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毛遂自荐的某人
在又一次见到胜男的时候，林深时的心里面就马上生出了一种明悟。
他对旁边的奉伽绮点头示意，等到暗中向他连连合十感谢的李正尧都松了口气地走出去后，hart广告的本部长办公室里就只剩下他和胜男两个人。
走到这位氏小姐的对面拢拢外套坐下来，林深时才要拎起茶壶，便听到一直安静不发言的胜男忽然开口说：“今天算是我有求上门，按理说不应该由欧巴你来招待我。”
说完话，她就自顾自从林深时的手里接过了那只精致的茶壶，分别给林深时还有自己倒了杯热气腾腾的茶水。
茶是典型的韩国茶，林深时平时也尝不出什么滋味来，他往后靠在沙发上，一语不发地审视了胜男一会儿后，嘴里边就冷不丁地说：“所以，你选择了背离你的亲生父亲，转投到自己姑姑的麾下？”
这里的“背离”也是林深时几经琢磨后才用上的词语，正低头喝茶的胜男听后便轻笑了一声，抬起头看向他，眨眨眼说：“欧巴你其实是想说，‘背叛’对吧？我作为我父亲的女儿，明明知道我父亲已经没什么能力去对抗我姑姑了，却没选择站在他身边支持他，反而站到对面的阵营里去。这种行为按照中国的话应该怎么说来着？哦，‘吃里扒外’？”
“我还以为这种行为在你们这样的家庭当中用‘明哲保身’来形容会更加恰当，或者说‘良禽择木而栖’？”林深时面不改色地说。
听到他这话后，胜男的眼睛里像是掠过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神采，她换了条腿保持跷二郎腿的姿势，笑眯眯地问林深时说：“怎么？欧巴你认为我是‘良禽’吗？我们俩明明还不怎么熟悉啊。”
“没事别学诗京。还是说，这是你们家里人的通病？总是一副企图用笑容来掩饰真心的样子。在这点上，我倒是更喜欢副会长的作风。”
林深时直起身来，拿起茶杯轻声地说：“你是不是优秀的人才我不知道，但我至少知道你不是个傻子。待在你父亲那里，有些事你肯定做不到对吧？所以你转投到了副会长那里。这些浅显的事情我也知道，至于再深入一些的理由我不想知道，也没必要去了解。现在你只需要告诉我一件事就行了……副会长今天让你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如果真要论起来，在迄今为止林深时接触过的氏子弟里面，静淑是最让他摸不到行事方式和想法的人。
比如说昨天就两个人的合作事宜考虑了十天左右的静淑终于给了他一个答案，结果那位采用的方式居然是通过自己的秘书室，招摇过市一样，相当正式地经由hart公司给他打了通电话。
然而在电话里，金东美也只代表静淑透露出了一点初步达成协议的口风，至于接下去的细节以及静淑本人到底愿不愿意把林深时当成一个合作对象来对待，有关这些内容统统没有涉及到。
这也是林深时从昨晚到今天早上为止，心情都很古怪和隐隐焦虑的根本理由。
他倒是能猜到一点静淑的意思。
无非是想磨一磨他的性子，这是长辈对待张扬的晚辈时惯有的手段，另外韩信航空那边应该也不无点再观望一段时间的保守打算。
所以林深时苦恼归苦恼，说到底他才是有求于人的那一边，也奈何不了静淑，只好乖乖闭上嘴进行等待。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胜男会在仅隔一天之后就代表静淑来找上他。
在看到这位先前与他有过短暂接触的氏小姐之后，林深时就骤然明白过来，胜男虽然在很多人眼里远远不像诗京那样耀眼和优秀，但这个在众多氏子弟当中不算出众也不算平庸的年轻女孩却做出了一个诗京没勇气做出的大胆决定她要反抗自己的父亲，准确地说，她是要对抗家族里面那些长期以来压在他们这些小辈头上的压力与制约。
作为赫会长次子佑元的女儿，胜男的父亲其实也给她安排了一条不错的人生道路，只可惜，胜男自己似乎很不满意她父亲的安排。
这件事尽管只是林深时在看到胜男突然登门后一瞬间得出来的猜测，但他却已经有七八成的把握，认为胜男的确已经选择了投靠到静淑那边去。
严格来说，她选择静淑的理由和林深时之前去找静淑合作的理由很相似。
他们俩都是为了对抗某种降临到他们身上的既定命运，选择了最有可能成功的那条道路。
只是这条路是否真正能通向他们所希望的未来，目前还尚未可知。
对于林深时更像是试探的问话，胜男既没有给出肯定的回答，也没有否定。
她先放下了手里的茶杯，然后就好整以暇地坐正身体说：“我今天来有两件事，一件算是公事，一件算是私事。林本部长你想要先听哪一件？”
“对于主动上门的人来说，先说哪一件事，其实他们自己心里已经有数了吧？”林深时看看胜男，“就按照小姐你自己的想法来说吧。无论是公事还是私事，我还都挺好奇的。”
胜男闻言点点头，又说：“其实这两件事完全可以当成一件事来说……简单来讲，我背后的一些人，和我自己本人，希望能和林本部长你达成一个合作。”
“什么合作？”林深时的心里头莫名泛起了些笑意。
“我知道林本部长你接下去的目标，我能在你成为集团那枚先行棋子的事情上出力，而相对应的，事成之后，我希望能在那家公司里得到应有的地位。”
听到胜男正色说出的这番话后，林深时就眯了眯眼睛，很平静地先问了一个看似关键的问题：“如果事成，你想得到什么样的地位？”
胜男抬抬头，目不转睛地同他对视，片刻后嘴里就轻轻吐出一个回答来：“在你之下最高的地位。”
8、小心眼的男人们
林深时这边前脚刚送走胜男，后脚他就接到了一通事先预想不到又不是那么意外的电话。
来电的人是申。
“我听说胜男去见你了？”
“有事就直说。”
林深时坐在办公桌后一边翻动手边的文件夹，一边歪头夹住手机，挺不客气地回复了一句。
自从那天他和申喝过一次酒后，双方的关系似乎就从之前互相抱有试探意味的陌生人转变为了近似朋友的感觉。
不过也仅此而已，即便真是朋友，林深时对于那些怀揣其他目的联系他的人向来没什么好脸色。
例如眼下的申。
大概也是听出了林深时的不待见，电话那头的申顿了顿，这才含着笑意说：“好吧，我直说了。我很好奇胜男她找你是想做什么。按理说，不太可能是公事，偏偏那丫头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进你公司里，好像根本不怕人知道。”
“你是想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还是想知道她做的事情能让你做什么？”林深时仍然在低头审阅文件，同时嘴里很直白地戳破了申这通来电的用意。
大家都不是傻子，申这番像是闻到肉骨头一样迫不及待找上门的举动其实也是在开门见山地告诉林深时，他是抱有某种心思才打来了这通电话。
“我说，你有时候就不能虚伪一下吗？这么说话，咱俩不都挺尴尬吗？”申在那头不满地说。
“如果是别人说这话，我还能听进去。”林深时淡淡地回答，“但要是你来说这话，说服力好像有点低吧？”
“我又不是真的草包。”
“所以你别把我当成草包。再说一遍，有话直说，我回公司第一天，正忙呢。”
正在电话那一头的申听到林深时毫不留情的话后，无奈地同身边的郑秘书对视一眼，之后他就清清嗓子，正经起来说：“我其实能大致猜到胜男今天来找你的目的。无论如何，她不可能在这个关卡无缘无故去找你。而不管派遣她的人是谁，那孩子我也了解她，她一直有自己的想法和潜藏的野心，所以……刚刚你们俩私下交流的时候，她肯定向你提出了一些关于她自己的意见吧？”
又翻过一页文件的林深时面不改色地用鼻音应了一声，随口说道：“既然都想到这一块了，那么具体她来找我是想做什么，你自己应该也能推测到，为什么还要打电话过来？”
“你这不等我开口就拒绝，有点不厚道吧？”
“我没给你机会吗？”
“那好……”
申深吸了一口气，很认真地对着手机说：“我知道胜男想要什么，你也知道我想要什么。我现在再一次向你郑重提出一个提议，你愿不愿意和我联手？让我们俩互相帮助对方完成想做成的事。我相信比起胜男，我这个theer集团的大少爷，作用应该更大吧？”
这下子，林深时终于暂时停下了翻看文件的动作，他抬起头来，用一只手拿住手机，似笑非笑地说：“如果我没记错，你好像把宝押在我爸身上了吧？”
“不对。”申否定了他的话，“我一直都是看好你。你父亲不需要我的帮助，但你需要。”
“可是如果我没有我爸的支持，好像你也不需要我吧？”
林深时从来不会盲目地认为自己有多优秀，这世上优秀的人很多，他不算差，但也绝对不算最好的那一批。
所以，在所有人的眼里，林深时能竞争那个重要位置的有力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和李溪午的父子关系。
之前林深时和申的交涉会不了了之的原因也在于此，没了李溪午的林深时，在很多人看来，什么都不是。
然而申此时的这通电话就有些让人玩味了。
林深时大致猜到了申会忽然下定决定的理由，这也是他眼下心里面感到哭笑不得和复杂古怪的根源所在。
果然，面对林深时装傻充愣般的反问，申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消失了一会儿，最后林深时就听见他轻叹口气，说：“我现在发现你比我还小心眼……好吧，我承认，昨天我听说我表姑母通过秘书室联系你的时候，心里面就有了一些猜测。我不需要你向我透露什么，只是通过这件事，让我突然意识到，除了你以外，我好像也没什么适合联手的对象。说句自揭短处的话，我要么选择单打独斗，要么就选择和你合作，一起搏一把。我这个人，还挺喜欢赌运气。”
“你喜欢赌运气，但我不怎么喜欢。”林深时说。
“无所谓。”申耸耸肩，“我现在才算是确实把宝押在了你身上。只要你能赢，我就能赢。而即便我输了，你也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他这话说完，正坐在公司办公室里的林深时也陷入了沉默当中。
申一手拿着手机，转头和郑秘书屏息对视，这对既是上司与下属又是情侣关系的年轻男女，全在静静等待来自于林深时的选择。
这个选择不仅关系到了林深时和他们俩的未来，在将来也会影响到hanshin集团和theer集团之间。
林深时大约考虑了一分钟左右，才用听上去很寻常的语气回答申：“我仔细想了想……还是容我先拒绝。”
“为什么？！”申瞬间拔高的音量差点令人误以为他要从电话里跳出来。
林深时神色怪异又好笑地看了看手机，然后才继续说：“你还记得我们俩第一次见面发生过的事吗？”
“嗯。”申先是愣了愣，旋即就想起什么，整个人闭上眼低下头去，微微咬牙地说，“呀，你会不会太小气了一点？”
“如果当时是我随手泼了郑秘书一身酒，你会放过我吗？”林深时笑容不变地回答他。
电话那头的申直接被噎住了。
另外他也在这时候猛然意识到……他和林深时之间的谈判真的很有可能会因为这么一个听上去很可笑、实际一想又很严峻的原因而以失败告终。
申侧头看向旁边正在陪他一起紧张的郑秘书，在目光对上那双不解眨动的眼睛后，他的内心就无声地叹了口气。
回过头来，他稍稍躲开了自己女朋友的视线，用手捂住手机说：“我道歉……改天私底下约个正式的场合，我会当面向林小姐道歉，这样总行了吧？”
“这种事不应该由我来决定，我回头帮你问问看。在此之前，我先替我女朋友收点‘利息’。如果有耐心的话，就等我的答复吧。”
话音落下，申也在同一时间听见了耳边的手机里传来电话挂断的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林深时挂断电话的前一刻，他好像都听见了电话另一头响起了声低笑。
“啊呜，真是，这家伙……”
9、无意间的修罗场
“村口外，果树，干杯！为纪念金合欢花灿烂绽放，干杯！”
“是酒喝我，还是我喝酒，来吧！亲爱的本部长，干杯！”
夜晚街边的烤肉店里，人们在各自的座位上低笑交谈、推杯换盏，弥漫烟火气的环境营造出一种火热的氛围。
店内角落里的长桌边上，林深时作为今晚的主人公被职员们连番敬酒，在苦笑之余也只能一一应下。
几轮喝下来，饶是以他的酒量，也有些上头了。
梁恩彩笑吟吟地坐在他和李正尧的中间，依然很有大姐风范地代替他和其他人喝起酒来，充当黑蔷薇的角色。
hart广告的这些中高层人员虽然多数不认识梁恩彩，但一听说梁恩彩是林深时和李正尧的好朋友，众人面对她自然也是笑脸相迎，满满几桌子的人相处起来其乐融融。
如果是不知情的人路过，恐怕还会误以为真正的主角是在座最为活跃的梁恩彩，而不是在主位上开始默默看起手机的林深时。
“你今晚怎么回事？”
比起李正尧，梁恩彩和林深时两个人熟悉以后，她对待林深时的态度还要放松一点，此时说起话来俨然真像是位年长的姐姐，随手在林深时面前搁下那杯她特意从店员那里要来的温水。
“怎么样？我们林本部长应该不至于这么逊吧？这才几瓶啊。”
听出梁恩彩这话里明显的调侃意味，林深时拿起她送来的那杯水后也没道谢，一边放下手机，一边抬头好笑地看看她，说：“你应该能看出来我今天晚上是有心事吧？”
“当然，这点眼力，姐姐混了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吃饭。”梁恩彩显然也是有了点醉意，旁边的李正尧听到她的声音，偏头看来一眼，旋即就举着酒杯和林深时隔空摇头，哑然失笑。
