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数论与几何
1940年,法国数学家、后世布尔巴基学派的初代学者之一的安德烈·韦伊在监狱当中,给自己的妹妹——著名哲学家西蒙娜·韦伊写过一封信。他在这封信中,用连哲学家都能看懂的、非常简单的语言详细地解释了他对数学“大趋势”的理解。在信中,韦伊谈到了类比在数学中的作用,并以自己最感兴趣的类比——数论与几何学的类比,来阐明这个问题。
事实证明,数论与几何学的类比在朗兰兹纲领的发展过程中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朗兰兹纲领的关键点是数学家们所熟悉的对称概念——也就是一种能够依靠“群论”处理的概念。朗兰兹纲领关注的焦点也是群的表示。相关研究发现,这些伽罗瓦群的表示可以形成数域的“源代码”,携带有关数字方面的重要信息。
朗兰兹本人是这么比喻这个过程的。交响乐是由各种乐器演奏的声音所对应的谐波经过重叠而构成的,普通的声音与之相似,也是由谐波经过重叠形成的。在数学上,已知函数便可以表示成描述谐波的函数——如正弦和余弦等我们熟悉的三角函数。自守函数则可以被视为我们更加熟悉的这些谐波的高级版本,在利用自守函数完成计算时可以借助多种分析方法。朗兰兹提出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观点:我们可以利用自守函数来研究难度大得多的数论问题。
通过这种方法,他发现数字谱写出了一个不为人所知的“和声”。
数学的一个主要作用是对信息进行排序分类,用朗兰兹的话说,即“从看似杂乱无章的线索中理出头绪”。朗兰兹的理念之所以有非凡的意义,正是因为它可以对数论中看似杂乱无章的数据加以整理,使之形成某种规律,表现出对称性与统一性。
打破“数论”与“群论”之间的隔阂,将这个“最后一块”也纳入最初由布尔巴基学派规划的版图。
这些高度抽象的概念竟然如此和谐统一、水乳交融,的确令人叹为观止、难以置信。这种和谐统一揭示了抽象概念背后内涵丰富、神秘莫测的内容,仿佛掀开了人类面前的一层幕布,一直不为人所知的神秘存在显露出了真面目。
自此,所有的已知数学就可以归入一个大的体系了。
而在那一封著名的信件当中,布尔巴基学派的开创者之一、安德烈·韦伊则是这么描述这个思维的。
“……我的研究目的是破译用三种语言写就的文本。在这三个领域中,我只有一些支离破碎的知识。我对这三种语言分别有一些理解,但是我也清楚这三个轨道彼此之间在内涵上存在巨大的分歧,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充分掌握这些分歧。经过几年的研究,我只积累了一些知识的碎片,这还不足以编纂出一本完整的翻译字典。”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现代的数学家,一直将朗兰兹纲领比作——罗赛塔石碑。
一块用不同语言刻录了相同文本的石碑。
“罗赛塔石碑”乃是语言学上一个重要的标志。它的出现,使得数种古文字的破译变成可能。它也被赋予了“使几种拥有不同意义的系统得以相互转化”的含义。
王崎最初雕刻石碑,纯粹就是想生造出一个罗赛塔石碑,并且装个逼——盖因修士存在,神州各个区域之间的交流非常频繁,根本就没有多少“闭塞”的区域,根本就没有形成不同语言的条件,“书同文”也在很早就完成了。妖族、龙族亦是如此。如果不是人族还有凡人的话,“方言”这个东西都很难出现。
换句话说,这地方根本就不可能出现类似于“罗赛塔石碑”的东西。王崎最终也只能自己刻一个装逼。
但是,在刻录的过程当中,碑文上的内容,逐渐从玩笑一般的墓志铭,转变为某种思维的游戏。
——若是将某些数学上的概念,用自己生造出的不同方式表现出来,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呢?
也就是“对称”的思想。
在古老的文字游戏当中,有一种称作“璇玑图”的诗文广为传颂。在神州享负盛名的璇玑图,总计八百四十一字,纵横各二十九字,纵、横、斜、交互、正、反读或退一字、迭一字读均可成诗,诗有三、四、五、六、七言不等。若是从几何意义上看,王崎的“游戏之作”复杂度甚至犹有胜之——他的石碑上,不只是“概念”与“概念”之间存在对称与转化,就连单独的符号之间,也以某种奇特的规则表现着“对称”的主题。
“概念”来自数论,“符号”却是基于几何设计出来的。
有那么一段时间——大约就南溟核子研究中心刚建立那会儿,王崎特别沉迷于这种基于朗兰兹纲领的游戏——地球的数学家们鲜有机会像今天的他这样挥霍大工业堆出来的计算力,而且他们有限的生命也不允许他们将大把的光阴与精力耗在这种意义不大的游戏上。
王崎自己都不知道,这种看似无聊又浪费脑力的游戏,到底对他的思维产生了怎样的影响。他一度觉得自己仅仅是在用一种结合了“游戏”和“艺术”的方式,再现一些地球上已知的内容。
可回过神来……
“这多少有些类似于连宗的做法?用具体的形象代替概念?”王崎如此猜测到。
如今,元神化的过程隐约揭示着他的进步。
他自己都预料不到自己现在的水准了。
“嗯……说不定过几年我就能够将谷山-志村-韦伊给弄出来?然后试着冲击冲击费马大定理。”王崎自言自语,然后苦笑。
没那么简单。
朗兰兹本人在打通数论和群论之间的关节上,都花了足足三十年,这还是在整整一代的数学家能够作为他的助力的情况下——罗伯特·朗兰兹的崛起,与亚历山大·格罗滕迪克的退隐是发生在同一个时代的,两个事件之间只隔了几年。两代天才如有默契一般的完成了某种“交棒”。数学的教皇将自己改造过的数学界交给了下一个有志于让学术统一起来的人。朗兰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担任着“武林盟主”的职位,哪怕是苏联学派都在讨论它的工作。
但就是这样,他依旧花了三十年才完成自己的工作。
就算王崎知晓了对方工作的绝大部分细节,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复刻,更不可能只用几年就从无到有完成费马大定理的证明。
更何况,他元神在即,“几年之后”已经没有意义了。
另一方面……
王崎的前世毕竟是一个物理学家。如果按照某种说法,他也可以算是“培根信徒”——坚信“一切均基于眼睛所见自然之确凿事实”者。
按照培根的观点,科学家需要周游世界收集事实,或是反复试验复刻现象,直到所积累的事实能揭示出自然的运动方式。科学家们从这些事实中推导出自然运作所遵循的法则。
而按照一个物理学家的观念……“布尔巴基纲领的一个主要不足是错失了一种惊喜元素”。
数学史的发展,处处充满非逻辑的跳跃。指数与对数发明顺序的先后,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逻辑的顺序与实际出现的顺序完全不一样。而布尔巴基学派则是试图将一切都纳入一个逻辑的过程当中。
这倒不是说布尔巴基学派不好。王崎作为数学家的灵魂,始终陶醉在自己的研究当中。但是内心的倾向,却让他觉得——或许我可以尝试一下用其他的道路踏破天关成就元神?
还有什么呢?基于这个世界的“十六重态”吗?
所谓的“八重态”,是最初人类只发现三种夸克的时候的一种理论。在这个模型当中,“代”的概念还没有出现,上夸克和下夸克被当做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夸克——实际上,他们应该算是同一代夸克。而在这个对称模型当中,夸克、轻子、中微子的总的种类是八种。他们被纳入一个模型当中,被称作“八重态”
而在一年之后,就有人在这个模型上做出新的延伸,提出了第四种夸克存在的可能性。然后,更多这个模型之外的夸克被找到。
而在王崎的时代,夸克、轻子和中微子的数量应该是这样的:三代中微子、三代轻子、三代夸克,每代夸克都有正反两种。即六种夸克。
在不计算夸克的“味”的情况之下,十二重态的模型被建立起来。
而在这个宇宙,就应该是十六重态了。
中微子,四代,四种。
轻子,四代,四种。
夸克,四代,八种。
共计十六种。
“如果不用脑子硬套的话,倒是可以整出一套东西。”
“这样的话,甚至不会触动元神化的过程……也能够发表论文,让其他人来帮我完成后续的工作。”
“但是,现在还不能排除这个世界存在第五代夸克的情况。也就是说……使用这种理论作为元神法的根基,还是有一定危险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八章 论剑会?
现在虽然确认了存在第四代中微子,但是却不能确定有且只有四代中微子。
“确认存在”和“确认存在且只存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直到1982年,欧洲核子研究中心才真正的证明“有且只有三代夸克/中微子/轻子”。
就算是这样,在地球宇宙,第四代中微子与第四代夸克存在的可能性依旧没有排除干净。到现在,依旧有不少科学家认为,第四代中微子或第四代夸克是暗物质——温暗物质或者冷暗物质都有可能。
所以,直接使用十六重态作为自己的元神之根基,实在是有些冒险。
王崎再次叹息:“完美的元神法……”
“完美的元神法终究是不存在的。”这个时候,许久不见的冯落衣的投影出现在王崎面前。
“冯老师。”王崎恭敬行礼。
“毕竟时代永远在向前,总有更好的元神法被新开发出来。如果想要等一个最好的元神法,那你等一辈子也等不到。”冯落衣道:“这一点,倒还不要太过吹毛求疵。”
王崎叹息:“我倒不是吹毛求疵。只是……我至少想要做到能预见范围内的最好,并且能够推演出一个兼收并蓄、包容一切变化、一切可能性的元神法——就算做不到‘一切’,至少也要做到‘尽可能多’……”
——毕竟,被“仙道”限制了思维的可能性,实在是无法接受。
对于王崎来说,“长生”只是一种手段。他之所以想要长生,还是因为他希望能够接触无穷的生命带来的无尽旅程,见证无限的“可能性”。可若是为了长生而限制自己的可能性……多少有些不可接受了。
“古老的仙人,最害怕的就是‘我不是我’。‘我之为我’这个命题,他们一定都有一套成熟的看法——毕竟,就算是凡人短暂的生命,也会出现十年前与十年后的观念完全相反的情况。若是一百年后的‘我’和一百年前的‘我’观念相左到见面就要相互厮杀,那么,你说长生的,究竟是那个个体的精神呢?还是那个个体的肉身呢?”随着冯落衣的话语,周围渐渐泛起黑色的“颗粒”,仿佛有无数“像素”覆盖在现实的景象之上。这是冯落衣在将王崎拉入万仙幻境。
此时,王崎已非吴下阿蒙。就算是冯落衣将他拉入幻境,他也可以抵抗一二,不像之前那样,不知不觉就换了地方。但是,他本人没有抵抗,顺从的坐下。在冯落衣本人最常用的“昏暗的藏”聊天背景里,他为自己倒了杯茶,然后拨了拨面前的火:“可是,若是一百年前的‘我’,错得离谱呢?我现在都觉得,二十年前的我无知、无信念、无比荒唐,简直蠢得要死。再说,我们距离最后的那一‘悟’还远得很。现在就定下道路,终觉得……很可怕。”
冯落衣微微一笑:“这就是我们和传统修法的不同了吧。古法修——不只是我们这方天地的,还有外域的‘不死兽’。他们都觉得,宇宙当中古老的存在已经揭示了真正的道理,所有的一切都在四十九道当中,那就是绝对真理,不可能错了。既然真理已经在四十九道之中了,那他们也不需要思考什么,不需要质疑什么,不需要创建什么,不需要否定什么。因为已经掌握了‘真理’,所以他们更加在乎‘自我’啊。”
“至少龙皇前辈和我们都觉得,那不是真理。”王崎摇摇头。
“但是,你也不能说,不要固化自己的思维。”冯落衣摇头:“且不说那样和你大师姐有什么不同,单说你自己吧——若是自我会随着时间不断变化,那么万年之后,因为闻得终极大道而振奋的‘王崎’,还是今天的‘你’吗?”
“矫枉过正。”王崎道。
“我们终究是人——是血肉本性在构建智慧灵光的人。智慧,最初就是为了满足**的掠食与求偶而制定策略的东西。而我们——说白了,绝大多数今法修求道,都是因为‘求道’能快吾智,娱我心。”
“科学家”与“研究科学的机器”,终究还是存在一个差别的。
王崎点点头:“多谢老师了,您能来安慰我,我很高兴。我也不是为了面子就死撑着不元神的人——现在的问题,就是我到底要如何设计自己的元神法,以及什么时候踏破天关。”
“这个不急。”冯落衣道:“按照三年练气六年筑基九年结丹的最快上限,你都已经是大大超速了。停个几年,红尘炼心,对你也没太大坏处。”冯落衣道:“再者,我们那一代人当初用的元神法,放到今天的话都很难说是顶尖。你已经比我们那一代人强很多了。”
王崎点头:“我了解了。下去之后,我会尽量拿出一个方案,然后走程序的。”
今法修对于踏破天关,也有很深的研究。一般修士在踏天关之前,都会进行许多详细的检查——从生理、法力到心理,并由仙盟进行全方位的评估。紧接着,修士个人设计的元神方案也会经过专家的探讨。那些专攻此道的人,会提出许多修改建议。
冯落衣皱眉:“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这个不急。我倒是觉得,你应该在神州之上多走走。多与结丹圆满的同辈交流修炼的心得体会——这个过程说不定就可以激发许多灵感。然后,你最好多活动活动,在运用之中磨炼自己驾驭法力的本事——说真的,在这一点,你的水平其实不怎么高。”
王崎能够做到许多同辈修士做不到的精密操作。但是,那很大程度上是假象,是用计算力堆砌出来的。他每一个动作每一丝法力都是经过了提前的计算,才能如臂指使。
这种方式与常规方式的差别,就好像是“对着教练口令练习瑜伽”和“用非陈述性记忆记住动作”。前者自然能够做的很标准,但是却远不如后者流畅自然。
如果将前者的时间流速加快,却也能够得到和后者差不多的流畅程度与速度。
“说起这个……两个月后的深冬,神州西陆倒是有一个针对低阶修士的论剑大会,你有没有兴趣参与一下?”
“同辈?低阶修士?论剑会?”王崎眨眨眼:“我?您确定?”
虽说王崎他自己也是一个低阶修士,但是折在他手里的高阶修士不知凡几。就算这些日子在他手底下反复吃瘪的奥流·神岚皎,拿到神州也能够轻松吊打四位数的结丹期修士。
高阶与低阶的差距,就是这么绝望。
所以,他当即就质疑道:“您确定?五大门派所有结丹期弟子加一块,不管是结阵还是车轮战,我都能一个人打穿。”
“在同道的作战当中,你是打算使用心魔大咒还是神瘟咒法?还是说,你打算天剑出鞘?”冯落衣气笑了:“限制一切禁法,限制高阶法器……”
王崎开始计算:“单体的兽机关……虽说够微型,但是充其量也就是高阶重器的水准;单体的御流机关蝴蝶最贵的也就是翅膀鳞片上的道一机关,本质也不是很……”
冯落衣再次无奈道:“兽机关这种东西就算我答应让你带出南溟,仙盟也不会批准的。至于御流机关,当初弥送你的那一批都抵得上元神期修士的身家了。你好意思用那玩意去欺负结丹期修士?”
“好意思。有钱、能赚钱,也是一种本事。”王崎面不改色,斩钉截铁。
“这些都不许使用,只能使用常规法器。”冯落衣哭笑不得。
“那还有什么意思?”王崎面露不屑:“现在今法修的斗法,不就是看大家脑洞可以开得多大吗?而且就凭本身的本事,神州能够与我争持的结丹期修士,也就两个左右吧——上下浮动不超过两个。”
半步元神并非是修行必须要经历的阶段,由半步元神进阶的元神,比正常的踏破天关也不会更强。因此,本就稀少。王崎、艾轻兰、路小茜三个半步元神同时存在,都属于罕逢的盛况了。
如果大家都是裸装,那也只有半步元神可以与半步元神匹敌。
冯落衣摇头:“你不稀罕?”
