑕疵。但是因为乃是阎君，天生带着一种凶狠阴寒的感觉，任何人看到他的第一观感，都不会是英俊，而是危险！
似乎是看出了宋征的不满，北广阎君露出了一个狞笑，说道：“你那两位朋友，被我们认真的保护了起来，在幽冥之中，没有我们你永远也别想找到他们！”
宋征没有说话，王九却已经愤愤不平：“果然是一群鬼物，毫无信义可言！”
北广阎君冷笑看着他：“注意你的措辞！你我关系融洽的时候，你那两位朋友是我们幽冥的客人，若是我们关系转为恶劣，他们两个便不是朋友了，我们幽冥对待客人肯友好，若是别的身份……那可就不好说了。
六道轮回虽然幻灭了，可是我们幽冥十八层地狱的刑罚却都还在！”
“你！”王九愤怒不已，却不敢再出口凶狠。
宋征转身而去，一步踏入虚空当中，出现在了神军面前。
神军用一种散发着淡青色光芒的丝网将幽冥整个笼罩起来，这不是一件神器，而是由无数类似于“阵桩”的器物联合生发出来的。
光网中有着天生克制幽冥的力量。
宋征一眼看去，漫漫无边的幽冥四周的空间中，插满了这种“阵桩”。只有他们进来的地方，有三根阵桩被拔了起来，那里的光网出现了一个不大的缺口。
宋征双目之中，无数神文一闪而过，他已经找到了这种光网弱点所在，他抬手朝虚空中一点，击中了某一处所在。
整个光网连锁熄灭，从他身前一直蔓延出去，很快整个幽冥“解脱”了出来。
为首的神将勃然大怒：“宋征，你太肆意妄为了！”
宋征摆摆手：“智慧冕下会明白我的意思。”
他转身回到了灵沫阎君身前，说道：“我答应你们的条件已经做到了。”
“还不够！”北广阎君厉声道：“重建六道轮回、以六道轮回将我幽冥联通万界，否则休想带走那两道魂魄！”
宋征抬手一抓，北广阎君登时动弹不得。王九惊声道：“书生——”
宋征把手一握，北广阎君满脸惊愕之中灰飞烟灭。
“我答应你们的条件做到了，放了我的朋友，否则不用神山征讨，我便灭了你们整个幽冥！”
第一一九六章 谈判（一）
智慧主神来到了神山之上，要放开幽冥的封锁，是整个神山的事情，祂无法在神国内完成。果然这一道神山令下达，围困幽冥的大军大为不解。
几位神将一再询问，都被智慧主神强行压制了下去。很多时候，祂苦于自己的身份便是因此：祂的智慧告诉祂应该这么做，但是从情感上来说，这样做好郁闷。
完成了这一切，祂一身低沉的坐在主神的王座上，另外一尊王座上，忽然出现了秩序主神。祂有些意外，秩序主神淡淡问道：“现在，你觉得用智慧统领神山好，还是用秩序维持神山更合适？”
智慧主神一时间竟是回答不上来。
……
星海中，宋征又朝洪武世界看了最后一眼，道：“走吧。”
他举起先祖剑凌空一划，有一扇虚空门户被打开，和以往不同，这一次的虚空门户另一侧，转来了一种沉重的阴寒感觉，直透内心，让魂魄因敬畏而颤栗。
宋征当先走了进去，当他从另外一侧走出来的时候，看到这里的“天地”是一片虚幻的灰黑色。
有山有水有树，似乎就是另外一个“世界”。但是宋征却知道这是视觉上的假象，真正的魂魄所看到的和自己完全不同。
在宋征的身后，潘妃仪等人鱼贯而来。
宋小圣到了这里，感觉到一阵强烈的躁动，忍不住就想要咆哮一声显出本体，他觉得自己可以在这里成王，达成前无古人的伟业。
一只大手轻轻按在了他的身上，掌心中传来了一阵温暖，帮助他驱散了周围环境渗透而来的那让他发狂的一丝丝寒意，那种躁动也就随之消失了。
他抬头一看，是父亲。
宋征轻轻拍拍他，便收回了手掌，昂首望向前方。
前方的世界中，发生了一种视觉上的变换，出现了一座巨大的城池。
他们已经经历了无数个世界，如潘妃仪他们，更是在天火的掌控下，前往一些早已经毁灭的古老废墟，这些废墟有的甚至是古老的神明建造。可是没有任何一座城市如此庞大。
给人的感觉是用言语已经无法形容它。
巨大而沉重的城门打开了，有一支强悍的鬼兵带着铿锵的雷鸣声开拔出来。
在这一刻，四周的虚空中，传来了一阵阵波动。宋征的目光如同实质一般在周围扫视一圈，那些波动偃旗息鼓不敢造次——那是围困幽冥的神军。祂们虽然围困了幽冥，但是久攻不下，城门大开对祂们来说是个绝佳的机会。
但是宋征不会让祂们破坏自己的计划。
那一支强大的鬼军很快来到了宋征的面前，然后整齐划一的朝两边分开，中间让出一条道路，有两位强大的存在骑着幽冥古老的战兽走了出来。
时隔多年，宋征再一次见到了灵沫阎君。
“阁下，久违了。”灵沫阎君身上气息并不稳定，显然在这一场大战之中，她也负伤了。
她又对宋征介绍：“这位是北广阎君。”
宋征对一旁的北广阎君颔首致意，然后说道：“我来迎回我的朋友。”
灵沫阎君道：“可以，不过我们有个条件。你需得帮我们解除了神山的围困。”
宋征皱了皱眉头，幽冥用赵绡和周寇的魂魄要挟自己，他在来之前已经预料到了。他前前后后送了许多魂魄进入幽冥，双方间的交易按说早已经完成。
而且张口就要自己解除神山的围困，这个条件未免要价太高。不过为了赵姐和土匪，他认真考虑之后还是点头道：“好。我驱走神山的神军，你们将我的朋友放出来。”
