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Mad King
御前首席剑士和铁之团团长的肉搏可是不多见的。
雷卓斯的断剑磕在赫卡里姆的枪杆上,然后在绿炎四溅中砸出一个盾击,将赫卡里姆从冲锋中掀翻在地。
他干脆扔掉了剑,一手扼住赫卡里姆的喉咙,一拳一拳干向他的脑袋。
赫卡里姆更是没闲着,四条蹄子像是擂鼓一般,轮番蹬踹在雷卓斯的胸甲上。
但他们都清楚,他们谁也奈何不了对方,无论胜负,最后什么都无法改变。
他们是被降下不死的诅咒的亡灵,只要黑雾还存在一天,那就谁奈何不了谁。
但这并不影响仇人的重逢的暴戾,他们相互唾弃着,咒骂着————在这种情况下,恶毒词汇的抒发可比刀剑更管用。
望着厮杀成一团的雷卓斯和赫卡里姆,卡莉斯塔反而放下了长矛。
她已在赫卡里姆的身上插进、拔出来无数支长矛。但都无济于事,无论是仇恨还是死亡,她都无法解决。
动静惊扰了老国王,她他低垂的眼睑打开了条缝,从赫卡里姆和莱卓斯身上扫过,最后定格在了卡莉斯塔的身上。
“卡莉……斯塔,你来了。”
老国王说的很慢,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被海水粘在一起的黑色沙砾。
卡莉斯塔却没理会她曾经的叔叔。
他很不稳定。
“她呢?我们不是找到法子了么?快把她从船上带下来……”
老国王,或者,我们可以换一个称呼。
“破败之王”
他没由来地升起一股欣喜,一种诡异的,让贾若和妮蔲都感到恶寒的欣喜。
破败之王不依不饶,他仰起脸,抓住了卡莉斯塔衣袍的的下摆,摇晃着她,恳求着她————居然像是要糖果的孩子。
卡莉斯塔没有理会这个难缠的鬼,拖着步子想要远离。但破败之王变本加厉,甚至抱住了她的脚。
“她…………希望…………一定…………”
破败之王口齿不清了起来。嘴里嘟囔的话越来越多,却也越来越令人难以理解。
“够了!”
卡莉斯塔一脚踢开了他。
这位她曾经最爱戴,最尊敬的人,看看他现在是什么模样?而这一切究竟怪谁呢?
“她死了,她烟消云散了,连做亡灵的机会也没有……但对我们而言,这也许是最大的幸福。”
卡莉斯塔抓住破败之王的领子,将他从地上薅了起来。
“就是你害得她人不人鬼不鬼,到最后跪在你面前乞求你给她解脱的,这一切难道你都忘了吗?我敬爱的、睿智的叔叔?”
卡莉斯塔摇晃着他,语气中饱含不满、怨恨,以及无可奈何的迷茫。
破败之王默默地捡起了王冠,重新带回头顶。
“卡莉斯塔,你怎么成了叛徒?”
他撑着膝盖,终于站了起来。
“你居然,还敢污蔑你的王后。”
从卡莉斯塔的话中,贾若已经能肯定这个国王就是引发破败之咒的那位破败之王。
但这个王,已经疯了。
……
……
托破败之咒和黑雾的福,岛上的所有人都获得了人类自远古以来就觊觎的东西————永生不灭。
但必须要牢记一点,这不是神迹,这是诅咒。
变化多端的黑雾是亡灵倚靠的支柱,也是折磨他们的囚笼。
就拿雷卓斯为例。
他曾经无数次度过了他临死前的一幕:他躺在血泊中,洁白的石头上流淌着鲜亮的猩红。他的剑落在身边,剑刃已经崩裂。杀害他的人们围绕他站着。四周笼罩在阴影里,但他的眼中只有她。
那是他为卡莉斯塔复仇失败,被铁之团的骑兵钉死在卡莉斯塔身边的时刻。
若非雷卓斯的意志坚如钢铁磐石,他必然早已堕入疯狂。
看看暗影岛那些绝大多的、浑浑噩噩只剩本能的亡灵吧,那都是被这无尽轮回所折磨疯的。
破败之王也一直在经历着黑雾为他编制的噩梦:他无数次的来到了大破败发生的那一天。
以为抓住了救命稻草的他来到圣泉,将亡妻的尸体放入了生命之泉。
王后复活了,却是以半生不死的活尸降临人间,她苦苦哀求国王给他解脱。
本就已经陷入疯狂的国王又被这巨大的落差狠狠击倒,他将魔法扭转。王后得到了安息,然而整个福光岛也被这危险的魔法被扭转了……
成为亡灵的国王在度过了无数个失去挚爱的日子后,他的疯狂变成了真正的癫狂(crazy→mad)。
但他与那些浑噩的灵魂有所不同。
身处破败之咒的.asxs.和生命之泉的源头,他所亡灵中力量最为强大的。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无论是理性还是本能,都在告诉贾若,眼前的场面即将失控。
他第一时间便开启了冥想,涌现的剑罡把他和妮蔲护在中央。
贾若的预感是对的。
一切攻击都是那么毫无征兆,整个海力亚就像是被巨人在地底下擂了一拳,整个地面都跳了一下。
缠斗的雷卓斯和赫卡里姆被瞬间拆散,各自在地面上被抛出去了近百米。
而那些铁之团的骑兵和更为低级的幽魂,则直接被破败之王的气息震爆,碎成了虚无。
仅仅是弹指间,贾若的剑罡就被破了,仿佛脑壳被装进了一只铜钟里,被八百个和尚轮番提着钟锤在敲钟。
眼冒金星都还是轻的,妮蔲体质不如他,那双大眼睛一下就被血丝爬满了,一口鲜血喷在了贾若的前襟。
而卡莉斯塔,正被破败之王提在手中。
他正在一截一截地捏爆她的身躯。
第十三章 死泉下的剑
滚落在地的雷卓斯见到这一幕,飞身而起,想要从破败之王的手中救下卡莉斯塔。
但雷卓斯还未行至半途,却又崩飞了出去。
至此,贾若才在时间扭曲的加持下看清了破败之王是如何攻击的:在他宽厚的披风下,延伸出数道触手,速度惊人。
只见寒光一闪,雷卓斯便被抽飞,胸腹的铠甲显眼地凹进去了一块。
触手们反射着金属光泽,棘刺嶙峋————竟是由无数残破的武器组成的。
豁了口的刀剑、弯折了的骑枪、生锈的戟头、只剩下半边的筝型盾,甚至还有板甲的护手和马蹄铁在里面。
这简直就是武器尸体的拼接物。
卡莉斯塔瘦长的身躯在破败之王的手中分崩离析,变成一缕缕消散的青烟。
破败王者发青的脸庞愈发可怖,舌头和涎水从嘴角挂下,眼眶里被翻出的眼白填满————他犯病了。
铁之团的骑兵四仰八叉的仰倒在地,一时间万马齐喑。
贾若看着破败王者身下涌出一股粘稠的、向泡沫一般的东西。它们载着他一截一截地拔高,那势头仿佛要直到天际,戳破乌云。
和他的拼接成的铁鞭一样。
这是由千万亡灵堆砌成的肉山王座。
破败之王坐在肉山的最顶端,就像奶油圣代顶上的那颗红樱桃,睥睨着众生。
“咳……”
妮蔲又咔出了一口血,在贾若怀萎靡不振。
贾若用拇指揩去了她嘴角的血痕,混在仓惶逃窜的亡灵中间,与雷卓斯擦肩而过。
这个逆流而上的剑士昂首阔步,即便会被无情碾压,即便什么也无法改变,但他要守护爱人的尊严。
贾若也用同样要守护的东西。
他就地一滚,身边的一队铁骑就被铁鞭摄走了,下一秒,他们就被拆分成零零碎碎,融进了了王座和铁鞭之中。
寒风呼啸,雷卓斯的胸甲倒追上了贾若,远地只余下消散的靴子,和一个颓然下坠、逐渐雾化的头盔。
雷卓斯正面吃下了第三记攻击,被打散了。
整座暗影岛都变成了破败之王的玩具,他就像在海边堆砌沙子承包的小孩,想要把一切能抓到的沙子都筑到他的城堡上。
不幸中的万幸,如此混乱的大场面中,反而让贾若有机会躲过那些搜捕的铁链。
他抱着妮蔲,她此时已无力幻形,只能搂住他的脖子,让贾若节省些力气。
贾若刚踩着一座喷泉雕塑的脑袋跳开,整座花园就被翻了个底朝天。
趟着碎石闯过了摇摇欲坠的吊桥,后面的铁鞭还在紧追不舍————不,它已经壮大成了一条粗如火车的毒蛇。
贾若迎面装进了一团黑雾里,就像掉进了一辆装满棉花的马车,眼和耳都被堵满了。
是哪个不长眼的?不顾着自己逃命,还给自己使绊子?