“没意思。”
“请柬,我放在这儿了。”冯落衣取出一根金色的、刻着若干文字的小棍,道:“我其实很希望你去看看的。毕竟,这也算是咱们今法仙道为数不多的传统庆典了。”
王崎拿起那根筷子粗细、手指长短的小棍,看了看上面的铭文,然后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尔蔚庄的请柬?”
冯落衣点点头,露出了追忆往昔的神色:“许多年之前,我们那一辈人还没有出头的时候,大家就是在索庄主的邀请下,到尔蔚庄聚会。那时大家口中讨论,手上比划……现在想想,那个时候还真是无忧无虑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九章 这个宇宙充满了……【第三更】
尔蔚庄论剑,传说等级的盛事。
在八百年前,焚金谷有一个外门弟子,名唤索尔蔚。此人在研究上的天分算不得多么出众,但却算得上有名的“福将”——用更现在一点的话来说,就是“欧皇”。凭借运气,他在实证部里发现了好几条可以属于个人的反应式,并且凭借这些公式,获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财富。
在那个时代,这种事情并不罕见。
而这位大富豪,却并不满足于寻常富家翁的生活。对于他来说,建立一个长久的家族只是次要的追求。他本人更想去探求那无上大道。
而他想出的方式,就是招待天南海北的天才人物到自己的家里来畅谈大道。
那个时代,仙盟还没有建立,“门派之别”这种“封建余毒”依旧存在。想要做到这种事,并不容易。而他就偏偏做到了。每隔数年,他的私宅——尔蔚庄内,定会有许多来自不同门派、不同学派的少年天才交流自己对大道的诸多看法,交流自己的研究,并且以武会友。
这也为这位庄主赢得了“仗义疏财”、“义薄云天”的美名。
而在数百年前,这份美名最终让他遇到了一批了不得的人。
当年还未成名的量子尊师薄耳、刚刚入道没多久的不准道人海森宝,不容道人破理等人在内,几乎所有缥缈宫的群仙,以及包括刚刚成名、尚未登顶的太一天尊在内的数位归一盟绝顶强者。
索庄主自己是焚金谷弟子,求的自然是物性之道。而当时,原子内部结构还没有被发现,原子是基本粒子的观念还没有被彻底颠覆,对原子以及原子内部结构的研究,也依旧被归入了“物性之道”。
数次论剑会的碰撞,正使得“缥缈之道”不断完善。
可以说,缥缈宫的基本盘就是在这里打下的。
而数次论剑会后,就连万法门的诸多强者也被吸引了过来。
已有声名、但为算君所压制、尚未一呼百应的算主,以及用自己超人天赋奠定了缥缈之道的算学工具框架的苍生国手冯落衣,都在邀请之列。
可以说,整整一个时代,能够代表“人之智”的所有智者,都被邀请了过来。
而那个时代,“尔蔚庄论剑”也成为了仙道之中最大的盛事。
但是,好景不长。随着魔皇之乱的爆发、不准道人为首的部分缥缈宫修士被魔皇蒙蔽,以致与神州仙道对立。当初论剑会的诸多主要人士就再也没有凑齐过。而缥缈宫的许多人便也不愿意再来这伤心之地。而缥缈宫缺席之后,以太一天尊为首的归一盟众强者也就没有再来的必要了。至于纯粹是双方请去助拳的万法门修士,就更不会再去了。
于是,盛极一时的尔蔚庄论剑,就这样成为了“往事”。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在,桃花依旧笑春风。
世事的发展,终究远超他人预料。
而在仙盟成立、神州重建之后,尔蔚庄的庄主便再开了论剑会。只不过,这一次的论剑会,就变成针对天才的低阶修士了。
“怀古”“爱国主义教育”与“促进新一代交流”就变成了新时期的尔蔚庄论剑的主题。
王崎吹了个口哨:“有点意思诶。”
“请柬我便放在这里了,你若是想要去的话,就自行去吧。”冯落衣将那根金色棍状“请柬”拿了回来,然后放在桌子上:“作为当年的亲历者,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去的。在那里见识一下各种不同的修法、不同的思路,对你现在的状况也有点好处。”
新时期的尔蔚庄论剑,早就不拘泥于“物性之道”了。当年从物性之道脱离出来的缥缈之道、与物性之道息息相关的生灵之道乃至其他种种领域,都在如今的尔蔚庄的邀请之列。
而尔蔚庄发请柬的方式,大多还是依靠自己当初攒下的人脉。每隔十年,尔蔚庄索氏就会将一大批请柬送到诸多当年参加过了古时尔蔚庄论剑的逍遥修士手中,委托这些逍遥修士对一般弟子发出邀请。那些逍遥修士大多承当年的情分,就算自己不做,也会委托自己的门人代为效劳。
冯落衣倒是一向不理会这些事的。他连弟子门人都没有。而尔蔚庄索氏一般也就不劳烦他了。这份请柬,倒还是他特地去要的。
“下去之后,就给这份请柬灌注自己的法力吧。一份请柬只能绑定一个人。”冯落衣道。
“是,老师。”
“另外,还有一件事。”冯落衣语气转为严肃:“对于第四代中微子的命名权,你有建议吗?”
王崎一愣:“嗯?”
“第四代中微子的模型,是你最先提出的。你也预言了它的存在——只不过,你没有给它取名,只是称呼‘第四代中微子’。天剑宫的那一班老伙计,其实也没有想到什么好名字。若是你有意的话,倒是可以直接给它命名。”
神州对于“命名权”这一块都是很开放。在门派的时期,经常就是两拨不同的人对着同一个东西用着不同的名词——这一现象一直到今天还能在万法门看到,比如说离宗连宗的代数拓扑、组合拓扑。而这种分歧,一般是以某一方使用的命名不再有人用为止。
神州的修士多是长生者,所以并不注重“留名”。
而对于第四代中微子,无论是其数学模型的提出者,还是其中一个直接观测者,都有命名权。如果双方都提出一套命名的话,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也就是十年左右的时间里,就会出现两个命名并用的情况。
王崎思考了片刻,问道:“什么都可以吗?”
冯落衣点点头:“这是你的自由。”
王崎咂咂嘴,突然意识到了自己一直以来都没有意识到的问题。
命名规律。
地球上对于三代基本粒子的命名,都遵循“电-渺-陶”的规律。第一代中微子为电中微子,第一代轻子为电子。第二代中微子为渺中微子,第二代轻子为渺子。第三代中微子叫陶中微子,第三代轻子自然就是叫陶子了。
除了“电”是“电子”意译之外,“渺”和“陶”其实都是源自希腊文的翻译——这里并不是说渺子特别飘渺、陶子和陶瓷相关之类的。这都是音译。
按照希腊文与中文命名风格,如果地球上发现了第四代中微子。第四代轻子,那么它们的名字应该叫做琅中微子和琅子。
但是……
这个世界哪来什么希腊文啊!
由于修士的存在,所以这个世界的交流从没断过,语言缺乏分化的条件,全神州人族用的都是同一种语言。
换句话说……
——根本就不必遵守什么希腊文的命名规则啊!
王崎突然一脸严肃,道:“老师,我生平最佩服者,乃是元力上人。”
冯落衣点点头。以某位前辈的名字命名自己的发现,以示感谢或纪念,虽说不怎么常见,但是也不算罕见。
“中微子的种数终归是有限的,每发现一种,就意味着后人能发现的就少一种——这种级别的发现,倒也衬得上元力上人。”冯落衣点头道:“不错,不忘前人,很好的品性。那么你准备怎么命名?元子?牛子?”
王崎严肃道:“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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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而言之,王崎回到现实,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在听到王崎的命名之后,冯落衣的脸色真的是说不出的古怪。他尝试着劝王崎慎重一点,不要这么儿戏,也说过最好不要用一种果子的名字来命名基本粒子,但是……
王崎很坚定自己的信念。
于是,冯落衣就带着复杂的情绪离开了。
好在王崎虽然拥有命名权,但是却也不完全由他说了算,其他修士的意见也不能无视。这个名字是否成功,决定权也不在他。他现在只希望核链法王或者天剑圣能够提出另外一个靠谱的命名,然后让时间慢慢淘汰。
但是,王崎不在乎啊!
就算这个命名被历史淘汰了,它也会作为一个“曾用名”被历史铭记。
就像“夸克”的旧翻译“层子”。
“所以,现在,我可以很严肃,很正经的这么说了。”
王崎一离开万仙幻境,就站起来,严肃的高呼:“这个宇宙,充满了质子、电子、中子以及柰子!”
“这个宇宙,充满了质子、电子、中子以及柰子!”
“这个宇宙,充满了质子、电子、中子以及柰子!”
过了半晌,王崎沉默了片刻。
“嗯……好像不太对。柰子是只存在在高灵环境当中的,所以它应该比较稀有,不能说‘充满’。”
“不不不,这么一想……稀有资源诶!一点问题都没有嘛!”(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章 请假与雪国派
第二日,王崎便捏着手上的小棍儿,去向范德大师请教了——他毕竟是个在职的教师,虽说三天两头和学生打架、收补课费、经常旷工请假、活都扔给助教干,但他知道自己是一个好老师。
一个好老师嘛,外出公干,自然是要找系主任请假的。
而王崎在万法门的南溟驻地寻到范大师的时候,范大师正在给雪国派的诸多大宗师讲笑话。王崎推门进去的时候,他正好讲到“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在没有狗的情况下听到狗叫声”——这个笑话也就是他在第一次和王崎见面的时候讲过的那个。
——您还真是喜欢跟狗过不去啊。
王崎心中想着,同时猜测雪国派的诸多同门到底听了这个笑话多少次——他随便来都能碰上范大师讲这个笑话,雪国派的诸多同门怕是……嗯?听了几百遍还是几千遍?
也得亏他们给面子,笑得出来。
范大师见王崎来了,点点头,对着诸多人道:“上一次,我就跟你们说,同调理论是很重要的,在算学上有非凡的意义,将来对缥缈之道也必定会有一些促进。今天,上同调的大师就过来了,我觉得,这是个好兆头——王崎道友,不嫌弃的话,就自己找个地方坐坐吧。”
王崎这才惊觉自己闯入了对方的讨论会。范大师是北国出身,行事粗犷而不拘小节,他来这里从来是直来直去的,也不打招呼,不想这下就撞上了北国学派内部的讨论会。这让他有些不好意思:“这样不大合适吧?要不我等下再来?”
“也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大家都是万法门的同门,求的都是算之道,论的都是算学,多一个人分享也是很好的。”范德大师道:“再者,你也算为先之达者,点评一下我们这一亩三分地,对我们也是臂助。”
王崎点点头。他其实也挺好奇这帮子人的研究的。
只不过,学派之别多少还是需要顾虑一下的。一个学派内部可以共享一些权利——比如像基派那样共享署名权,或者彼此之间关系亲密,可以借用别人的点子。但是,不同学派就不是这样的。
直接说一个最直接的问题——你在旁听其他学派讨论的时候,恰好听到了自己正在做的东西。那这样的话,你是为了避嫌放弃自己现在的课题呢,还是冒着恶了关系的风险继续研究呢,又或者是将自己辛辛苦苦好几年的东西直接说出来呢?
论文与收入挂钩。这些都是很现实的问题。
当然,王崎这方面的顾虑就少一些了。布尔巴基学派的风格实在是太过明显——他们就是将所有的算学全部纳入一个框架之内,这样子,很少有与其他学派工作重合的情况。而且,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普通的一个问题两个问题,已经不是什么太过重要的东西了。指点一下其他人,也没什么不行。
所以,他也就大大方方的坐下来旁听。
见王崎自己坐到角落,示意他开始,范德大师便转向雪国派的诸多修士,继续说道:“嗯,刚才我提到了,王崎道友在算理上,已经是当之无愧的达者,乃一代宗师也。而他的理论,也在求道方面有卓越的功用。‘用’之一字,对于算学来说有什么意义呢?一个醉汉可能不知道三分之二和五分之三哪个大,但他肯定清楚三个人分两坛烧刀子比五个人分三坛好……”
众人笑着,房间里一时之间充满了欢快的气氛。但是,王崎那无限接近元神期的知觉却让他听出一丝“延迟”——大家大概都是想了一下才笑的。
看起来,范大师真的很喜欢讲笑话——这个笑话看起来也是讲过很多遍的。
范大师主持的讨论会,和王崎理想中的基派讨论课【也就是布尔巴基学派方法】,还有他见识过的歌庭派的讨论迥异。范德大师以近乎独裁的方式掌控着他的学术研讨会,各个方面的问题都以他的意见为准。一般而言,学术研讨会与独角戏有很多相似之处。按照正常的流程——包括王崎自己组织的讨论课在内,这种学术讨论应该由一名指定发言人就指定话题做报告核心展开其他活动。但对于雪国派的这个学术研讨会而言,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内容。范德大师经常抛出其他问题,然后点其他人的名字,让他们来到黑板前,在事先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向大家讲解这些问题。
范德大师自己就是那个“核心”。整个学术研讨会的流程尽在他一个人的掌控之中,他有绝对的权力随时打断发言人,提出问题、建议或发表评论。
“给出定义”——他经常对着那些雪国派的弟子这么说道。
而那些雪国派的宗师们,似乎也已经习以为常了。他们甚至为此练了一手快速构建投影、以备自己在词不达意的时候直接用图像或者计算过程表达自己的想法。
由于王崎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讨论会,所以这种讨论会给他的感觉,就只是一般,甚至称得上“混乱”——整个讨论会都没有一套自己的流程,范大师的心意仿佛就成为唯一的标准。
但是,他作为算学家的一流素养,却让他看到了这背后的“秩序”——某种基于“逻辑”的思想。
“看起来,范大师才是为学术讨论会准备最充分的人啊……每一次讨论,他都保证自己能够想到所有人都有可能涉及的东西,并且根据众人思考的细节进行和调整,时刻把握讨论会的脉络……他就是这个讨论会的灵魂呀!”
很快,小半日过去,诸多雪国派的宗师才恋恋不舍的离开。而范大师则走到王崎面前,问道:“怎么样啊,王崎道友,你怎么看?”
“你们研究的主题也是上同调和群论啊?”
范德大师听到一个“也”字,眼睛里几乎要冒出光来。他看上去恨不得就和王崎讨论个三天三夜。但是,他突然就一愣,悻悻然道:“唔,这个问题回头再说吧?”
王崎疑惑的望着他。范德大师则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眼睑。
王崎这才意识到,他身上的封印居然被触动了。
他眼睑之上,已经浮现了为了克制元神化而设下的封印符文。
在这种无意识的状态之下,他的功法又受他主观意识的影响而开始变化了。
由于已经破开天关又有足够法力,王崎元神化在即。如果他思考学术上的事情,思考的内容与功法高度一致,就会使得思维律动与功法契合,元神化展开。现在,他不得不分出自己的精力控制自己的法力,阻止这个过程。
现在的他,也实在不是一个能够畅谈的对象。
“对不住啊,一时兴起,又忘了你前些日子才昏倒。”范德大师挠了挠头:“你小子,这次来是干什么的?”
王崎道:“请假……”
范德大师立刻就吹胡子瞪眼:“你小子!居然又请假!你干事的时间,应该还不到正常教师的一半吧?”
“没办法啊大师。”王崎点了点自己眼睑:“您又不是没看到。现在的我,或许不大适合这份工作了。”
范德大师叹了口气:“也是。那么,你这次是打算做什么?应该不是回去讨论学术吧?”