灵沫阎君还未说话，一旁的北广阎君便说道：“还不行。为了保护你这两位朋友，我们幽冥承受了巨大的风险，除了帮助我们解除神山的围困，还需要协助我们重建六道轮回，为我们联通万界！”
宋征转过头来，认真地打量这位北广阎君。
他的相貌其实十分英俊，五官深刻几乎没有瑕疵。但是因为乃是阎君，天生带着一种凶狠阴寒的感觉，任何人看到他的第一观感，都不会是英俊，而是危险！
似乎是看出了宋征的不满，北广阎君露出了一个狞笑，说道：“你那两位朋友，被我们认真的保护了起来，在幽冥之中，没有我们你永远也别想找到他们！”
宋征没有说话，王九却已经愤愤不平：“果然是一群鬼物，毫无信义可言！”
北广阎君冷笑看着他：“注意你的措辞！你我关系融洽的时候，你那两位朋友是我们幽冥的客人，若是我们关系转为恶劣，他们两个便不是朋友了，我们幽冥对待客人肯友好，若是别的身份……那可就不好说了。
六道轮回虽然幻灭了，可是我们幽冥十八层地狱的刑罚却都还在！”
“你！”王九愤怒不已，却不敢再出口凶狠。
宋征转身而去，一步踏入虚空当中，出现在了神军面前。
神军用一种散发着淡青色光芒的丝网将幽冥整个笼罩起来，这不是一件神器，而是由无数类似于“阵桩”的器物联合生发出来的。
光网中有着天生克制幽冥的力量。
宋征一眼看去，漫漫无边的幽冥四周的空间中，插满了这种“阵桩”。只有他们进来的地方，有三根阵桩被拔了起来，那里的光网出现了一个不大的缺口。
宋征双目之中，无数神文一闪而过，他已经找到了这种光网弱点所在，他抬手朝虚空中一点，击中了某一处所在。
整个光网连锁熄灭，从他身前一直蔓延出去，很快整个幽冥“解脱”了出来。
为首的神将勃然大怒：“宋征，你太肆意妄为了！”
宋征摆摆手：“智慧冕下会明白我的意思。”
他转身回到了灵沫阎君身前，说道：“我答应你们的条件已经做到了。”
“还不够！”北广阎君厉声道：“重建六道轮回、以六道轮回将我幽冥联通万界，否则休想带走那两道魂魄！”
宋征抬手一抓，北广阎君登时动弹不得。王九惊声道：“书生——”
宋征把手一握，北广阎君满脸惊愕之中灰飞烟灭。
“我答应你们的条件做到了，放了我的朋友，否则不用神山征讨，我便灭了你们整个幽冥！”
第一一九七章 谈判（二）
北广阎君湮灭的光尘从灵沫阎君的脸颊一侧擦了过去，她愕然望向宋征，却只看到了一张充满了坚毅的面孔。
宋征上前一步左手虚空一推，灵沫阎君一声惊呼身不由得被凌空摄起。
他的右手探向了远处的幽冥城池，手掌上血管和青筋高高鼓起，好像一条条虬龙。一股无形的宏大之力降临，以不可抵挡之势笼罩了整个城池。
他的手掌幅度很微小的扭动了一下，城池顿时摇晃起来，发出了一阵阵的破碎声。
“停下！”灵沫阎君一声大叫：“我去和阎帝陛下分说，刚才的条件是北广阎君擅自做主。”
宋征的左手松开，灵沫阎君飘落下来，她飞快的用一种特殊的鬼语和城池内联络起来，整个过程，她的双眼不断地瞥向宋征，后者自始至终一脸冷酷，以右手锁控幽冥皇城。
终于，灵沫阎君结束了沟通，松了一口气道：“您的朋友很快就会出来。”
宋征只是冷着脸轻轻一点头，却并没有放开自己的右手。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幽冥皇城缓缓驶出来两架马车，车上有两具晶棺，一直来到了宋征面前。灵沫阎君一抬手：“阁下请验看。”
宋征左手手指凌空一拨，两道棺材盖滑向了一旁，赵绡和周寇安静的躺在里面，如同沉睡。
宋征又仔细检查了一下，确认幽冥没有在两人的魂魄内暗藏手段，这才盖好了棺材，同时右手一松，释放了整个幽冥皇城。
直到这个时候，他心中才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
他虽然心中笃定只要自己强硬，并且表现出足够的实力，幽冥一定会退让——就如同他和智慧主神的谈判一样。
赵绡和周寇对于幽冥来说无足轻重，幽冥上下不会因为他们两个就和宋征拼个鱼死网破。毕竟幽冥还没有到了穷途末路的局面。
他答应了幽冥的第一个条件，帮助幽冥完全解除了深山的封锁围困，对于阎帝来说已经足够了。
但是毕竟关心则乱，赵姐和土匪没有得救之前，他心底其实很慌乱。
灵沫阎君明显也松了一口气。宋征一言不合就湮灭了北广阎君，的确将她镇住了——那是从至高天条层面上直接抹杀，比形神俱灭更加可怕，永远也没有重生的可能。
她立刻躬身道：“恭送阁下！”
她现在只想尽快把这个疯狂而又可怕的家伙赶紧送走。
宋征唯一颔首，对王九说道：“胖子，按住土匪和赵姐的棺材板。”王九撇撇嘴照做了，众人转身一步跨出就离开了幽冥。
在他们身后，先祖剑打开的通往有名的通道随之关闭。
王九问道：“书生，你到底对他俩做了什么，这么担心他们会跳出来找你麻烦？”
宋征这是为了以防万一，虽然都是为了他们好，但毕竟亲手“杀死”了他们，而且把他们丢在幽冥寒冷孤寂这么长时间，估计两人虽然感激他，但小小一丢丢的怨气还是有的。
“接下来怎么做？”潘妃仪问道，她急切地想要将两人复活。
宋征微微一笑：“原本我是想直接复活他们，但是现在有一个更好的选择。”