就在他乌心烦躁,想要直接用魔法催破这个把戏时,它们被人操纵着涌向外部,成了一个大黑蛋壳,整团黑雾的中心透亮了起来。
一位绿眸的黑美人正在朝他招手————黑色和晶莹透亮的碧绿简直绝配————贾若还注意到卢锡安就站在她的左手边。
看来卢锡安已经完成了他的夙愿。
“你们怎么来了。”
贾若猛喘了两口气,跟着他们的指引跑了起来。
“锤石就是如此,平时对破败之王鞠躬谄媚,一旦情况不妙就溜之得远远的————我早就说过,他残忍的面具下是一个自卑的胆小鬼。”
塞娜端着她的那柄长枪冲在最前面,看不清方向的贾若只能紧紧地跟着她。
塞娜对黑雾的操纵极为精巧,隔绝了所有的气息,身后的铁蟒浑然察觉不到其中一行人的踪迹。
“我打破了锤石的灯笼,救出了赛娜。随后,他便纠结人手准备反扑,可察觉到海力亚的变故,他就主动撤退了。不用想,我就知道是你来了。”
卢锡安追加了些比较客观的描述简短地说明了情况。
“那……”
贾若刚吐出一个字,就被塞娜堵了回去。
“听着,在锤石的灯笼里蛰伏了这么久,我终于发现了黑雾的秘密,以及亡灵的弱点……”她咽了口唾沫,看了卢锡安一眼:“生命力,生命力是诅咒的根源。”
“可知道了又怎样,我们总归没有……”
贾若的话第二次被打断。
“你同说过,‘七步之内必有解药’吗?”
说话的是卡莉斯塔。
她刚重组出一个头颅,凌空飘在哪儿,显得有些惊悚。
不过此时十万火急,当破败之王扩张到能笼罩全岛时,卢锡安、贾若、妮蔲这三个生者将必死无疑,他们不可能撑到他恢复平静。
“什么意思?”
“泉眼,曾经的生命之泉的泉眼里有一柄剑,拿到它,你就能破除诅咒。跟着我的哨兵,它为你们引路……”
随即,卡莉斯塔耗尽了刚组织起来的力量,重归了虚无。
只剩一只呆头呆脑的小亡灵留在原地,缓缓移动了起来。
……
……
……
“你觉得他能终结这一切污浊么。”
雷卓斯问。
身为卡莉斯塔的誓约者,他们能无障碍地交流,即便形体烟消云散还未重新构筑。
“但愿。”
卡莉斯塔说。
……
……
“那柄剑,其实不用考虑了。如果我们跑的够快,趁着浪还没掀起来是有机会逃出去的。”
赛娜当场否决了卡莉斯塔递来的指引。
“为什么?”
“那口泉眼已经被污染,曾经的生命之水全部变为了死亡之水,一滴不剩。
生灵是无法穿过死水的,而亡灵,是不可能拿起那柄剑的,所以,我们没有办法,赶紧跑路吧小子,等下要死的可不是我。”
“如果是这样……”
贾若跟上了那只哨兵幽灵。
“那我可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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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力亚古城
城中能动的东西都被擢取一空,只剩下不浓不淡的黑雾还在悠然地飘荡。
一行人缩在黑雾之中,小心地避开那些环卫巡逻的铁蛇,塞娜不得不将伪装的黑雾缩了又锁,好从它们的缝隙中闯过。
自己也一定是疯了。卢锡安垫在队伍的最后。他刚把塞娜救出虎口,现在又要再行虎山。
但塞娜听了贾若的话后决定配合,而且这个计划也必须要借助她的能力才能实现。
而卢锡安肯定又是支持塞娜的,这不用说。
他们蹑手蹑脚,离肉山的基座越来越近了,而那只哨兵幽灵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你难道要爬到破败之王的屁股底下吗?
贾若心中也忐忑万分,这个距离下,只消两条铁腕一起挥动,就能把他们碾成齑粉,没有丝毫逃离的可能性。
他们此时偷偷摸摸地潜返,可是顶着极大的风险,一着不慎便要落得满盘皆输。
终于,终于。
在当大家已然满头大汗,数次和破败之王蠕动的爪牙擦肩而过后,这只哨兵幽灵终于停了下来。
就是这儿。
贾若刮去了地表上的一层浮土,比井口略大的泉眼就露了出来。
它死气冲天,阴气弥漫,从上往下看去,如同是在窥探幽冥。
没什么好想的,贾若把妮蔲交到了卢锡安手里。
天意。
看来幽灵疾步的进化也在算计之中。
能潜入死水的活人,恐怕只有能变成幽灵的他了。
贾若没有回头,径直地投入泉眼。
他怕自己一回头,就再没有跳下去的勇气了。
10秒,他只有10秒钟去拿到这柄剑。
第十四章 九州生气恃风雷
没有在水面泛起什么波纹,更没有扑通的一声。
幽灵化以后,贾若就失去了物理上的碰撞体积,这让他不必再去费力游水。
腐化的泉水虽黑,但不失通透,贾若的视线并没有被局限住。
它是真正的一汪死水,别说鱼虾这类的活物了,自上而下,连一个上浮的气泡都没有。
以亡灵之躯被这些黑宝石般的死水包裹着,不仅没有先前的恶寒,反而是如鱼得水的畅快。
也难怪,它和亡灵幽魂之流本就是同根同源。
贾若飞速下潜着,周遭静谧到了极点,以至于他清晰的听见了自己砰砰跳动的心脏————活人的体征是如何同幽魂融为一体的?启迪可真是奇迹的引子,它已经造就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贾若确信自己的速度不满,书面上50%的移速加成反映在现实中是非常畅快的。
时间还未过半,但他肯定,他已经下潜了数百尺,谁能想到这窄窄的泉眼竟深得可怕。
四……五!
贾若心中默数到了最关键的秒数。
要返回岸上从长计议吗?他已经看触到了底,也看见了那柄剑。
幽暗的紫色剑刃露出一半,修长的剑柄和剑身的连接处嵌着一枚暗紫的宝石,像一只邪魅的眼睛,静静地注视来者。
它不像石中剑那样刁难考验着企图拔出它的人,反而就这样松松垮垮的倒掩在淤泥中。
仿佛在鼓励来到此处的人:“来吧,快拔出我。”
要犹豫吗?不能犹豫。
贾若直接握住了剑柄,顺势一带,它便完整的呈现在了贾若眼前。
他来不及去打量它,迅速折返方向,朝上游去。
但就在手掌和剑柄接触的一刹那,贾若产生了种错觉,这柄剑是活的。
他还以为自己捡到了一位暗裔。
但事实并非如此,剑灵远没有开化到能够口吐人言,钻到他脑子里讲话的地步,但贾若还是读懂了它传达出的信息。
我要你的命
汹涌的吸附力从剑柄中传来,它要抽取贾若的生命力!