“那你还来打扰我？没看到其他人都在故意忽略我吗？”林深时没好气地看着梁恩彩，嘴角却也带了些笑意。
真正的朋友就是如此，普通关系之间不能说的话，放在他们中间就能说。
梁恩彩不是hart广告的职员，她在林深时的面前也几乎没有过低头的时候，眼下听到林深时这么一说，当然也没被他唬住。
她妩媚地翻了翻白眼，继续抓起啤酒杯说：“因为是朋友才来问你。你好歹是今晚的主人翁，总不能喝点酒就完事了吧？你难道看不出来在座的这些人都希望你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吗？哪怕是你编的说法，只要逻辑说得过去，能解释清楚你之前休假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们也就能安心、踏实地工作了。”
这话说到后半段，梁恩彩也有意无意地压低了音量，顺带用胳膊肘戳了戳林深时，暗暗冲他瞪眼示意，那神态竟然也有几分小女儿家的可爱。
林深时笑着看她，目光留意到她脸颊与耳根处逐渐蔓延的酡红，然后就不着痕迹地歪下头，向隔了一个座位的李正尧投去一个眼神。正在喝酒的李正尧看懂了他的意思，哭笑不得地点头应了下来。
“我有心事不假，但这个心事我跟你们说了也没用，因为解决问题的关键不在我的身上。至于其他的问题，大姐您懂的道理我当然也懂了，我不向其他人说明情况，自然有我的原因。这事你还是别操心了。”
话音未落，林深时和李正尧就径直站起身来，一人一边搀扶住梁恩彩，准备把她架起。
“诶，你们、你们俩想干嘛？”
被两个大男人拉住手臂的梁恩彩醉眼朦胧地左右转头看两人，一脸懵然。
“送你回家啊。”
“唔……我不走！我没醉！”
“大姐，差不多行了。你的量我还不清楚？”
注意到众人都稍稍看过来的视线，李正尧无奈地低头凑到梁恩彩耳边，语气却放得很柔和：“我先送你回家吧。我不会走，到时候我就留在你家照顾你，行吧？”
一不小心听见李正尧这话的林深时，看向好友的目光都忍不住变得古怪起来，眼里蕴含的意味却更多是笑意和莞尔。
他顾不上去考虑他到底该不该把这俩人的事提前报告回国内，也很和气地蹲下去小声劝梁恩彩：“大姐，咱们坐下来虽然还没多久，但咱们自己人是已经喝完了。这回人太多，下回我再单独请你和老李吃饭，怎么样？”
没想到梁恩彩今晚可能是真的醉意上头，很固执地摇摇头，没吭声。
于是，在座的hart广告职员就脸色怪异地看见他们公司客户部的李组长和公司实际的最高领导者围在那位和他们公司其实没什么关系的女士身边，束手无策。
好在，最后林深时瞟了李正尧一眼，凑到梁恩彩耳边说：“你再这样耍脾气……你男朋友可要在同事们面前出糗了。”
这句话的效果确实立竿见影。
上一秒还用手抓住一瓶烧酒的梁恩彩，下一秒就蹙眉眯瞪着眼睛，扭过头来同林深时对视。
僵持大约两秒后，梁恩彩抬起手晃动一根手指，有点大舌头地咕哝：“再给我十分钟……我不是不想走，现在有点走不动。你们俩小子真当我那么不识大体吗？什么时候该走我自己知道……做什么事说也不说一声，简直跟老安一个德性……”
蹲在地上的林深时失笑地抬头和李正尧相视，紧接着两个人终究是在众人的暗自关注中坐回了座位上去。
同时，林深时顺嘴似的微笑问梁恩彩：“老安最近又怎么了？”
“他啊？”梁恩彩用一只手撑住脸颊，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不是遭受的打击太大，最近工作比以前还要积极。你知不知道？前两天他都没跟我说，竟然跟公司申请，又从咱们那里调了人过来。”
“是吗？这么想想，其实也是好事吧？总比死气沉沉地等待退休要好。”
“他最近熬夜比我还勤快，我这个秘书都跟着他掉头发，再这样下去，我担心我和他之间会先垮一个。”
“那就和他明说呗。”
旁边的李正尧插进话题里来，他先是很直接地拍掉了梁恩彩企图去摸酒杯的手，接着就压低声音说：“你和他共事这么多年，实际上虽然口头没明说，老安不是已经把你当半个亲闺女了？你看看，现在局面都到这份上了，再怎样，在退休前他也很难往前进一步了，不如放开心态，好好享受一下得了。”
“你以为我没跟他提过类似的话吗？那死老头子，脾气忒倔了，说什么非要在退休前做出一番让集团瞩目的事业来……”
“本部长。”
林深时这边正微笑地同梁恩彩两人交谈，忽然眼角的余光就扫到了风尘仆仆从烤肉店的外面走进来的金尚植。
“噢，金组长您终于来了！”
“怎么这么晚才到？”
“您好。”
“迟到的人可要罚酒，老金你这回可不许赖。”
在座的hart职员们也纷纷留意到了金尚植的到来，与他同职位或同辈分的人全都举杯调侃，惹得平日里向来比较严肃的金尚植也是笑着连连摆手。
他先走到了林深时等人的座位这边来，保持礼仪地鞠躬问候。
“抱歉。现场那边收工比较晚，我就来迟了一点。”
“尚植叔，”身为后辈，李正尧和金尚植私底下说话也是用的敬语，“说到底现场交涉也不该由你来做，交给光日他们不就行了？”
10、两朵花，你拿哪一朵？
梁恩彩今天这趟参加hart广告的职员聚餐，本身也是带了心事过来。
依照安世权的年纪，几年之后如果还能从部长的位子上安稳退下来，自然也称得上是有始有终。
问题就在于他自己不甘心，而且不甘心的人不止有他，梁恩彩其实也不甘心。
她是跟随安世权多年的老人，在安世权离职后，她即便受到公司的再度安排，有机会保持现状的可能性也非常小。毕竟与安世权同等地位的人，身边不会没有可以重用的人，但若是把梁恩彩调去下面，新人之间如何协调不说，这么多年来的辛苦努力一下子消失殆尽，换成谁又能甘心？
更为重要的是，几年后，等安世权退休，梁恩彩也不再年轻，三、四十岁的时候，正是人生中不尴不尬的阶段。
在这个阶段要让梁恩彩从头再来，她不乐意，可要说谋求他路，光凭梁恩彩自身的条件同样困难重重。
所以，比起安世权本人来说，当初诗京忽然插手hanshin综贸所造成的影响，反而更遭难的人是梁恩彩他们这些利益的直接相关者。
今早和国内的父母通完电话后，李正尧就看出了梁恩彩的低落，碰巧林深时回归，他在询问过林深时的意思后顺势把人也带到了现场。
之所以会这么做，李正尧的本意自然也是希望聚餐热闹的气氛能让梁恩彩的心情好转一些，除此之外，他也希望林深时能帮忙开导一下梁恩彩。
有些事，第三方能起到的效果比亲近的人要好得多。
只不过，李正尧怎么也没想到……梁恩彩的情绪确实如他期望的那样恢复了不少，但促成这一结果的原因却令人啼笑皆非。
“喂，别看了。”
夹了几块刚烤好的五花肉送到女朋友碗里，李正尧瞧瞧梁恩彩那一脸陡然精神的样子，顿时莞尔又没好气地用筷子敲了两下盘沿。
他压低了声音说：“大姐，算我求求你。你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生怕别人看不见你脸上写满的‘八卦’两个字吗？”
“因为我嗅到了有猫腻的气味！”先前还说很快就会离开的梁恩彩这会儿却仍然稳稳当当地坐在位子上，一边乖乖喝李正尧给她倒的解酒汤，一边偷摸关注林深时那边的情况，神色间俨然蕴含了浓郁的兴奋。
“什么猫腻？老林会有俩异性朋友我也挺惊讶，不过你能不能不要见风就是雨？”李正尧若无其事地拿起水杯喝水。
听到他这话，梁恩彩就偏头瞅他，眯起眼来显露出狐疑之色。
“你今晚的态度也有猫腻。”
“咳……什么猫腻？”
瞧瞧李正尧故作正经的表情，梁恩彩撇嘴一笑，低头把她碗里的那几块肉直接塞进嘴里，边吃边嘟囔：“你还想骗你姐？我和你这么多年了，你什么性格我还不知道吗？要真没什么，看到今晚这情况，你还不跟我一样兴奋？你有了不一样的反应，这就代表了你提前和深时通过气对吧？”
李正尧看着她吃东西时变得油汪汪的红唇，好笑地抽出纸巾，帮她细心擦嘴，说：“你误会了。朋友之间开玩笑归开玩笑，人家毕竟是女艺人，还是外国人，想拉郎配也不是时候啊。”
“你没糊弄我吧？”此时的梁恩彩依旧有醉意，微红着脸眯眼注视自家男朋友，语气却已经松了几分。
她还真被李正尧这话给骗过去了。
心里面尽管叫苦不迭，李正尧面上仍是不改颜色地说：“当然了……我怎么会骗你？”
闻言，梁恩彩这才点点头，很豪气地竖起一根白皙的手指在李正尧眼前晃动。
“那我就相信你一回。但你要是敢骗我，之后你就死定了。”
这话梁恩彩说得十分平淡，仿佛仅仅是一句酒后的醉话，然而熟知她脾气的李正尧听完后却是勉强笑了笑，暗自瞟向林深时那边的眼神愈发幽怨。
他今天算是舍身取义了，好不容易算是压下了梁恩彩这边，如此一来，至少消息不会过早传回国内。
可这消息究竟还要封锁多久？如果不是时机和场合都不恰当的话，李正尧都想拿出手机给林深时发去好几条求助的消息了。
当然，这事也就是想想而已。
李正尧很清楚现在的林深时恐怕比他还要头疼。
在安抚梁恩彩的同时，他的目光也忍不住和今晚在场的其他人一样，频频往烤肉店角落里的那张桌子瞟去。
出于各方面的考虑，在意料之外地见到裴珠泫和林允儿的到场后，林深时就迅速决定换一张新桌子吃饭。
他从最开始当成主位的那张长桌边上起身，由店员安排到了旁边差不多能容纳下四个人用餐的那处座位。
虽然独自一人和林允儿两个人一起用餐，看上去感觉有点奇怪，但林深时从来不是那种会很在意旁人眼光的类型。
反正今晚有这么多人在场，在座位的安排上，他也特意把林允儿和裴珠泫的椅子挨近，自己则算是保持距离地坐在她们的对面，如此，怎么也不会传出不好的新闻来。另外，他还可以利用这次偶然的机会，实现他们三人之间一直在考虑的那件事。
那就是，他们三个与“三神奶奶”雕塑有关的人，能在现实里面对面坐下来好好交流一番。
林深时没想到他和林允儿两人此前始终在苦恼的契机会以这样的方式实现，但既来之则安之，不管是基于什么样的理由和心理，裴珠泫和林允儿来都来了，林深时总不能为了避嫌，再背地里催促两个人快点离开。
事实上，与李正尧的想象不太相同的是，在经过最初的错愕后，林深时反倒对今晚的这个突发状况感到挺开心。
因为他没有想到，自己还能在林允儿正式回归之前和她有一次不那么正式的“约会”。
就是这场“约会”的具体情形显得比较奇怪……
“你们两位，谁先打算跟我说明一下今晚是怎么回事？”
主动拿起夹子烤肉，林深时翻动在铁板上作响的肉片，顺带抬眼看向了他面前这两道都看似端庄的身影，眼神里既包含了哭笑不得的意味，又隐约夹带了几分疑惑。
纵然整件事的发生和经过真像金尚植叙述的那样，在到来之前，无论是裴珠泫还是林允儿，她们两个中间也总该有一个人会提前给他发条消息告知，偏偏就是没人这么做，着实叫人奇怪。
一开始放下去的几片肉已经烤熟，林深时刚要用夹子夹起来，林允儿就自然而然似的拿起自己面前的盘子，递了过去。
结果林深时瞥了她一眼，却是面不改色地转而放到了裴珠泫的碗里。
“啊，谢谢……”从反应上来看，裴珠泫显然也没料到林深时会先给她夹肉，连忙拘谨又微抿唇角地用双手拿起盘子去接。
不过，很快在座的林允儿和裴珠泫也反应过来，明白林深时这是在故意敲打林允儿，表达不满。
林允儿很干脆地微微皱了下鼻梁，没说话地放下手里的盘子，神情倒也不是很生气，并且在林深时看来，她今晚倒像是一过来就怀揣心事的模样。
而接受了林深时夹肉的裴珠泫，在拿起盘子接住后，也没第一时间动筷子，整个人稍稍低着头，很文静地坐在座位上，乍看上去还有点像是受了欺负的小媳妇。
林深时感受到气氛的怪异，瞧瞧左边这个，再瞧瞧右边这个，最终不由失笑地放下筷子，叹气问：“到底怎么了？你们俩吵架了吗？”
“不是……”
“才不是呢！”
两声不约而同的否认响起，声音都不大，林允儿和裴珠泫也还知道眼下他们三人都在公共场合。
林深时看看裴珠泫那副张开小嘴不知道怎么说的神态，然后就偏头去看坐在旁边安静喝水的林允儿，略微正色地说：“说吧。总不会一直让我猜吧？”
今晚低调地戴着鸭舌帽和穿了件牛仔衫的林允儿闻言就瞥瞥他，旋即抿了抿嘴，开口说：“我和艾琳今天来这里的原因，你应该也知道了吧？”
林深时不说话地点了点头，表示确定。
“本来事情也没什么……但我们俩在来的路上，凑巧在聊天的过程中聊到了一个话题。”
“什么话题？”林深时一挑眉，心下诧异俩人难不成真吵起来了？
“我和艾琳那时候聊了一下各自对雕塑的看法，然后……我们就都聊到‘三神奶奶’的身上。”话说到这里，林允儿很明显地瞧了瞧林深时。
“然后呢？”林深时很淡定地问，内心却也泛起了些莫名的不好预感。
果然，接下来他就听到林允儿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我和艾琳聊到了有关于‘三神奶奶’的神话内容上，从而联系到了我们三个人……如果说我和你之间一对一还能说是缘分的话，那艾琳呢？她和这事又有什么关系？”
11、白色
虽然林允儿说法的方式已经比较委婉，但等到她把话说完后，在座的林深时和裴珠泫还是陷入了短暂而怪异的静默中。
老实说，林允儿的这番话算是很直接地揭去了他们三人中间唯一一层原先谁都不想戳破的窗户纸。
那个无论谁去触及都会感到尴尬的思考方向。