他抬手凝聚了两枚灵文，灵文之中隐藏着自己的一丝气息和力量，然后他扣指一弹，两道晶棺飞入了无归之地！
王九哑然，宋征道：“既然要重生，何不利用这个机会让他们在无归之地中转生？”
晶棺不受影响的穿过了那一片时光扭曲的空间，然后准确的落进了百枯山鬼界。主宰看到又有两道魂魄进来，正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却忽然看到了两人手心握着一枚灵文，上面的气息让它“印象深刻”，一个哆嗦老老实实的跪地迎接。
……
王九有些担心：“书生就这样放任不管了？要不我去暗中照顾一下吧？”
宋征摇头：“他们在天火的控制下都能活下来，区区无归之地算的了什么？而且他们身上有我的灵文烙印，很快就能觉醒记忆，找回自我。况且黄善他们都在，见到我的灵文烙印也会照顾他们的。”
王九还有些不放心，本来想暗中让丫小燕勾连分身，按照照顾一下。但是无归之地隔绝内外，便是分身也联系不上。
宋征道：“我有些事情要你们帮忙。”
王九连忙点头：“什么事？”
“我需要一处牢固而隐秘的超脱之地。”宋征微笑说道：“在超脱之前，我还要闭关一段时间，这段十年内，你们要帮我建造好这一处地方。”
顿了一顿，他接着说道：“若是我失败了，这地方恐怕就是另外一处太皇天星墓。”
王九哑口无言，然后连连呸道：“胡说！不吉利！怎么会失败呢，你一定会成功的！”
宋征只是微笑，他摸了摸儿子和女儿的头：“你们两个也要帮忙，越庞大、越坚固约好。”两小凝重点头，心情一瞬间变得十分低落。
……
围困幽冥的神将们怒火中烧，宋征一指点破了祂们对于幽冥封锁围困的神光网，祂们打不过宋征，只能掉头跑回神山跟智慧主神要个说法，毕竟是智慧主神把宋征放进来的。
祂们在神山上怒气冲冲告完了状，智慧主神却用一种古怪的眼光看着他们，问道：“宋征破坏了那三千六百万神光杖了吗？”
神光杖便是用来释放神光大网的阵桩。
神将们一愣，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没有，宋征只是熄灭了神光大网……
智慧主神道：“你们重新启动‘万兆天罗禁’不就行了？宋征最后一句话其实已经暗示你们了。”
神将们羞愧无比，一言不发掉头就走，回到了幽冥的战场，将宋征他们进入幽冥的那三根神光杖重新落下，然后耗费了庞大神力，“万兆天罗禁”再次启动，神光大网重新点亮，再次将幽冥彻底封禁了起来！
幽冥皇城内，阎帝、阎君一片惊慌：“怎会如此！”
灵沫阎君心里咯噔一下，大骂已经灰飞烟灭的北广阎君，若不是他肆意妄为，想要要挟宋征，恐怕宋征也不会故意坑幽冥这一把！
第一一九八章 灰湖之证（一）
浩瀚的神国打开了无比雄伟的大门。
伴随着各种恢弘的神光、圣辉，庞大的神军滚滚而出，宛如星海之中的一场盛典。成功主神的神国几乎是倾巢而出。
六位最强大的属神联手，架设了一道虚空神桥，庞大的神军通过这一道神桥直接抵达了无数个星域之外选定的那一片虚空。
在他们抵达之后，立刻分工协作，从周围的虚空中摄取、分离各种基本材料，开始建造一座主神之墓。
和宋征的判断一样，成功主神也明白这一次不成功便成仁。
庞大的“星空工地”外围，出现了一座巨大的虚空门户，又有一只神军走了出来，简单的沟通之后，便加入了建设的队伍之中。
紧跟着第二座、第三座……虚空门户不断打开，神山上几乎每一位神明都派来了手下的神军进行协助，不过规模大小不一。
成功主神就要“走”了，但不能给祂留下“人走茶凉”的印象，万一人家成功了呢，说不定将来还需要人家提携。
尽管每一位神明其实都并不看好这一次的超脱。
星海历史上有多少顶尖的强大存在都尝试着超脱，可是没有一位成功，成功主神的确不凡，但比起那些存在，只怕还差了一些。
但是烧冷灶这种事情投入不大，一旦成功收获极为可观。反正只是派遣一只神军来参加建设而已。
成功主神一直没有露面，谁也不知道祂在什么地方闭关，恐怕一直要等到这座主神星墓建成，祂才会出现。
……
另外一片虚空，场面就要显得“冷清”很多，但是人虽然少，可是规模却一点也不逊色。因为有捕天者存在。
宋小天显化出自己的本体，居中“调度”。
她所谓的调度，就是伸出自己的触手，看上了哪一颗星球便直接拽过来。这样造成的后果，对于星海来说简直是灾难。星球之间的互相作用被打破，不断有各种的星海异动产生。
不过这里远离文明星域，并不会造成生灵的灾难。
宋小圣也显出了万古凶猿的身躯，正在干着苦力的活计。除了他之外潘妃仪他们也都在忙碌着。
另外七杀妖皇、剑冢仙子等人也赶来了。
他们先修建了一座厚重的星宫，四周封闭，宋征正在其中闭关。
远离宋征的“星墓”极为遥远处，忽然一道身形闪现出来，他朝星墓望了一眼，转身举起了先祖剑正要离开，忽然又有一道身影在星海中飘荡出现。
“你要去找史头儿？”
宋征无可奈何的转身来，果然看到了潘妃仪：“我就担心瞒不过你。”
潘妃仪切了一声：“你这点小手段，能瞒得过谁？不光我猜到了，胖子、韵儿都看出来了，只是我们有默契，不戳破你，哼哼。”