王崎摇头,拿起那根已经沾染自己法力气息的金色棍状请柬:“喏,尔蔚庄论剑的邀请函。我的老师似乎是觉得那边有利于我修养。”
“又到了尔蔚庄论剑的时候啊。”范德大师感叹:“我入道时,尔蔚庄论剑乃是仙道第一盛事,何其风光。可惜,那个时候的我还是一个普通的低阶修士,身不能至,只能心向往之……唉,现在我是有名望了,尔蔚庄又变成针对低阶修士的了。真是……造化弄人。”
他又看了一眼王崎:“这倒确实是对症下药。尔蔚庄论剑,现在论的就多是新观念、新修法了,也就是促进新一代交流,不像以前那样,都是论大道,论缥缈之道。对你来说,这种大会,确实很合适。如果你是我徒弟,我也会让你去那边的——话说回来啊,你居然还是低阶修士……有时候我都忘了这一点了。”
王崎道:“那我这请假算是通过了?”
“我还好意思拦着你不成?”范德大师如同驱赶什么一般挥手道:“去吧去吧。”
“哦哦。”王崎也挥挥手:“之前的课程安排我都留下了,记得让人接着完成啊。”
出门之后,他就给一些朋友发了条灵讯。
“哥要去尔蔚庄论剑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一章 求道者的品格
即使是在这个时代,“尔蔚庄论剑”也算是一桩了不得的大事了。在很多时候,年轻的修士们都将这论剑会看做是仙道对自身天赋、努力还有过去成绩的认可。当然,今日的王崎已经不需要用这种方式证明自己。可诸多先辈、同道论道的场所,本就具有激励人心的作用。
那可是尔蔚庄啊!
那可是缥缈之道诞生的地方啊!
然后,很快,就人回信了。居然是辰风那家伙。
“果然啊,你也收到了?”
王崎有些诧异:“也?也就是说?”
“基本上每十年,总有近千个家伙收到。虽说我也觉得我不是特别了不起,但是也至少没有掉出前一千吧?”
王崎想了想,也就释然了。
虽说他也被邀请去尔蔚庄论剑了,但是尔蔚庄发邀请函,怎么想都不可能以他王崎为标准啊。若是以他为标准,那怎么样也不能说是“论剑”了——要“论”,至少得有两个人嘛!
而道种之赏、道器之赏之类针对低阶修士的奖项,十年内一般也就一次。这种奖项的获得者,基本也就是在一条道路上取得了不亚于甚至是超过绝大多数高阶修士的成就。这种人,本身就是尔蔚庄论剑的第一邀请目标。
换句话说,辰风绝对在人家的邀请名单上。就算尔蔚庄拜托的那些逍遥修士没有将请柬递到他手上,尔蔚庄索氏也会自己送一批过来。
“唔……话说你的研究领域没问题吗?”
辰风似乎是沉默了片刻,然后才回信:“你以为,现在的尔蔚庄论剑还局限于五百年前的物性之道吗?”
随后,艾轻兰的回信也来了。
她的灵讯就是一张图片。图片中,一只纤纤素手握着一根金色的筷子状请柬。
简单明了,直接粗暴,很有她的风格。
作为神州仅有的三个半步元神,尔蔚庄也不可能不请她。再者,她同样是道种之赏的获得者,就连本命法宝都是那枚豌豆炼化而成的。
然后,是苏君宇的。
“我也有一个。”
嗯,这家伙,亦是在希门二十三问的证明中出过力,对连续统有着不可磨灭的贡献——尽管这个与第二问、第十问相关的问题,绝大多数工作都是王崎完成的,苏君宇在旁人眼里只是一个“添头”。
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座山的“添头”,也是寻常沙砾无法企及的巨石。
这次来南溟的基派结丹期修士中,还有一个也拿到了。
而就连南溟核子研究中心的一个研究员——也就是唤做“张锋”的那个焚金谷真传弟子,也表示自己有。
而他认识的几个元神期修士——比如赵清潭,崇白羽之流,则纷纷表示自己十年前/二十年前/三十年前去过。而霍桐青等炼虚期修士,则多表示自己八十年前、一百年前也去过。
“得,感情这东西根本就不值钱……”王崎撇撇嘴,感觉自己并没有装到逼。
唔,从结果上来说,也确实是这样。这倒不是王崎想差了,而是他身边的人不一般。这里是南溟,能够来到这里的修士,首先就是天分不低,而且在研究领域也得有一定的前途。
原本,南溟学府这个窗口,就是为了向妖族展示人族的修法如何强大、新一代如何有前途、人族的道路如何正确,派一些歪瓜裂枣过来,有损人族形象,更有可能让人族同异族交流之时无端落在下风。换句话来说,南溟这块土地,本就聚集了年青一代的三分精华,低阶修士的平均质量自然要高过神州大陆。
而他身边的这群修士,就说基派吧,光是他们参加讨论班然后写出论文,所取得的成就就比一般修士高一大截了。
换句话说,王崎身边的众多修士,自然是不将这个当做什么特别的事情。
如果换一个小门派,或者万法门的底层弟子,光是能进尔蔚庄论剑,就足够他们吹一辈子了。
当晚,王崎就将这件事与陈由嘉说了,并笑道:“我还以为这玩意很稀罕,就我有呢。结果大家都有。”
陈由嘉看着王崎,摇摇头:“我,并没有。”
“啊?”王崎大吃一惊:“怎么了?为什么?”
陈由嘉虽然成就略次,但是她在遇到王崎之前就是小有名气的天才修士,而且一直都有研究几何、拓扑方面的问题,对积分、概率还有前几年正式出现的混沌也有一定研究——在算君抛出混沌算法之前,她甚至可以算是神州对“弱混沌”研究最深入的一批人之一。而她这几年帮助辰风和艾轻兰更新实证用的算学工具,制定了多种表格与图谱,在天灵岭内也有一定声望。
这样的成就,早就超过尔蔚庄的一份请柬了。
就算抛开这些事情,她也是陈景云的女儿,万法门掌门的掌上明珠。以陈景云的身份,从索氏那里索要一张请柬并不困难。
她没有理由不能去啊。
陈由嘉咬咬嘴唇,然后说道:“我哥哥前天来信了,说父亲已经证明了……”
王崎悚然:“明珠之算已经证明出来了?”
——哥德巴赫猜想已经证明出来了?
这才是真正惊天地动鬼神的大事啊。明珠之算虽然意义不大,产生的新的算学工具也不是特别轰动,但作为一个横亘了许多年的难题,它还是有一定意义的。
陈景云如果真的证明了,那么他或许就能直接从逍遥中的“末流”提升到“第二流”甚至如同其恩师、万法门前副门主华若庚那样的“第一流”。
陈由嘉叹了口气:“其实我也满希望那个家伙得偿所愿的,但是……太难了。他所证明的,不过是‘筛法不能证明明珠之算’——至少殆素法这条路上,现有的筛法的作用是有其极限的。”
所谓的“殆素法”,就是将明珠之算这个挑战人智极限的难题,拆解成“甲加乙”的形式,一步步的接近。每一个阶段的证明,虽然也很困难,但是却也不是毫无希望。
而筛法,就是在殆素的道路之上大放光明的证明法。筛法是一种简单检定素数的算法,它的作用,可以比作“筛去”“不适合明珠之算【哥德巴赫猜想】结论的数对”,而整个证明过程,就变成了“证明至少还有一个数对没有被筛去”或者“存在没有被筛去的自然数对”。
而在筛法之上,陈景云就是整个神州当之无愧的第一。就王崎所知的两个世界,还没有人的筛法比他更高明。
“好像,‘一加二’就是极限了。他没办法证明更进一步的,所以就反过来证明,筛法是无法抵达最终的‘一加一’。”陈由嘉叹息一声。
王崎愣住了。地球的数学界,也未曾真正否定过“筛法”的道路。虽然也确实有人说“筛法恐怕证明不了哥德巴赫猜想”,但是却并没有人真正证明这一点。
陈景云能够证明“现有筛法无法证明明珠之算”,也是极其了不得了。
只不过……
“陈掌门心情一定很复杂吧。”王崎说这话的时候,表情也很复杂。虽然放在几年之前,陈景云倒大霉了,他必定先拍手欢庆,但是,作为一个求道者……
他心中只有悲哀。
对于陈掌门来说,这个证明,恐怕就是在证明“自己前半生都是虚掷光阴,在没有希望的道路上前进。”
对于他来说,这个打击恐怕不轻……
然后,陈由嘉的下一句话,却让他觉得世界太疯狂了:“他心有所感,觉得自己可以冲击逍遥了。”
“怎么可能……”王崎直接惊呼出声。
在五百年前新修订的体系当中,“逍遥”可就是等于“长生”的!这一步不只是真的无悔,也是自身由不完全开放系统转为完全开放系统、与天地同等、拥有永恒负熵的关键一步。即使是对于今法修,来说,这也是异常凶险。稍有不慎,就是一个身死道消,此身化为某种现象。
今法修之所以能够拥有这么多的逍遥修士,纯粹是因为今法建立时间太短,只有绝顶天才才能够练上来——并且,这些绝顶天才还有可能是某一个大能从另一个宇宙映射过来的。这样,今法修士才有近乎完全的成功率。
可陈景云他……刚刚否定了自己的成就。现在若是心绪低落,又如何去冲击逍遥。
“他……父亲功法其实早就圆满,只不过对自己的道路依旧抱有疑惑,希望能够继续打磨。”陈由嘉道:“他现在觉得,自己终于解脱了,不必带着错误的道路在永生之路上慢慢彷徨了,一切都已经成熟了——这是他自己说的。华门主还有其他一些老师,劝不住。”
陈由嘉眼神之中终于闪过一丝软弱:“也就是说,有可能这就是他最后的日子了。他证道逍遥的日子,恰好就是尔蔚庄论剑的那几天。于情于理,我都得呆在万法门……我过几天就得走了。”
王崎叹了口气。哥德巴赫猜想属于比较孤立的问题,对“数学”这个大体系推动有限,反过来,数学这个大体系的发展,对它的证明工作的帮助也有限。就算王崎绕过元神限制,完成了朗兰兹纲领,也无法改变什么。不过……
王崎道:“由嘉,至少你要相信一个求道者的品格。”
求道者,从来都不畏惧否定自己。(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二章 出发【防盗章节】
“赵师兄,往后的事情,就麻烦你了。”临走之前,王崎拍了拍赵清潭的肩膀,道。
赵清潭欲言又止。
“我知道,我知道,我请假很多。”王崎叹息:“总之,这一次我争取早日元神化,然后好好教书,这总成了吧?”
“不,我是想说……你干嘛要坐灵舟去呢?”赵清潭一脸纠结:“反正你每次都是飘在灵舟里的,坐不坐都差不多——说不定你自己飞过去还更有效率一点。”
“这个问题……还真是尖锐啊啊哈哈哈哈。”王崎打了个哈哈,然后就同苏君宇、辰风等人一起坐上了离开南溟的灵舟。他们要先前往朗德,然后再从朗德赶过去。
登上灵舟之后,王崎便不再说话,而是沉默的坐在一边,不知在思考什么。
王崎现在身份不同。他思考的灵感,说不定价值就能抵过一座城池。其他人见状,便不再去打搅,自己去另找事做。
实际上,王崎却有些思念陈由嘉了。
早在一个月之前,陈由嘉就先行一步离开南溟了。
“算算日子,陈景云那家伙应该就是在这一个月内突破了吧?”王崎想道。
虽说因为年少之事,他对陈景云始终没什么好感,但是,他确实希望陈景云能够证道逍遥的。
对于一个学者,尤其是自然科学领域的研究者来说,否定自己的某一个想法,并不是特别困难。很多人都有这样的经历。尤其是那些希望能够做出突破的研究者。
但是,推翻自己用尽前半生去做的一个东西,依旧是需要大勇气大毅力的。
从理性上来说,推翻自己花一天想出来的东西,和推翻自己用一生想出来的东西,都没有什么区别。但是,从感性上,这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毕竟……你能够接受自己前半生只不过是一场空吗?
你能够自己剥夺自己前半生一切的荣光,一切的骄傲,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场空吗?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都很困难吧?
陈景云就是在做这样的事情。
他将自己的前半生都献给了明珠之算,将自己长生之前的所有岁月都献给了这个问题。他的求学,也似乎是为了这个问题做准备。他的每一步,都是在“筛法”这个题目下取得的进步。
但是……
王崎再次回忆那篇自己研究了足足半个月的论文。
他确实证明了,筛法无论如何都筛不干净——或者说,现代的筛法总是有伪素数。
在王崎穿越之前的时代,确实是没有人使用筛法做哥德巴赫猜想了。圆法或者黎曼猜想,都被认为是通向这个猜想的有可能的路。而筛法,似乎已经被遗忘了。
而在这个世界线,陈景云更是彻底否定了它的可能性。
“确实是了不起的论文。甚至现在的我,都能从中寻找到一些关于朗兰兹纲领的灵感。”
王崎叹息:“毕竟将来有可能成为一家人呢,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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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骗我,小子!”梅歌牧手指上的戒指快速震颤,内里的谪仙人显然已经怒极:“我们不是已经达成联盟了吗?”
“是啊。”梅歌牧眉毛一挑,淡淡的说道:“我确实答应过你,解开你身上的幻术,让你不再错误的以为自己是圣帝尊,没毛病啊。”梅歌牧一脸无辜。
“我的意思,是叫你解除这个幻术。”那个谪仙愤怒的说道:“而你呢?居然用更强的那一个覆盖在前一个上面!”
“魔皇希氏,真正将今法外道逼到绝境的人。就我个人认为,这个家伙其实是比圣帝尊要强大的。”梅歌牧道:“我觉得还是很衬你的嘛!魔皇希氏不似圣帝尊,完全无视今法外道的绝大潜力,懂得说服外道之中的强者为他打造正法修士也可以使用的外道法器——这一点就很了不起了啊。而你,你比之前那些被我夺了积累的谪仙废物强很多不是?我觉得很相衬……”
“可我终归不是那个家伙!”戒指中的谪仙咆哮道:“我不是魔皇!”
“为什么呢?您看啊,您现在有他的记忆——就为了将这个记忆编得像模像样,我可是让许多人暂时停止了厮杀,就为了编织一个第一人称角色扮演类的幻境呢?我还定下了那种……就是那种……出了问题就统统送去和墨雪笙作伴的规定。”梅歌牧兴高采烈:“怎么样?逼不逼真?痛不痛快?”
“你这……混账……”
“道友何出此言啊?”
那谪仙道:“你骗我。”
“道友何出此言啊?”梅歌牧故作惊讶:“我虽然将这段记忆做的尽善尽美,但是,您我都心知肚明,这个把戏,是骗不过您的,您依然可以察觉自己‘不是魔皇’,对吧。”
那仙人哼到:“没错。”
“那我又怎么骗了你了?我一开始就知道,这是骗不过你的,所以也就没有怀着骗你的心思啊。”
面对梅歌牧的嬉笑,谪仙冷哼道:“你这家伙,究竟怀揣着什么心思?”
“一片,赤诚。”梅歌牧道:“您只不过是不想错以为自己是圣帝尊,所以,我就让你不再以为自己是圣帝尊。”
“可你却企图用另一个身份覆盖第一个错觉。”他道:“你这混账东西!”
“非也,非也。”梅歌牧道:“你也是仙人,‘我之为我’的题目,想必也是知晓的。何为自我?何为他人?究竟什么才是区别自身与他人的独一无二标志?转劫一次,血脉就要换过,甚至由凡入仙的过程,本身就是对血脉的改变;对某件事物的看法,对某些人或事的感情,都来自于记忆来自于经历。若是转劫丢失了一部分记忆呢?那我还是我吗?若是转劫之后,记忆、情感都被别人完全换过了呢?那我还是我吗?”
戒指震动:“怎么可能有如此荒唐的事情?”
“你现在的记忆不就被我换过了吗?那你又是谁?是来自一个‘空想世界’的魔皇吗?”
“‘空想世界’?”