原来是这样。
贾若懂了,他灵光一闪,把一切都串了起来。
他明白了卡莉斯塔为什么说这柄剑是任何亡灵都无法拿起的,他也明白了亡灵依托黑雾永生不灭的原理。
正如塞娜所言,生命力是关键。
亡灵并非没有生命力,它们之所以无法杀死是因为它们的生命力保存在黑雾中,人们打散的都是黑雾凝聚出来的躯壳,只要那份生命力还在,亡灵就能在黑雾中重新组建出虚体。
这也解释了赛娜小时候的遭遇,那个强大的亡灵将生命力注入到她体内,自己却彻底消失了。
人类以为那是诅咒,但其实却是亡灵唯一的解脱方法。(据说最近小说不能提任何自s的字眼)
而这柄剑,它汲取生命力的能力世间罕有,没有实体的亡灵恐怕顷刻间就会被吸干生命力。
即便是贾若这种半人半鬼的形态,他也不能确定自己还能抵抗多久。
和剑的意识对抗,把贾若的速度拖累了许多。
他已经默数到了九……
……
……
……
妮蔲抓着自己的手腕,紧紧盯着玻璃壳罩中最细最长的那根指针。
它跳动一下,两下…………直到现在的第十下。
时空仿佛都凝滞了。
这个瞬间,妮蔲,卢锡安,塞娜不约而同地扭头,把眼睛扎进了平静的水面。
贾若没有从泉眼中跳出,而是伴随着一阵金黄的闪光出现在了半空。
他此时已经退出了幽魂形态,惯性让他保持着上冲的势头,直接冲破了塞娜编制出来用以伪装的黑雾。
啪嗒
他落地了。
两只手在胸前交叉,各握着一柄剑,剑刃斜斜的指向侧后。
幽梦的分量、手感都在熟悉不过。它是从最开始就陪伴着贾若踏上冒险的,它潇洒,却也可靠,活脱一副侠客风范。
而右手中的这柄。
虽然同样是紫色调,但却充斥着邪异感。刃比幽梦略长,除了紫宝石,两翼的剑格和锋刃上还带着细碎狰狞的倒刺。
它是渴血的破败王者之刃
贾若刚刚说服了它,在千钧一发之际用闪现填补了最后的距离。
破败之王也未料到会凭空出现一个人类,座下的肉山和铁蟒楞了一瞬,忘记了蠕动。
平静总是风暴的先遣。
但贾若比破败之王先动了。
他刚刚说服破败王者之刃的理由很简单,他对它许诺,他将会带着它饱尝生命的甘美。
他闪身踩在一条铁蟒上,破败轻轻挥下。
随之出现的并不是细长的剑痕,那粗壮的不像样的、由无数残缺兵刃构成的蟒腕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就像被无形的巨兽狠狠咬了一口,只剩下一点薄皮黏连着两头。
无数铁器失去了维系它们的力量,哗啦啦坠地,崩溃成了再也无法重组的雾。
“果然是解药呢。”
贾若顺着铁蟒向上飞驰,下垂的破败跟着一路将它开膛破肚。
一条铁腕顷刻间变崩溃了。
他踏上了肉山,无数亡灵密密麻麻层叠其中,只露出头颅和双臂,向他挥动、抓取。
嗤啦
剑刃划过,一片鬼哭狼嚎。
幽梦扫平那些企图阻拦他脚步的手臂,破败在肉山上砸出一个个巨大的坑洞。
他的步伐越来越大,直奔王座顶端的破败之王!
随着一步步攀登,凹凸不平的肉山上发出越来越多的肉芽,它们结出一头头拦路的亡灵聚合怪,企图配合绞杀过来的铁蟒将贾若围死。
但这些都没被贾若放在眼里。
他的喘息越来越重,面色赤红,风雷二气从他体表溢出,肉眼可见地在身边汇聚————已经吞吃了巨量生命力的破败居然开始反哺贾若了。
它要在催促贾若带它掠夺更多的生命力!
迎头而来的敌人越多,贾若越是觉得体内的力量没个穷尽。
被破败渡来的精纯生命力根本来不及化为自身的精魄,全都化为风雷在他身边越聚越多。
尽管这种转化手段效率低下,但却是源源不断、生生不息……
基兰预言的剑招也来了。
贾若已然已然踏入了一个新的境界。
并非是他在挥剑,而是磅礴的风雷在推着他,拉着他。
无极、疾风剑术、雷法、疾风骤雨、劳伦特心眼刀……贾若毕生所学熔铸为一体,无需他预想下一招该如何走,剑势已如风雷。
雪球越滚越大,肉山王座在迅速消融。
贾若登顶了。
破败之王站在那儿迎接他。
一招,仅对了一招。
破败之王的大氅下有一柄佩剑,他只抽出了半尺,破败便贯进了他的胸膛。
破败陷入了癫狂般的狂欢,它大口吮吸、鲸吞着破败之王的生命力。
贾若没有松开手,破败之王抱住了破败的剑身。
他没有抗拒死亡。
眼眶中的白眼随着力量的衰退,渐渐翻回了瞳仁。
贾若看见了泪花。
破败之王想说什么,但身形已经很淡很淡了。
贾若没有失去过爱人,也没有枯等过千年,所以他不懂破败王者在想什么。
“不用日复那一日了。”
贾若听清了落在空气中的那句话。
当啷,王冠掉在破败上,砸出一声脆响。
它居然是件实物。
贾若身边汇聚的风雷隐约要脱离掌控了,但汲取了海量生命力的破败还在不停灌输。
他抬起双剑,指向天空,那些威力巨大魔法受此指引,扶摇而上。
它们把遮蔽暗影岛的黑雾撕成了两半。
...
..
不赚不归的老板娘惊奇地打开了天窗,以为自己在做梦……
拄着铲子的埋尸人放下了棺柩,抬眼望天……
坐在巨石上休憩的树人缓缓站起,饱含泪水……
将军和剑士相互依偎,一条细银链将他们的手腕系在一起,身形一同淡去……
……
……
“这招叫什么呢?”
贾若将幽梦归入腰后的剑鞘,用布条简单的裹了破败,盘算着什么时候给它也量身定做一只剑鞘。
“就叫恃风雷吧。”
第十五章 没人配得上我的职责,就连我自己也不配
不知道各位是否还记得多恩霍尔德,这个位于德玛西亚最西南边陲的小镇。
恩德泽站在吧台里。
惨淡的生意滋生极易无聊,他把倒扣着的酒杯挨个翻过来,用布巾转着圈地擦拭。
恩德泽的生意原本并不是这样。
作为多恩霍尔德唯一的酒馆,这里常年座无虚席,有钱些的骑士和商人会来调上杯鸡尾,农夫和渔民也会在劳作了一天后灌上一肚子的廉价麦酒后回家。
直至一个半月前,海上传来了一个消息后,才出了变化。
暗影岛的黑雾散去了十之**!
这个消息如同重磅炸弹,令一直饱受噬魂夜侵扰的多恩霍尔德直接沸腾了,人们欣喜若狂却又在心中担忧着它的真实性。
直到越来越多的船商都带回了这个切实可靠的消息,持续三天三夜的欢庆就开始了。
这三天里,酒馆门前的篝火从未熄灭,恩德泽的窖藏也几乎销售一空。
但很快的,他的脸上笑容就维系不下去了。
随着黑雾散去,暗影岛上的价值利益被更多人所瞩目了,一阵探宝热潮迅速席卷了符文之地。
作为瓦罗兰大陆西部海岸线上最靠近暗影岛的城镇,多恩霍尔德人决定,一定不能错过这个好机会。
于是,酒馆的主要消费群体————年富力强的男人们,接二连三地乘船出海了。
现在整个酒馆里就只有一对喝果啤的毛头姑娘,还有一个坐在角落里的枯槁青年。
他显然也不是来喝酒的,已经做了一下午,但也只是盯着酒杯杯沿上衔着的腌橄榄发呆。
门被推开了,走进一个高瘦的男人。
他扫了一眼酒馆,径直走向角落。
“一杯淡啤酒。”
高瘦男人朝恩德泽抛下一句,就做到了枯槁青年的对面。
青年明显局促了起来,眼睛从腌橄榄上移开,却又不知该放在哪里。
高瘦男人却毫不避讳地细细打量他。
直至恩德泽用托盘端上来一大杯淡啤酒,重新缩到吧台后面摆弄他的杯子后,他们才起口。
“就你一个人来吧?”
“是的,就我一个。”
贾若回答。
这次会面慎重无比,任凭妮蔲央求,却还是被他留在了劳伦特家。
“别紧张,说话可以随意些。不用担心被人听见,隔绝声音的传播……挺简单的。”
高瘦男人抓起杯子的柄,略微晃了晃,冰碴就出现在了金黄的酒液中。
在将精力投入奥术和空间之前,他也是个杰出的元素法师。
“啊~淡啤酒果然还是要喝冰镇的才舒服。”
一口气喝下半杯后,男人仰头称赞。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他问向贾若。
贾若抚摸着被他放在手边的两只剑鞘,只有苦笑。
托菲奥娜的面子,那位工匠大师也给破败量身定制了一只剑鞘。高纯度禁魔石粉的掺杂,好歹收敛了破败的一点魔性,不至于站在大街上就会惊骇到他人。
“都是拜这柄剑所赐。这种恐怖的吮血能力对敌是极为恐怖的,可当它消化完了那些生命力,便开始反噬我了…………吸收了那么多的生命力,它越来越难恐怖,越来越难以掌控了。”
贾若为此头痛不已,他的身子已经快被破败搞垮了。
基兰“适时”的提醒他,只要找到这个世界上蕴含了最强大生命力的东西,这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贾若觉得基兰像是教父,每次提出建议,都会给他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参照电影《教父》)
贾若其实一直都知道那东西在哪儿,但他从没敢打过它们的主意。
因为他生怕眼前这个男人逮住自己,然后剖开自己的脑袋和心脏,想着用什么方法能将自己已经吸收的启迪抽出来。
事实上,一直在符文之地各处漫游的瑞兹,对待各个种族、地区的人类都是充满和善的。
但有一个前提————不要干涉到他回收世界符文。
这是瑞兹最最根本的原则。
一旦有什么人企图阻拦他,那瑞兹会用尽所有的方式杀死他,即便他能用的东西仅剩下一条裤腰带————他还真干过这么一回,用裤腰带勒死了对手。(看看瑞兹这肌肉紧实的胳膊,走一手近战法师不过分吧?)