宋征苦笑：“我也不知道能否找到，所以还是不带你们一起去了。”
潘妃仪凝视着他，双眸如秋水让人心神沉醉。她并没有坚持陪宋征一起去，良久才说道：“你……万事小心，我们等你回来！”
宋征对她露出一个微笑，身形向后一飘，隐没进了星海无穷的黑暗中。
……
这是一片极端黑暗、极端寒冷、极端混乱之处。
这样的空间在星海的意义上本不应该存在。
周围明明是虚无一片，却又感觉似乎充斥着各种存在。明明是一片虚空，但是双脚踏上去却好像踩在了万古寒冰上。
但是任何一种生灵一旦进入此地，就会瞬间被冰封，然后被一种混乱的力量撕扯成为齑粉，最后被黑暗彻底吞噬，化为了这里的一部分。
这原本应该是生灵的禁区，封印着星海最为深沉的机密，不应该被任何有意识的存在发现和进入。
但是现在，却有一道身影在其中跋涉。
这一道身影虚幻而缥缈，若不是身外燃烧着火焰，他可能早已经被这里同化，成为这一处极端神秘所在的一部分。
那火焰已经极为稀薄，如同蝉衣一般的披在他的身上，他的手中捧着一盏古灯，正是这古灯在不断地释放火焰，维持着他身上的那一层火衣。
而他的全部念头几乎都要被这里的极端严寒冻僵了，仅余的两个念头一道用来操控着头顶上的一只古老铜勺。
勺子很是古怪，由七颗形成组成，不断地指点着他前进的方向。
哪怕是他的火焰只能够极为勉强的维系自身安全，他也努力分出了一团裹住了那铜勺，因为一旦失去了这铜勺，他永远也走不出这一片虚空。
另外一道念头，他时刻关注着手中的油灯，一旦灯火支撑不住，他就要立刻向其中添加“灯油”。
而他添加的灯油若是被外人看到，一定会大呼暴殄天物，因为每一滴灯油，都是一件先天至宝！
这油灯燃烧了先天至宝，才能维持住火焰，不被这一神秘之处所同化。
他已经没有余力去计算自己在无数个世界显化为魔，奴役那些可怜的生命，不计牺牲为自己寻找的这些宝物，究竟能不能支撑到自己抵达最终的目的地，因为他只有两个念头还能活动，只能这样机械的走下去。
他也知道应该多做准备，最好各种宝物都要留足“余量”，可是他所要完成的事情，就像是超脱一样，不论准备多少都会显得不足。
为了抵达古天门，他已经消耗了太多的宝物，但在他眼中真正的重宝，全都是为了现在准备的。
他知道身后本来有一道某人的分身，那分身也颇为强大，以星海中的捕猎者炼化而来，并且被那人加持了诸多手段，可是那有什么用，刚刚进入这一片神秘之处，就立刻化为了虚无。
而且他非常肯定，那人甚至根本不知道他的分身已经消亡了，因为这里跟外界彻底隔绝，程度远远超过了无归之地。
他就这样走着，孤注一掷。
时间和空间在这里已经失去了意义，他所认为的“行走”，很可能根本不是行走，而只是在这里保持自我的“存在”。
第一一九九章 灰湖之证（二）
若不超脱，仅仅立足于这个星海的任何生灵，根本不可能勘破此处的秘密。
他所能做的，就是相信头顶上的那一只“天斗司南”，这宝物出自古天门，据说是太初之主留下的宝物。
太初之主太过古老，祂留下的数种宝物，已经在漫长的岁月中因为各种原因自然湮灭，重新回归星海，唯独这一只天斗司南因为机缘巧合，保存在某一处极为危险的“遗忘之地”。
他在很多个世界中，以自己的手段“培养”了各位强大的探寻者。可是那些探寻者最终都死在了那一片遗忘之地，没有人为他带回来这件宝物。
他本来已经快要绝望了，没想到在洪武世界中，一个小小的士兵伍长竟然完成了这件重任。
他应该感谢那个伍长。
他这样一直走着，忽然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凭空干涉而来，让他的火焰飘动不定，甚至连那些被冻僵的念头都活泛了起来。
他心中诧异，这种地方还会有别的力量存在？他睁眼看去，一片黑暗之中静静的漂浮着一座无比庞大的身躯。
它已经超出了“尺寸”所能够形容和界定的范畴，核心之处缠绕着三亿六千万道神秘的道韵。这些道韵自成体系的运转着，妄图对抗外面冰冷、混乱和黑暗的力量。
但在这个星海的层面上，根本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对抗此处。庞大的身躯正在不断地被同化。只不过这一座身躯本身格外强悍，达到了超乎想象的地步，哪怕是他天火也是平生仅见。再加上那三亿六千万道道韵也非同小可，此处同化身躯的速度相对缓慢。
不知道这一具身躯是什么时候被杀死的，竟然一直到现在，也没有被消耗完毕。
天火心中一动，想到了古天门前另外那一道脚印，心中暗道：难道是祂？
他迅速压下了自己的一切好奇心，不去对这具宏伟的身躯做任何查看，慢慢熄灭自己的那些“无用”念头，仍旧按照天斗司南指示的方向“前进”。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在这具身躯上多耽误一会儿，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抵达自己的目的地。
“灯油”很可能不够了。