现如今，哪怕是林深时都知道“三神奶奶”在韩国本土除了守护神的身份以外，还掌管了命运与爱情。他和林允儿前不久讨论的那场问题，根源也在于此。
那么林允儿今晚提及这事的意思也就十分明显了。
如果说她和林深时是“三神奶奶”撮合而成的注定姻缘，那么，裴珠泫的出现又代表了什么？这个年轻的女孩在他们三人的这段关系当中又饰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尖锐的话题即便被包裹在寻常的话语里也掩盖不了那股锐利的感觉。
尤其是眼下三人同时在场，气氛就更加显得诡异莫名。
林深时有些奇怪地看了看林允儿，目光继而转向旁边的裴珠泫。
一接触到男人的视线，不等林深时开口说话，裴珠泫就像是早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连忙略显窘迫地站起身来，准备告辞：“我还是先离开吧……抱歉，本部长、欧尼。”
“坐下吧。我刚刚不是就跟你说了吗？我们今天晚上只是单纯讨论一下这个问题而已。你应该也早就意识到这方面的事情了吧？我们总不能一直逃避下去。”
林允儿微微蹙眉地抢先阻止了裴珠泫打算离开的举动，神态不大高兴，但语气还算轻柔，更像是进行商量的长辈口吻。
裴珠泫刚要伸手去拿包的动作就一下子僵住，整个人保持弯腰的姿势，可怜又茫然地侧头对上林允儿看过来的平静双眸，大脑似乎暂时性地短路了。
“咳。”最后圆场的人仍是林深时，“裴小姐你就先坐下来吧。有什么事我们可以慢慢说。你要是就这么直接走了，我和你允儿两个人不就都有点尴尬了？”
听林深时这么一说，裴珠泫好像也被点醒了。
她先是面露恍然，又抿唇瞧了瞧男人冲自己露出来的微笑表情，结果到底是坐了下来。
坐在她身边的林允儿鼻间发出了声若有若无的轻哼，针对的人却不是她，而是坐在两人对面的林深时。
林深时这话实际上也是在为她打圆场。
说到底金尚植最早邀请的人是裴珠泫，林允儿算是中途插足，假如正主提前离开，她这位本来没被邀请的客人反而还好好坐在位子上，任谁都会觉得奇怪。
裴珠泫也是领会了林深时这一层的意思，这才会一边向林允儿投去歉意的眼神，一边拘谨地重新坐下来。
只是林深时和裴珠泫其实也没明白林允儿的意思，她在意的地方，从来不是裴珠泫和林深时私底下或明面上的那些接触。
在见到裴珠泫又再次坐下来后，不远处正暗暗观察的李正尧等人也是纷纷神色一动。
当然，他们心里面多数是感到了纳闷。
即便不去旁听，他们作为外人也能或多或少地感觉到那一桌微妙的气氛，但究竟是什么情况，哪怕是了解最多内情的李正尧也说不清楚。
“说起来，你们俩能彼此预见未来的事，也让我感觉有些奇怪。”
安静了几分钟后，林深时和裴珠泫都还没该怎么开口，林允儿重新张嘴说出的第一句话又夹带了几分冷场的效果。
林深时闻言下意识和裴珠泫对视一眼，两个人的目光一触即分，各自混含了有些复杂的心绪。
裴珠泫是莫名其妙的紧张，林深时却是在哭笑不得当中夹了些古怪的心情。
他想了想，算是主动帮裴珠泫回答说：“虽然我和珠泫都不太清楚我们俩看见的画面是怎么回事，但就目前为止的情况来看，我们俩看见的画面应该只能算是未来的某种可能性而已。不能说是必然会发生。而‘三神奶奶’……至于这位用意是什么，我和你之间，我们俩不也没想明白吗？”
听到林深时这话后，在座的两个女孩就不约而同地向他看过来，视线统统集中在他说话时平静的脸庞上，内心的想法却截然不同。
林允儿今晚或许是打定了主意，完全不加掩饰地进一步蹙起眉头，还顺带趁裴珠泫不注意，暗自瞪了林深时一眼。
这一眼是为了男人那声“珠泫”的称呼。
她知道，林深时这是故意这么叫。
有脾气的人又不光光是她一个，即便再怎么宠爱她，有些事情林深时也不可能任她胡来。
至于裴珠泫的那道眼神，包含的东西就含蓄了许多。
或者说，她压根没敢怎么多去看林深时，目光怔神般在男人的面庞上流连了两三秒后便迅速收了回去，低下头拿起杯子开始喝水。
胸腔当中，心脏却在不争气地砰砰狂跳。
不仅是基于又想起前不久那件事的害羞，她也是在踌躇和犹豫着，该不该对林深时交代出实情。
有一件事，林深时看样子还并未注意到。
他和裴珠泫看见的画面，虽然在他的那一边，画面里的事从未真正实现过，但在裴珠泫的这边……她看见的画面，几乎每次都完整地实现了。
裴珠泫眼下也不知道这种现象究竟意味着什么，是否单纯是巧合也尚未可知。
总之，在三人之间提及这个话题后，她的心思就开始不由自主地转移到了这方面上。
以至于，她甚至都没发觉，自己从始至终脑子里的念头只是在迟疑该不该把这事告知给林深时，而并没有去考虑林允儿那边的情况。
谁都没更多了解的事情，讨论讨论去，无非都是徒增猜测和所谓的推断。
林允儿自己在提到那个问题后也有些后悔，把话说到这份上，她的确是对irene那孩子有点太不友好了。
于是在林深时说完话后，她也默认般略过了这话题，清了清嗓子，转而突然提出了一件她之前刚和林深时提过的事。
“我在想……不如我们还是试试看吧？试试能不能把雕塑复原？”
当听见她说出这话后，反应最大的人不是初闻此事的裴珠泫，而是坐在她们俩对面的林深时。
他刚要夹肉过去的动作一顿，今晚头一次皱起眉头地盯住林允儿看。
大概是被男人流露出的不满给稍稍镇住了，才拿起架子的林允儿不禁就抿了抿红唇，一边心虚似的垂下脸去，不敢去看林深时的脸色，一边用双手捧起自己的盘子凑过去，同时嘴里边对裴珠泫解释说：“这事其实我和林本……其实我和深时在之前提过。不管我怎么想，艾琳你被牵扯进来都太无辜了。我们不如试试看重新把那朵玫瑰花放回雕塑里面怎么样？”
不得不说，林允儿这想法多少有点小孩一样异想天开的感觉，东西坏了，集齐碎片就满以为能恢复如初。
可裴珠泫也无法否认，这方法确实具备了一定的可行性。
毕竟他们三人迄今为止所经历的事情往往都是出人意表，谁都不知道这么做能不能成功，谁也不知道他们这些与雕塑有关的人能够永远安全下去。
从理性的角度来考虑，裴珠泫还真有几分赞成林允儿这一想法的意向。
不过她刚想到这里，目光就忍不住瞟向了对面坐着的林深时。
从林深时的一语不发里，她知道他的答案。
放在桌下的双手微不可察地握紧，在林允儿的注视中，她看似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还是露出歉意表情地摇摇头说：“抱歉，欧尼……我觉得，会不会太冒风险了？虽然我现在的生活确实是有点不便，但适应之后感觉也还好。”
听裴珠泫这么一说，林允儿就哑然失声了。
她能怎么说？现如今她的雕塑已经失效，由那两座“三神奶奶”雕塑搭建起来的联系已经转移到了裴珠泫和林深时之间。
现在的她，算是半个局外人，遭遇麻烦的人也不是她。
所以她没那立场也没那权利替裴珠泫做主。
桌子上的气氛再度陷入僵持。
林深时看着面前这两个女孩沉默地想了想，忽然就站起身来说：“看来珠泫你今天晚上确实不太适合留下。我先送你出去吧？”
“啊，不用了……”裴珠泫如释重负地连忙摆手，也抓着包站起来，“我自己和经纪人离开就好了。本部长您就不用送了。”
“怎么说我也是主人，你这位客人离开，我总该表示一下心意。”
这话说完，林深时也没去看林允儿的脸色，拿上外套，径直在店内不少双眼睛的注目下，带着裴珠泫走向了店外。
两个人都离开后，林允儿独自留在原位上，神情倒是意外的淡然。
她低头看了看方才她凑过去那碟盘子，上面好好放着几片刚烤好的肉，旋即又回头去看店门口的方向。
片刻后，她就微微抿起了下唇。
12、只是相爱的关系
“艾琳她，看上去生气了吗？”
林深时回来重新坐下后，林允儿没有第一时间去问他是不是生气了之类的问题，反而迟来地关心起了今晚的确算是无辜被牵连的裴珠泫。
对于自家女朋友的这个表现，林深时还算满意。
他先给自己倒了杯水，再瞧瞧林允儿那副眼巴巴等待的神态，便一下子失笑：“既然明知道会后悔，事前为什么还要那么做？”
“如果人都能按照理智来做事情，这世界还会是这样吗？”
林允儿的回答也意外的一针见血。
不过这种态度可就不太对了。
注意到男人扬起眉峰的小细节后，坐在对面的林允儿立马垂下头去，语气嘟囔又诚心诚意地说：“对不起！我错啦！”
“你这话好像不应该对我说吧？”林深时面不改色地拿起水杯说。
“先向你道歉，回头我私底下再去找艾琳嘛。”林允儿抬起头来，神色间涌出了些本人都未察觉到的委屈与撒娇。
她委屈的原因不是认为她做的事不需要道歉，而是因为男人之前表现出来的严厉。哪怕她没立场和底气去埋怨什么，但在这个人的面前，这样的情绪已经会自然而然地从心底里跑出来了。
她喜欢他永远对她轻声细语地说话，她喜欢她就算是任性、不占理，他也永远无条件站在她的那一边。
这是女孩子在恋爱关系里所拥有的特权。
“我的意思是说，你向珠泫道歉就行了。”
林深时不知道是不是也感受到了林允儿的心理活动，笑了一声，再开口时，口吻里俨然就有了平常的温柔。
“对象要光是我的话，你还需要道歉吗？我之前生气的地方难道不是在于你因为我们的事情而去麻烦其他人吗？”
同样的话，如果换种方式来讲，林允儿这会儿估计都顾不得有旁人在场，满脑子只想着该怎么去讨得林深时的原谅了。
但谁让她的男朋友有那么一点与众不同呢？
于是在放下高悬的心后，林允儿甚至有些飘飘然地开始为自己辩解：“其实我之前真的是打算坐下来好好谈一谈那个问题，也没有去牵扯艾琳的意思，但等到了地方之后，不知怎么，心情就不受自己控制了。”
“我知道。”
“你知道？”林允儿略感惊奇。
“嗯。”男人头也不抬地说，“你今天晚上不是真的着急了吗？”
听到他这话后，林允儿就不由得愣住了。
又用夹子给烤炉上的几片肉翻了个面，林深时看看林允儿的表情，一抹终究没收住的柔和笑容就浮现在嘴边。
他没好气又夹带了几分宠溺地说：“你不是着急了吗？因为意识到‘三神奶奶’有可能转过来撮合我和珠泫。如果是别人的话，包括珠泫在内，刚才可能都会以为你是因为嫉妒和不满才发脾气，但我还不了解你吗？我知道，你其实是因为害怕还有担心才会这样。为什么？因为到了现在，恐怕我们三个人中间，没有人比你还要相信‘三神奶奶’的存在了。不是吗？”
林允儿发怔般注视着他，片刻后就微微噘起了嘴，趁他们身后的那些hart职员不注意，悄悄伸手过去给林深时烤的肉上多撒了几下辣椒粉，举止幼稚至极。
“你都知道，刚刚还不出来帮我圆圆场？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但有你在，我难道还会不听话吗？”
林深时哭笑不得地看着那几片彻底沾满辣椒粉的烤肉，旋即拿起夹子，把这几片他原先烤给林允儿的肉拿到自己碗里，一边脸色古怪地吃起来，一边回应自家女朋友的愤慨。
“在场一共就三个人，我出面的话，除非是站在珠泫那一边来教训你，否则难免都会给人家一种我们俩联起手来欺负人的感觉。你真的认为那样的场面会比现在的情况更好吗？”
然后林允儿就没话说了。
她总不能跟林深时说，让他真就去帮裴珠泫来对付自己。这种话从本心上，林允儿说不出来，她也知道林深时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今天的这场情侣拌嘴，又以她的失败而告终。
但老实说，比起往常说不过林深时的那几次，林允儿今晚即便是被男人说得哑口无言，心情也格外美好。
她装模作样地拿起那只其实没剩多少水的杯子，喝着，同时用目光偷瞄坐在她对面的男人，注意力忽然转回到了前头的一句话上。
“你刚刚说自己生气是因为我把艾琳给牵扯进来，也就是说，你真的生气了？”
正在低头看手机的林深时不轻不重地应了声鼻音。
林允儿偷偷看了看后面，往前凑近了些，可怜兮兮地盯住他，小声说：“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不好。”
林允儿一鼓嘴，“为什么？”
“至少要等一个晚上才能和好吧？”林深时放下手机，抬头向她看来，一本正经，“不然这样不就显得我这个人太容易哄了？”
林允儿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似的同他对视，紧接着嘴里就没控制住地冒出声“噗哧”的笑声。
她连忙用手捂住嘴，用余光心虚地去留意周围那群hart广告的职员，同时努力抿住唇角地看着自己男朋友说：“你从谁哪里学来这样的话？你是女孩子吗？”
“凭什么男人就不能耍脾气？”
“当然能啊，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
面对林深时坦然自若的神情，有点卡壳的林允儿在张开嘴愣了两秒后就猛地肃容正色，用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说：“但是你是我的男朋友啊，非常完美的林深时大人。两个人里只要有一个人会耍脾气不就够了？作为完美的男亲，你当然会时时刻刻化身为理性派来督促我，还有包容我，不是吗？”
等林允儿把这番话说完后，她就绷着脸地看到了林深时正一脸平静盯着自己，什么话都没说。
她立马就压不住内心的那股羞耻感，随手摘下鸭舌帽，把脸埋进双臂间，说：“很浮夸吗？”
男人看看她，嘴角不为人知地往上勾了勾，嘴里边则应了声：“嗯。”