“我懂了。”
瑞兹点了点头。
张开五指,罩向贾若的脑袋。
贾若条件反射的想要躲开,却发现身体动弹不得,整片空间已经被瑞兹牢牢的禁锢住了,即便是他还处在巅峰状态也没有丝毫反抗分余地。
这就是老法师的实力吗?
贾若松弛下了紧绷的肌肉,让瑞兹轻易地探查进来。
“果然,和基兰说的一样,你可以吸收世界符文。”
瑞兹轻飘飘说出了足够引发符文之地第三次世界大战的话。
“我和这些东西打了一辈子交道,不会错的。”
咕噜
贾若喉结滚动。
瑞兹似乎并没打算追究什么,而且看起来,基兰已经和他通过气了。
“听起来,你也认识基兰。”
“那可不。他可是有名的古法师,我还看过他的《元素初论》原稿。”
瑞兹笑了。
“他一直想要再现世中组建一个组织,以对抗他所预见的、足以颠覆世界灾难。
总的来说,我们志同道合,而他的情报确实关键————所以我们合作了。”
贾若:“那这个组织现在有几个人?”
瑞兹:“你、我,基兰和贾克斯,加起来一共就一个人。”
贾若:“?”
“你不会以为我们三个老不死的还属于人类吧?哈哈。”
瑞兹自嘲有一手的。
不过较真说起来,瑞兹有一千岁,贾克斯是三千五百岁,如果按照现世的时间算,基兰和贾克斯差不多……光是他们三个加起来就超过了八千多岁。
“哈……哈哈……”
贾若强颜欢笑。
“既然如此,那是不是就能允许我去接触坚决了呢?”
瑞兹的神色终于凝重了起来。
“可以。”
他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复。
“在基兰的预想中,他希望我能给予你一切能提供的帮助,全力教导你。
但这也有一个前提。”
贾若也正色道:“是什么?”
瑞兹将脸凑上来。
“你必须要完全的信任我,不能对我施以任何的不实。
我要你把我当做世界上最亲密、最相信的人,即便是妮蔲也不能干扰到我们的一切。
一旦你向她泄露和世界符文有关的任何消息,或者我发现她妨碍了我们的的计划……你会永远失去她的。
因为和这个世界相比,任何事情都微不足道,你能有这个觉悟并恪守它吗?”
在瑞兹的注视下,贾若缓慢而坚定的点下了头。
“非常好,非常好。”
瑞兹坐了回去,端起淡啤酒一饮而尽。
“走吧,我带你去禁魔石林。”
其实,瑞兹期待贾若很久了。用他的话说————“一个人根本无法长久把持这份力量。”
第十六章 滴,召唤师,你的外挂已到账
禁魔石之于德玛西亚,便如同振金之于瓦坎达。
瓦坎达拥有大量振金贮存,但在向外出售时高达10000$/克,几乎是黄金的200倍。
以至于我们经常能在电影中看见走私振金的反派在各地秘密交易。
德玛西亚对于禁魔石的政策基本类似。
一来,禁魔石是德玛西亚的立国之本,先民们就是因为它而安居在此。
二来,物以稀为贵,在整个符文之地,德玛西亚占据了唯一的禁魔石产地,自然可以漫天要价,为国库带来一笔丰厚的进项。
禁魔石和振金很像,但德玛西亚和瓦坎达对它们的开发还是有质的区别。
振金能吸收动能,瓦坎达基于此开发了战甲、武器、甚至医疗设施。
而德玛西亚还在第一层。他们只发现了禁魔石对魔力的强效吸收,而没有像塞拉斯那样寻找到激发的方式。
……
……
禁魔石林,是所有禁魔石的原料产地。
它距离德玛西亚雄都不远,占据的面积却很大,其间耸立着一棵棵已经石化了的参天大树。
禁魔石就是用这种树木的化石磨成粉末,和石灰搅拌在一起凝固形成的。
大名鼎鼎的符文钢(又名秘银钢)也是在锻造时掺入了这种粉末。
因此,禁魔石林绝对算得上是德玛西亚的要地。
德玛西亚以精锐化为军事方向,但还是派出了一个军团长期戍卫在此,日夜巡防,连只麻雀都不会让它出入。
但德玛西亚人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人能在禁魔石林中施展魔法。
一个蓝色的法阵在禁魔石林深处闪起,其中的两个光点化为了两个人。
正是老法师瑞兹和贾若。
嘎吱,嘎吱,嘎吱
踩在枯萎的化石落叶上,贾若的步子更加虚浮了。
本就被破败大肆夺取了生命力,现在又被切断了魔法感知。
在这么多的禁魔石树中,他体内的魔力已经在被四面八方的拉扯中,开始快速逸散了。
他已经感受到了腰后的两支剑鞘所带来的重量。
好沉啊。
瑞兹没有停留,抓住贾若的胳膊,曲境折越再次发动。
下一秒,他们就来到了整片石林中,曾经生长着最大、最粗的禁魔石树的地方。
拥有密密麻麻年轮的巨大树桩、灰白的树皮,落满叶片的石碑……这画面似曾相识。
他知道世界符文就在脚底下的石厅中,但他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
瑞兹用他那可以通往任何地方的“万能钥匙”打开了通往石厅的门。
法术的波动很快就被树根尽数吸收,蓝色的光芒在地下石厅中一掠而过。
黑暗重新填满了这间密室。
红的,蓝的,黄的,绿的……四颗星星就静静地悬浮在四根木雕立柱中。
贾若的心脏不可遏止的剧烈跳动,潮水般的低语迎面而来,他觉得大脑快要激动得麻木了————这四枚世界符文都在呼唤着他。
瑞兹把贾若带到了石厅中央,让他靠着一根立柱坐下。
老法师直起腰,把手伸向了立柱中被镂空出来安放符文的空洞。
在他把它们放进去后,这还是第一次要拿出来。
坚决,绿色的。
老法师迅速地将这枚楔形的符文抽出,塞进了贾若手中,随即后退一步,屏息凝神。
他要观察记录接下来的每一个细节。
“啊啊啊啊!!!!”
贾若相识被丢入油锅中的泥鳅,从地板上弹了起来,不住抽搐着。
一整枚世界符文的力量实在太过恢宏雄壮,这股生命力闯入贾若身体内的第一个影响便是破坏。
从指甲开始,顺着指节、手腕、臂膀,皮肤皲裂,鲜血淋漓,连其中的肌肉也千疮百孔。
但坚决的霸道之处远不止此,被能量犁开的**在呼吸间便开始愈合。
最凶险的时候来了,横冲直撞的生命洪流高歌猛进,一路进驻到了贾若的心脏,完全没有考虑到这块肌肉能否容纳它们的超凡伟力。
贾若的心脏毫无疑问地爆裂开了。
生命力迅速从破坏者变成了修补匠,让这颗已经成为肉糜的脏器迅速地重聚成型。
但好景不长,这颗完美的新心脏还未来得及进行它一生中的第一次跳动,就被后续涌来的能量冲爆了。
即便塞启迪的刺激下,贾若的身体能源源不断地再造新血,但如果心脏不泵,那也无济于事。
“狗东西,用你的时候到了,我今天就要看看你的胃口有多大!”
贾若反手拔出了破败,这柄长剑带出了一抹邪异的紫色寒光————经过暗影岛一役,获得充足滋养的它早已容光焕发。
贾若养虎为患,狰狞的獠牙已经从他身上吸了不少血。。
但现在,他正好借助这柄妖刃来适应坚决这枚世界符文!