“唤它‘小说’或者‘二次元’都随你。喏,你看,你此刻脑中的记忆,都是我根据历史重现的。换句话说,它不可能和现世的历史一模一样。我们姑且称之为‘虚构的世界’。而你脑子当中的记忆,不就相当于‘虚构世界的魔皇的记忆’吗?”梅歌牧摊手:“现在,你又是谁?”
“‘我’自然是‘我’。”
谪仙斩钉截铁。
梅歌牧追问:“你又凭什么觉得自己不是魔皇,不是圣帝尊,不是其他谪仙呢?”
“我心中自有一把尺子。”
“妙耶!”梅歌牧赞曰:“前些日子我才对你说过——生老病死、爱恨情仇、时间流逝,莫非感官共创之幻象,归空为实,始终一无所有。”
“轰隆”一声,仿佛有什么光亮穿透了谪仙的心灵。
独一无二的“我”不仅仅来自性格与经历。
肉身、经验、情感乃至于“法力”皆有可能来自于外在,但是唯有“真我”不同!
这一下通透了念头之后,谪仙竟觉得自己思维运转远胜过去,若是真个恢复法力,成就必定更上一层楼!
“多谢道友了。”他是真心实意的说道。
梅歌牧却幽幽叹息:“仙人真好啊。”
“仙人的好处,道友自己比我清楚。”
“是么?”梅歌牧说道。
——至少有一点,我必定与仙人、谪仙不同。
——我不知道什么是“我之为我”啊。
现在的这个“我”,到底算什么?
谪仙梅歌牧心目中的王崎,反过来占据梅歌牧的思维?还是王崎在梅歌牧的脑子里制造的关于“王崎”的幻觉?又或者,是一个夺舍了梅歌牧的王崎的分身?
我到底是谁?
还有,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魂魄阴阳变化产生的意识,和生物神经电信号产生的意识,可以等价吗?王崎前世那方天地【指地球,只不过梅歌牧也记不得这个名字了】那些将意识寄托在神经电信号上的生灵,真的可以将思维转写到“魂魄”这种超凡生灵【实际上,他连前世是一个无灵气世界都不知道】独有的载体上吗?
这个“我”所看到的,闻到的,触摸到的,感受到的,就是是“我”真实感受呢?还是这个谪仙的感官对外来的“我”造成的错觉?
庄生晓梦迷蝴蝶,究竟是庄生梦蝶,还是蝴蝶梦见自己成为了庄生?
这些问题,这个谪仙懂了,可是……他还未懂。
“看起来,王崎那家伙前世肯定不是什么仙人或者谪仙人呀,他根本就不懂得我之为我的题目——也难怪会在转劫之后发疯吧……竟似一个凡人似的。”
“可是,不是仙人,又靠什么转劫呢?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来自哪里?”(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三章 兄弟,老头儿
【强行防盗】
“徒弟,收拾收拾吧,收拾好了就跟我回神州去。”破理真人撕下身上的稳灵符篆之后,就转过头对路小茜说道。
路小茜的心思明显还在方才的市政上。那无数记录下来的图像似乎有着让她神迷目眩的效果,她明显没在听。
破理真人摇摇头,运用法力,道:“醒醒!徒弟!”
路小茜这才身体一震,从那种状态当中脱离出来。
“看起来,你在这儿实习的时间也到头了。”破理真人点点头:“啧,这就是你的极限啊,才一年多一点……马马虎虎吧。”
“哦。”路小茜自动在脑内将这个“马马虎虎”翻译成“不错”,恭敬行礼道:“多谢师父夸奖。”
“看起来,你的元神化也越来越近了。”破理真人摇头:“也好,这次就正好回去,沉淀半年就正式踏破天关吧。”
“只可惜,核子的内部结构依旧是未知的。”路小茜叹息。
“至少,我们已经可以确认了,核子不是基本粒子,还有比核子更深层的存在。”破理真人道:“以这个为前提构筑元神法,你至少不会因为核子内部结构与固有观念冲突而道心不稳。”
“哦。”路小茜点点头,转身离去。过了片刻之后,她又回转过来,道:“不必劳烦师父送我回神州了,我自己借助法阵传送回去便是。”
破理真人摇头,骂道:“你这记性啊,是坏了还是怎么的?我会去也是有我的事情……”
路小茜瞪大眼睛:“神州的高灵中子对撞法阵……”
“尔蔚庄论剑,今年是我主持。”破理真人摇头。
“嗯?师父你?”路小茜再次吃了一惊。
“索庄主虽然修为不高、成就不高,但是当年确实是响当当的一条好汉,索家也是仁义传家,与我缥缈宫世代交好。再者,尔蔚庄论剑这桩盛事,本就是我缥缈宫的发迹只是。于情于理,这十年一度的论剑会,我们都得派一个高阶修士过去主持吧?”
“嗯,话是这样说……”路小茜努力回忆:“但是逍遥期主持却不算多见啊。大概不到一成的样子……一般炼虚期或者涅槃期就足够了。”
“多少有些……理由吧。”破理真人道。
“今次很特殊?”
破理真人神色复杂:“你就当做……你这徒弟出阵,我这做师父的总得好好看着,对吧?”
——您都说“你就当做”了……
路小茜摇摇头,不再多问。她清楚自己的师父一旦不想说什么,就真的不会多说。再多问,就只会换一顿臭骂。他问道:“不过,师父,有件事我不止当不当讲……”
“说。”
“您应该不用上去致辞吧?”
——整整一代人都骂进去,那可是相当糟糕的事情。
魄力哭笑不得:“滚回去好好整理,别乱嚼舌根。”
什么“不会说话”,都是诽谤!我这一生,可曾骂错过谁?说我乱说话的,都是嚼舌根的!
路小茜整理得很迅速,大约一刻钟之后,她就与魄力来到天宫对撞法器的外侧。然后,两人化作遁光一道,向着神州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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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溟看就的雪地,再次看到黄土地,王崎反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神州西陆地势教大——这却是因为圣龙渊钉住了大陆板块、造山运动更为激烈的关系。由于气候的原因,这里虽然已经是冬季,但是却依旧潮湿。路边的枯枝,也挂着丝丝缕缕白霜。
王崎则是一个人驾着飞剑,慢慢地在天地之间晃荡。神州西陆的人口远没有东部和中土多。即使是在这里,他也只是时不时的掠过一个或两个小村庄。
苍茫的天底下,远近横着几个红火的小村,白色的炊烟与大红的灯笼门联桃符的颜色交织在一起,构成另一种神采。而在远离人烟的时候,冷风就在那些树梢上面打转,发出轻快的呼哨。
大约是非得就了,王崎倒也觉得,自己心情好些了。
在朗德,他就和通行的其他人分开,说是要自己一个人飞过去。其他修士都没有半步元神的水平,虽说飞过去也不是不可以,但终归是效率太低也太累人了。所以也就没人跟来。
而王崎之所以这么做,大约是想散散心吧。顺便防控放开自己。
陈景云的“最后一步”,确实给他的震动很大。
在神州,恐怕没有人比他更能接受“否定”。因为,他来自地球,来自二十一世纪。在经过二十世纪后半夜一波接一波的颠覆性理论与绝望前景屠杀之后,地球科学家早就意识到自己距离真理还有很久远的距离。二十世纪初那种“物理学快要完结了”的骄傲与自豪早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反而是“人类的未来会不会太监掉或者烂尾”的恐惧。而他又见识过两个宇宙不同的物理规律,更是知晓“真理”与“相对真理”的差别。
但是,他有想陈景云那样,完全否定掉自身取得的全部成就吗?
他总有一种惶惑,觉得自己有一天也会面临类似的的局面。他知道,自己知道的,距离真正的道,实在是太远了。
所以,他才打算出来散散心。
而在一个人飞了两天,看过两次日出日落之后,他的心思忽然就豁达了。
对于现在不会有答案的问题,就直接用奥卡姆的剃刀剃掉——这也是他最大的优点吧。
他会思考“这个宇宙是真实还是虚幻”,会思考“我是不是某个大能的造物”,会思考“神州是不是大能的实验场所”,也会思考“缸中之脑”。但是,对于这些得不到解释、也无法有解释的问题,他永远就是思考过了就过了。
绝对不会将自己逼疯。
哪怕面对的是未知命运,那也得“到时候再论”!
对于王崎这种欢脱的家伙来说,再沉重的问题,也就是兜兜风的事情。
如果兜一天不够,那就两天。
第二天早上,王崎望着初升的太阳,心情忽然就豁达起来。他冲着照样大吼一声,宣泄掉心中仅存的郁郁,然后加速化作一道闪电前进。
而到第三天傍晚的时候,尔蔚庄也就遥遥在望了。
尔蔚庄占地两千亩,核心的建筑面积也达到了三百万平,金碧辉煌,直逼王崎见过的神京皇宫。而整个山庄布局灵气缭绕,一看就是经过高人设计——实际上也确实是如此。早期的论剑会,让索家结下了不可估量的人脉,每一次理论突破带动的技术突破,索氏总是能够提前知道,并且处处占据先机,积蓄资材。而与高阶修士的关系,也使得他们能够请到专家来为自己设计宅院。
——实际上,在山河城中,“为尔蔚庄建新屋”对于低阶修士已经是难以想象的荣耀离了。而对于高阶修士而言,能够主持尔蔚庄的翻新,也是一桩值得得意的事情。
大约是因为接近尔蔚庄的关系吧,附近飞来飞去的修士也多了起来。王崎见他们法衣,都是各大没呢拍的弟子,看起来也确实是什么领域都有。另一个修士大贤了王崎,与他挥挥手,算是打了个招呼。王崎拱拱手,回了一礼。呢青年人又扭头去同其他修士打招呼,可他一转头,就发现王崎忽然消失了。
“吓,真是诡异的遁法!”那青年道。
但是,王崎却不这么觉得。
他只是突然觉得周围的景色完全扭曲了。上下、左右、前后的概念突然就不同了,两个物体之间的“距离”似乎成为了某种随机数值。一切感应似乎都失灵了,引力也仿佛感觉不到了。
王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剑光几乎失控。他完全停止了自己的动能,然后才四下张望,高声道:“这是哪位前辈在跟我开玩笑?”
这种情况他并非没有见识过。当初他离开辛岳仙院去雷阳的时候,冯落衣曾经显身一次,向他展示“元神法域”的奥秘。而现在的他,早已不是吴下阿蒙,自然认得这个手段。
这是高阶修士的元神法域,至少也是涅槃期——如果是炼虚期,有元神境界的他不至于一点痕迹都看不出就着了道儿,更不至于着了道还看不出奥秘。
另外,这个家伙肯定是缥缈宫的人。
——为什么将我留在这里?学术之争?还是其他什么?
王崎并不觉得自己和缥缈宫之间有什么矛盾——总不至于是质子对撞机的极端狂信徒找他这个中子对撞机发明者的麻烦吧?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话,周围奇幻一半的景象消失不见了。王崎发现,自己居然落到了一个小山丘上,而一个须发皆黑的儒雅中年男子整看着他。
男人缩着膀子,神色复杂:“我还想,传说中的王崎到底是什么样子……果然是你吗?小崎子。”
望着那一张依稀熟悉的脸,王崎却如坠冰窟。
“海老头儿……不,不准道人!是你!”(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不准道人再现
【强行防盗中】
虽然面前这个家伙须发皆黑,和自己印象里馒头银霜的那个老人截然不同,但是面向却是没有变化。
王崎确实认得出来,这个家伙,就是曾经在他故乡藏匿了十几年的仙盟要饭,逍遥修士,不准道人海森宝。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王崎下意识的抹了抹自己手上的戒指。可是,不准道人却微微一笑:“你这小子,怎么还是这么大胆呢。我若是感觉到你往那个算器里注入法力,我就先打断你的手吧——别忘了,我可是你们仙盟的大犯、要犯,这种毒手,我还是下得了的。”
“什么算器……”王崎心里一沉,强笑道:“还前辈,我可是……”
“虽说算器这东西是我判出仙道之后才有冯月寒和图灵真人做出的,但是我也不是完全没有耳闻。”不准道人笑道:“几百年前,逍遥修士突然就集体隐退,几乎动都不动。大约五十年的时间吧,仙道对我来说都是开放的——我几乎可以知道仙道之上流传的一切消息。。”
王崎心头一沉。看起来,他对不准道人的定位还是有偏差。对方绝非是真的不懂仙盟现代的技术。
仙盟的出现迅速改变了仙道的格局,结束了各大门派各自为政的情况。但是,这个过程并不是一蹴而就的。在仙盟刚刚建立、万仙幻境还没有结果仙盟诸多事务的时候,修士们传递消息,也是靠口耳相传,学术也是靠门派内部同门审议——总而言之,以前都是靠人。而逍遥们却是立刻就转入幕后,为抗击、随时有可能到来的仙人做准备,同时探寻龙族的秘密。而这一段空白期里,仙道对于不准道人来说几乎是不设防的。
似乎是看破了王崎在想什么,不准道人笑道:“虽然月寒兄的手段不俗,没有仙籍珮,没有绑定的法力气息,确实是没办法使用算器。但是,我若是抓住一个修士,同样也可以通过那个人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你知道的,这个过程并不困难。”
王崎的心再次下沉。
就算冯落衣的验证机制做得再怎么神妙,只要操纵算器的是人,不准道人就有机可乘—兴许这件事早就发生了不止一次?当初项琪之所以敢一个人踏入不准道人藏匿的区域,也是因为某个“不准道人往往会胁迫低阶修士做事”的传说?
不过……
——不过……
还是有机会的。
不是没有机会。
当初,因为洪元教主前身的打击,所以逍遥修士全部秘密的突破了“长生”的境界。而“逍遥”这个称谓也被修改成为对应“长生道果”的境界。
换句话说,现在的逍遥修士,和过去的逍遥修士,是连个不同的级别。
而这件事,却是发生在魔皇之乱的后期,天剑雏形已经诞生了的时候【王崎还记得冯落衣讲述的一个细节——那个海生的仙人是因为天剑雏形才对中逍遥起了坏心肠。】
而那个时候,不准道人名声已臭,不容于仙道之中。
换句话说,不准道人十有**是不会知道这个消息的。他这个“逍遥”,当道今天,其实是涅槃道半步逍遥的程度罢了。
虽然不知道他当初到底是怎么从四个当今逍遥的围攻中跑出去,又是怎么和另一人打到两败俱伤,但是……
只要有可能的话,还能能够打倒的。
——如果能够传出消息,让冯老师警觉的话……或许几发天基天剑就可以解决……
——不不,天基天剑全是无主之物,很难进行精密操作。这个距离,他固然会手上,我缺也绝对跑不了。而且,他是以逃命能力而闻名的逍遥修士……
——我现在报名手段,最强的还是从他那儿偷学来的叵测身法……而且也许久未用,更别说跟他比精熟程度了……
——怎么办……附近也没有足够强大的算器,能够让冯老师降下足够强大的力量……
——怎么办……
——怎么办……
王崎的紧张被不准道人完全看在眼里。他笑道:“怎么。你小时候到我这儿下棋,被我杀得连输二十把都没露出这种表情。”
“附近有一个随时有可能取我性命、但我又偏偏反抗不了的人物,紧张是必然的。”王崎深吸一口气:“附近最近的逍遥修士,就是目前正在尔蔚庄中主持这一轮论剑会的不容前辈。您大约是打不过他的。而我身上有一柄天剑。若是我死了,那剑就会自爆殉主。而天剑自毁的威能,就算是你也别想轻松压下。若是被人知道了,您大约是逃不了的。”
不准道人点点头:“原来如此,现在的天剑使都是这样的吗?”
王崎落在地上,控制住自己狂跳不已的心脏,道:“前辈到底找我何事?”