他的念头一个一个熄灭下去，他从这具身躯旁边走过，然而他忽然又停了下来，那些正在熄灭的念头，一个一个又重新点亮。
他转过头，看向了宏大身躯的某一个位置。
黑暗中，和这一具身躯相比，他显得无比渺小，连尘埃都算不上。甚至比起身躯上那一道致命的伤口，他也显得无比渺小。
那是一道剑伤，除了格外巨大意外显得平平无奇，任何一柄剑都可以造成这种形状的伤口。但能够杀死这样一尊身躯，伤口又显得是那么的不同寻常。
他疑惑的看着剑伤，眼神中很快被一片格外混乱的情绪所充斥。其中有着疑惑、疯狂、恼怒、失望……每一种都格外强大，洪水一样不断冲撞他的意识。
在这一刻，他遗忘了一切，只是盯着那伤口。手中的古灯第一次忘记了添加灯油，火衣迅速退去，露出了他的四肢。
周围寒冷和混乱侵袭而来，他的身躯被“剥落”了一层。他回过神来，有些慌乱的添加了新的灯油，火衣再次将他包裹起来，可是身上的伤势却不能复原。
他也没有去理会这些严重的损伤，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再去看那一道伤口，强行将怀疑的念头一个一个熄灭，然后生硬的转过头，遵照着天斗司南的指引继续“前行”。
很快，他又变成了只有两个念头活跃的状态。
那一剑的力量太强了，杀死了这宏大身躯，残余的力量封住了伤口一直到现在。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第二次被某种力量的干涉“惊醒”，这一次前方传来了某种光芒。这种光芒凡人的肉眼不可见，但是那些强大的存在，将自己的“六识”切换到了另外一种状态的时候，就能见到这种光芒，在全新的六识层面上，光芒泛着一种灰绿色，也并非直线传播，而像是在水中飘荡一般。
他稍稍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即将抵达目的地。
他检查了一下古灯，将最后一滴“灯油”添加进去。
当天火抵达他的目的地的时候，又有一道身影进入了此处，他没有天火那么多准备，但是他御剑而行！
他的“速度”要比天火快很多，感觉时间不长就来到了那一具无比宏大的身躯旁边。此处混乱和冰寒的力量，仍旧在不断侵蚀身躯，他并没有关注其他，绕着身躯飞行，很快就发现了那一道巨大的剑伤。
他抬手一招，脚下的那柄剑飞了上来，然后变化为无穷大，一伸手插进了伤口中，严丝合缝分毫不差！
他取了剑出来，轻轻一按落在脚下，重新御剑飞行，追着天火去了。
……
那一片水波一样荡漾的灰绿色光芒渐渐地近了，天火低头看看手中的古灯，越发的紧张起来，为山九仞功亏一篑的话，那就真的是无尽遗憾。
他努力靠近那一片光芒，强行压下心里关于那尊宏大尸体的疑惑。
灯油越来越少，前方忽然出现了一片奇幻之处，灰绿色的光芒如同湖水一般淹没着此地，这里的空间结构又有所不同，似乎是无数个空间被糅合在一起，那些空间就好像一个个蜂巢、或者是一个个气泡。
这些空间气泡凝固不动，有的其中空空如也，只是表面折射出灰绿色的光芒。
有的里面封存着一道光芒，而这些光芒的颜色，却无比丰富各不相同。
天火闯入了这一片奇幻之处，也终于摆脱了那种冰冷、混乱和黑暗的力量。他在灰绿色的光芒湖水之中飞舞着，在这里似乎格外顺畅，竟有一种“回归”的感觉。
他在那些封印着光芒的空间气泡外面一个一个寻找，那些光芒在神明的眼中有着另外一重的含义。
奇幻之处格外神奇，内里虚空无边无际。那些封印着光芒的虚空气泡数量繁多，天火每一个都需要仔细端详，速度当然不快，这时第二道身影已经出现在了灰绿色的光芒湖水外面。
第一二零零章 灰湖之证（三）
那一道身影站在“湖水”外面，荡漾的光芒慢慢扫过他的全身，他没有急于进去，而是站在外面静静的等候着。
正常的情况下，以天火的警觉性应该在他抵达的那一瞬间就有所察觉；可是现在天火全部的心神都在那些空间气泡上，竟然是毫无所觉。
他不断地寻找，却始终没有收获。剩下的空间气泡越来越少，天火眼中却越发坚定起来，似乎非常相信他要找的东西，就在最后那几个当中。
他比之前更加认真细致，最后的那几个空间气泡每一个都要比之前多耗费数倍的时间，反复确认。但是直到最后一个空间气泡，他也没有任何收获。
他有些失神的一屁股坐在光芒湖水中，荡漾起了一片孤独的涟漪。
但是忽然他又振奋起来，脸上重新燃起希望，似乎是在自我安慰：一定是我看漏了，重新寻找一遍。
湖水外的那一道身影一直没有打扰他，哪怕是明知道他这第二次寻找必定徒劳。
天火更加认真地寻找了一遍，可是那些空间气泡当中的各色光芒，没有一个是他要找的那一位。
他呆呆的站在那里，忽然一声咆哮：“这绝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那一道身影回答着，走进了这一片光芒湖水。他的身形如同水面上的小舟，带起了一道剑形的涟漪，慢慢朝两侧扩散。
天火猛然回头：“宋征？”
怎么会是他？他的那一道分身在进入此处的时候就已经完全湮灭了啊。