“能不能直接忘记掉我刚刚说的话？”
“不行。”
“为什么？”
“这不是你第一次夸我吗？以女朋友的身份。”说完这话后，林深时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虽然是浮夸了点。”
“啊，真是！”
林允儿攥紧双手，面色泛红地抬起头来看他，脸上却不是恼羞成怒的表情，而是单纯的害羞，害羞到连耳朵尖都发红、发烫的程度。
说一下双林目前的感情现状
本来这事之前12集的时候就想说一嘴，后来给忘了。刚好昨天有人提起来，今天就顺便说一说。
首先告知下大家最关心的事，昨天的更新已更正，今天没补更。之后大概的补更规律就是每周末我会抽出一天来补一更，要么是周六要么是周天。
其次，言归正传，我昨天看到有书友提出，林大树和允儿的感情应该还不至于到现在这种程度的疑问。
实际上在此之前，也有人提出一个问题就是，双林真的那么快就爱上了吗？林深时这么直接地表白会不会太过突然了点？
今天我就在这里解答一下这两个问题，其实也可以整合成一个问题，那就是双林的感情发展是否合理。
我在这里先给出一个结论，即林深时和允儿的感情发展可以说是合理，也可以说是不合理。
合理的地方在于，他们俩之间相处有体现出很多普通恋爱关系里的情况，不合理的地方则在于，他们俩在成为情侣之前的关系本身就不太合理。
我带大家回头整理一下时间线，允儿和林深时相识的时间算上他们通过手机联系的那段日子，实际上也有好几个月了。
不要说成年人很少会把感情寄托在虚拟的网络交际上，只要是人，与别人有所沟通和交流的时候，多多少少都会付出点个人感情。
如果允儿和林深时仅仅是因为一个因缘际会的巧合而联系上，他们俩当然不至于发展成后面那样的关系，但凑巧的是，促成他们俩相识的原因实在太特殊了。
连带他们看待彼此的眼光也很特殊，他们完全无法把对方单纯当成一个普通的“网友”来看待。
关于这一点，最初可能无论是林深时还是允儿，他们俩都没有意识到。
不简单的相识也注定了这段关系会有不那么简单的走向与发展。
我可以说允儿和林深时对彼此生出好感是一个慢慢积累的过程，那不是某个节点，而是两个人在相处的过程中，自然而然积累下来的喜欢，然后这份喜欢在达到某个浓度或者经由谁的提点之后，被他们惊觉，感情已经发生了质变。
我想，在现实当中，哪怕是普通男女那样紧密地联系上几个月后，没准也会互相生出好感，更别说他们双方在现实里的条件都相当不错。
这就是两个人喜欢上对方的原因。
它事实上是一个很自然的发展轨迹。
而之所以有部分人感到突兀，我想可能是由于允儿和林深时性格的缘故。
允儿因为职业的原因，她习惯了不会在别人面前很直白地表现出内心的真实想法，而且日常的忙碌以及三神奶奶的奇异等等因素，让她也没有哪一刻可以清闲下来，好好去想一想她对林深时的感觉，所以直到好感上升成真正的喜欢后，她才恍然地发觉这一切。
至于林深时，我想我也不用多说，他是一个比较内敛的人，不会去露骨地表达情感，但我在他和允儿前面接触的那几次里其实也写出了点痕迹。
林深时对允儿抱有好感，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有。
然后就是告白，其实在那一天晚上，允儿并没有想要林深时向她直接告白，她原本只是希望林深时能够稍微回应一下，让她不至于认为只有自己在悸动而已。
所以她也没想到，林深时会那样直接而大胆地向她示爱。
至于说林深时会告白的原因，我在12集也解释很多了，这里再补充一点，那就是我以前曾经提到过，林深时是直进男的类型。
他也许在做事之前会考虑方方面面，以求周全，但一旦下定心意后，他处理事情的手法就会干脆而果断。
既然喜欢，为什么不试试在一起？
这就是他的想法。
接着，把话题转到昨天的那个问题上。
林深时和允儿谈恋爱还不到半个月时间，他们俩真的应该那样“如胶似漆”吗？
我的回答，这其实是非常正常的情况。
因为双林目前在书里面的互动也不少，我就先把那些行为统一称呼成“秀恩爱”。
那么问题的关键就在于，以双林目前的进度，他们像昨天那样秀恩爱，是否合理？
老实说，别说是像林深时和林允儿这样已经告白在一起的人，这种秀恩爱的行为即便放在还处在暧昧期的男女中间也是时常发生的情况。
我一直认为，人的感情不能光靠言语上的示爱来体现，身体实际做出的行动远比口头上千百句我爱你要实际得多。
说句挺煞风景的话，允儿和林深时现在的感情（即特指恋爱关系，不是指两个人的交情）还没有大家认为的那样深厚。
林深时在文中说过的那些话，别说谈恋爱之后了，你在谈恋爱之前，暧昧的男女之间也可以这么互撩。
我这些话的意思就是，大家不能光看文中的那些甜言蜜语来判断两个人的关系是否浓厚，要看行为、要看各方面的小细节。
例如我昨天在章节里提到一个细节，在允儿调皮之后，林深时真的把那几片味道肯定不好的烤肉拿到自己碗里，这才是真正体现出感情的细节。
只不过这种细节其实也不是很纯粹。
因为不管是林深时还是允儿，他们俩在现实中就是很好的人。
好的人在恋爱的关系里，也常常能做出好的行为来，但这个和他们个人的性格、品行有关，也不能单纯作为判断他们俩关系的依据。
所以说，要看一对情侣的感情深浅，需要参考的因素太多了。
文中表现出来的东西，可能都是很表面的情况，大家要判断双林的感情，需要再往后看，有了充分的根据之后，才能得出结论。
恋爱是件很复杂的事，有的人可能谈了好几次也没谈明白。
我只能说，我是在我自己认为相对合理的情况下作出那些描写。
换个角度来想想，如果我现在写双林之间相处还相敬如宾，甚至带着点朋友转换成恋爱的淡淡尴尬，大家认为这样写就合理吗？
在恋爱的初期，要么就是生涩中带着尴尬，要么就是炽热的感觉，基本没有中间过渡的阶段，真情淡如水纵然真的有，也是只在老夫老妻之间才会出现的状况了。
13、三角关系？
从林允儿离开后，林深时就开始承受李正尧意味深长的眼光。
那眼神里所包含的东西自然不光是调侃，也有迟来的惊讶与感慨。
虽然事前早就知道，但直到今晚亲眼看见为止，李正尧才真正地感受到这个事实：老林居然真的谈恋爱了，对象还是国外的大明星！
许许多多的话在他肚子里绕来绕去，攀升到喉间又被压了回去，最终他侧头发愣般盯着林深时看了一会儿，没由来就低笑出声来。
手里的酒杯凑过去，两个人熟练地碰了碰杯，李正尧总算开口问了两句：“怎么不去送送？好歹人家女生主动来找你，她还是明星，顶的压力比你大多了。”
话是这么说，他在说这话的时候却有点笑得合不拢嘴，大抵是那种婆家人看新儿媳，横竖都满意的感觉。
当然没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且先不说林允儿是让林深时这棵几百年不开窍的铁树开花，算得上功德无量，人家女孩的自身条件也是非常出挑和优秀，纵然这外国人的身份有些棘手，但作为朋友和半个家人，李正尧对林深时的这段恋情确实是说不出任何的反对意见来。
“你这话是说笑还是认真？送也就送到门口而已，再多的路走不出去，过于殷勤又太惹眼，索性点到为止就好。”林深时平静地回答。
李正尧笑笑说：“我就是在奇怪，小情侣刚恋爱不久，正是你侬我侬的时候。难不成你在谈恋爱的时候也能那么理智？但据我观察也不像啊。”
刚才他在后面也都看见了。
两人尽管背对着众人，看不大清楚互动和说话时的表情，但李正尧多多少少还是看出了那股子在空气里荡漾的温馨感，或者说，粉红气息。
这也是他帮忙稳住梁恩彩和奉伽绮等人的理由，中途甚至连宋光日和金尚植这俩大老爷们都不识趣地想去给林深时和林允儿敬杯酒，气得他头疼，忙拉住两人，一番糊弄才算了事。
没瞧见人两个气氛正好吗？年轻男女坐在一桌聊聊天、喝喝酒，周围的人没事总凑过去干嘛？
“你今晚可欠我人情。”送酒杯到嘴边抿了一口，李正尧的神色在店内橘红的灯光里显得既无奈又莞尔。
“嗯，我知道。”林深时点点头。
他自然不是没注意到店里其他人的动静，有几次他也想主动起身去应付一下，然而每当他要站起来时，目光总会不由自主地看向坐在对面的林允儿，看着她把筷子叼在嘴里、直勾勾盯住炉上烤肉的馋相，看着她注意到自己的视线后，连忙抬脸露出的那一抹不好意思的害羞笑容，还看着她瞧着自己，那眼里隐约折射的晶亮光泽……然后，他就把这事给忘在脑后了。
“我现在是真羡慕你了，老林。”
几杯酒下肚，再加上前面的量，李正尧的说话也带上了醉意。
“事业有成不说，还有了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以你现在的年纪来说，好像已经达到人生巅峰了？”
以往面对这样的话，林深时基本上是一概不应，可是今天听到李正尧这番话后，他却一反常态地颔首应了下来，说：“嗯，好像是这样没错。”
略眯着眼的李正尧用一只手搭住下巴，转过头诧异地瞧瞧他，“今天怎么转性了？”
“其他的事我不知道，但我女朋友确实漂亮。所以你这话没错。”
李正尧冲他眨了几下眼睛，醉意上涌的面庞看上去泛着懵然。
不过片刻后，又是声低低的压不住的笑在两个人之间响起。
猛地吸了吸鼻子，李正尧回过头去，一边举杯喝酒，一边不客气地评价了句：“宠妻狂魔！”
旁边的林深时皮笑肉不笑地吐出个词来回应：“半斤八两。”
旋即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转头望向了背后和奉伽绮一块喝倒，正披着李正尧的外套趴在烤肉店桌上呼呼大睡的梁恩彩。
两个男人的脸上都不禁流露出了笑意。
只是导致他们露出笑容的人并不相同，李正尧是因为眼前人，林深时则是因为此时藏在他心里的那个人。
“啊嘟！”
放在桌上的手机振动了下。
李正尧很没皮没脸地想凑过来，林深时懒得和他多说，直接拿着手机起身去了店内的角落里。
【马鹿小姐：我到家啦!】后面跟了个喜气洋洋的雀跃表情。
林深时嘴边的笑意不觉加深了几分，他打字回复：【回到家就快点睡吧】
一个乖乖点头的卡通表情被发了过来，但没过两秒，他手机屏幕上又跳出了个飞快摇头的表情。
【马鹿小姐：不想睡】
一句没什么特别却似乎夹带了某种特殊情绪的话被林允儿发了过来。
隔着屏幕，林深时好像又看见了那双清澈又好看的眸子，正满怀期待地注视自己。
他以前从未认为过有谁的眼睛多么漂亮或多么特别，所以他也从来没意识到，原来是当一个人在他眼里变得特别之后，她的一切在自己看来才会那样独一无二。
今天晚上的共处和酒精催发之下生出的情愫在他们俩的胸腔里涌动，炙热着他们的内心，仿佛有种讲不清楚的冲动正在酝酿。
林深时没经历过类似的情况，但他也知道今晚他和林允儿恐怕不适合再多聊下去。
无论是从哪个方面来讲。
因此他只能发出去一句让处于另一端的林允儿大失所望的回复。
【林树先生：现在不适合通话，聚餐马上就要结束了】
她趴在自家的床上嘟起嘴，不甘心地发消息问：【一点点时间都没有?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林树先生：刚刚不是听过了吗?】
【马鹿小姐：谁会对自己男朋友的声音感到腻烦?!!!】后面还特意加上了个表示震惊的表情。
林深时见况失笑，想了想就温言回复说：【时间不早了.你明天不是还要工作吗?】
【马鹿小姐：我要听到你的声音才能睡得好!】
【林树先生：是吗?那你前二十几年怎么没有这个毛病?】
【马鹿小姐：前二十几年还没遇到你嘛.以后就拜托了，林先生~~】
14、父母与子女战争的开端
面对金明京投过来的好奇眼神，林允儿不想其他人注意到她们俩这边，索性说出了部分的实话：“我其实是因为朋友的事。”
“朋友的事？”
“嗯，hart广告的林本部长，欧尼你应该也知道吧？”
金明京愣了一下，旋即就笑了，“怎么可能不知道？还有，现在不是林本部长了，应该称呼为‘林理事’才对！”
林允儿被这么一提醒，也才想起来自家男朋友的这层身份。她莫名抿了抿唇角，继续若无其事地说：“总之，欧尼你也知道我和他的私交不错……事实上，我和他两个人应该已经算是很好的朋友了。”
听到这话后，金明京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从以前的一些事情上，她不是没看出来林允儿所说这件事的痕迹，只是没想到林允儿有一天会当着她的面“如实交代”。
“所以，这事和林理事有关？”金明京忍不住上心起来，凑近到了林允儿的身边。
自从林深时成为sm公司理事以来就非常低调，几乎没在公司内部露过面，别说是中低层的人员，听说连理事会的成员都没见过他几次。
这位年轻又优秀的外国男士似乎只把自己加入sm的举动当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门心思地专注于他个人的本职工作上。
也就是公司的人陪同艺人去hart广告的时候能偶尔瞥见他一两眼，还不敢近距离去看，只能远远地偷拍上几张模糊的照片，发到公司职员内部的群聊里。
这样的行事作风自然导致了sm公司的员工对于林深时日益浓郁的好奇心。
金明京也不例外。
她既疑惑于林深时是怎么拿到那么多的公司股份，又和别人一样在暗暗揣测林深时和公司高层之间的关系。