贾若的用手掌抓住了剑刃,手掌立时便被割开,涌出的鲜血却瞬间消失在了剑刃上。
同时,那些过多的生命力也寻到了疏导,随之而去。
破败更是来者不拒,如果它是一只狗,想必早已经开心地转着圈摇尾巴了吧。
贾若也好过了不少。
虽然心脏依然还会被冲爆,但总归有了喘息的机会。
他的心脏好像变成了一次性的。刚凝聚成一颗新的,没跳两下就又能换一颗新的了……
“呼……”
贾若长处一口气。
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他仿佛被凌迟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又一次次恢复如初,周而复始。
此时刚刚脱险,稍有松懈的意志就因神经的自保机制而陷入了黑暗。
他脖子一歪,昏了过去。
此时此刻,瑞兹还在还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眼前的奇迹反复印证着基兰的对他的话:这世界上真的有一个人能吸收世界符文的力量。
坚决自从被贾若握在手中后,就不在散发出波动了,就连莹莹绿光都就此熄灭,好似把所有外泄的力量都收敛起来,,一心一意地提供给贾若。
要知道,即便整座禁魔石林也只是堪堪压制住了世界符文的气息,如果下到石厅中来,还是能感应到它们散发出的波动。
但贾若却另坚决不在引诱别人了。
瑞兹答应基兰给贾若一试的机会,是因为他有足够的实力。
哪怕到最后,他发现基兰看走了眼,贾若只是个凡夫俗子,那他也能控制住场面,抹除一切同贾若有关的痕迹,保全世界符文的隐秘。
和整个世界的安危相比,这个代价微不足道。
在酒馆和贾若谈笑的时候,瑞兹可没告诉他这个后果。
而现在。
瑞兹看着仰躺在地板上的贾若,他正式把他当做这个时代的救星来看了。
第十七章 吃
吃,是所有动物的本能,亦是生物向这个世界进行索取的最原始的方式。
人类秉承了这个优良传统,经常会把这个词挂在嘴边————“吃兵线”,“吃buff”,“吃人头”,还有five—five open至今还未兑现的“吃电脑屏幕”
……
……
……
贾若鼓着腮帮子,坐在长桌的末端。
各色的菜肴食物被侍者接连端上,然后再桌子上转了个圈,又变成了空盘子,然后再被另一头的侍者收走,又送去了厨房。
“你让我想起了皮尔特沃夫的营业流水线,你甚至比它们效率还要高。”
瑞兹跨坐在长桌侧边的椅子上,摇晃杯中着金黄的酒液。
麦芽和啤酒花的清香预示着这是一杯新开桶的好啤酒。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好好坐着,歇息一个下午了————或许还可以持续到晚上,明早也说不定。
三个钟头过去了,贾若往嘴里塞东西的势头,好像还没有一点降速的迹象。
整个镇子里的孩子们都被小伙伴招呼而来,躲在烁银酒馆门外的干草堆背后,被这场面弄的又好奇又惊讶。
“这东西太碍事了,不然我还能吃的更快。”
贾若嘟囔了一句,抬了抬吊在胸前的左胳膊。
它被打上了石膏,又让绷带缠了个严严实实,最后绕过脖子打了个结————就像手臂骨折的病号那样。
但他的左手其实好的很。
有坚决的加持,什么伤病需要他如此大费周章?
这副石膏只是个伪装,正是为了掩盖贾若一直握在左手心里的这枚世界符文。
为了不让气息外露,贾若只能二十四小时握着它。这么大的一块,可不能像碎片一样当做吊坠挂在脖子上。
自从那日接触坚决起,已经过去了五天,贾若这才能得以动弹。
这五日里,铸造世界的奇迹之物不断改造着他的身体,磅礴的生命力和符文能量令他已然脱离了**凡胎。
和瑞兹一样,他的身体已经超脱了凡人的桎梏……甚至,贾若的转变比瑞兹的还要直观。
当然了,指的并不是他也变秃变紫了。
贾若一醒来,就感到了前所未有、铺天盖地的饥饿,要不是瑞兹拉着,他恐怕抱着立柱就下嘴了。
究其原因,便是坚决的影响,在不断破坏、又修复**的同时,除了对符文之力的消耗,也需要大量物质的补充。
贾若就像刚刚被治愈的范马刃牙一样,继续补充营养,蛋白质、碳水、各类微量元素……没有不缺的。
从出了禁魔石林以来,贾若是边走边吃,跟蝗虫过境一般,凡是遇见的酒馆、餐厅、甚至是街边买西瓜的摊子都被他清空了库存。
妮蔲和坐在瑞兹的对面,也就是贾若的右手边。
烁银汀,是当初贾若和妮蔲约定的地方,如果一切顺利,那他就会来这里找他。
妮蔲看着一个个空盘子从眼前划过,很好奇这么多东西都去了哪儿。
“光看着你,妮蔲都饱惹。虽说人家娑娜说请客,但你这也有点……”
妮蔲把脸蛋搁在娑娜的肩膀上,报以一个不好意思的微笑。
娑娜并不喜欢用手语。妮蔲的本领她可太爱了。
她只是笑着点点头,却晃的妮蔲一阵眼晕。
“布维尔家族可不缺这仨瓜俩枣,娑娜小姐请客恰恰是我们友谊的见证。”
贾若从嘴里抽出一根羊排肉上的肋骨,抽空吐槽着。
这家酒馆目前正是布维尔家族的产业。
但在此前,烁银酒馆并不属于布维尔家族,而是一个名为艾特拉的姑娘。
她是娑娜的好闺蜜,也是少有的、能理解她内心的人————艾特拉也潜藏着和娑娜一样的秘密,魔法。
有一天,娑娜在酒馆门前弹奏叆华,烁银汀的人都聚了过来,但一伙不速之客也来了。
搜魔人。
他们把国变得不像国,家变得不像家…………那是一段不堪回忆的历史。
娑娜终究还是使用了魔法,帮助艾特拉逃掉了搜魔人的追捕。
最后,乐斯塔拉夫人动用手段收购了烁银酒馆,并用布维尔家族的能量压下了这件事。
可惜的是,今天禁魔令已经废止了,但那个姑娘却再也没有出现在烁银汀,一脸期待地站在酒馆门口盼着好友前来。
“不过说来也是巧,娑娜你居然和瑞兹认识。”
妮蔲闻到了一丝悲伤的味道,有意无意地引领话题。
“是啊,那还是我途经艾欧尼亚的时候,娑娜可是帮了我的忙。”
瑞兹放下了杯子。
“我的故事,一讲起来就不知道要多少年岁了。”
他摆了摆手,并未细讲,毕竟那是在寻找符文的路上。
“当初我还以为你是艾欧尼亚人,没想到是德玛西亚的。
娑娜,别恨德玛西亚,曾经的他们………受过的苦难太多了。”
这话也只有瑞兹有资格说。
他比德玛西亚的年纪还大几十岁。
当初的天塌地陷,海水倒灌是他亲眼目睹的。
(我们可以猜测,禁魔石林下的石厅,或许就是德玛西亚的先王帮助瑞兹建造的。)
“唔……咳”
贾若吃到一半,突然捂住了嘴。
“怎么惹?难道是吃的要吐惹?”
妮蔲递来了一杯水
“没事……只是呛了一下。”
贾若咽下了嘴里的鲜血,不希望被妮蔲看见。
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适应坚决,没有破败的帮助,能量时不时还会冲破他的脏器。
刚刚只是肺泡破了而已。
“吃的差不多就行了,我刚刚看侍者都去村民家里买鸡鸭了,给人家留点余粮吧。”
瑞兹的调侃引开了妮蔲的视线,贾若趁机漱掉了齿缝中的血水。
嘿嘿笑的妮蔲一回头,正看见贾若顾着腮帮子。
“咦,漱口水居然还咽惹,真恶心。”
她皱着小鼻子,看着贾若一仰脖,咕咚一声。
“那今天就到这儿吧,以后再来看你,好集美!”
贾若看着妮蔲在娑娜脸上啄了一下。
妮蔲的取向还是很宽的,但他好像又不能说什么。感觉很奇怪。
打完了招呼,妮蔲迈步就要爬上轻羽的背鞍。
可就在此时,贾若面露难色:“妮蔲,我可能不能骑轻羽了。”
第十八章 蜕变
费里南多坐在紧靠着门口的吧台上,搁在柜台上的左手里是半杯白兰地,举在空中的右手指缝间夹着一只粗卷的雪茄。
他拳头的骨节上有厚厚的一片茧,两边的眉骨上斜歪着长短不一、因为并不高明的缝合技术而留下来的肉疤。
暗影岛上的迷雾消散,引得大批人离开比尔吉沃特,参加这场淘金热,但赌场的生意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打击。
比尔吉沃特从来不缺乏爱好这项运动的人。
“头儿,头儿。”
斯亚恒一路小跑地过来了。
他是费里南多手底下的一个小子,一直想跟费里南多学两手。
费里南多不慌不忙,先是吐出长长的一口雪茄烟,才问:“怎么了?”
“有个小子,输了个精光,现在想跟场子里借一笔。”
斯亚恒弯下腰,凑在他耳边低声回答。
“哦……”
费里南多地哼一句。
这种事在赌档里见多了。
“那你觉得能收的回帐吗?”
“嘿嘿。”
斯亚恒憨笑着。
“头,这小子已经输了这个数了,想必有点子家底,可以榨一榨。”
他冲费里南多比划了一个数字,四位数的。
“行啊,他借多少?”