“你不可能找到这里！你是怎么进来的？”天火吼叫，已经陷入了一种癫狂之中，心中无比混乱，他其实已经根本不在乎宋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宋征走了进来，指着周围道：“天道留痕——整个星海最底层的记录，宇宙任何时候所发生的一切，都会在此留下印记。历史上一切陨落的神明，也可以在此找到。
你进入无归之地，真正的目的不是超脱，而是通过无归之地进入这里。
无归之地又被称为‘永恒归宿’，只不过真正的永恒归宿指的是这里。”
他稍作停顿，然后重复了一段话：“……在天庭建立之前，那些大战之中陨落的各方仙官、神明，虽然神格、神火都被掠夺，可是终究还是有大部分散逸掉了，而这些残存的力量，在天庭确立、整个星海一统之后，一同归入了那一片茫茫迷雾之中。
据说，无归之地外面的迷雾，便是陨落的那些神明，在初死之时的迷茫所化。”
这是当时他准备进入无归之地，询问机神的时候，对方告诉他的。
不过这个时候，他可以从这些传言之中窥探出真相：“天道留痕是宇宙最深层的机密，便是神明们大多也并不知晓。这里亘古存在，伴随着星海一同诞生；而并不仅仅是天庭崩塌之后才出现。
天庭陨落的一切神明，在这里都保留有痕迹。
但因为宇宙自身的变化，进入此地的入口每一个神明时代都有所不同。不如我们这个时代就在古天门旁边，而我们这个时代想要抵达古天门，只能从无归之地过去。”
从古天门可以通往星海任何一处地方，但是想要去古天门，只能取道无归之地。
他有些怜悯的看着天火：“你做了那么多恶行，不惜承担无比巨大的因果，可是到了最后一步却发现自己想要复活的人并不在这里，对吧？”
天火的面目顿时变得如同惨死的厉鬼一般狰狞，怒骂道：“你知道个屁！一派胡言，都是鬼扯——”
宋征没有与他争执，天火只是不肯承认罢了。
“外面那一尊宏大的身体是谁？”
天火怒吼道：“我不知道！你别问我！”
宋征淡淡道：“你心里很明白，那是远征天王！”
天火全身剧震，宋征直接揭穿了这一事实，让他无法逃避，心中痛苦如同万蚁啃噬。
“祂是我们之前，最后一位走入无归之地的神明。祂是奴役了弥尔忒古神的那一位帝王！祂窥破了诸多机密，祂也成功的从无归之地走了出来，进入了这里——可是祂却被人追上，一剑刺死在了外面。
但是祂太过强大，外面的那种冰冷、混乱、黑暗的力量用了漫长的岁月，却仍旧未能将祂的神躯彻底同化。”
天火还是不肯面对现实，因为一旦面对现实，他的一切信念就会彻底崩塌。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要找的并不是远征天王。”
宋征颔首：“我知道你要找的不是远征天王，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远征天王进入这里，想要找的是谁？”
天火咬着牙，却不肯回答，显然他的潜意识早已经猜到了。
“我来猜一猜，”宋征说道：“祂发现了一些线索，心中有了怀疑，所以冒着巨大风险试图进入天道留痕查看，结果被祂怀疑的那一位追上来，一剑击杀！”
“你住口……不要再说了！”天火狠狠咬着牙，声音中竟然有了一丝软弱的哀求之意。
宋征没有怜悯，继续说道：“他到底发现了什么，引来了杀身之祸？现在你心里其实很明白，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他看着天火：“可惜你忠心耿耿，不吸引人数十万年，在大劫再次来临之前，才抓住机会想要完成自己的忠诚，结果却发现，原来一切都是镜花水月，你所要努力的一切不过是一场虚梦！”
天火再次跌坐下去，双眼无神失魂落魄，喃喃说道：“远征天王的确天纵奇才，我们都不如他……”
“可是祂也远远不如那一位。”宋征说道：“所以祂最后失败了。”
他忽然一声大喝：“事已至此，难道你还不醒悟？！”
“醒悟什么？”天火惨笑一声：“当年我不过是首丘山下一只獒犬，我的先祖被人类驯化，我从小跟随人族狩猎，忠诚而凶猛，每一次狩猎之后主人丢给我一根棒骨，就是一天最幸福的时刻。”
第一二零一章 灰湖之证（四）
“可是某一天忽然灭顶之灾降临，巫鬼族杀来，我的部落被血洗，我呜咽着藏在一旁，看到主人们被凶恶的巫鬼刨心挖肝生食其脑，我吓得落荒而逃，连为主人报仇的勇气都没有。”
“我狼狈逃进了深山，可是没有了主人们，我在危险重重的山林中步履维艰，几十次捕猎才能成功一次，还只能抓到一些小东西，根本填不饱肚子。
一段时间之后，我在一次捕猎中摔断了腿，伤势严重整条腿已经腐烂了。屋漏偏风连阴雨，一条巨蟒发现了我，我惨叫着反抗，却毫无意义，被它缠住吞进了肚子里。我的意识渐渐模糊，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一道光明出现，我看到了他。”
“是他救了我，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一名修士。他击杀了那一头巨蟒，剖开蛇腹的时候发现我竟然还活着，他就觉得我们有缘，用心的治好了我。”