因此一听林允儿提到林深时，她整个人都有了精神。
娱乐公司的职员也丝毫不缺乏八卦的心态，光是瞧一瞧金明京的表情，林允儿就能大致猜到这姐姐此时内心的想法。
她有些哭笑不得，但面上毫无显露，很快就编好了一套说辞，来糊弄金明京。
“我听深时说，他最近好像因为一些原因，好像要和集团内部某位高层的女儿相亲。这件事还挺让他感到苦恼，我本来想问问详情，他又不肯跟我说。所以我就想私底下问问看。”
等说完话后，林允儿又在心里面自我审视了一番，确定她的说法没露出什么破绽来。
朋友间的关心和打探是常有的事，共事多年，金明京也相当熟悉林允儿私下里温柔的性格，很多的事她总会为身边的人默默地去做。
虽然林允儿忽然间多出了个年纪相近的异性好友，有点叫人在意，但金明京也没去多想别的方面。
她先是打趣地看看林允儿说：“居然直接叫名字？看来两个人的关系确实不一般啊。”随后就补充道：“这样一听，其实也是好事吧？虽然林理事自己不太愿意，但据我了解，那位小姐的条件的确很不错。没准两个人正式接触之后，林理事的想法就会改变呢？”
“我们都还没确定那个人一定就是那位诗京小姐呢，欧尼你现在下结论会不会太早了？”林允儿到底没控制住地表现出了点不满的意思。
金明京奇怪地瞅了她一眼，说：“既然你这么在意，干脆你还是直接问问林理事吧？反正也不是什么一定要保密的事情。”
如果他愿意告诉我，我现在还需要坐在这里苦恼吗？
林允儿很想按照金明京所说的办法，打电话给林深时问个清楚。
两个人恋爱关系的加深所带来的其中一个影响就是，她这些天以来越来越想知道林深时口中的那个麻烦是怎么一回事。
她更想知道，那个她还没蒙面或者说已经见过面的竞争对手究竟是谁！
说是“情敌”，自然不大准确，林允儿目前也不了解情况，不能笃定地进行判断，所以只能用“竞争对手”这个词来形容。
林深时不想她过多留心这事情，林允儿早就明白这一点，她也很清楚自家男朋友估计是有不能对她说的难言之隐。
可就是这种难言之隐让她十分在乎。
她其实不一定是关心这件事或所谓的竞争对手，但她很关心林深时这个人。
她想知道是什么样的问题，导致了她男朋友有话不能对她说。
“好了。什么朋友的事、八卦的事，咱们先放到一边去。”
金明京并未看出林允儿脑海中正思绪翻涌，她看了看时间就一拍手，转头对待机室里的其余工作人员说：“马上就倒计时了，抓紧时间，孩子们要上舞台了。”
“是！”
待机室里响起整齐的应是声，里面也包含了林允儿的声音，带着思索和一丝无人察觉到的忧心。
……
正在林允儿那边准备回归舞台的时候，林深时这边在公司里也迎接来了一场他等待已久的视频会议。
参与会议的人只有两个，他，以及在视频另一头的静淑。
“终于要开始了？一周的时间，我还以为夫人您要反悔呢。”
“我从来不做自己会后悔的决定。”
“是吗？”
“你现在不应该来问我，而应该祈祷，我们俩的合作不会成为我这辈子第一个后悔的决定。”
在林深时的面前，静淑还是试图摆出一副威严而冷漠的面孔。
可惜她过去和林深时寥寥的几次接触好像就已经彻底暴露了她自身的某些特点，以至于林深时哪怕听到她气场十足的话后，反应依然是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应了声是。
攥住钢笔的手不由暗自握紧，静淑这会儿就后悔起刚才金东美询问她的时候，她就该同意让金东美代她和林深时联系的建议。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这孩子，她的心情总是莫名的轻松，又总是那么不愉快。
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这样的念头在静淑的脑中短暂地闪过，她微微蹙眉地看了眼视频画面里坐在办公椅上的这个年轻人。
老实说，从眉宇间，她找不出很多与那人相似的地方，偏偏那副平静的神态，简直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令人讨厌。
“您现在，不会是看着我想到我爸了吧？”
静淑的目光略有恍惚，旋即回过神来，镇定地否认说：“我只是在考虑该怎么跟你说明一下，你接下来会面对的事情。”
“是吗？”
一句似曾相识的回应从视频中传过来，越发让静淑确认自己内心的感受这孩子真讨人厌。
15、家长打孩子，老婆疼老公
强者对弱者的出手往往会根据情况的不同而被界定，有的人是不想徒生枝节或毫不在乎，有的人是懂得审时度势，还有的人纯粹就是不要脸面。
不过林深时认为他现在的处境和绝大多数人的遭遇都不相同。
在hanshin集团内部很多不知情的人看来，他们有些难以理解李溪午的这番动静。
哪怕林深时真是投靠到了静淑那边，李溪午选择在第一时间正面发难的行为也未免太过没有风度。
当然，他们并不关心林深时到头来是不是真会被贬落尘埃，他们在意的是李溪午此举的心思。另外，在一些自视很高的人眼里，李溪午这位层次远比他们还要高的人做出这种毫无城府的失仪之举，似乎也连累了他们跟着掉档次。
只有少部分知晓内情的人才会明白，作为hanshin集团代表理事的李溪午自然不会以这样的方式来处理一个区区的子公司本部长，但如果对象是林深时的话，状况就截然不同了。
强者对弱者出手还有第四种的结论，那就叫“家长打孩子”。
……
“你让人去人事部把命令拦下来，直接用我的名义。”
“嗯。还有我之前交代你的那件事，可以做了。”
“如果他有任何疑问，让他打电话给我。”
只有两个人参与的视频会议里，静淑当着林深时的面轻描淡写地解决掉了一个对于他来说原本应该算是很大危机的问题。
放下话筒后，这位年过五十依旧保养很好的中年女人就抱起手靠在办公椅柔软的靠背上，注视电脑屏幕上的林深时说：“你现在应该明白了，你最大的优势是你父亲，但你最大的劣势也是这个。”
刚刚才经历了一场内心风波的林深时苦笑地点点头：“我本来还以为他多少会有点气度。”
“气度那是对外人。”静淑不客气地说，“如果你们毫不相干，他还不至于没皮没脸地对你下狠手，但你是他儿子！我要说他没盯着你，你自己信吗？”
“从我和你开始坐下来谈话的时候，他那边就收到消息了？”林深时终于想明白静淑为什么那么笃定李溪午会在方才的时候有所动作。
因为在他真正开始接触静淑的那一刻，他就等于是彻底进入了李溪午的警戒范围。
“这还只是开始。你加入这个局，那就意味着今后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我清楚那人的脾气，今天的事只是一次尝试，或者说，问候。不过他未必真的没有采用雷霆手段将你清扫出场的打算。你是他的弱点，他不会喜欢你暴露在太多人的目光下。”
静淑说到这里就摇了摇头。
“他和我父亲相处了很多年，翁婿间的关系即便是我也看不透，但他从我父亲身上的确学到了不少东西。比如说……对待子女的方法。我父亲对付不听话的孩子，向来不懂什么柔情。你要反抗，他就用巴掌来扇你，你受不住这巴掌，那就乖乖挨打，然后站到旁边去，你要是能受得住，他倒也会认可你这脾气。”
林深时笑了一声，不明意味地说：“我爸不会这样。”
视频里的静淑抬头和他对视一眼，然后表示认同地说：“对，他骨子里比我阿爸还霸道。你和他之间，一旦挑起战争，只有一方输了才能结束。”
听到这话后，林深时就沉默了下来。
“怎么？怕了？”静淑平静地问。
“那应该称之为‘担心’才对。”林深时居然也坦诚了心里面的想法，“父母在孩子面前终究是有天然的优势。这点连我也不能例外。”
静淑闻言却也露出了一抹不明显的浅笑，她唇角微勾，低下头翻开面前的文件夹说：“有自知之明总是好事，盲目地往前，没准过不了两天真会被你父亲一巴掌拍得不知东西。”
“那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林深时很有充当手下人的自觉。他知道他和静淑等人相比起来依然稚嫩得很，从今天起他就该摒弃以往那副孤军奋战的处事态度了。
“接下来？接下来就等呗。”
成为自己人后，静淑对林深时说话也总算放开了架子。她一边低头处理工作，一边嘴里意味深长地说：“目前你在我父亲眼里，谁也说不准他老人家的想法。”
林深时会意，“我们先做准备虽然会减少很多的麻烦，但是不够安静？”
静淑抽空向林深时投来一个充满赞赏的眼神，往常那张不显露人情味的成熟面庞好像也冰霜消融一般，泛起了几分温和的笑意。
“你的身份毕竟有点敏感，我父亲的态度不明，他老人家不一定希望你暴露在世人眼里，所以，在得到他老人家的认同之前，我们要做的事就是尽量安静，然后，以静制动。”
林深时思索着问：“那如果老人家迟迟不表态呢？”
别说到了那位子的人不会优柔寡断，果决自然是有，但现如今hanshin集团会形成所谓“双王对峙”的局面，也是缘于那位会长的踌躇不决。
若是时间往后拖，留给林深时的机会也就会越来越小。距离人选敲定没准只剩下几个月，他要争过别人，必须要充分展现出自我的价值才行。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好了，我阿爸的目光在你身上早就停留多时了，可能他老人家现在心里面就有所决定了。”
“那么那位还在等什么？否定还是肯定，无论是怎样的结果对他来说应该都没差别。”
“你说他在等什么？”
静淑停下书写的钢笔，抬头看来，恰在这时，她桌上的座机也响了起来。
她看了看林深时，头也不转地拿起座机的话筒搁到耳边。
“嗯……”
“处理完了？”
“好，知道了。”
几句简单的对话后，林深时就见静淑放下话筒，同时对他淡然地说了一句：“从今天起，你就是hart的唯一领导人了。”
林深时愣了愣，旋即想到了什么，皱起眉头问：“您对诗京下手了？”
“不是下手，只是比赛之前，整理一下而已。本来她就是名义上替你站到hart的台前，既然现在你自己要站出来，她就老老实实地回去管综贸，这有什么问题吗？”
“我现在感觉您确实和我父亲很般配。”林深时神色古怪地说。
静淑也不生气，看着他说：“你是认为我太小气了？你应该知道，她现在是站在了我们的对立面，对待敌人你应该留情吗？她自己事前应该也清楚会有这样的后果。”
“我感觉您和她之间，应该不能只用立场来划分关系吧？”
“我倒是没想到，你们俩才接触一段时间，感情就已经变得不错了？不如你再考虑考虑？和诗京结婚的提议。”
林深时还想再说什么，手机就先后收到了两条新消息。
他拿起手机一看，微微怔然。
16、其实是嫂子和小姑子
首尔banyantreeclub＆spa的户外游泳池oasis边上，火热的演出正伴随暮色的降临而走向落下帷幕的尾声。
“那么，以前是，现在也是少女时代！最后要再向大家打个招呼吗？”
“噢，当然了。”
“哈哈，好，那么，现在是”
“少女时代！”
“谢谢！”
“sone最棒！”
“谢谢大家！”
“partytime~~”
在现场以及正在观看网络同步直播的观众注目下，露天舞台上的那八道窈窕身影在主持人的带领下，齐声清脆地喊出了那句已经快要有八年历史的响亮口号。
结束的舞乐随之响起，在全场的欢腾声中，林允儿和身边的成员们一起保持微笑地向舞台下方的粉丝们挥手致意，神情间却又有些隐约的恍惚。
“允儿？还愣着干嘛？下班啦！”几个人依次从舞台侧边走下去的时候，排在林允儿后面的tiffany奇怪地歪头拍拍她的肩膀。
“哦，欧尼。”林允儿回过神来，转过头来对她笑了笑，“我忽然想到了点别的事情。”
“别的事情？说起来之前彩排的时候我就发现你好像一直拿着手机，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两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也跟上其他成员走下舞台，在安保人员和助理、经纪人的护送下走向保姆车停放的方向。
“也没什么。可能是担心今天回归的成绩吧？”林允儿又状若无事地露出一个温婉的微笑。
tiffany眯起眼来瞅她，表情有点古怪。
“怎么了？”林允儿疑惑眨眼。
“我每次都感觉允儿你这样笑的时候最漂亮，怎么说呢？可以感受到一种很温柔动人的感觉？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总觉得你心里面似乎藏了什么事情。”
林允儿微怔，而后笑容不变地说：“欧尼你什么时候这么敏锐了？”
“大家不都一样？”接过旁边助理递来的外套，tiffany披上后就侧过头来看她，那双戴有美瞳的大眼睛里折射的光泽莫名让人生出点心虚的感觉，“可能不是我太敏锐了，而是允儿你表现太明显了。”
“有吗？”
tiffany和她对视了几秒，然后就忽然摆出那副众人熟悉的可爱笑脸，蹦蹦跳跳地往前走去，头也不回地说：“哎，要是真没事那就行啦！”
林允儿在后面看着她追上已经走到前面去的金泰妍，见两个人手挽住手，耳边听到了粉丝们如潮水般涌来的欢呼声和尖叫声，心里面就莫名响起了一声挺奇怪的叹息。
她仍然没忘记艺人的本职工作，同其他的成员一路笑着向今天到场来为她们应援的粉丝们挥手告别，直到坐上保姆车后，车门一拉，将车内与车外的世界相隔离，她才往后靠在车座上，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