费里南多揉揉眼,有些慵懒。
“不多,五百。”
“去给他提吧,记得,看住他。”
“老大你放心,丢不了的。”
斯亚恒嬉皮笑脸,仿佛一笔提成已经稳稳当当地进了他的口袋。
打发走了手下,费里南多端起杯子继续抿了起来。
时间不多,半杯白兰地还未见底,斯亚恒又屁颠颠地回来了:“头儿,这小子把那五百也输进去了……”
“那不是很正常么。”
费里南多眼皮都没抬。
“可是,然后。”斯亚恒担心起了风险。“他又要借五百。”
费里南多用手扒拉开了斯亚恒的身子,从人群的缝隙中打量起了这个赌客。
呦,穿的还挺讲究,一看就是德玛西亚的阔少爷。
尤其是腰后的那两柄剑,光看它们做工精致的剑鞘就知道价值不菲————德玛西亚的武器装备在皮尔特沃夫口碑上佳,很好出手。
如果还不上………正好有理由把它们扒了,这可赚嘞。
“哼。”
费里南多轻佻、得意的哼了一声,招了招手。
“给他。”
听到老大发话,斯亚恒忙不迭地去柜台里支钱了。
斯亚恒前脚刚走,费里南多的副手就从门口进来了,看见倚在吧台上的费里南多,就做到了他的身边。
“回来了,什么事让笑的这么开心?”
费里南多招呼着他,倒了半杯白兰地给他,又给自己的杯子续上。
费里南多的副手是他们帮派的经纪人,看场子的活一般都由他来联系和谈价码。
“你可不知道,鲨皮帮你知道吧?罗德和尼亚当那两个人腌怂可露了大脸了。
他们的场子来了个挑事儿的,输完了钱就找场子借,后来梗着脖子不还。
罗德和尼亚当还那他没办法,硬是被白嫖了五千金海,你说可不可笑。”
副手举起杯子,眉飞色舞地讲起了刚刚听来的,别的帮派闹出的笑话。
“听说小子穿的还挺排场,尼亚当才一次次支钱给他。”
喝了口酒,副手又补充了一句,可话音刚落就发现费里南多的笑容僵住了。
“头儿,这小子玩骰子,梭哈,一把就输了个精光,现在又要借。”
斯亚恒一路小跑,来到了费里南多的面前。
他满脸得意,以为这次越来越多的投入意会带来越来越多的收益,也就意味自己也就能跟着分到更多红利。
可斯亚恒没想到的是,费里南多脸色铁青,一脚就把他踹倒在地。
噔噔噔
费里南多大踏着步子,挤开路径上的赌客,直接站到了那个人的身边,大手按住了他的肩头。
“就是你要借钱?”
“是啊,怎么了?”
贾若仰起脸看这个凶恶的壮汉。
“没怎么,只是你已经借了我们一千金海,我想知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还。”
费里南多的手直接从贾若肩头抹到了前胸,一把就薅住了他的脖领。
“哦,原来还要还的?”
贾若这话一出,费里南多额头的青筋就暴了起来。
“你tm就是来找茬的是吧?”
费里南多一声大喝,周围的赌客们匆匆忙忙闪出一个圈子,生怕殃及池鱼。
费里南多的双眼喷吐着怒火,他感到自己的权威受到了严重的挑战。
他一把搡开了贾若,一记勾拳精准地打在了贾若耳根的下方。
在成立帮派看场子之前,费里南多是在地下拳击场里打拳的。
他的上勾拳和侧勾拳的威力,在圈子里小有名气。
有一次,费里南多的对手正面吃了一记上勾,人飞了出去,靴子还留在原地。
嘭的一声闷响后
贾若的脑袋只是歪了歪,身子一动也没动。
他扭过头,再次和费里南多对视。
不可能,不可能……
费里南多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作为曾经黑拳手,他熟知人体上下的弱点。
耳根以下的下颌有着密集的迷走神经,而且距离大脑也近,力量会很快地震荡到大脑。
吃过费里南多这一拳的人无一例外,都被他ko了。贾若的不为所动正在碾压他多年以来建立的自信。
汗珠滑落,费里南多决定不能在手下面前失了面子,于是抬起一脚,狠狠踹向贾若。
贾若飞快地抬起手,却不是作势攻击,而是把吊在胸前的左手让开了。
费里南多如愿以偿地踹在了贾若胸腹交接的位置,那是横膈膜的位置,也是他喜欢攻击的弱点。
贾若终于晃了晃,但也仅此而已。
费里南多感觉像是一脚踹在了礁石上。
这不是人类的**,他是什么东西?费里南多的眼神慌乱了,人们对于不知深浅的事物总是怀揣恐惧。
“如果没事的话我就走了,回见。”
贾若这才摊开右手,将骰子抛回了桌子上,好似还有点留恋。
费里南多咽了口口水,目送着贾若扬长而去。
他莫名生起一丝庆幸。庆幸对方没有还手。
……
……
这段时间,贾若的肉身正在进行一种伟大而未知的蜕变。
一直被物理法则所限制的人类身体结构,正在被被坚决的伟力和魔法的作用下瓦解。
他的肌肉密度、骨骼强度、以及身体上一切脆弱的血管、神经、软组织都在这场蜕变中升华。
凡夫俗子的拳脚已经很难伤到他了。
不过,这同样也带来了麻烦————身体密度的不断增加,让他的体重一路飙升。
轻羽已经坚定的拒载了他很多次。
从德玛西亚往比尔吉沃特赶来的路上,只有妮蔲一个人骑在轻羽身上,瑞兹开启传送阵时也没带上他,说是要让贾若好好适应身体的变化,要他徒步跟上。
瑞兹的说法也是有道理的,**的巨变确实需要好好适应。
贾若最引以为傲的敏捷身手,因为体重的影响,正在严重滑坡。
但贾若知道,这场蜕变才刚刚开始。
当力量足够强大时,这反能提供更大的惯性,他的速度只会比现在更快。
……
……
“老师,我回来了。”
转过几个街区,贾若找到了等待他的瑞兹和妮蔲,他们在餐厅里正悠哉地享受下午茶。
“看看我这身味道怎么样,够了吗?”
瑞兹上下扫了他一眼:“嗯,差不多,这鱼很容易就会上钩的。”
第十九章 「欲壑」
噗
贾若将一枚水煮蛋塞进了嘴里,鼓着脸颊咀嚼。
随着身体对养分的需求越来越多,他现在一天到晚几乎停不住嘴。
神满不思睡,气满不思食。
他很早之前就抛开了睡眠,但吃食这一项却越来越难戒断。
无需睡眠是因为他拥有了更好的恢复手段,而**的锐变则是一个浩大长期的工程。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砖一瓦都需要从外界运进来。
说起来,鸡蛋可是个好东西。
不仅常见易得,而且蛋白质含量高,营养丰富,是上佳的建材来源。
他好像知道贾克斯为什么这么喜欢它了。
“咳,咳……”
唯一不好的就是,这东西吃多了噎嗓子。
吨吨吨
贾若从身侧那个装满了熟鸡蛋的布兜子里掏出了水袋子,灌了几口。
将水袋放回原处,他扭过头看向来路,少顷才缓缓转了回来。
“还是没看出门道啊。”
贾若叹了口气,开始剥起了下一个鸡蛋。
“年轻人,乱丢垃圾可不好。”
一个宽敞的大脑门顶着一片鸡蛋壳从水里浮了出来。
“这东西可没糟蹋环境,小鱼小虾抢着吃,以前我妈妈还用它给花盆施肥呢。”
贾若漫不经心地把鸡蛋抛进嘴里,看着塔姆一步步趟上河汊的岸边。
回头得加点佐料,最好搞个茶叶蛋什么的,不然吃这么多可腻味。贾若想。
体宽和身高几乎一样的塔姆晃悠悠地站到了他面前,黄澄澄的眼睛冒着光。
粘稠口水在尖锐的牙齿之间拉成一缕一缕的,然后又被舌头圈进了嘴里。
河水的土腥味与河鱼的腥味一同撞进鼻腔,贾若顿时没了食欲,停了手,没去剥第三个蛋。
在赌场逛了一天,虽说也没感觉到自己有什么“贪欲”的加成,但塔姆还是很敬业地露面了。
可能是贾若已经他被贴上了“潜在客户”的标签,很上心。
“许久不见,你的味道变了很多嘛。”
塔姆还是礼貌地摘下了他的小礼帽,粗长的胡须中间,两条鼻孔开翕着。
时隔多年,贾若没了那副惊慌落魄的样子。
他在塔姆面前站的稳稳当当。
原来,足够的力量才是真正的底气。
“别来无恙啊,肥鲶鱼先生。”
他抱起了膀子,笑了。
塔姆笑容可掬,显然没有因此而生气:“是啊,回心转意了吗?现在的你拥有了更多的本钱当筹码,它们能让你从我这儿换取更多好东西……”
塔姆翻了翻嗓子,就要往外吐东西。
“不必了,塔姆先生,我这次来是找你要一件东西的,我很需要它。”
贾若摇了摇手,示意他停下。
“哦?”塔姆来了兴致。“那是什么呢?”