“是不过是觉得你小子眼熟,所以过来抓看看。没成想,还真是你小子。”不准道人靠在一个树墩子上坐下,依旧抱着膀子,低声道:“前些年我就听说,有一个大江中下游出身的少年王崎,乃是代不两出的天才,拜入万法门之后着实做了几件大事。我只能知晓只言片语,当时我就在想,来历、名字、年纪都对得上,不会是你小子吧?然后今天看你穿着万法门的袍子从天边飞过……呵呵呵,还真是你。”
“妈的,声名太盛也不是好事。”王崎咬牙道。
“哈哈哈,怎么,我俩也算四五年的老棋友了。”不准道人呵呵笑道。他未入道之前就爱好下棋,象棋为甚。这个爱好,他几百年都没有丢。而王崎少年之时,倒也常寻这个“村里的闲汉老头”下棋——那是的他实在是觉得身边之人愚不可及,只有这种游戏才能让他动点脑子。
但是,王崎毫不犹豫的反咬亏去:“那时你只不过是在逗孩子玩吧?以你逍遥期的计算能力,下什么棋都不可能输给我!”
“哈哈哈哈,若是我那样做了,‘游戏’就失却乐趣了。”不准道人大笑:“但是,你居然能够偶尔赢我一两盘,倒也是不俗了,也难怪在算学之上有如此高的天分……”
“天份?”王崎疑惑道。
“你自小就喜欢在没认出写写画画一些无人认识的符号。我大约看了一下,却都是一个基于加减乘除的运算符。能够自创这种程度的算学,确实是惊世骇俗。”不准道人道:“你确实是算君那种人,便是为过高的智慧所拖累,觉得身边诸人都是蠢蛋,唯有自己是聪明人,故而离群索居,性子乖僻……”
王崎先是一惊,继而后怕。自己在穿越之后发疯的那一段时间,确实超级不小心。再者,这个家伙也是一个半步逍遥的修士,就算不刻意释放灵识,也能感知周围许多风吹草动。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在这家伙眼里也不奇怪。
幸好,这个世界还真是有算君这种近乎生而知之的怪物,所以自己的种种行径也不算太过异常。
“……你祖父死后,你获得那个藏有古修残魂戒指的事儿我也知道。本来我还想着,看你这天分,埋没在山村确实可惜,还在思量着通过什么方式将你引入仙道,谁知道你这小子,气运也是如此不凡,自己就发现了古法残魂。所以我就一直在你身边看着。只要你没有走上歪路,我就接着隐藏。原本你进阶练气的那一天,我就像跟你说明真相。可谁曾想,那个红衣裳的焚金谷小丫头却先来一步。我只好看着你们离开,结果就这样一时不察被包围了。”不准道人还在继续说过去的事情。
王崎却悄悄松了口气。
——看起来,这个家伙是真的没有恶意……
“——对了,七儿,你们村子现在怎么样了?”不准道人突然兴致勃勃的问道:“我这两百年先后在十七个村子呆过。你们村子没啥特色,不过自酿的米酒还算不错。这次诺诗能够潜过去再喝两杯也行——啊,你们村子出了你这个天才人物,想必已经是另一番光景了吧?”
“没了。”王崎冷冷的说道“确实,另一番光景了。”
“怎么会没了?”不准道人大惊失色。
“我入门之前,就被路过的古法修士顺手灭掉了,前些年兴许还有几个幸存者想要重建来着,但是又撞上了邪教。”王崎道:“兴许还有人活着吧?不过我猜他们是不会再去了。”
说到这儿,王崎自己都伤感了起来。
——好几年都不得空……论剑会完了之后,再回家扫个墓去吧。
错愕、愤怒、伤感的神色接连出现在不准道人身上。他长叹:“古法,倒也真是毒瘤。早知道在西海盘桓的时候,就顺便将他们除去了。”
“这一点倒是不用劳烦您老动手了。”王崎平静的说道:“我已经将他们斩草除根了。死了一堆,生不如死一堆,剩下的我也不好形容了。”
“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五章 疲倦的老人
不准道人的眼神还是挺精彩的。圣帝尊盘亘灵凰岛许多年。在不准道人还未脱离仙道的时候,大家还都觉得“现在去打说不定代价太大,再发展几年”——而且那个时候,门派林立,人心不齐,所以谁也不愿意真的付出代价,灵凰岛才由此苟活。
只不过,魔皇之乱让大家都认识到谪仙的危害,所以,圣帝尊就变成了“吸引人族内部潜伏谪仙”的一个局。随便一个逍遥都能平了那里,但是大家都处于利益考量留着它——毕竟,一个潜伏的谪仙,危害远比流窜作案的零星古法修大。
而在龙族对人族伸出橄榄枝、冯落衣又从洪元教主前身仙人的另一个转劫之身赵青峰那里骗到了甄别谪仙的法门之后,灵凰岛存在就没多大意义了,所以王崎才将对方彻底铲除。
但是,不准道人对灵凰岛的认识,显然很脱节。
可他似乎不大奇怪王崎能够打上灵凰岛。虽然过程难以想象,但是这孩子说的话应该是真的。他摇头叹息:“果然有这么一天吗?今法仙道和古法仙道现在的实力相差已经这么大了啊……”
——嗯,大到一个结丹期修士使用适当的方法就可以全灭大型组织了……
王崎在心中嘀咕,同时飞快的思索引起人注意的法门。
“还没死心吗?”不准道人摇了摇头:“虽然我不大懂算器的具体原理,但是算器传递灵犀,也是需要媒介的。而现在仙盟所能用来传递信息的媒介,大多还在我的感知范围之内吧。只要我感觉到什么异状,就直接打你。”
王崎咽了口唾沫。
——打……用多大劲啊……
似乎为了证明自己威胁的力度,不准道人又从身上掏出一本书,道:“喏,我对算器也不是一窍不通。你这本书,写得也着实有趣。我看了,对算器还是有一些表面上的理解的——不过你遮掩算器真正本质的手段倒是不错,我看了这书,只能明白其‘用’,却不能见其道。”
那本书,正是王崎主持编写的《万象卦文——从入门到精通》——顺便一提,神京之战后就已经被仙盟列入**行列。
王崎惊呼:“你是怎么得到的……啧。”
仙盟对于学术类的东西,都是以极低的价格分享的。但是对技术类的东西,却是收以高昂的“使用费”。但是,这也不是没有例外的。万象卦文这种普及型的技术,都是无偿发放的。
这其实和“观想法”“吐纳术”等人人都必须的法门一样,不能收费也无需收费。对于修士来说,这就属于“生活必需品”。
在王崎声望最高的时候,这本书甚至是使用银两贩卖的。
“看起来,你至少是在神州徘徊了一年半……”王崎盯着不准道人,道。
在“神京事变”或称“第二次神京事件”之后,这本书就被仙盟列为禁术。不准道人这种要犯,还不至于为了一本书就去犯险。
不准道人点点头:“还要更早一些。”
王崎盯着不准道人:“喂,海老头,再问你一个问题——一年半之前神京之事,和你有关吗?”
他这举动确实是有几分不妥。但是他顾不得许多了。王崎死死盯着不准道人的眼睛,希望看出一点什么。
——如果是这个家伙的话……
——他虽然因为算学天赋不佳而未能在万法门大展拳脚,但是和一般人比起来,他的天赋也是出类拔萃了。如果是他的话……
——说不定真的有一线希望做出神瘟咒法!
王崎也说不清他是希望不准道人点头呢,还是希望他摇头。
或者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希望自己能够彻底从这件事摆脱出来,还是希望这位“老熟人”是无辜的。
如果不准道人与这件事有关,那他王崎固然不用负责,可对于仙盟来说,勾结谪仙,就是重罪了。尤其是不准道人还是再犯——兴许他下次出头,就是一百发天剑吧。
“怎么了?”不准道人一脸茫然:“神京?那边的贵胄……啊,我又忘了,他们都死光了。听说那边是又糟了灾……怎么?这里面另有隐情?”
王崎移开视线:“没什么……不重要了。”
不准道人继续摇摇头:“听闻你成了月寒兄的弟子,我还担心你这家伙和那个闷葫芦合不来。现在看来,这神神秘秘的作态倒是一脉相承的师徒。”
“好了,现在你也看到我了,也看清楚了,我可以走了吗?”王崎举起双手,认怂道:“我可以起心魔誓,绝不主动说你的事情。”
“若是别人问起来,就不在‘主动’之列了,对吧?”不准道人嗤笑:“绕过心魔誓言的法子,说真的,太多了,现在估计更多了。而且,你这种骨子里藏着一股狠劲的家伙,说不定真能顶着心魔誓言将我的行踪捅出去——不妥,不妥。”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放了我?”王崎小心翼翼的问道。
“嗯……过会儿吧。”不准道人叹息,目光转向尔蔚庄的方向:“陪我看会儿……啧,偌大神州,无数故人,估计也就才认识几年的你能够跟我说会儿话了吧。”
一阵风吹来。这位逍遥修士似乎很享受风吹的感觉,没有支撑起法力推开风。他的须发被撩起,眼睛却无声的眯了起来。王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这里乃是尔蔚庄边缘的一座山的一个角落。从这里,大半山庄尽收眼底,甚至大门距离这里也就几百米,运足耳力,甚至还可以听见人来人往的声音。
“还真是近……”王崎一瞬间又动起心思。但是瞬间,他就自己掐灭了这种念头。在一个逍遥——哪怕是旧时逍遥,今日半步——的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情,风险实在是不小。
他再一转头,却发现不准道人居然打了个颤。
这点寒风,就连他这个结丹期修士都冻不到,却会让这个逍遥修士感到冷?
“哦,这是受了点伤。”不准道人不以为意:“在北海的时候,我引爆了一处秘境积攒了无数年的寒气,将自己和师兄拖入寒气爆发的区域,结果双双受伤——只不过,我感觉我师兄他其实是不会受伤的……他是故意受了那一击。”
王崎一愣:“什么?你到底……不,那一天四个逍遥修士围攻你,你到底是怎么走脱的?又是怎么……怎么到北海的?”
“怎么走脱……算了,不说了,叵测身法最擅长的不就是逃吗?如果不是这一门身法,我也不可能逃这么多年。至于其他……咳咳。”不准道人又咳了两声:“我总觉得,当初那些来围捕我的人,并没有下死手的意思。只不过他们都比我强很多,所以他们觉得可以活捉。然后呢,我又很不巧的擅长逃跑。无论是叵测身法还是隧穿之遁……”
王崎终于理解了当初那几位前辈四打一也没有留下不准道人的原因。他们如果大家都是同境界的话,那四位逍遥修士全部都弱于不准道人一人。而现在他们虽然又突破了一个大境界,成为了长生者,但是,他们也很难真正活捉不准道人。
活捉一个人比杀死一个人更难,尤其是对不准道人这样极为擅长“脱离”“逃命”与“隐藏”的家伙。
至于最后的不容道人,呵呵,恐怕就像不准道人自己所说,他有意放水。
“然后,我就跑去西海养伤——据说。龙族也是很强大的,我想在那里,仙盟应该不会立刻就动手……”
——您消息又落后了,龙族何止是“很强大”……他们根本就是强得没边了。
这个时候,不准道人突然叹息:“在西海的时候,月寒兄是不是要你扔下一个算器然后走人?”
“你怎么知……难道是你?”王崎先是一惊,继而恍然大悟:“你和老师达成了什么默契?”
“默契谈不上。”不准道人摇摇头:“只不过聊了一些。”
他又看着王崎,然后叹了口气:“我算是明白了。我已经逃不了多久了。仙盟虽然因为一些原因,一直没有花大力气对我围剿,但是,他们其实有的是办法。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月寒兄他们怕是已经布下了包裹整个行星的剑阵吧,要杀我,只用像当初他在西海做的那样,剑落如雨,就那样,我肯定就死了。”
“而且,我是一个人啊……我十有**是跟不上仙盟了。上一次,我手段尽出,甚至用上了两伤禁术,但是师兄却依旧放水放得游刃有余,甚至差点就没叫我察觉……如果他们真的认真的想要捉拿我呢?”
“我逃不了啦。”不准道人望着渐渐亮起灯火的尔蔚庄,道:“我也逃累了,不想逃了。虽然有时候,我也在想,要不要如元力上人那般飞升而去——但是我做不到。若是我现在飞升了,岂不是就留下了一大堆无解的结吗?那些结会留在我心里的——我不能就这么走了。”
“所以,我最后扔了月寒兄那算器,然后决定最后再到这神州大地看一看。然后,我就会去缥缈宫自首。”
“之后,生死之事,便与我无关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六章 分离
时光是最能消磨人的意志的。如果局限于“人”的话,不管是什么样的英雄豪杰,都敌不过时光的流逝。而阅历的增长,也会使得人的性情发生变化。慷慨激昂的理想主义者,有可能因为遭受无穷的挫折而变得现实,而谨慎自我的现实主义者,也有可能因为在压迫中爆发而产生热血沸腾的一面。这些都有可能。
希望者会坠入绝望,小人也有可能变成英雄。
这就是时光的不同凡响之处。
而长生者与短生者的重要分界线,也在这里。时间在长生者身上留下的痕迹几乎微乎其微。他们便如同石头一样,以顽固而超然的视角观察着这个世界,绝不轻易变化。
也只有长生者,才能几万年如一日的谋划同一件事,甚至如古龙皇那样耗费两亿年去寻找一个希望。
长生久视者的这个属性,究竟是他超凡的生命本质带来的,还是单纯已经经历了太久的时光所以看淡了呢?
这暂时还不得而知。
而对于还没有考虑“长生”的不准道人来说,“五百年”的时光,实在是太长了。
对于不准道人来说,最近的五百年,应该是他此生最为难熬的五百年。原本,他其实应该是仙盟最强大的几个修士之一。但是,仅仅几百年过去——相对于他长达万年的寿命来说,不过是转瞬即逝的一段时间——他就变得谁都打不过了。
如果不是对方并不想杀人,而是单纯想活捉的话,他甚至连第一关都逃不过。
王崎看了不准道人许久,然后才到:“作为冯老师的弟子,我倒是可以给你友情提供一些信息——现在逍遥的性命都很宝贵,你多半是不会死的。”
现在一个逍遥的命多金贵啊。就目前已知的条件,也就只有长生者可以借助仙路进行星际穿越。而不准道人乃是一等一的天赋,突破长生境界不会太困难。就算仙盟不信任他,什么都不让他接触,光是让他在仙路那里当苦力到处跑腿,都算是赚大了。
海森宝盯着王崎看了许久,似乎是想要从这位昔日看着长大的孩童脸上看出什么熟悉的神情:“跟我说这些,没问题吗?”
“我猜应该没有。”王崎点点头:“反正你若是投案自首,肯定会接触到一些东西——不,倒不如说,你若是愿意接触仙盟的话,接触到颠覆三观的东西的机会不要太多。”
且不说学术上的,光是“太阳系已经被三代文明挤占得满满当当”就足够颠覆了。
但是,不准道人显然没有想到这个层面。他摇头苦笑:“是啊,前些日子还觉得,中微子只不过是为了解释核子衰变而提出的一种概念。可最近,我却从其他修士那儿打听到,第四代中微子都被直接观察到了。呵呵,避世几十年,反倒是被真实世界避开了。”
“不过,也得亏是关注过这方面的事情,暗地里威逼几个小辈兑换过这方面的论文与专著,所以才不至于彻底不理解……呵呵呵。”
不准道人又看了王崎一眼,指着尔蔚庄,道:“若是我还在那边——若还是当年,这等理论,又哪里等得到你这小鬼来发掘?”