“我那个时候样子令人作呕，一条后腿已经腐烂化脓，又被巨蟒吞了下去，皮毛都被巨蟒的胃液腐蚀掉了很多，全身上下散发着浓重的酸臭味。”
“可是他一位高高在上的修士却没有嫌弃我，他帮我冲洗干净，治好了伤势，一直将我养在身边。”
“那个时候他在北周世界的处境并不好，人人都说他是魔道出身，动辄喊打喊杀，对于他身边带着一头普通的獒犬也是百般嘲讽，因为其他的修士身边的战宠都很强大，我总是被人针对用来对付他。”
“我那个时候真没用，每一次都需要他来救我，可是他从来没有嫌弃过我，甚至不惜花费巨大的代价，让我慢慢开启灵智，走上了修行的道路。”
“每一次我境界上有所突破，他都会大笑着奖励我一根大棒骨。从一开始的羊腿骨、牛腿骨，一直到后来的地走争霸龙腿骨、周天夔牛腿骨，我吃的好香。”
“我就这样陪在他身边，看着他不屈不挠一步步的走入了星海，成为了神明；又和一群志同道合的伙伴共同征伐星海，组建天庭，最终成为了天庭之主。”
“一统星海之后，祂大封群臣，我也早已经化形，脱去了畜生的外皮，成了天庭的仙官。祂册封我为狱魁星官，镇守幽冥。幽冥有什么事情要奏报天庭都要从从我这通过。”
“这个职位十分关键，但是我在天庭诸多大战之中并未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功劳，很多仙官暗中不服，觉得我没资格坐在那个位子上。可是祂根本不予理会，祂是我的主人，祂想给我就给我。
我也很开心，这个官位在我看来，就和当年的大棒骨一样，是主人赏赐给我的，谁也别想抢走。”
“天庭在星海中没有对手，我有主人护着，整天无忧无虑，本以为这样美好的日子会一直过下去，可是没想到冥凰包藏祸心！”
宋征心中一动，洪武世界中关于冥凰逆反天庭的时间有很多个传说版本，现在当事人亲口述说，他终于可以确定下来。
“那一战虽然冥凰最终陨落，但是却对天庭造成了极大的损失，北天门几乎被彻底摧毁，当时的北天门守将灭罪天王陨落……”
宋征忽然打断他：“灭罪天王陨落之后，天庭北天门守将才换成大成天王的吧？”
天火颤抖了一下，默默点头，显然他明白宋征为何有此一问。
“此战之后，赏赐有功之臣，惩处不利之辈，所有仙官都把矛头指向了我。祂们觉得是我玩忽职守，被冥凰蒙蔽，才导致天庭对冥凰的不轨之心毫无察觉，最终酿成了大祸。”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我当时回忆，的确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我本来也没经历过太多的战争，难免松懈，对一切都掉以轻心。若是要我承担责任，我本也无话可说。
但是主人却将所有人的声讨驳斥了回去，祂仍旧在保护我，不肯降下责罚。不过群情汹涌，主人免去了我狱魁星官的职务，让我去守卫北极仙园。”
“那里是主人的行宫，远离天庭算是一片世外之地。我在那里仍旧快乐，没有那些仙官整天盯着挑我的错处。主人每隔数千年，便会巡游来一趟北极仙园与我玩耍。
我再次以为，日子就会这样美好的一直过下去。”
他露出了悲怆之色：“可是万万没想到，我再次听到天庭的消息，却是一群反贼叛乱，竟然杀了主人！我当时从北极仙园中冲了出来，一股热血上头要去为主人报仇！”
“然后我遭遇了叛军，毫无悬念的被击败擒获了。我在仙官之中本来人缘就不好，几十个仙官吼叫着要斩杀我祭旗，我被吓坏了，甚至隐隐有些后悔，不应该这么冲动。”
“这个时候忽然有仙官提出来，只要我愿意投降就饶了我，因为星海中那个时候还有不少忠于主人的力量，我是主人的忠犬，如果连我也投降了，就能沉重打击那些反抗势力的士气。”
“我很没有出息的投降了——我第二次因为恐惧，没有为自己的主人报仇。”
“叛军果然没有杀我，把我赶回了北极仙园，并且把我封锁在里面不准出来。我蝇营狗苟的活了几千年，听说外面的战事逐渐平息，叛军获得了胜利，祂们正在商议建立神山取代之前的天庭。”
“这个时候，北极仙园内主人在十万年前种下的一株虚空蟠桃树成熟了，这棵树很不起眼，整个天庭也只有我知道它是主人亲手种下的，因为当时只有我在场。当时整个星海和主人有关一切事物都已经被摧毁，这棵树却保留了下来。”
“我含着泪吃了树上的蟠桃，实力大增拥有了比肩神山三大主神的实力，在实力暴增的那一刻，我痛哭流涕，心中充满了惭愧和内疚，我知道这棵树是主人早就为我准备的，我实力不足，祂帮我提升实力，与九元神将比肩，不再被祂们看不起……”
第一二零二章 灰湖之证（五）
天火沉默了好一会儿，继续道：“从那一刻开始，我就决定一定要为主人报仇。两个主人的仇都要报！”
宋征已经听明白了，大约就是在这个时刻，天火入魔了。
“当年杀害我第一任主人的那个巫鬼部落已经发展成为了一个强大的国家，我想要找到那个部落的全部后人，父债子偿、祖上造的孽后代来恕罪。可是我那个时候刚刚吃了蟠桃，还需要稳固实力，没有办法降临下界，于是我在那个世界中挑选了三个凡人作为我的信民。”