贾若一指他的胡须。
“我要你胡须上的那枚环,可以吗。”
“当然,当然了。”
黄澄澄的小眼睛眯成了缝。
“只是,你打算用什么来换它呢?”
塔姆捻了捻他的鲶鱼胡。他最喜欢讨价还价了。
贾若:“你鼻子那么灵,那就猜猜好了。”
塔姆察觉到了贾若的轻佻。
这是种十分堪忧的态度。
“依我看,你该不会是以为能从我手中将它抢走吧,你这个膨胀、贪婪的小家伙,我可……真欣赏你。”
周遭的空气猛然一窒。
塔姆的气势如决堤洪水般滔涌了过来。
不愧是上古时期的恶魔,潜藏的实力不容小觑。
贾若和塔姆之间的鸿沟缩小了范围很多,但依然是鸿沟。
“不不不,不是我,有人会让你交出来的。”贾若拍了拍手:“登场吧,主角。”
一道蓝色流光走出了一个圆,标志性的传送法阵出现在了河滩上。
“哦,如果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钻进来,那非你莫属了,老法师。”
看着传送阵中出现的光头,塔姆说。
看起来他们好像打过交道。贾若暗想。也对,不然瑞兹怎么会知道塔姆有他想要的东西呢?
“废话少说,我赶时间。”
瑞兹的脸上恢复了冷峻。
“把它给我。”
“放轻松,老法师。”
塔姆表现得很淡定。
“没错,任何财富宝物我都不稀罕,因为我需要的不是它们。但这并不代表你可以来到我的地盘,指着我的鼻子让我交出我的东西。”
恶魔居然苦口婆心地讲起了道理。
“我从不伤人,你也是知道的,一切全凭他们自愿。”
瑞兹没有理会,只是说了一句:“现在,我需要它。”
“我是有原则的恶魔,我向来只是利诱,从不威逼,更不会被人威逼。如果你想拿走它也可以。”
塔姆用圆滚滚的手指,将套在胡须上的环褪了下来。
“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把它给你。不然,鱼死网破,尤未可知。”
“说。”
瑞兹言简意赅。
“这件事我好奇了很久很久。
瑞兹,请你告诉我,在这个世界最大的诱惑面前,你是怎么抵抗住它的,你难道不想把它据为己有吗?就像……泰鲁斯那样。”
抛出了问题的塔姆搓着手。
就像坐在餐桌上的老饕,对餐盖下的美食满怀期待。
“对于一个只会为自己考虑的恶魔来说,这个道理说了你也不会懂。
我一直都不是为自己活着。”
瑞兹从贾若身边走过,越过他,来到塔姆近前,给出了回答。
塔姆挠了挠下巴,似乎想把这句话存进肚子。
他撒开手,让那枚环落到了瑞兹手中。
“说到做到,它是你的了。”
事情出人意料的顺利,塔姆兑现了承诺。没有任何的刁难,他是诚心发问的。
接住了想要的东西,瑞兹转身就走。
亮蓝的纹路在他和贾若的脚下闪起,法阵飞速构筑。
“附赠你一则忠告,塔姆。你的空间魔法太陈旧了,一千年了,没有一丝改变。”
瑞兹转过身,留下一句话,然后就启动了法阵。
光影交错,贾若已然回到了现世,宁静的河汊好像与刚才别无二致。
“这可是不亚于你那两柄剑的神器。”
瑞兹翻来覆去检查了一遍,才把那个环抛给了贾若。
它有点像一枚放大了的指环,塔姆胡须的粗细差不多和贾若手臂一样。
“我们可能要分开一段时间,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世界符文可以装在这里面。
它是镌刻了空间魔法的魔法物品,符文装进去后,气息是不会泄露出来的,如果必须双手对敌,你可以把它放进去。”
瑞兹敲了敲贾若打着绷带和石膏的左手。
“哇哦,我早早早早就想要一个这样的东西了,实在是方便。”
贾若翻看翻看着这个环状的空间魔法圣物,戴在手臂上正合适,像一只金属护腕。
除了保护符文,里面那个黑洞洞、不知大小的世界显然还能用来存放其他的物品。
“它有名字吗?”
“有。”
“叫什么啊,老师。”
“欲壑,你的欲壑。”
“我的欲壑?”
“它的空间无穷无尽,怎么也填不满,但最终会把你压得喘不过气。”
“什么意思?”
瑞兹:“它会随着你放进去的东西而增重。你不在乎的东西放进去只会增加一片羽毛的重量,而你越在乎,越想要的东西会让它成百上千倍的增重。
而且,当它里面装着东西的时候,是摘不下来的,所以,它叫欲壑”
贾若:“塔姆一定很喜欢用这东西玩弄人心。”
“塔姆把它借给过一个小偷,后来他被活活打死了。
那小偷趁主人不在家,用欲壑将他家几乎搬空了,然后,欲壑就把他压在了原地。
塔姆没告诉他欲壑的原理吗,他自己猜到了,却不肯放手。
他抛下了绝大部分收获,但一枚不足十克的宝石,就把他钉死在了原地。”
瑞兹缓缓地讲述了一个故事。
贾若就着它已经下了三颗鸡蛋,期间还试了试把鸡蛋放进欲壑之中。
一枚五十克的鸡蛋差不多让欲壑增加了十来克的重量。还行,他对这种滋味平淡的食物“**”,还没达到欲壑的惩罚线。
“好了,东西你也拿到了,我得离开一趟了。”
瑞兹紧了紧皮带,它捆扎着瑞兹身后的卷轴。
“老师,你一直说要离开,可你还没说要去哪儿呢。”
贾若咽下鸡蛋,拍了拍手,问。
“我的事情很多,你的事情,更多。你向南去,我往北走。”
瑞兹拍了拍贾若的肩膀,法阵的光又闪烁了起来。
……
……
……
其实,贾若手中的坚决并不完整。
这枚符文在完整时甚至有令人死而复生的伟力,而它所残缺的那部分,现在正在贾若师兄的手里……
第二十章 圣甲虫
“小花,我来帮你惹。”
“不用不用,我一个人就可以。”
“你的都这么大惹,一个人滚肯定很累,万一遇到上坡肯定不行的。”
“小强你……”
“来吧来吧,到时候我们还能在里面生一窝崽崽,多好啊。”
……
一望无际的荒莽黄沙上。
妮蔲抱着膝盖蹲下,解读着两只蜣螂的对话。
它们正谈定合作,一前一后推起了一个偌大的………“饭团”。
贾若站在她身后,用自己的影子替她遮住太阳。
刚过早晨,阳光就很毒辣了。
在贫瘠的沙漠中,粪便也是稀缺的资源。
轻羽半晌前落下的一坨排泄物,已经吸引了无数蜣螂前来,俨然成为了半个戈壁的美食party。
食肉动物总是少于食草动物的,而大型的食肉动物就更少了,它们的排泄物可是不可多得的上佳大餐。
似乎作为对它们干脏活的补偿,蜣螂往往会散发出麝香味,腹部闪烁着金属光泽,而不是像它们的食物那般腌臜。(出自《昆虫记》)
贾若不知从哪看过一则稀奇的烹饪。说是将蜣螂去头,细细的炸一遍,再穿上签子用碳火炙烤,撒上辣椒孜然等辛料,便是别致的美味。
但他没有将之付诸实践的念头。
一来是心中还有些过不去的芥蒂,二来,蜣螂在恕瑞玛的地位可非同一般。
它们又被恕瑞玛人称作圣甲虫。
相信很多人都听过这这个称呼,但它的由来可以在恕瑞玛的历史中,一直追溯到起源的远古时代。
在恕瑞玛的文化中,圆不仅是最完美的形状,还象征着太阳。
蜣螂能不借助工具就搓出完美的圆,所以被称为圣甲虫。
故而,在恕瑞玛风俗中,对蜣螂还是颇有敬畏的,更别说烧烤它们了,这种东西肯定是卑鄙的外乡人发明出来的。
“唳!唳唳!”