“可惜。”王崎低声道,也不知是在感叹“可惜不是当年”,还是单纯可惜不准道人的天分。
“确实,可惜。”不准道人也点点头,如此说道。
同样不知道是在感叹岁月流年,还是单纯可惜自己。
“但是,站错了地方,终归是要付出代价的。”不准道人挥挥手。王崎再次感受到一阵天旋地转。他听到了这个老者的最后一句话:“你不是我这边的,回去罢。”
再次一晃神,王崎已经站在一座大门前了。
寒铁铸就的沉重大门此刻正半敞开,门上的一百零八颗赤阳混铜钉熠熠生辉,在晚霞之中发出显眼的光彩,仿佛厚重之上的锋芒。寒铁与赤阳混铜原本都是低级的炼材,但是这两种炼材单纯的铸就这一扇门,却显示出了非凡的气势。深邃的门洞中穿堂之风迎面而来,沾染上寒铁的些许的阴寒之气,给人以森然威严之感。
王崎后退两步,再抬头看,才看到门上匾额。
上书“尔蔚庄”三字。
“尔蔚庄……”王崎突然觉得脚一软,差点没有跪下来。他脸色苍白的扶着大门,触手之处刺骨的寒意仿佛才能让他稍稍冷静一些。
太可怕了。
刚才真的是太可怕了。
虽然刚才不准道人并没有显露出杀意。但是,王崎却觉得方才比他面对圣帝尊时更加凶险。这是他在冯落衣的注视之外,第一次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直面能够随手取他性命的强者,而这位强者对他的态度之类的完全未知,完全无法确定对方的行为模式。
对于王崎来说,这比单纯的“强大”还要让人忐忑。
刚才不准道人还在的时候,自己自然是不敢表现出来,甚至还能陪着“海老头儿”一起伤感。可确定安全之后,他才察觉自己那剧烈到几乎爆破的心跳。
“呼……呼……幸好,幸好,幸好。”王崎连声念叨,似乎是在自我安慰。
一声细小的声音在这时飘入了他的耳朵。
“嘁,什么土老帽。”
王崎回头,正好看到一对男女在他身后。而自己丢人的样子正好落在对方眼中。王崎抱歉的笑笑。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还犯不着为了这点事情和对方置气。但那个女子却着实被吓到了,她楼住男子的胳膊——兴许二人是情侣吧——低声道:“喂,路拓,人家听到了。”
“居然被尔蔚庄的门户吓到了。就算他会穿空遁法,想来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也不知是哪个小门小派穷乡僻壤里出来的‘天才’。”男子故意在“天才”这两个字上咬得极重:“这种人,每年都会有那么几个被拉来凑数的。呵呵,也不知道是来干什么。”
“你说得太过分了……”
王崎依旧站着没有动。他还需要一些时间处理一下自己脑子中的信息,并考虑在什么时机和冯落衣汇报这种事情——开玩笑,虽说他和不准道人有旧,但是自己还是仙盟这边的人,而且肯定属于既得利益者。就算两人十年之前经常凑到一起下棋,他也没有理由无条件相信对方,更别说包庇了。
万一不准道人现在不是准备自首,而是在策划什么恐怖袭击,他今天又没有报告的话……今天这事抖出来,他又得是一身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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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宫谣在走进大门许久之后,看了看身后,道:“那个人好像还在那里……你说话是有些过分了哦。”
“给他点打击,让他认识到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也是一件好事。”宗路拓哼到:“我在山河城隐忍二十年而未曾出门,就是为了今日……”
“那个家伙好像穿着的是万法门的法衣……”
“只不过是像罢了。”
“好好好,不过你也不要太过拼命啦——至少不要小看了天下英雄呀。”女孩子也随即将那个人的事情抛在脑后:“我山河城本就不是大门派……”
“那仅仅是因为,在过去,山海之道、坤元之道并不能为仙盟提供多大的臂助。”宗路拓冷哼:“可最近,师父说的那个机会……哼哼哼,我必定会在未来领导山河城走向兴旺。而这尔蔚庄论剑,就是我的第一步!”
“只希望你不要过分自信,去找绝对打不赢的对手去挑战吧……”司宫谣紧紧抱住宗路拓的胳膊,希望他能够稍稍收敛一点。由于这里已经是尔蔚庄外门之内,接近尔蔚庄索氏的迎客之所,所以走着的人也渐渐多了一些。二人穿过一片园林之后,就看到又有一道墙——那就是尔蔚庄的内层了。在内层入口的一座阁楼前,一群仆人打扮的人正在忙碌的接待各处来的修士。
为首的管家打扮的老者,也是结丹期的修士。宗路拓急忙赶了上去,取出自己的请柬,道:“老先生,这是我派的请柬。”
老者立刻露出了礼节性的笑容,他的灵识扫过请柬,确认之后便笑道:“原来是山河城的宗公子……啊,还有司小姐。有失远迎,有失远迎。二位,还请在这迎客阁稍坐,现在各路来参加论剑会的青秀都纷纷赶来,我们这里人手少,只能一个个的安排,还望见谅。”
“无妨……”宗路拓却是不以为意。
正在这时,另一个身穿蓝色法衣的男子无声无息的从空气当中显现出来,几乎是硬将手中的请柬塞到老管家手中:“老丈,劳烦帮我安排一处僻静私密的所在,我有些要事……”
宗路拓一皱眉,正觉得这个乡巴佬甚是不懂礼貌。可下一刻,老管家几乎是半跪在地上,道:“可是万法门的王崎先生法架?有失远迎!先生还请稍待,我等立刻就去安排!”
“啊?”宗路拓瞪大眼睛。(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七章 索氏
王崎此时正身在一个小房间里。这个房间是真的小,一张床,一张矮几,就再也放不下别的东西了。
但是,这一间小小的房间,却不见简陋,反而净在小处显现尔蔚庄的奢华——这里的所有家具都是降龙木打造,这种神奇的灵木对于这颗星球的智慧生物,有着降龙伏虎、收摄心意的作用;而矮几底下还燃着清明瑞脑片,这种香料,对于那些天赋不佳的修士来说,简直就是结丹期突破时的必备。
而这些东西,对于如今的王崎来说,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但是,尔蔚庄却仅仅是出于礼节,就将之摆上。
——浪费。
某实用主义者在心中评价,但还是暗爽。
另外,主人家还送上了一壶茶,一盘果子,一盘糕点。
不用说,也是价值连城之物。
对方似乎都调查过王崎的口味一般,送的东西也很合他胃口。
“这个世界总不可能有杂志专访吧?他们到底是从哪里得到这种消息的?”王崎毫不客气地往嘴里倒了半盘子的点心压压惊。
然后,他手按在算器上,进入万仙幻境。
很快,冯落衣就出现在他面前。
“我刚才见到不准道人了。”王崎如是说道:“顺便,我现在在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防御程度可以比照元神期修士闭关所在,而且距离不准道人在的地方有数里距离。您要扔天剑,便不用有什么顾忌。”
冯落衣一开始确实错愕了一下,然后就变得哭笑不得起来:“胡说八道些什么?”
在这里纵天剑?这是要将整个仙道一半的未来给葬送掉吗?
“就是说有这么个事。”王崎道:“我遇上他了。”
“果然啊,他来到了这里。”冯落衣摇头:“倒也不枉缥缈宫特地叫破理道兄来镇守了。”
王崎点点头:“这就是所谓的共识吗?你们居然已经预料到他会来,然后提前派了最合适的人过来镇守?”
“海道友号‘不准’,我们也确实无法精准的测定他的位置与移动。他有心藏的话,就算有人偶尔捕捉到蛛丝马迹,也无法追过去。这是一种真随机的体现。”冯落衣叹道:“所以,这一年来,我确实是知晓他在神州大陆上游移,却始终无法确定他的具体位置。”
“咦,真是厉害。”王崎道:“您就不怕他真个报复社会?”
“当初他到底是有机会铸成天剑的。魔皇身份败露之后,他也曾留言,说自己其实在拖延魔皇这边天剑铸造的过程——老实说,没人信就是了。”冯落衣道:“当然,虽说如此,但是他到底是不希望生灵涂炭的。而他之所以为魔皇铸剑,就是听信了魔皇的话,认为将高阶修士的威能赠予一般人,能够达到大公平的境界,成就王道乐土。”
“啧,平等啊,多少罪行假汝之名。”王崎嗤笑。想不到魔皇那个谪仙,打的旗号确是今天仙盟在黑暗当中呐喊的——打破永恒阶级!
讽刺吗?可笑吗?还是说,这个宇宙的强行平等,是不可能的?
“总而言之,五百年来,他一直很安定;认识他的八百年里,我也未见他真正显露杀机。在这种情况之下,我自然不会冒着毁灭城池甚至破坏生态的危险将他歼灭于天剑之下。”
“总而言之,你当没见过那个人就好。”冯落衣最后给这件事定了性。
他忽然又沉默了片刻:“尔蔚庄……他还是放不下这个地方吗?”
尔蔚庄论剑——对于这些亲历者来说,那些日子大约是他们无限寿命当中最为闪耀的部分吧?
剑与笔的交锋,言语与法力的鼓荡,灵感与运算的激突。
还有,人智顶峰的对决。
谁忘得了那样的日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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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崎推开门的时候,刚才那位将他带过来的老管家还在门口候着,神色恭谨,甚至有些超过“仆从”的范围了。他见王崎只花了一刻钟就走出来,有些诚惶诚恐:“王先生,可是不适应?”
“唔,太客气了。我刚才不过是有个想法,必须同我老师讲一讲,所以才借用了你们的房间——哦,有些机密。”王崎拍拍老管家的肩膀:“茶点很不错。不过,灵果我更喜欢香橼这一类的。”
完全就是在自己家的语气。
老人到:“我知道了,回头我会吩咐下人准备的。另外,可是弈天之算、混沌之算或者算器之法又要有突破了?”
“没呢,没呢。”王崎摇摇头。
“另外,王先生,还请移步前往会客堂。庄主想要见你。”
“庄主?哪一位?”王崎问道。
尔蔚庄,如今已经传了三手。初代的尔蔚庄庄主索尔蔚,便是召开这著名的论剑会之人。他也是索氏富甲一方的起源之一。而他的儿子,二代索氏族长、也就是尔蔚庄的第二任庄主,却是万法门的弟子。他却是不同于父亲靠幸运发现了生财的公式,而是极善经营,运用自己父亲积累起的资材,让索氏不断做大。
可以说,除了薄家这种逍遥之泽五世不斩、代代出人才的怪物家族,索家已经是今法仙道中“世家”所能做到的极致了。
在“今法”这个依靠智慧的体系下,“血缘”能够发挥的作用真的很小。这个时代,本就没有留给世家宗族太多机会。
而在一百六十年前,这位二代家主开始觉得,尔蔚庄实在是太过偏僻,不利于家族的经营——原本嘛,尔蔚庄就不是用来经营家族的,只是为了让高阶修士论剑有个地方,所以选的地方很偏。
这位雄才大略之人,当即就将家族的主要力量迁到上京,然后叫自己的三子继承尔蔚庄,专门主持论剑会。
在他看来,论剑会虽然不能为索家带来多少利益,但是却可以让索家拥有最强的人脉,也是马虎不得的。留一个专门的分家主持论剑会之事,也就是一个必然了。
“主家现在还在上京。不过,作为万法门的弟子,主家一向是敬仰先生的。”老人恭敬的说道:“若是他知道先生已经来了,大约就会在三五日后亲自赶过来了。老主人若是知晓您来了,估摸着也会亲自来见吧。作为焚金谷弟子、物性之道的求道者,老主人必定是仰慕您的。只可惜,他已经开始闭关了,估摸着连您的新论文都不大知道。”
要见王崎的,自然就是索家家主的第三个儿子、尔蔚庄庄主索漫辰了。
索氏一族,家祖出**金谷,而现任的当主出自万法门。这两位对索家影响最大之人,一人求索悟性之道,另一人运用算学之道。
很不巧,在这两个领域,王崎都是能够自开一脉、自成道路的大人物。
不完备、基派算学、凝聚态……
索家有太多的理由敬重他了。
王崎挠挠头:“倒是……不麻烦吗?”
“若是知道王先生来论剑,尔蔚庄却未有好好招待,主家都会怪罪的。”老管家道:“至少还请与辰庄主见一面,然后吃顿便饭。另外,缥缈宫的破理真人也会到场。”
王崎点点头:“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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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晚宴。
和王崎预想得一样,索家的“便饭”,在一般人眼中也称得上奢华了。在数十步见方的大厅里,众人沿墙分席而坐,无数珍馐则摆放在中央的大桌之上,层层叠叠,琳琅满目。由于大家都是修士,所以想要吃什么大可自行取用。
而在这晚宴上,王崎也是第二次看到了破理真人。十年之前,他刚刚入道,就遭遇了不容道人连同其他三个修士围攻不准道人的一幕。当时那几战几乎将真阐子这个老头吓了个失心疯,直呼“人间不可能有此战力”。
现在看来……不准道人固然是超越了过去古法大成能够达到的极限,可另外几位更加逆天,确实不是人间所有的战力——按照古法定义,他们就是长生客!
至于当时看起来像是生死交锋的画面……啧,不准道人固然是在拼命,可另外四个,根本就是在疯狂放水啊!
尤其是现在坐王崎对面的不容道人,放水真的很丧心病狂。
——噗,这个世界水好深。
除开不容道人之外,参加这次晚宴的,就只有五个来自缥缈宫的宗师级修士,五个来自归一盟的宗师级修士,十来个索家小辈罢了。
另外,不容道人身边还带着一个身穿白衣,戴着白色小帽的年轻女子。
至于这次宴会的召开者,本应是主角的尔蔚庄庄主,反倒完全没有存在感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八章 宁得归一,莫遇飘渺
这一顿晚宴,主人家便真个尽到了东道主的情谊。
这上面的任何一道菜色,拿到外面去,都足够支撑起一家百年老字号的饭店,成为一道传世的名菜——或者说,本就只有各大老字号门店的招牌菜,才有可能入得了这间庄园主人的法眼。而且,这里的食材也涵盖了从最便宜的豆腐到最贵重的灵材——选择它们的标准只有一个,那就是好吃爽口。
而且,依旧没有不合王崎口味的菜肴。
——真是周到啊,居然连我的口味都调查得这么详细,不愧是大户人家。
王崎这么想着。
除了菜肴之外,就连隐约飘荡在正殿里的丝竹声,也是如此契合这里的场景——这乐曲虽然优美,却并不喧宾夺主使人忘记面前的菜肴,反而其中有一种“天性”“天然”的意味,让人觉得无端喜乐,食欲大增。
简直是再完美不过的安排了。
但是,这顿饭却吃得意外的压抑。
原因就在于不容道人。
这位逍遥修士心情似乎不大好的样子。而这份心绪,透过他强大的生命本质辐射四方,整个晚宴就沉浸在一种压抑的气氛当中,仿佛山雨欲来。
饭后,尔蔚庄的庄主首先起身告罪,先行离去,让客人们自便,随后,不容道人就径直走到王崎面前,道:“王崎,我找你有点事情,来一趟。”
说完,也不待王崎反应,他就直接操控空间,将自己与王崎挪移到另一件静室。这里似乎是尔蔚庄给他这位尔蔚庄论剑会的主持者使用的房间之一。他坐到一张椅子上,低着头,不知道在看哪里:“你刚才,遇到了我那个混账师弟,对吧?”
“不准道人?”王崎先是有些吃惊,随即就释然了。如冯落衣所说,这次不容道人出现,本来就是专门针对不准道人,防止那个老头儿真个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他能够从冯落衣那里知道这个消息,并不奇怪。
不容道人道:“我师弟里面不成气候的很多,混账东西也不算少,但是两者兼有而且还臭的出名的,也就那一个了。”
王崎点头道:“确实,见过。”
“也就是说,你之所以直接出现在尔蔚庄的门口,就是被他直接传送过来的?”