暂时没去理会成员们兴奋劲儿没退的交谈，她独自坐在车窗边，低头默默地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点进kakao的聊天界面里。
她没有收到新的留言，手机屏幕上的对话除去她和男人互发的那几句消息后，最新一条的消息就是她含带失望地给男人发去的那条结束两人对话的信息。
到头来，林深时也没答应她在回归舞台结束后两个人私下见一面的事。
林允儿知道林深时是在为她考虑，另一方面，这个聪明的家伙大概也猜到了自己会突然联系他的原因。
然而理智上虽然明白，林允儿也不是非要去见林深时，但她心里面依然有点郁结，或者说气闷。
男人难道都是这样吗？什么问题都喜欢一个人来承担，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为什么还要谈恋爱和结婚？两个人在一起不应该就要携手共进，共同承担彼此的困难吗？
前不久才教过林深时这一道理的林允儿在事后想一想，甚至有种气得牙痒痒的感觉。
她很想直接打电话给林深时，告诉他，要真不想她担心，那就应该向她讲明一切才对，像现在这样两个人都闷着头不吭声的状态，连带她也心情不好了。
“孩子们，咱们先在这里下车一趟。”
分别载有少女时代八名成员的两辆保姆车刚开动不久就奇怪地停下，经纪人金明京对几人正色交代说：“刚刚收到公司那边的消息，韩信航空的社长正好在附近，听说我们在这里办回归舞台就想和你们见见面。因为允儿的事，公司之后可能会和韩信航空加深进一步的合作，大家等下去见见就好。”
听完金明京的话后，少女时代的成员自然都把目光放到了林允儿的身上，不过林允儿自身也在奇怪。
她对韩信航空的了解目前其实还不多，之前签约的时候倒是见过一次这位社长，但当时对方貌似很忙，压根没在签约会议上停留多长时间就匆匆离开，在林允儿看来，他似乎不怎么喜欢她这个公司的新代言人。
没想到，今天却主动提出问候？
这个疑问直到林允儿亲眼见到佑元后也没能解开。
问候的场面相当简单，两边人就是碰了碰面，除了还穿着舞台装束多少让少女时代的成员们感到不自在以外，整个过程倒是没什么出奇之处，正如这次碰面的名义一样，仿佛真的仅仅是个问候而已。
可是在即将分开前，这名身材不高、面相黑瘦但气场不俗的中年男人却说出了一句吸引住林允儿注意力的话来。
“我听说，允儿小姐你和深时是好朋友？”
林允儿面露惊讶，旋即比较小心地点了下头说：“对……我和他是挺要好的朋友。”
“是吗？”佑元脸上笑意浓郁的表情看上去依旧很和善，“那看来今后我们韩信确实要和允儿小姐你好好合作了。”
“哦，你可能还不知道？我外甥女，诗京，她和深时两个人马上就要结婚，促成这婚事的人还是我妹妹和妹夫……”
后面的话，林允儿就没怎么听清楚了。
她下意识攥紧了双手，目光定定地盯住佑元皱纹加深的笑脸，思绪似乎变得空白起来。
……
“你今天不和你的小女友见面，跑来请我吃饭真没问题吗？”
“我今天为什么要和她见面？”
氛围舒适典雅的西餐厅里，正在用刀叉切肉的诗京听到林深时的反问后就瞧了他一眼，眼神不怎么友善。
“连我都知道少女时代组合今天会举办回归舞台，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件事？”
坐在她对面的林深时平静地放下红酒杯，说：“所以呢？”
“所以你就一点表示都没有？”诗京很英气地挑了挑纤眉，随即感慨地摇摇头，“看来和你谈恋爱确实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放心，你不会体验到的。”
“那可不一定。”
手中的餐刀停了下来，林深时若有所思地抬头看去，嘴里说：“你还真想和我结婚？”
“我不是早跟你说过自己的想法了？”诗京没理会他的目光，举止优雅地吃着盘里的菜，“我怎么想不重要，因为我们的意愿决定不了事情最后的结局。你不想和我结婚，到头来你还不是陷在我偶妈手里了？”
“我会把我和副会长之间的关系称之为‘合作’。”
“合作？”诗京没什么形象地嗤笑一声，也就是在林深时的面前，她才会做出这样失礼的行为来，“我偶妈只是把你当成一枚棋子而已。这就像是下国际象棋一样，她想看看你这枚‘兵’，有没有‘兵升变’，成制胜一手的机会。”
“目的一致就行。”林深时淡淡地说，“和她合作，代价我能接受。”
喝了口红酒的诗京蹙眉看看他，旋即放下酒杯，用旁边的温毛巾擦擦手说：“我看你今天也不像是来找我和谈或者谋求某种目的的，你没事忽然约我吃饭到底是想干嘛？”
“算是补偿吧。”
“补偿？”
诗京的眉头收得更紧，这不是一个她喜欢的用词。
“嗯。”林深时也喝了口酒，点点头后看向她，目光平淡，“因为我的缘故，因为我爸的缘故，你现在的处境不是比我还要糟糕吗？”
诗京攥起手抿了抿嘴，她冷脸对林深时说：“你应该知道我不喜欢听到这样的话。”
“为什么？因为这样会让你显得有些可怜？”林深时毫无所察般继续往下说。
“林深时！”
“这好像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诗京愣了愣，神色变得有点局促。
不等她有所反应，林深时就拿起边上的那瓶红酒给她重新倒了一杯，嘴里说：“不管你是不喜欢也好、不适应也好，从今天起，我们俩大概也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办法像现在这样坐下来聊一聊了。所以现在你还是乖乖闭上嘴，好好吃我请你的这顿饭就行了。”
“哼，现在平级了就敢在我面前嚣张了？”
“难道你之前发给我那条消息的时候，心里面不是潜意识地希望我能安慰你吗？因为现在在这世上，也只有我能安慰你了。”
诗京张了张嘴，倏地沉默下来。
“哦，对了，还有。”林深时晃了晃酒杯，皱眉说，“我不太喜欢你对她的称呼。”
她？诗京微不可察地撇了下嘴，问：“那我应该怎么称呼她？”
“你自己想。”
诗京先是眨眨眼，接着在林深时直勾勾的注视下，她的脑子里好像就闪过了什么，抓着餐刀的手立马握紧。
她莫名感到有些羞赧地瞪起眼来，恶狠狠地说：“你想也别想！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叫出那个称呼！”
17、拈花惹草
自身和静淑的合作在林深时看来其实是件很麻烦的事情，无论是今天发生的事还是之前就出现过的种种迹象都让他有种逐渐步入泥潭的感觉。
这片泥潭浑浊而广大，底下不知是什么，双腿陷下去就难以拔出来，心里面难免会担忧是否还能干干净净地回到以前。
不过林深时也从不后悔他做的决定。
尽管来说，他的所作所为最初是有些迫于无奈，但事后冷静下来地想一想，他认为他的应对不能说是最好的举措，却也不算差。
被动挨打从来不是林深时的性格，如果是让静淑或金成夏等人来旁观评价的话，他们肯定会说林深时的骨子里实际上非常像他的亲生父亲。
李溪午在hanshin内部的外号被称之为“头狼”，十几年来在经营企业的过程中，所采取的手段自然温和不到哪里去。
林深时表面上是个相当温柔的人，但他的温柔并不是对所有人，面上的冷，有时候也是心里的冷。
所以，在得知林深时真和自己母亲联手的时候，诗京内心说是意外也不意外。
因为她虽然没和林深时相处多久，但她和另一个与他相似又比他成熟太多的男人共同生活了十几年。
他们俩是父子，亲父子之间就该有相似之处，笔直逼来的刀锋也要用最正面的方式去勇敢回应。
这就是这对父子间流淌在血脉中流传下来的东西。
“老实说，我还挺羡慕你。”
两人喝了大半瓶红酒后，诗京嘴里忽然就冒出了一句让林深时有点惊讶的话来。
他看看用完餐后开始自顾自喝酒的诗京，嘴边就流露出些许笑意地说：“今天怎么变得坦诚了？”
醉后的诗京白了他一眼，姿态妩媚，眼神也是真的嫌弃。
“你要不是我欧巴，换成其他身份，早在综贸的时候就会被收拾一顿了。凭什么你无拘无束，我就要顾虑那么多？”
“如果我不是你欧巴，现在被逼着和你结婚的人也未必是我。”林深时反驳了一句诗京哑口无言的话来。
她举着酒杯和他愣愣对视，之后就很明显地撇了撇红唇，咕哝说：“所以阿爸和偶妈他们也太可恶了……”
林深时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是你今天，或者说这辈子最真实的一句心里话？”
“哼，你也别高兴。”诗京对他轻哼一声，“对于我们俩之间的事，我和欧巴你的想法虽然差不多，我也不想拥有一段被安排好的婚姻，但我也早说了，有些事不是我们不想就能不做的。你接下来要面对的世界只讲究利益，这是生活在那世界里的人的共同观念，有时候连我也不例外。”
“所以如果有必要的话，你也可以违背自己的意愿嫁给我？”林深时晃晃酒杯说。
“当然！”诗京毫不犹豫地点头，“你并不知道我想追求什么，为了自己想追求的东西，牺牲在所难免。”
林深时也不再去反驳她，只是摇摇头失笑地说：“搞得好像和我结婚，你吃了多大亏一样。”
“欧巴你当然不差，事实上你的性格很对我的脾气，即便我们之间没那么多事，我们俩可能也会成为好朋友，但哪个女人会想要一个心有他属的男人来当丈夫？”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你认同我的一切想法，但你就是要帮着我爸和我还有你母亲作对？我有时候真的挺奇怪，你为什么非要选择我爸？副会长和你的关系尽管僵硬，但你们毕竟是母女，你帮她的话，不也一样会得益？”
诗京的眼里似乎闪过了道清冽的光，她的神色逐渐冷淡下来，平静地面对林深时说：“欧巴你不是也一样？父子的确是父子，母女也的确是母女，但目的的不同，导致了我们只能站在各自的对立面。”
林深时点了点头，拿起旁边的酒杯举起来。
“今天之后，彼此间恐怕就暂时不是朋友了。”
“暂时而已。结果也许很快就会出现了。”诗京也举起酒杯，同他碰了碰杯。
玻璃制成的高脚杯在半空中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将杯子里的酒水震荡开一圈圈的涟漪。
互相坐在对面的年轻男女相视一眼，然后就不约而同地笑了笑。
诗京仰起头，露出修长的脖颈，把杯子里的酒水一饮而尽后就放下酒杯说：“即便不是朋友，你当欧巴好像也不错。”
“只要不是夫妇关系就行。”林深时微笑地说。
“现在轮到你来嫌弃我了？”
“我挺喜欢你的性格，也挺喜欢你这个人，但我不喜欢和你谈恋爱。”
“果然……”
“什么？”
“我在想，我们这对兄妹之间其实还是有天然的共通点的。我很喜欢欧巴你，但要让你当我男朋友甚至是丈夫，还是免了。”
说到这里，诗京用手撑住下巴，上下瞧了瞧林深时，旋即就啧啧说道：“欧巴你的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唯独这个长相，太普通了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行了。”林深时悠然地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再说下去，这顿饭就你来结账。”
“小心眼！”
“我不仅小心眼，我还很不懂得怜香惜玉。之后如果对你下了什么狠手，你可别怪我。”
“为什么你能把这么讨人厌的话用这么淡定的语气说出来？”
“你不是第一个人这样说的人。”
两个人斗着嘴起身结账，等到走出餐厅后才发觉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看着眼前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路人，诗京抱起手沉默了一会儿就冷不丁地开口说：“最后再友情提供给你一个情报。”
林深时转过头来看她。
“今天之后，全集团的人大概都会知道你是我偶妈的人，这就代表了你和阿爸正式开战。在之前的时候，阿爸他也许还会帮你保守你那个女朋……帮你保护那一位，但在你站到我们的对立面之后，阿爸他恐怕就不会再保护她了。这件事你要先有心理准备。你要面对的人不止是我和你父亲，还有我大舅、二舅，以及集团内外的很多人。你要好好保护她。”
林深时深吸一口气，而后点点头：“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她？她现在因为你也被动地被牵扯进来，我认为这件事她有知情的权利。”
“这个我目前还不好说。”
“怎么了？”
“我在想，我应该怎么告诉她，我的家庭是怎么一回事。”
诗京面露默然，作为拥有相似经历的人，她能够体会林深时的这份心情，因此也没再多说什么。
“哦对了。”
正要向不远处路边等待自己的保镖和司机走去，诗京一转头又想起什么，回头看来问：“那个姓裴的小姑娘，裴珠泫？她又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林深时不动声色地问。