“他们每一次追查到线索，我都给他们一些奖励。可是几十年过去了，他们进展却十分有限，我很生气，又增加了几十个信民。没想到他们在调查的过程中，意外发现了对方的存在，于是彼此竞争，只为了得到我的赏赐。”
“这种局面下，调查的进度大大加快。而越查越让人吃惊，那个部落的后人几乎遍布整个国家。更出人意料的是，我挑选的信民当中，竟然有三个都是那个部落的后人，我十分恼火，当时就想下令其他的信民击杀这三人。
可是转念一想，若是将来再查出来其他的信民是那个部落的后代怎么办？于是我索性将他们全部聚集到了一个地方，宣布了一个让他们无法决绝的赏赐，但是明确的告诉他们：只有一个人能够拿到这一份赏赐。”
“他们果然没有让我失望，立刻杀的不可开交，最后两人也同归于尽！哈哈哈！”
宋征问道：“你就是从那时受到了启发，开始用任务体系操控下界生灵的？”
“不错。”天火承认：“那是一个伟大的开始！我索性也不打算调查了，决定将那个巫鬼族的国家彻底灭亡！不过那个时候，我的手段还很粗糙，我降下了神通，笼罩了整个国家，告诉他们一个积分体系，只要杀人就可以获得积分，如果一人杀了一百人，他就有一百积分，但这个时候如果有人杀了这个人，那么他就能够夺走这一百积分。
用积分可以从我这里兑换各种宝物。
一开始他们根本不信，但是我降下神火，把几百个反抗的人烧成了灰烬，他们终于恐惧了。
再后来有人将信将疑的尝试着杀了一些人，然后来我这里兑换，果然得到了他们想要的宝物，于是整个国家都疯了。
哈哈哈，很快他们就自相残杀，不到半年时间，这个国家就彻底完了。”
“这一次的复仇，让我十分快意，也给了我极大的启发。后来我也不去管神山的事情，他们给了我一个闲散的神职，我也不在意，专心修炼然后准备为第二任主人复仇。
我知道这是一个无比艰难的过程，我暗中操纵着那些下界的生灵，他们虽然孱弱，但是数量庞大，而且总会遇到几个身上有大机缘的，一些神明都难以完成的事情，在他们的反复尝试下，竟然能够成功！”
“我因此得到了许多好处，变得越来越强大，这是我之前绝没有想到的。”
“大约过了两万年，一次巧合我得知了这里……天道留痕的存在，我忽然意识到我可以将主人复活！”
“可是想要进入此地无比困难，哪怕是对于我来说，也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我决不放弃，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也一定拼尽全力去完成，不管花费多大代价！”
“管他什么荼毒苍生，管他多大的因果，我一力承担了！”
“只是我没有想到，我就快要准备好的时候，忽然发现神明的大劫就要来了，我只好孤注一掷提前陨落进入了洪武世界。”
他看向宋征：“我也万万没想到，竟然真有人能够在我的控制下逃出去。不过这反而让我惊喜，因为你是我闯过无归之地的最大助力。”
“进入了天道留痕，我就可以寻找到主人留在这一层宇宙中唯一的痕迹，凭借着这一道痕迹我就可以将祂复活！然后在祂的带领下，趁着神明大劫向那些叛徒们复仇！”
“我要帮助主人，重演封神！”
宋征道：“可是你万万没有想到，天道留痕之中，竟然没有祂的痕迹。”
天火眼神瞬间变得涣散，不断地喃喃自语：“怎么会没有呢，我不会弄错的，整个宇宙的天道也不会出错，一定会有的，是我没有找到……”
“你没有弄错。”宋征说道：“你找不到祂的痕迹，是因为祂根本就不曾陨落！你和天庭崩塌之战中的那些死难者，以及现在神山上那些以为自己获得了胜利的叛徒们，都被祂欺骗了！”
“胡说！”天火大吼一声，猛然跳了起来冲向宋征：“你胡说，主人不会骗我的——”
宋征把手中的先祖剑朝前一送，一股力量将天火撞飞了出去。他在进入天道留痕之前，已经拼尽了全力，现在实力不足全盛时期的一成。
天火撞在了一颗空间气泡上，然后被反弹了回来，凄惨而狼狈的摔落下来，却没有再向宋征发起进攻，他跪在那里，低着头，渐渐地一阵呜咽声响起。
宋征道：“我在进入此地之前，还有些事情没有想通，但见到了远征天王的尸体之后，所有的事情都明白了。”
“我之前便觉得当年天崩崩塌的过程太过诡异，存在诸多疑点。原本我以为是因为相隔了太过久远的年代，自己掌握的内幕太少了，所以怎么也想不明白。
但是随着我了解的越多，越觉得当年的事情透着诡异。那就只有一个解释，这一切都是玉皇安排的，祂一心想要假死！”
“祂应该很早就开始布局，而祂的身份也十分可疑，祂的出身甚至还在天庭之前。”
“祂用各种大事件来掩饰自己的布置，比如那一场大战的缘起，在玉皇庆祝三十六万九千岁的仙寿宴，屯北都护府都护定岳公携带着一件屠神之器，可是北天门大成天王却没有检查出来。
冥凰逆反天庭之战中，原本的北天门守将灭罪天王战死，才有了大成天王成为北天门守将。”
“这恐怕只是其中一个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