王崎点头道:“确实如此。”
“什么乱七八糟的法术……对时空本质的理解根本不够,相对于他来说真是太粗糙了。”不容道人扶额:“啊,都退步到这个地步了,真不敢相信,我们那一辈年轻的时候都管他叫‘天才’的……本以为他跟了谪仙,总得有点其他方面的收获。真是让人失望透顶——我跟你说,当时我还以为你是自己靠穿空遁法过来的,当时我就感叹,‘一个结丹期的修士能够使用这种程度的力量,倒也不坏’。”
王崎这下真的没法接口了。不准道人的法术粗不粗糙他没感觉出来,但是对方的力量跟他相比却无疑是强大到可怕的。
不容道人接着道:“将你和他之间的对话,全都复述一遍,一句也不要漏——对了,还有,描述一下你们当时是在哪里见面的?”
王崎点点头:“当时是尔蔚庄正门外的一个山头上——那里好像是一处陡崖,有颗歪脖子树,好像还有一个还是两个树墩……”
王崎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景象。突然,他感到周围时空变化,破理真人再次带他空间移动了。回过神来,他们两个已经来到了一处狭窄的断崖面前。而不容道人就坐在一个树墩上。
正是王崎遇到不准道人海森宝的地方。
王崎有些惊异了。不容道人动都没动,姿势都没有变——他是直接保持坐姿移动到这里的,而且显然他对这个地方也极为熟悉,不然不可能这么精准的坐到树墩上。
“就是这里……也就是这里啊。”不容道人继续保持低头的坐姿:“唔,当年——也就是几百年前,前几次尔蔚庄论剑的时候,那时我和那个家伙还未成气候,又是被师父带着来的,所以就只能围观薄耳师伯与太一天尊的较量。而他们斗法比剑的时候,就从来都不让我们看。我和那家伙就好奇啊,所以干脆就跑来这里,偷偷看那两人的较量。”他伸出一只手,比划了一下:“那个时候尔蔚庄还没有这么坚固,也没有这么大。他们就是在庄子外头比划的,免得自己的法力破坏了尔蔚庄,让主人家不喜。”
破理真人又拍了拍自己身下的树墩:“啧,挺结实——还是我们当年信手砍下来的呢。为了保证树墩子不**,我们还刻下了几个符篆,在……喏,在这儿。真是想不到啊,才五百年,我屁股底下的树墩子都没有烂,我们缥缈宫反而先烂了。”
说完这些,他似乎松了口气,抬起头,看了王崎一眼,道:“说吧——就说他见你之后,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
王崎点点头,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全部和盘托出,没有保留。
不容道人点点头,道:“就这些了?”
“就这些了。然后,我就被不准道人扔到山庄门口了。”
“想要自首啊……哼哼,有那么容易吗?”破理真人自言自语。
“但我想还是很容易的。”王崎道:“不准道人在仙盟内的亲友还很多,而且势力很大——至少可以保住他不死。而且,按照冯老师一贯的考量,不准道人多半会被安排去做某些‘只有逍遥才能做的事情’。”
破理真人瞪了王崎一眼,气势逼人。似乎刚才他展现出的一丝伤感是假的:“小鬼,你是在含沙射影,说我放水吗?”
“不敢不敢。”王崎嘴上如此说道,心中却腹谤——海老头都这么说了,你说呢。
“我承认,确实像那家伙说的,我上次没有全力出手。如果是我的话,先将他打残了然后再抓,基本就十拿九稳了。可惜我没有。”破理真人叹息:“小鬼啊,你有兄弟吗?或者特别要好的好友。”
王崎点点头:“自然是有的。”
——我的后宫不多,所以朋友绝对不少啊。
破理真人却怜悯的看了王崎一眼:“唔,你自身的天分是很不错。但是,同辈之中,只怕很少有人能够跟上你吧?甚至很少有人能够理解你心里在想什么——你其实是个孤独的家伙。”
——靠……这老家伙干嘛这样对我表示鄙视啊……
王崎有些愤懑。
“你大约是从未体会过的。”破理真人看着灯火通明的尔蔚庄,叹息:“求道者都是孤独的,就好像是黑暗中的一道烛火——或者用气死风灯比喻更为恰当吧?在黑暗之中安静的燃烧,希望能够照到更远的地方去。虽然不至于熄灭,但是却很孤独。”
“但是,在尔蔚庄这个神奇的地方——这就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在这里啊,有无数和我一样的灯、和我一样的火在照耀,光明忽然连成一片。”
“有志同道合者,也有意见相悖但终归是在往大道前进者……有朋友,有敌人。那个时候,交锋也成为了乐事。”
他指了指尔蔚庄:“几百年前在那里发生的事情,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讲到这里,他的语气突然凶狠起来:“可是,那个混账东西,就做出了那样的事——他背叛了这一方天地,襄助谪仙,并且在魔皇那家伙谪仙身份暴露之初也不曾悔改,铁了心想要以自己的故国开始,建立一个所谓的‘王道乐土’,还累了一批道友,小半个缥缈宫!”
“到最后,大好的人心,分崩离析。”
他又看向王崎:“我考考你识文断字的水平好了。现在,人们是怎么形容我们和归一盟的关系来着?”
“宁得归一援手义,莫有飘渺同窗情。”王崎面不改色的说出了这句话。
这是“宁学桃园三结义,莫学瓦岗一炉香”在这个世界的仙侠版。
归一盟本是一个松散联盟,是万法归一麦思伟在大成之后,将光华殿、奔雷阁、元磁宫等多个门派统合为一体——他本就不是严格的单一门派。严格意义上,这些门派甚至没有攻守互助的义务。太一天尊出身光华殿,但是他在当初的尔蔚庄论剑之中,却得到了几乎是整个归一盟的支持。
反观缥缈宫,所有人都是同门,不是师兄弟,就是叔伯子侄。但是,不准道人当初裹挟了一批缥缈宫修士投入魔皇麾下,使得在魔皇之乱中,缥缈宫陷入内乱,两边的缥缈宫弟子火并都不知死伤多少。而缥缈宫的“同窗之谊”,在这之后仿佛变成了一个笑话。
对于缥缈宫来说,这简直不可原谅。
而对于造成这种局面的罪魁祸首不准道人海森宝,缥缈宫想必也是恨极。
“那个混账东西,自己愧对了那些日子。”不容道人喃喃。然后,他拍拍王崎的肩膀:“若是你遇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切要万分珍惜那些过去的时光。”(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九章 路小茜
在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之后,破理真人挥挥手,将王崎送回了用晚膳的大堂。他则一个人留在那里,也不知道是在追忆当年,还是在寻找不准道人留下的蛛丝马迹。
不过,估计寻找也不会有用吧。冯落衣也说过,不准道人修持特殊,就算真的找到了蛛丝马迹,也没办法用其他途径推演他的趋向。
回到大堂之后,王崎沉沉叹息。
宁得归一援手义,莫有飘渺同窗情——这一句戏谑,背后却是缥缈宫怎样的过去?当初两派缥缈宫弟子相对厮杀的时候,又是何等的心思?
在通往大道的道路上,他们无疑是道友。可是,在通往人道理想的道路上呢?
而最终吸引那些缥缈宫弟子去赴死的,却是一个谪仙人塑造出的虚伪之言。
是的,虚伪。谪仙人作为永恒阶级中最上层的存在。在没有更大利益的前提之下,又怎么会真心想要推翻这个体系呢?
而这一切,甚至又有可能是某位大能根据地球上一段黑暗的历史,强行捏出来的“故事”。
“世事无常。”王崎只能如此感叹。
唏嘘片刻之后,方才接待王崎的老管家再次凑了过来:“王先生?”
“嗯?”
“请问您对客房有什么要求吗?是要靠近人群一些,还是远离人群一些?是要在水边,还是在林间?或者您更喜欢湖心小筑这类?”
王崎一愣:“哦,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若是周围的空屋能够多一点就再好不过了。我之后还会有朋友过来。”
“空屋……明白了。”老人点点头,吩咐下人:“将天字甲三三号的令牌取来!”
很快,一面令牌到了老者手里,老管家亲自领着王崎,沿着大道飞掠而去。很快,二人就掠过一排排房舍,来到一处大宅院面前。
“天字甲三三号客房,算是咱们尔蔚庄最早的一批客房了。”老者颇为自豪的介绍道:“虽然庄子各处都在频繁的拆了重建,但是这间客房几百年来却也只是翻新而已。不过,这里也是咱们最好的客房了,绝对不会因为是五百年前建成而有一丝落后。屋内的个人算器、与万仙幻境的灵讯接驳都是最好的……啊,抱歉,我这是在鲁班门前弄斧子,草堂之前论诗词啊。您乃是算器之法的大行家,更是将算器之法与修法化为一体,老汉失言了。”
“这有什么……”王崎笑了:“您不要在意这种事情。”
“不不不,王先生虽然看得起老汉我,但是,我却不能轻慢了王先生。”老管家笑道:“能和未来的逍遥修士说几句话,对于我这种几百年也未能突破元神的修士来说,倒是一种福分了。”
“说到逍遥……这间房舍也有说头。兴许它内在的装潢只能衬得起炼虚宗师,但是,这屋子就算给逍遥修士住也不跌分。”
“哦。”王崎来了点兴趣:“有什么说法?”
“往昔,这里是专门给参加尔蔚庄论剑的缥缈宫修士住的。”老管家道:“几百年前,半途身陨而未曾证道的索墨非阁下,连同不容道人、不准道人等多位修士,就是在这里住过。”
王崎错愕。
刚才他还和这件事的当事人之一,不容道人谈及了“宁得归一援手义,莫有飘渺同窗情”的戏言,然后自己后脚就住进了与这句戏言息息相关的屋子……
——卧槽,这是什么玄学的方式吗?
“这间宅院本就可以住好几个人。更重要的是,它周围的宅子基本都是空的。”老管家道:“您若是不满意,我们还可以再换。不过,当年量子尊师和太一天尊下榻的客房,已经叫我们分给别人去住了。对不住了。”
王崎摇摇头:“我倒不是特别在意这种事。”
老管家奉上令牌:“还请先生检查一下。另外,若是先生想要吃喝,也可以用这个令牌传唤侍女。”
王崎用令牌打开院子附带的大阵,然后灵识扫动,检索了一番。正如老管家所说,这个屋子里,算器的成分还真不少。光是可以与万仙幻境相连的镜类法器就有好几面。除此之外,院子倒也雅致,且没有一丝落尘。
王崎点点头:“多谢了。”
老管家笑道:“您满意就好。”
在老管家告退之后,王崎再次沉吟起来。
——不准道人……海老头几百年前就是在这儿度过的啊。
——几百年前,一群志同道合者,在这里度过了怎样的时光啊……
他想起了破理前辈描述的“无数光汇聚在一起”的情景,不禁悠然神往。
他之所以要建立基派,也就是因为,他希望能够汇聚更多的人,展现出那样的算学啊。
又过了片刻,门口传来了敲门声。王崎拿起令牌,再次解开阵法。他终于觉得这个院子有些不方便了。
——我去,有钱人的思维还真是难以揣测。本来整个尔蔚庄就拥有一个超大的护山大阵了,这个独立的小院子居然也放了一个独立的阵法……他们不嫌麻烦吗?
——不过,考虑到论剑会总是不缺斗法的……或许有点必要吧?
打开门,一位英气逼人,白衣白帽的女子正站在门口。
路小茜拱手道:“王道友……这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见面吧?在下缥缈宫真传弟子路小茜。方才因为师父太过郁郁,所以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开口问候,对不住。”
“这一点我也是一样。逍遥期修士气场实在是太强大了。”王崎苦笑:“啊,我刚才在想事情,所以开门晚了。”
路小茜的目光落到王崎的令牌上,摇摇头:“索氏积累的财资虽多,但是却也不是这样一个浪法。听我师父说,他们那个时候的论剑会,还没有这些东西的……也不知道是哪一届论剑会加上的这些。”
“诸多前辈来参加论剑会的时候,索家家主还是索尔蔚前辈。他并不擅长经营,所以索家也远没有现在富有。”王崎后退一步:“先别站着说了,进来坐坐?”
路小茜点点头:“我正好也住附近,所以就过来打个招呼了。”
“附近?”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将当年师伯祖下榻的客房给了我。”路小茜笑道。
路小茜的师伯祖,指的自然就是量子尊师薄耳。
量子尊师薄耳当年下榻的客房,距离这间自然是比较近的。
走进屋内,路小茜就四下张望:“师父和海师叔当年住的就是这一间客房吗?找一找,兴许还能发现一些当年痕迹……”
王崎摇头:“不可能了。那位老管家说了,这屋子也翻修过好多次,若是真个有重要的痕迹,必定会被特别标注或者移走收藏吧?不重要的痕迹,肯定也就直接抹平了。”
“也是。”路小茜点头叹息:“缥缈宫的黄金时代……若是当年师父师叔师祖他们知道今日的缥缈宫,已然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样子,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说到这个……有一个问题我却是老早就想问了。”王崎道:“缥缈宫的情况真的很糟糕吗?感觉好多缥缈宫的弟子都有些……”
“你是说高狄师兄吗?”路小茜叹息,道:“某些地方,缥缈之道陷入了瓶颈。这是实实在在的。但是,诸多师兄师姐的心情……我却并不怎么理解。有些时候,我甚至觉得……是他们自己太过脆弱了。”
王崎眉毛一挑:“很糟?”
——难道对于修士来说,量子力学涉及了什么修炼中更本质的问题?比如“我之为我”?为什么我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思考?
“当然,也可能没那么糟吧。”路小茜笑道:“我的另一位师兄,虽然在结丹期盘桓了十年,但是若是没有其他变数的话,这次论剑会之后就会踏天关了。三十年元神,这也是正常的速度了。”
“这样就好。”王崎道:“那就恭喜那位道友了。”
“我也得谢过道友。”路小茜道:“高狄师兄也受过道友的照顾。他正央求门派给予他一个论剑会的名额,希望能够当面向道友道谢。”
“这就太夸张了一点……”王崎有些不明所以。高狄这个名字,他也只是听魏沧多说了几回而已,对这个人还真没有什么印象。
二人聊了几句之后,路小茜便要起身告辞。她这次来,只不过是打个招呼,由于双方都是半步元神修士,而且元神化危机一个比一个严重,所以并不适合坐而论道。而不论道的话,这两个人之间也没有太多话题可说。
走之前,路小茜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问道:“道友,第四代中微子,听说你的命名是……柰中微子?”
“啊,已经流传开了啊。”王崎淡定的点点头,恬不知耻的扯虎皮:“纪念元力上人。我生平最为敬服元力上人,且与他的后代相交莫逆……”
路小茜神色古怪:“若是道友的这个命名真的成立了,那与第四代中微子相对应的第四代轻子岂不是要唤作……”
“柰子。”
“道友,你是认真的吗?”
“我取名发自真心。”(未完待续。)
第二百章 缥缈宫刘括
第二日,山庄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距离论剑会的召开,其实还有一天的时间。王崎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因为“散心”,所以足足来早了两天。实际上,其他从南溟来参加这次尔蔚庄论剑的修士,还在慢悠悠的从神州西陆过来。
所以,他其实是来早了两天。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事实。”王崎只能如此说道了。
现在的他正在自己的房间里,瘫坐在一张也不知是不是不准道人几百年前坐过的椅子上,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依旧活着。
“仔细想一想,我十四岁之后,像这样的时光就很少了啊……”
王崎这么自言自语。
自从他真正被项琪还有李子夜带入今法仙道的世界之后,他就一刻也没有放松过——尽管他跟着真阐子修古法的时候,完全就是一个废人的态度。
在仙院里,他每一日都在努力学习,虽说偶尔也有放松,但是,他娱乐的目的,本就是为了更好的工作。而在修为渐渐高强、心意逐渐洗练之后,他连放松都省下了。
而现在,当他因为身体原因不能思考理论层面的东西之后,这个家伙一下子就无所适从了。
“啊啊啊,这根本就不像是我会做的事情啊……”王崎看着自己的戒指:“而且,真的是将最重要的娱乐路秩给卸载了——贾维斯,老贾,说点什么?”