诗京认认真真地审视了他一番，最后似乎也散去了疑虑，颔首说：“没事就好。”完了，她突然又严肃起表情，用手指了指林深时说：“你可不许在外面拈花惹草，对不起人家！”
这话她是用中文说的，听到后林深时就哑然失笑。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和她好像也只见过一两次面吧？”
“你懂什么？我是不喜欢自己的哥哥到头来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诗京冲林深时小姑娘一样吐了吐舌头，旋即就一溜烟，欢快地跑回了路边的那辆黑色宾利车上。
等到车子启动，开出去一段距离后，林深时还看到车窗被降下来，一只白皙的手伸出来，对他挥动致意。
“呵。”
眼里的笑意更浓，林深时在目送诗京的车离开后就转过身去找自己的车。
结果他刚掏出车钥匙就发现自己的手机上不知何时有了条留言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18、姻缘
度过七月份的开头，比起忙碌起来的林允儿，裴珠泫倒是收获了一段难得的个人假期。
现在除去每周例行的《音乐银行》主持工作以外，她已经没有其他的行程安排。毕竟是出道尚且未满一年，连HArt广告那边配合进行的代言宣传工作也早就初步结束了。
于是，裴珠泫甚至都盘算着该不该充分利用一下公司内部分发的那些门票，去看几场演唱会放松放松自己。
最近她的身心状态是既充实又疲惫，组合里的妹妹们大多很羡慕她能找到像TheEr食品代言这样对于新人而言十分优质的资源，但没人知道，每当裴珠泫享受到这件事给她带来的好处时，她都会控制不住地想到带给她这些的那个人。
原以为前些天晚上的那次悸动只不过是因缘际会下的一时兴起而已，不用过太长时间，那份心跳的感觉或许就会被渐渐淡忘。
可是裴珠泫怎么也没料到，这几天时间过去，她反而每一天都会想起林深时。
难道是因为宿舍冰箱上那盆正开得娇艳的红玫瑰在时时刻刻地提醒着她吗？
过去的几天，每次早晨起床看见比较昨日会更鲜活一分的那盆玫瑰花，裴珠泫都会下意识想要拿出手机，但每次动作到一半时，她也会自我醒悟过来，独自站在原地出神了一会儿，摇摇头选择暂时遗忘这件事。
她还不能去联系那人，在她平复自身那股不该有的情绪之前，她不能有事没事就主动去联络他，这样会让她逐渐养成贪心的习惯，然后去渴求更多的东西。
表面上腼腆内向的裴珠泫，任谁也不会想到她柔软的外壳下是一副和林深时极为相似的理智而坚硬的内心。
不想犯错，那就干脆连犯错的苗头都要掐灭。
09年进入SM公司，好不容易以眼下的年纪出道的裴珠泫对于这个道理深有体会。
她知道林深时目前对她不过是有一定的欣赏和类似朋友的情谊，仅此而已，另一方面，通过那天晚上林允儿的种种表现来看，她也终于确定了自己之前的某个猜测。
那人是喜欢允儿欧尼的，允儿欧尼看样子也非常喜欢他。
既然如此，自己就不该再插足进去了。
心里面有了这种明悟的裴珠泫变得轻松了很多，心情却也低落了很多。
她甚至都说不清楚她内心的这份低落究竟是缘于那份尚未成形就不得不压制下去的感情，还是单纯缘于她发现了那个人喜欢允儿欧尼这一事实。
总之，心情不好，那就该找点开心的事来做。
裴珠泫不知道为什么远在大邱的妈妈会正好挑在这两天来首尔看望自己，但在意外接到妈妈的电话后，她也满心欢喜地早早去KTX站接了人。
宿舍还住着其他成员，自然不适合安排裴母，裴珠泫昨天就订好了酒店的客房，打算今天陪妈妈逛逛首尔后就带她过去住下，这趟妈妈过来，怎么也该让她老人家安心待几天再说。
一切的事宜，裴珠泫都计划得很好，可她唯独没有想到，或者说刻意遗忘了一种可能性。
也正是这种可能性，在此时此刻给她来个措手不及。
“泫儿？到底怎么了？你有工作要忙吗？”
自打走进这间咖啡厅之前，裴母就留意到了女儿的异常之处。
她坐在临窗的卡座上，目光时不时就会隐晦地投向窗户外面，似乎在街道上寻找着什么，模样有些莫名的紧张，搞得裴母都误以为自己和女儿逛个街也招来了记者，同样好奇地往店外看去。
“哦……没什么。突然间想起了点工作上的事情而已。”
听到妈妈的询问后，裴珠泫也是内心一紧。
她连忙露出笑容，低下头去貌似专心地搅动起面前的那杯咖啡，却没有要喝的意思，反而不自觉地把手缩进袖子里，还顺带用鼻子闻了一下袖子里的气味，模样既懵懂又可爱。
坐在女儿对面的裴母从面相上看也是位相当温柔的人，举止优雅。只是在看到女儿的这番小动作之后，用手拿着咖啡杯的裴母眼里似乎就晃过了一抹古怪之色。
她略微眯起眼睛，眼角的细纹使她的神态看上去有一点温婉的柔和，嘴里轻声说出去的话却让坐在她对面的裴珠泫腾地想要绷直背部。
“你不是看到了记者，那就是在街上看到什么熟人了？普通人的话顶多是公司的员工而已，没必要这个样子。艺人的话，你要么不熟悉，熟悉的话应该也不至于这么尴尬，这么说来……应该是什么男艺人？”
“偶妈……”听完妈妈条理清晰的分析后，裴珠泫既惊讶又感到愣神。
她抿了抿嘴，想要赶紧打消妈妈的疑虑，偏偏这时候她又听到裴母若有所思地说：“不对。可能不是男艺人，而单纯是因为对方是男人？一位会让你感到尴尬的异性？”
裴珠泫立马就闭口不言了。
她忽然回忆起来自己母亲的厉害之处，再讲下去没准说多错多，反正看样子她之前预见的那个画面不一定还会实现，只要她不暴露什么，事情自然会过去。
裴母大概也是看出了女儿的心思，喝着咖啡的同时瞥了她一眼，莞尔地笑笑说：“倒是提防起偶妈来了……也行，反正你也长大了。有些事你自己也懂得怎么处理。”
作为土生土长的大邱人，裴母现在说话也会不时带上大邱的口音，但在裴珠泫看来，她母亲说方言却远比她自己要好听许多。当初她来到首尔时，就因为地方口音的缘故在公司里面几乎不怎么和别人交流，直到后面习惯首尔话后才慢慢和同公司的练习生有了亲近的往来，眼下听到熟悉的乡音，心里面难免涌.asxs.别样的感慨。
她也换上了都开始生疏的大邱方言，同妈妈交流起来。
“孩子最近怎么样了？”
“还不是那个样子？想学她欧尼，但是吧，我感觉她恒心和毅力没有你强，当什么艺人很可能会吃亏，干脆还是先抓着她。”
听了妈妈的话后，裴珠泫忍不住就为妹妹说话：“我自己也没优秀到哪里去，当初决定要当艺人还不是犹豫了那么久？不然我早就该进入公司练习了。”
“你这孩子顾虑多，考虑久一点也正常。”裴母上下瞧了瞧女儿，“但你一旦决心去做了，不是就能做得很好吗？要是那丫头能像你一样，为家里做贡献，我才懒得管她呢。”
裴珠泫对此笑了笑，也不再说什么，她在母亲面前到底也是个孩子，家里的事还轮不到她来说话。
“你才刚出道，家里面前段时间虽然一下子有些困难，但也不用你一直惦记。”聊到这个话题，裴母也不由多关心了女儿几句，“有钱的话，自己就先存下来。知道你平时用度少，没什么喜欢的东西，也不喜欢乱花钱。但你将来总有用到钱的时候，特别是在首尔，买栋房子要多少钱？你以后就算退出娱乐圈也总不能再回大邱去，这些事都要好好先打算一下。”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裴珠泫才会觉得自己母亲贤淑美人的形象里多出了几分市侩又唠叨的烟火气。
老实说，她有时候很羡慕妈妈。
她总认为自己到了妈妈这个年纪，恐怕也做不到这个样子，做什么事都能冷静从容。
好在，至少和家人相处的时候，她不用去考虑那么多的事情。
今天的她是裴珠泫，不是RedVelvet组合的队长Irene。
想归这样想，等到母女俩起身结账时，裴珠泫还是在妈妈好笑的注视下抢着提前把卡递给了店员，然后戴着口罩冲她微微带着得意地一笑。
这是为人子女，裴珠泫在出道以后所获得的最大的成就感，也是她微不足道的幸福。
现下的她，只需要这样就能感到满足了。
“对了，泫儿。”
“嗯？”
“我来首尔之前听说你好像跟谁传了绯闻？”
刚走出咖啡厅的裴珠泫心里一突，紧接着她又听妈妈说：“那个什么……朴宝剑？听说是个男演员？你妹妹还挺喜欢他。”
情不自禁地暗松了口气，裴珠泫若无其事地转头对妈妈失笑说：“那是我的同事，我和他最近一起担任一档节目的主持人。”
“所以是谣传？”
“当然了！”
裴母的神情看上去有点失望，更叫裴珠泫哭笑不得。
她正要来到路边拦出租车，目光忽然扫到马路对面的一辆车，整个人的动作当即出现了微不可察的停顿。
全首尔的凯迪拉克数不胜数，但当自己看见那辆阳光下静静停靠在路边的黑色轿车后，裴珠泫的脑子里就没由来地冒出了个十分笃定的想法。
“泫儿？”
耳边传来的声音让裴珠泫回过神来，她强行收回自己的视线，车停在那边，主人也许在车上，也许就在附近，马上就会回来，裴珠泫绝对不想当着妈妈的面和他纠缠在一起。
因此她当下就要强装镇定地伸手去拦车，想要快点离开这条街道。
谁知道这时，她刚转头，眼前就是一黑，撞到某道高大的身影，她来不及去揉发酸的鼻子，赶紧就要道歉，头低下去一半时，整个人就蓦然顿住了。
她下意识猛地仰起头来，然后那双圆睁的眸子就对上了一双含杂古怪情绪的黑邃眼睛，以及装进了一张她十分熟悉的年轻脸庞。
19、粉色
其实对林深时来说，他没有第一时间回家仅仅是图个心安而已。
他和裴珠泫一直没机会测试两个人究竟要在什么样的范围内才能出现那种预见未来的现象，甚至于到底是不是一定要两个人一起才能出现这种现象，他也不能确定。
之所以没有离开，主要还是出于保险的心理。
经过林深时仔细的回忆，他觉得他看见的画面里，那位中年女士应该不是他认识的人，考虑到他每次预见未来都与裴珠泫有关，他就自然而然地想到这次的事也许与裴珠泫那边有关。
偏偏在事情发生之后，裴珠泫毫无动静，这就不免让林深时有些担心了。
他不知道裴珠泫目前在做什么，可能还在工作，于是就通过kakao给她留了言，可kakao也一直是未读的状态。
于是抱着尝试一下的心态，林深时就开车在附近的街道转了一会儿。
在事情发生以前，实际上他面对首尔夜晚更加热闹起来的街道人群，心里面已经选择放弃了，下车仅仅是为了想要买杯咖啡而已。来到首尔工作几个月，韩国人的其他习惯他没学，但倒是受到了热衷于咖啡的氛围的感染。
没想到事态又在出人意料的时刻走向了未知的发展。
关于这一点，林深时没想到，裴珠泫更没想到。
在发觉自己撞到的人居然就是林深时之后，裴珠泫来不及去感受内心那股浓郁的荒唐感以及其他那些复杂的情绪，缩在袖子里的双手一瞬间就紧张不已地攥紧起来。
在这一刻，她拿出了自身在公司练习时学到的那些表演经验，正要强行装出寻常的模样，既不能让旁边的妈妈看出异样来，也最好不要让眼前的这个男人认出自己来。
“抱歉。”
一句平平淡淡的道歉声率先响起，说出口的人却不是裴珠泫，而是站在她身前的那道高大身影。
不等裴珠泫略带惊愣地抬头看去，她就见手里提着咖啡的林深时脸色平静地越过她身边，貌似真的没认出她来……不对，裴珠泫心里面莫名生出了明悟。
她知道林深时是认出自己了，但在两人相撞的那一刻，他们各自就在心里面达成了默契的共识。
既然确定了裴珠泫没出什么意外状况，其余的事自然可以之后等线上再说。
然而，就在这个出人意料的巧合即将结束的时候，一道从旁边响起的声音却让裴珠泫一瞬间有了咬唇低下头去的想法。
“那个，您是……林本部长？”
林深时开始后悔他今天出门没戴口罩了。
他微微吸了口气，故作诧异地转过头去问：“请问您是？”刻意装作不认识是种很露怯也很不礼貌的行为，林深时大概能看出站在裴珠泫旁边的这名中年女士是她亲近的人。
尽管他不能确定这位就是他所预见画面中的那个人，但事已至此，只好先应付看看了。
“那个……”面对认识又关系陌生的人，裴母显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好，她见林深时停下脚步后就求助似的看向了边上的女儿，像是确认一样问她，“没错吧？”
裴母没明说问题，裴珠泫心里面却知道妈妈想问的内容是什么，她默默地叹口气，抬起头来勉强笑笑说：“您好，本部长。我是irene。”
“irene？”林深时也依旧保持着配合，脸上相应流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很自然地露出微笑，侧回身来说，“原来是裴小姐你？刚刚怎么没说？难道在故意躲我吗？”
裴珠泫低下头挽了挽头发，嘴里发出腼腆又尴尬的干笑声，顺带用眼角的余光故意去横妈妈，貌似在怪她多此一举。
只要是亲近的人都知道裴珠泫一贯内向，平时哪怕在街上遇到朋友都不一定敢介绍给家人认识，眼下会有如此的表现也就顺理成章了。
“您好。”与此同时，林深时也落落大方地转身向裴母低头示意，用疑惑的口气问，“那个，伯母对吗？”
裴母大概是真被两个人默契十足的表演给糊弄住，看看自家女儿那副尴尬又羞恼的模样，又看看林深时坦然自若的神态，模样也有些拘谨起来。
她来到女儿身边，同样向林深时点头示意，不好意思地笑道：“抱歉，林本部长，我是泫儿的偶妈。因为之前……在新闻上看见过你，所以一下子有点冒失了。”
听到这话后，裴珠泫就忍不住偏头瞧了瞧妈妈，抿起嘴唇，旋即又偷瞧了一眼面前的林深时，她有些担心林深时听不懂大邱的方言。