“意义不明,无法执行。”
王崎叹了口气。虽说贾维斯是以他的智慧为蓝本的黑科技人工智能,但是,当做聊天对象就不大适合了——也不知道为什么。
“算了……现在总是可以思考一点应用层面的东西吧?比如说种种法术之类的啊。”
这份思考也没有持续很久。王崎这才叹息:“我骨子里居然是这样一个耐不住空虚的人吗?”
什么时候,自己都已经习惯于和别人嘻嘻哈哈了?
王崎的思考也没有持续太久,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考。
王崎再一次拿起令牌。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阵法都被设计成常态开启,没法彻底关闭——不得不说,这个设计非常有病。王崎甚至没法说一句“门没锁自己推门进来”。
只能说,有钱人的思维方式,真他娘的古怪。
站在门口的是路小茜和另外一个年轻男子。路小茜拱手介绍道:“这位是我缥缈宫的大师兄……”
“前首席弟子。”男子笑着纠正了一句:“现在你才是首席啊,‘大师姐’。”
“刘师兄……”路小茜有几分尴尬:“这……”
“王崎先生。”男子道:“久仰了。在下缥缈宫刘括。”
王崎还了一礼:“原来是刘括道友,幸会,幸会。”
“这可不敢当。”刘括再次行礼道:“前些日子,我那不成气候的兄长也在王师兄的门下那儿受了不少照顾,所以我是拜托路师妹专门带我来道谢的。”
“道谢……”王崎有些疑惑的看着路小茜。
“刘括师兄还有一位亲生的兄弟,也拜入了我们缥缈宫,就是刘综师兄。”路小茜解释道。
刘综……
对于这个名字,王崎倒是有一些印象。这也是在魏沧那儿求学的缥缈宫修士之一。
王崎摇摇头,苦笑:“这件事情,我根本就不知情,你们要谢也应该是谢魏沧师兄去啊?感觉这两天光被你们这些缥缈宫的修士谢来谢去……”
——顺便被缥缈宫的高阶挪移来挪移去……吗哒,我和缥缈宫一定八字不合。
刘括接着道:“除了来道谢之外,我也有一些比较个人的问题,想要询问王崎道友。”
“若是不涉及仙盟机密,必定知无不言。”王崎说着,就将二人请进自己的院子。
在随手泡了点清茶润喉之后,刘括向王崎问出了自己的问题:“王崎道友,你从结丹到元神,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王崎看了路小茜一眼:“路道友也是半步元神,这个问题你询问她也可以啊——也没什么特殊之处。半步元神和元神的差别,无非就是元神期修士已经通过固化的元神法域,将自己的意识、生命、法力牢牢的统括为一体,而半步元神的修士仅仅是构建出元神法域,却未能固化。”
路小茜含笑道:“半年之前,刘括师兄就开始筹备踏破天关的事情了。这些问题也问过我许多遍了。不过,本着求道者的严谨,他也来询问你——啊,等一会儿艾轻兰艾道友若是过来了的话,他也会去拜访艾道友的。”
王崎点点头,道:“对于半步元神来说,这个过程就是将自己展开的元神法域永久固化的过程。和一般的元神期修士相比,也就是没有‘突破’的感觉吧——啊,这个只是我的猜想,你别当真。”
刘括兴奋的点点头:“啊,我知道,师妹其实也说过类似的话——对了,王道友,仙道之中盛传你也会使用飘渺无定云剑,这是不是真的?兑换库中飘渺无定云剑的新变种,也是你做出来的?”
王崎点点头:“确实,不过我现在已经不大用了……”
飘渺无定云剑确实是一个了不得的剑招,几乎是逆转因果的剑之极。但是在王崎眼里……
这个外挂显然还不够大。
神瘟咒法直接引发幻象修改意识、兽机关无限增殖提供更高阶的力量——这些哪一个不是更加强大的外挂?
而相比之下,无定云剑的缺点就在于难以控制,不能在观察者众多的情形下展开,单独一剑的威力也甚是有限。若是王崎自己的力量,就算无定云剑剑剑命中圣帝尊的名门,圣帝尊也绝对不带掉血的。
更别说,灵凰岛围观群众对于飘渺无定云剑都是巨大的威胁。
而尴尬的是,“飘渺无定云剑”这门剑术,其实黑科技的成分还是很大的。别说王崎,缥缈宫的诸人也没有彻底在法术的层面上理解不准道人创出的这一剑,更别说王崎了。他也没法像处理其他手段那样,将无定云剑拆解之后融入自己的外挂体系。所以,明明是无比强大的“颠因倒果”之剑,王崎却将之束之高阁。
哪怕是他自己魔改的飘渺无定因剑。
“那么,在你的元神法中,这门剑术及其后面的理论,究竟占有什么地位呢?”刘括神色严肃,问道:“换句话说,您是怎么处理还不确定的理论?”
“基本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地位吧……”王崎道:“我不会将未确认的理论纳入自己修法的基础的。而且,飘渺无定云剑和它背后‘波函数塌缩的原因’,也并非是飘渺之道的全部——虽然它也确实是一个很重要的内容就是了。但是,没必要将之纳入自己的元神法中。”
“唔……但是他确实很重要啊。”刘括有些急切:“您难道就没有类似的烦恼吗?就我的理解来看,就算是算学,恐怕也是存在不可忽视的矛盾吧?”
王崎露出自信的微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是啊,还是我提出来的呢。”
“那么,提出‘不完备’的您,究竟打算用什么办法构筑元神法呢?”刘括盯着王崎。
“嗯,将那些有可能引发矛盾的部分暂时不管,留下‘空白’——这不就好了?就先用已经可以确定的部分打造一个‘框架’——这样。”
王崎用手比划了两下。
刘括呆若木鸡:“这样……这样也可以?”
“啊,我最近打算出一本算书,里面就阐释了一些我这样的想法。”王崎笑道:“若是二位有兴趣,不妨来捧个场。”
路小茜露出了向往的神色:“高狄师兄他们倒是老早就开始说你的学派准备出算书了。”
王崎笑而不语。
哪怕是布尔巴基学派思维的反对者,也不得不承认,布尔巴基学派确实通过带入以前并不存在的逻辑连贯性、推动从具体实例到抽象共性的发展,并改变了下一个五十年的数学风格。他们是这样批评布尔巴基学派的:在布尔巴基学派的格局中,数学是包含在布尔巴基教科书中的抽象结构。教科书之外均不是数学。自从在教科书中消失后,具体实例就不再是数学。
布尔巴基纲领通过排除普通学者在路旁可能采集到的“鲜花”——比如先于指数出现的对数,缩小了数学的规模,完成了初步的统一。
王崎开始细致的讲解自己在元神法构建中遇到的一些实际问题,还双手并用,给出自己元神法当中的一些思路。刘括立刻就露出醍醐灌顶的神色:“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路小茜也一副深受感动的样子:“这……这简直就是我见过的元神设计当中,最能体现‘美’的那一种。算学的美感在你展现的部分上体现得淋漓尽致!这仿佛就是……我过去看到的诸多元神法的统合!”
王崎淡淡一笑。对于王崎来说,最理想的元神法无疑是基于弦论的——倒不是说他特别喜欢弦论,而是因为弦论无所不包,几乎不可能完全错误。而其次,就是朗兰兹纲领了。
通往弦论,就先要把布尔巴基学派的诸多理论修至大成。而朗兰兹纲领,正是布尔巴基学派大成的标志。王崎觉得,若是没错的,基于朗兰兹纲领的元神法,无论如何都会早于弦论。
所以,现阶段,这个元神法也是他下苦功最多的一个了,怎么可能不精美呢?(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一章 交流修法
元神法这个东西,是非常个人的。因为每一个人先天的血脉都有微弱的差别,后天的经历更是必然不同,而这份“经历”形成的“经验”继而累积成的思维,也存在差异。
就连修炼出来的法力,都是带着“个人的特色”。
所以,最终统合了肉身、思维、生命、法力这一切的元神,就变成了一个非常个人化的东西。
就算别人知道了另一个人元神的部分,也不一定能够直接使用。
若是不考虑这个“个人特色”而直接使用的话,那就是下品元神了。
而对于此道有一定研究的修士,也知道如何隐藏自己的个人信息,如何将那些不涉及自己个人修行的部分交流出去。
而这种交流,其实也是尔蔚庄论剑的核心部分之一——也就是触类旁通。
在仙盟成立之后开展的论剑会里,“交流物性之道”甚至“交流求道”已经不是主流,交流修法才是真正重要的事情。而对于这些结丹期的佼佼者来说,交流元神法,就是交流修法当中的主要部分。
王崎交流过自己的部分元神法之后。刘括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您的元神法,竟是一个要统合之前所有万法门元神法优势的……啧,好厉害。那得强大到什么地步?”
王崎笑道:“统括一切算学领域,正是我毕生的追求。而这个元神法,也正是这一追求的体现。”
“了不起!”刘括击节而赞。
路小茜却隐隐有些担忧:“可是,这么强大的元神法,其构造难度且不说,其成功率……或者说,这个理论……”说到这儿,这位缥缈宫首席弟子似乎也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形容好了。她思考了许久,才提醒道:“你还记得,上一个做这种努力的前辈是什么下场吗——你应该不会忘记,对吧。”
“上一个做这种努力的前辈”,指的是算主希柏澈。
其下场——道心破碎。而导致这件事的,正是让王崎真正登上万法门顶峰的不完备定理。
提起这个话题,王崎也低下头,沉默了一下。他不希望这个结果,分外不希望。在他微末之时,算主就曾经给他提供过帮助。甚至从冯落衣和陈景云的一些话语中,他还隐约猜到,在他被认为是谪仙的那段岁月里,算主也曾经为他暗中提供庇护。
这是天大的恩情。
但是,道主的梦想与道心,却是粉碎在王崎发掘出的理论之上的。
“我始终认为,算学和物质运转的规律一样,是一种自有自在的东西。它的正误,不以人心为转移……”王崎缓缓说了一句。可说到一半,他才惊觉对方并没有指责自己的意思,而是善意的提醒。于是,他转口说道:“所以,我认为,算学和天物流转之道中的许多分支一样,都一定有一个‘确定的部分’。只需要取这个‘确定的部分’就行了。”
“说得确实在理。”刘括点点头:“王崎道友的说法,倒是给了我一些新的思路。我们缥缈宫的核心,便是微观粒子的运动。由于微观粒子实在是太渺小了,与宏观的尺度差异过大,所以我们很难窥探到微观世界的真实面貌。但是在另一方面,我们始终能够窥探其中的‘部分’,所以,我就想……”
说话之间,他也伸手比划,勾勒出种种纹路。
路小茜点点头:“嗯,颇有优势。但是我觉得……”
这两位缥缈宫弟子也开始交流。而在这个交谈的过程当中,他们也分享了自己的部分的元神设计,供王崎参考。
这就是投桃报李了。
王崎欣然接受,并且也加入了讨论。
三个人的交流一直持续了两个时辰。然后,刘括站起来,兴奋的说道:“我又有了新的思路,要先回去稍作整理了,今天说不定就要将新思路上传给仙盟的审核处那边——师妹,你们先聊着,我先走一步了。”
看着年轻人快步离开的身影,王崎对路小茜道:“你这个师兄,倒是非常好心的一个人啊。”
路小茜道:“嗯,确实。不过,王道友你是从什么地方看出来的?”
“他居然带着你来和我讨论半步元神的事情,但是其间又没有问你什么问题——在半步元神相关的问题上,他肯定问过你很多次了,对吧。”
路小茜点点头:“确实。”
王崎一拍手:“你看,他不问你问题,就说明我告诉他的东西,他都不需要确认了。但是,他还是带你过来,这是不是可以说明,他其实是想让你也旁听一下本人的描述?”
路小茜茫然:“啊,可是,这有什么特别的吗……”
“大概……是想让欠下的‘人情’这种东西自己一个人担了吧。”王崎笑道:“人情债这种东西啊,无法量化,所以最是麻烦了。”
路小茜瞪大了眼睛:“还有这一重考量?”
王崎轻笑:“如此细致入微,而且还润物无声的好男人……交浅言深。交浅言深。”
——不管那位兄弟是不是这个意思,反正我看有就是了。总之,我就好人一把。
路小茜的表情一下子从错愕变成苦笑:“哦,这样的。刘师兄确实是有这个意思来着。但是……这么些年了吧,我并没有那种……那种感觉呀。”
王崎眨眨眼,眼神当中闪动着名为“八卦”的光芒——对于处于无聊状态的人来说,八卦就是最好的调味剂。
“以前也是有一些很优秀的师兄弟来追求过我吧,但是,没有那种感觉就是没有那种感觉。”路小茜浅笑:“虽然我自认为不是那种心中除了大道容不下一丝他物的修士,但是,对于一般人来说很理所当然的事情……我却感受不到那种‘理所当然的美好’。这种男女之间的事情也差不多。虽然我遇上过蛮多优秀的人,但是……啊,有时想想也确实很遗憾的——嗯?王道友?你的表情好像很沉闷啊?”
路小茜察觉到王崎表情不大对。他似乎低着头,陷入了某种沉思当中,而且情绪似乎……不太高昂。
路小茜顿时觉得荒谬。
——不会吧,又是一个……
“不要误会,千万不要误会。”王崎急忙摆手,苦笑:“啊,只是想起一位老朋友来着,和你没关系。我差不多已经订婚了,千万不要误会。”
——真是,聊了个完全不该聊的话题啊。
——还以为灭尽古法修之后,我真的可以彻底释怀呢。
听到路小茜说“有时想想也确实很遗憾”的时候,王崎却是不可避免的想起了十年之前的那一天。
当时的他,还没有今日这强大修为,没有今日这百般法术,没有天剑没有兽机关没有神瘟咒法——他还仅仅是一个刚刚晋升练气期的“古法修”。
那天晚上,那个男人被迫舍弃了自己最强的长处,去和另一个法力略高于自己的元婴期古法修硬碰硬。
然后,那个男人就在下一个早上,带着“真遗憾”的呢喃,无憾的走了。
就在刚才,王崎心中闪过了一个念头——要不要将李子夜的事情告诉路小茜呢?
但是,在一番思考之后,王崎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李子夜已经死了。对于路小茜来说,他恐怕也只是一个“十多年前的故人”吧。说出来,也不会改变什么——说不定只是平白打乱别人心境,然后换来几丝怜悯。
而且李子夜自身也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王崎机智的换了个话题:“难不成,路道友你其实是对女孩子抱有……”
出乎意料的是,路小茜飞快的理解了这句话。她用混合啼笑皆非与鄙视的眼神看着王崎:“王崎道友,你在开什么玩笑……”
两人又交流了一下关于元神法门的事情——主要还是交流了一下抵抗元神化的心得之后,路小茜也离开了房间。
“贾维斯。”王崎吩咐道:“在我的面前,展开工程构建幻境,覆盖常规视觉。”
王崎的视野立刻变成蓝色,房间之内桌椅的轮廓渐渐淡化,然后,抽象的白色线条出现在王崎面前。王崎伸出手,不断操纵这些线条,使之变化成具体的形状乃至符阵。渐渐的,白色抽象线条堆积而成的图形出现了。
那大概是个人形。
“贾维斯,重新演算,将之转化成万象卦文。”
“好的,先生。”
在刚才的交流当中,并不是只有刘括获得了新的灵感。王崎之前研究过的元神法其实并不是特别多,这样和其他元神在即的修士交流思路的经验就更少了。而刚才的谈话,也确实激发了他的一些灵感。
“确实啊,冯老师说得一点也没错……尔蔚庄论剑,确实对我现在的状况有很大好处。”
王崎对未曾谋面的其他门派修士兴趣更大了。
“就让我见识一下,神州的仙道技术、诸多法门,究竟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