结果林深时倒是也没什么理解障碍，又很爽朗地笑了笑，有意舒缓气氛地说：“您是看到了我和裴小姐的绯闻了吧？前段时间我父母都打电话给我，他们还以为我真找到像裴小姐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呵呵，林本部长您过奖了。”听到林深时这么直白地挑开话题，母女俩都愣了愣，但很快裴母的脸上也露出了真切的笑意，当父母的自然很喜欢听到别人夸奖自家的孩子，双方第一次见面的距离感也一下子被打消了不少。
裴珠泫一边乖乖地抱着妈妈的手臂站在旁边，一边也不由多看了笑容自如的林深时两眼。
假如此时奉伽绮、李正尧等人也在场的话，他们恐怕不光是会惊讶于林深时的演技，同时还会对林深时竟然还有如此开朗的一面感到诧异。
表现出这么一面的林本部长，也许是……允儿欧尼都不曾见到过的样子？
裴珠泫被自己脑中冒出来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她忽然感觉眼下的这个场面让她的心情很奇怪，她不愿意母亲和林深时再交谈下去，扯了扯妈妈的胳膊后就敷衍一低头说：“那么，本部长，我们就先告辞了。”
“你这孩子，先等等。”
结果林深时还没开口，裴母就先一步不满地把垂着头的女儿给拽了回来。
她可能是看出了裴珠泫不怎么乐意面对林深时，所以也没固执地要停留下去，在抓住女儿后，这位很有贤淑气质的中年女士就礼貌地向林深时微躬示意说：“我听说本部长您和我女儿是朋友？那以后就希望本部长您能多多照顾她。”
林深时也略微正色，低下头说：“您放心吧，伯母。”
双方各自直起身来后，裴母又认真看了看面前这个高高大大的年轻人，脸上微笑的表情难掩住心里面的欣赏和喜爱之情。
连她自己都很诧异这个才第一次见面的年轻人为什么会这么合自己的眼缘。
她悄然瞅了瞅身边始终低头不语的女儿，若有所思。
“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哦，好的。希望以后还有机会见面。”
“下次见面一定会和伯母您好好聊一聊。”
好不容易蒙混过关，在裴母和裴珠泫的目送下，林深时松了口气转过身去。在他转身的瞬间，裴珠泫似乎隐约听到了声kakao的新消息提醒。
见男人低头拿出了手机，她好像也猛地想起了什么，一面继续装着没事的样子和妈妈走到路边拦车，一面拿出随身小拎包里放着的手机。
只要是redvelvet的粉丝都知道裴珠泫不太会摆弄智能设备，故而出道后才有了“高祖奶奶”的外号。不管这件事究竟是公司给予的人设还是确有其事，裴珠泫本人私底下的确是不怎么用手机，连kakao的消息提醒也是时常静音的状态，因为担心会给别人添麻烦，组合里的那几个年轻小丫头实在太会闹腾了。
不过今天裴珠泫就有点后悔自己的这个习惯了。
看到手机上的这几条时间较早的留言，她突然意识到她和妈妈之前安然逛街的时候，林深时却在人海茫茫的大街上担心她的安危。
没错，在看到林深时的第一时间，裴珠泫也就猜到了他会出现的主要原因。
换成是她的话，可能也会反过去担心林深时那边的情况。只是林深时终究和她是不一样的。
那个男人似乎和其他所有的人都不一样。
虽然没亲身体会过，但裴珠泫去能大致想象出要让林深时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寻找一个人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她坐在出租车的后座上，内心突如其来地涌起了一股连她自己都收敛不住的懊恼。
手指忍不住攥起，她却仿若未觉，看看手机屏幕上的那几条留言后就鼓起勇气地发了条消息。
这一回，她没选在三个人的群组里发言，而是单独给林深时发了消息。
【泫：本部长...抱歉】
没有多余的话，只是一句舒缓心情的道歉而已，这样应该不算是越界吧？裴珠泫如此想到。
只是过了一会儿，她看着依然没被阅读的消息，心里面却还是控制不住地焦虑起来。
一只手缩回袖子里，习惯性抬起来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目光仍旧紧紧盯住手机在看。
这一幕被旁边的裴母看在眼里，瞧向女儿的眼神当中又多出了几分不为外人所知的意味来。
……
裴珠泫发去的消息，林深时其实是看到了，只是他眼下暂时还没点进去而已。
他需要另一件“更紧急”的事情。
此时在他手机的屏幕上，正显示着一张刚拍摄不久的照片，拍摄者显然是专门找好了角度才拍下了这张照片，给他发过来。
而照片上的内容很简单，也有点叫人摸不着头脑。
那是一大捧被放在地板上的玫瑰花束，998朵白玫瑰，配合最中间的那朵粉色玫瑰，不用去数林深时也知道具体数目，毕竟这是他早在一周前就预约好的东西。
在照片的下方，还有两条询问的消息。
【马鹿小姐：这是什么?】
第一条的语气还挺诧异，但第二条消息就彻底暴露了主人此刻的心情。
【马鹿小姐：林先生，下次送惊喜之前能不能先和你女朋友商量一下?不过这次....也还行，我就先收下了!】消息的屁股后面，她还不忘加上一个斜眼表示浑不在意的表情。
20、La Rouge
林允儿是带了心事回家的，但她没想到家里面会有这么一个礼物在等待着她。
曺诗京之前问林深时今天为什么毫无表示的时候，林深时并没有回答她。
因为那是他和林允儿之间的事，他准备好的惊喜，只给她一个人看。
【马鹿小姐：你知道刚才为了保密，我签收之后一个人费多大劲儿才把这些花搬进家里吗?】
男人发来的回答却有些吃惊：【你一个人把那么一大捧花搬进去了?你力气多大?】在自家女友面前，林深时也有了不正经的一面。
林允儿直接发给他一个比划拳头的威胁表情，又憨又萌。
【马鹿小姐：你想死吗?】
【林树先生：说实话，今天做这些我是为了想听到称赞】
林允儿却开始不买账了，她坐在家里的沙发上，咂嘴打字说：【那你就挑好一点的礼物啊.一点创意都没有.而且这么多花我除了摆来看，还能有什么用?之后枯萎了还要收拾掉】
这条消息发出去后没多久，男人就给她发来一条新回复，等看清楚回复的内容后，林允儿差点没跳起来。
【林树先生：你......没有把花篮拆开来看过吗?】
什么啊？这是什么意思？
脑子里头一瞬间冒出很多很多的念头，胸腔里的心脏更是砰砰直跳，林允儿回头看了眼还被她摆在客厅地面上的那大捧玫瑰花，下一刻就果断放下手机，起身走了过去。
那头的林深时似乎也猜到了这情况，毫不着急，没再发来多余的消息。
然而，等到林允儿花了几分钟从中央部位开始把那朵粉色玫瑰连同周围的几圈白玫瑰都拆出来后，她却是什么都没发现。
蹲在地上深吸了一口气，林允儿攥紧拳头，穿着拖鞋的双脚极其用力地跺着走回了沙发边上，然后弯腰拿起手机，直接打了通电话过去。
没过几秒，电话便被接通，同时传来了那道故作惊讶的男声。
“允儿？你怎么会……”
“少废话！戒、不是，你藏着的礼物呢？”
电话那端静了一会儿，旋即就响起男人隐约忍着笑意的声音：“我送的礼物你不早看见了吗？”
林允儿瞪大眼睛，“你是说你没在花篮里藏东西？！”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在花篮藏东西了？”这下子，林深时干脆连那点掩饰都没懒得做，轻笑出声来，“你真的把花拆了？拆成什么样子了？拍张照片我看看，我倒是对这照片更感兴趣。”
林允儿现在感觉自己莫名像是只宠物犬，她在听自家男朋友说话的时候，甚至都觉得有那么一只大手正通过手机，隔空恶劣地揉着她的脑袋。
她磨了磨牙，皮笑肉不笑地说：“你想死吗？”一句似曾相识的话，但经过嘴说出来和用聊天软件发出去，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心态。
林深时在电话那端好笑地说：“你真的没发现吗？”
“发现什么？”手机里传来了中气十足的一句大声反问，语气委屈又可爱。
“你就没感觉……那些玫瑰花的插法不怎么专业，仔细看一看，有一些的位置还歪歪扭扭？”
听到林深时颇有意味的话后，林允儿愣神地再次回头去看地上被她拆得七零八落的花篮，脑中就蓦地闪过了什么。
她很诧异地拿着手机问：“你……这个花篮难道是你做的？”
“嗯。”林深时应了声鼻音。
“你工作不是很忙吗？而且这花，这么多，要摆好应该费了很长时间吧？”林允儿不由得抿了抿嘴唇。
“其实很简单，又没有什么花式。我特意抽了个下午做的。不过因为我坚持一个人做，所以一开始确实弄得有疏有密，不得不从头再来。”说到这里，林深时也是无奈地笑了笑，“好在，最后的完成品还行。你喜欢就好。”
“呀，”林允儿忍不住对男朋友用上了责怪的口吻，“你好不容易做完的成品，怎么可以随便让我拆掉？”
“这样不是很好吗？我这人不怎么擅长恋爱方面的事，也不知道拥有一位明星女朋友应该怎么祝贺她。想来想去，也就是送束花，顶多就是大点而已。而且，我做的花，由你来亲手拆掉，这不正是这份礼物最好的结果吗？也省了等花枯萎的时候，你再苦恼该怎么处理。”
林允儿微微蹙起眉头，脸上神色间涌动的情绪却不是生气抑或懊恼，而是一份自然而然混杂了感动的喜悦。
她偏头又看了看地面上被她拆出来的那些玫瑰花，尽管依旧保持娇艳，花瓣和花枝也难免被她刚才的拆除动作给破坏了些许，心里面就涌起了一种说不清楚的酸楚。
“怎么办？”她这时候说起话瘪了瘪嘴，就像是碰到了麻烦的小孩子在向家里的大人可怜地求助，还隐约有丝沮丧的哭腔，“我刚才太不小心了，花好像还原不回去了。”
林深时的声音依旧包裹着温柔的笑意：“还原不回去就不还原了。我刚刚不是说了？现在提前收拾掉也省了你之后麻烦。”
“但是我想好好留下这花！”林允儿提高了音量，“这是恋爱之后你第一次送我的花！”
林深时闻言就愣了愣，继而眼神柔化，愈发放轻声音地说：“没关系，花总会枯萎的。不过，在枯萎之前，我会送给你新的花。这是第一次，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次。你到时候别嫌我烦就好。”
站在家中的林允儿一下子破涕为笑，她抬起手揩了揩眼角的湿润，故意加粗嗓音地严肃说：“这可是你说的，林深时先生！你以后还要送我好多好多的花！”
“对对对……”林深时在电话那头也低笑地连连颔首，“只要你不抛弃我，我们一直都会有以后。”
一听他这话，林允儿就不高兴了。
“凭什么一定是我抛弃你？没准是你抛弃我呢？”
林深时没想到她对这话题这么敏感，无辜地眨眨眼说：“我不会抛弃你。”
“我也不会！”女孩非常郑重地说。
“那不就行了？我们约定好了？”
林允儿怔了一下，牙齿咬住了下唇，最后还是没忍住地哼着鼻音说：“你想得美……几句话就想骗我一辈子？现在你是这个样子，等过几年你要是还没变就再说吧！”
“我怎么感觉谁家的小猪被放出来了？”
“好啊你！谈恋爱之前怎么怎么夸我，现在呢？所以说，男人的话不能相信！”
“你男人的话也不能相信？”惯来在情感表达方面比较含蓄的林深时忽然大胆地反问了一句。
林允儿陷入沉默地不再吭声。
她把手机拿到眼前，抿着嘴憋了好一会儿，然后就猛地举起手机到嘴边，生怕让人听清楚一样含糊说了声“能”，紧接着飞快用手指按下了结束通话的触屏键！
“嘟，嘟……”
当听见耳边响起的挂断忙音后，林深时还愣了几秒，看看手机上显示的通话结束界面，顿时就莞尔失笑。
【林树先生：谢谢你的信任】
耳朵和脸颊都红得发烫，林允儿收到男人发来的这句调侃后下意识就想转移话题：【说起来男亲你真的太不会送礼物了.以前你就送过花，难道不能上网查一查别人家的男朋友都是怎么做的吗?】
谁知道林深时一本正经地回答她：【别人的经验是别人的，那是属于他们自己的感性，不是我的.我希望自己为你做的那些事里面全都百分百是自己的心意.】
呀，呀，呀！
林允儿侧身倒在了沙发上，整个人闭眼咬唇手脚蜷缩，激动的心跳貌似导致了她不断做着深呼吸。
林先生，你这样子让你女朋友怎么圆场？
转动方向盘停好车后，林深时才听到提示音响起，他拿起手机，收到的回复却不是文字信息，而是条语音消息。
好奇之下，他信手点开，一连串幼稚至极的哼声就传入他耳中。
“啊嘟！”
下方又有新消息跳出来。
【马鹿小姐：这是你家的小猪】后面还不情不愿般，隔了好几段的“.”，再发来个卡通小猪的表情。
林深时坐在车内的驾驶位上，抿着嘴角反反复复把这几条消息看了好几遍，最终就微笑着、包含浓浓柔情地打字发了一句话过去。
“啊嘟！”
【林树先生：作为男朋友，以后我会努力学习的，林女士.】
双手拿着手机，眼瞳里倒映出男人刚发来的这条消息，林允儿勾勾唇角，随即就放下了手机，嘴边的笑意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份思索和坚定。
她默默握紧了拳。
……
玻璃桌几上的电子钟显示出【3：29A.M.】这一时刻，黑暗的书房里，那道突然从沙发上坐起身来的娇小身影好像已经彻底融进了这个地方，毫无突兀感。
裴珠泫侧头看了看安静的四周，之后就坐在林深时家的沙发上若有所思地抱起了双腿。
◆
（第十三集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