轻羽嘹亮的鸣叫从天空传来。
不愿意担任坐骑的它现在已经成为了全职的侦查手。
早有默契的贾若扬起头,手搭凉棚向它盘旋的方向望去。
远远的,四五座庞然大物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已经变得炽热的空气扭曲着视线,但贾若精准的目力还是辨别出了它们的品种,恕瑞玛的沙漠之舟,多满巨兽。
这是一种身体庞大、行动缓慢的生物,它们拥有巨大的几丁质甲壳保护自己,进化的力量让它们得以生存于恕瑞玛的长期干旱和恶劣环境下。
多满巨兽骑手会为它们清洁身体并驱赶靠近的寄生飞虫,而多满巨兽则使用未知的感官寻找隐秘的淡水储存地。
沙漠上的游牧民族栖息在这种巨兽的背上,让多满带他们迁徙到下一个水源地。
吭哧……吭哧……
过了许久,庞大的队伍这才来到了面前。
四头多满巨兽是队伍的主力,它们四肢粗短,拱起来的背却有着三四十米高————这可是十几层楼的高度了。
在那几丁质的板甲上还向外辐射着棘刺,但此时,棘刺之间挂满了绳索,那是方便多满骑手爬上爬下的。
而较为平整的顶部,则被搭上了帐篷,以供人们生活休息。
除了四头多满,队伍里还有二十来头斯卡拉什。
斯卡拉什遍布于恕瑞玛地区,非常适应严酷的沙漠气候。虽然它们出了名地暴躁难驯,但却仍然受到当地人的极大崇敬。拥有一只斯卡拉什就是繁荣兴旺的象征。
它们的身高一般在5-7米,四肢格外修长,宽大的脚掌利于在沙地上行走,想必庞大缓慢的多满,这是一种更为迅捷小型的坐骑。
能拥有这副规模的兽群,说明这起码是个中型的游牧聚落————恕瑞玛人自己并没这么多说法,但卑鄙的外乡人总喜欢整些名头编进书里。
贾若用来学习恕瑞玛语的、那本皮尔特沃夫发行的《恕瑞玛基础知识:文化与地理》中,尤其喜欢按照所持资本的多寡来对各个部族评头论足,似乎要把他们分为一个个不同的种族才罢休。
“嘿!往哪走?”
贾若扯着嗓子向。
多满巨兽脚步不停,队伍中间,一头斯卡拉什脱离而出,来到了贾若面前。
斯卡拉什背上的人戴着面巾和斗笠,只露出一双苍老的眼睛。应该是部族中的长者。
“南边。”
和沙砾一样粗糙的声音,干巴巴地吐出一个词后便没了下文。
“那可好,能捎一程吗?”
贾若把搭在额前的右手放了下来。
那双眼睛在贾若和妮蔲身上转了一圈。
“要付钱。”
他说。
“行。”
贾若一口答应。
世事艰辛,随着皮尔特沃夫资本的扩张和诺克萨斯的侵略,恕瑞玛人越发市侩了。无可厚非,这就是生活。
在抛给老者一枚足磅的金锭子后,他们就被带到了队伍中最靠后的那只多满身下。
刷刷刷
巨兽背上的骑手抛下了末端带着吊篮的绳索。
“你们也可以踩着这个上来。”
一个青年从兽背上探出了半边身子,说道。
他摸出一枚两寸长的小短哨,衔在口中。
随着节律短粗的哨声,沙粒从地上升起,汇聚成了一片一片、拼接而成的台阶。
“放心踩上去吧,很结实的。”
那青年的一口大白牙在阳光下着实耀眼。
妮蔲眨眨眼,率先接受了好意。
她垫着脚尖,像一头灵动的小鹿,几下就从台阶蹦上了多满的背。
青年因为她给予的信任,露出了开怀的表情。
贾若吸了口气,竟是平地里一跃而起,直接落到了了妮蔲身旁。
并不是想炫耀什么,贾若只是担心这些沙板承受不住————料想那青年也预料不到他的体重。
贾若力道控制的很好,着陆点刚好是在抛物线的最顶端,几乎没有什么下坠的冲劲儿,但脚下这头多满的背甲,还是发出了一声轻微闷响。
那青年目瞪口呆。
“好功夫啊,这么高你就直接……直接这么窜上来了?”
“你的哨子和魔法也很漂亮。”贾若回应着对方的赞美:“你也是顺路的旅人吗?”
“幸会。”那青年点了点头,向贾若伸出了手:“我叫加斯克,你呢?”
“贾若,这位是妮蔲。”
贾若用右手握了握。
“你好哇。”
妮蔲在旁边搭腔。
有了做伴的人,加斯克好像很高兴,引着贾若和妮蔲在帐篷里逛了一圈。
说是帐篷,但它其实很大,木质框架,四周用绷起的厚毡布代替了墙壁,还分出了上下层。
“下面宽些,你们住好了,我一个人住上面就行。”
几句话后,加斯克已经显得很熟络了。
他掸了掸行李上的沙子和灰,搬到二楼。
一切收拾好,三人聚在了帐篷的影子中乘凉。
贾若那只用来装吃食的袋子,已经升级成了专业的旅行褡裢,斜背在肩膀上,容量大了许多还不会晃荡。
此时他掏出一张在上一个城镇购买的大圆米饼,先掰下一大块递给妮蔲,又给加斯克掰了一大块。
“兄弟准备上哪去?”
加斯克也不见外,接过手就吃了起来,边吃边问。
“奈瑞玛桀。”
贾若把剩下的半块米饼撕下一片塞进嘴里,吐出了一个地名。
“那可不近啊,几乎要横穿整个沙漠。”
加斯克用袖子擦了擦嘴,说。
“不过也巧,我跟你们顺路,我想去的地方也在哪儿附近,巨神峰。”
第二十一章 加斯克
夜来的很快,一望无际的大漠无遮无挡,当太阳沉下地平线的时候,天空刷的一下就黑了。
在气温急转直下之前,贾若和妮蔲还想在帐篷外待一会。
他们牵着手,躺在多满巨兽的背甲上。
天空万里无云,群星清晰可见,妮蔲指着它们,说这个星星最亮,可在星河中寻摸一阵后,又反了悔,说那边的那颗才更亮。
贾若让她枕上自己的胳膊。
“我才是你最亮的那颗。”
“啧啧啧,酸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加斯克解开了防晒的裹头巾,盘坐在一旁,对这种行为展开抨击。
“吃不到葡萄,肯定觉得葡萄酸,是吧。”
贾若用前额在妮蔲的脑袋上蹭着。
“切,不就是……”
加斯克一梗脖子,觉得还是别再刺激他们变本加厉为好。
泄了气的青年也咕咚一声,仰面躺下了。
“那是什么,一直跟着我们。”
加斯克的目光没落在那浩瀚的群星上,而是看见了一团微不可查的阴影。
贾若:“我的宠物。”
“你的宠物?这……这分明是一头龙禽。”
刚躺下的加斯克猛然爬起,惊疑不定的望向贾若。
贾若抬抬头,轻羽飞行的高度让它成了一个小黑点,所有的牧民都以为它只是一只飞鹰。
能认出它的,除非是极为熟悉龙禽的人。
“你是德玛西亚人?”
贾若细细打量,摘下兜帽后的加斯克并非是常见的恕瑞玛脸型,更为深刻的五官是典型的北大陆特征。(恕瑞玛大陆是南大陆,瓦罗兰大陆是北大陆)
和贾若对视了许久,加斯克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禁魔令早就撤销了,所以你们不是来逮捕我的,对吧?”
“哈哈,当然,是你太敏感惹。”
妮蔲在一旁大笑。
这就显得加斯克很呆。
“不是就好,我恨它。”
加斯克并不觉得这很好笑。
“又因为魔法。”
贾若瞟了一眼加斯克挂在胸膛前的那支短哨,答案昭然若揭。
“逃出来的?”
“是啊,所有的朋友都因为它,瞬间同我反目,就连我的父母……搜魔人就是他们叫来的。他们说我玷污了家族。”
加斯克把哨子紧紧攥在手心。
“从那起我就四处浪迹,唱些诗歌和小调维持生计。”
无论魔法还是做一个卖唱的诗人,都不是一个体面的家族所容许的事情。
“恐怕不止这么简单吧。”
贾若斜睨了他一眼。
“隔着这么远你都能认出一头龙禽,而且我听说,失职的军人要受石之刑。而石冠之刑1的终点就在…………你嘴上说着恨德玛西亚,但你还是在乎它的。”
1石冠之刑,受刑者要徒步从德玛西亚走到恕瑞玛的最西方,爬上巨神峰。
“是啊,一条苦痛与奇迹并存的救赎之路。”
加斯克嘴唇一阵嚅嗫,但还是对往事闭口不谈。
“我想去看看。”
人都是矛盾的集合体。
你无时无刻不想抛却它,却又想被他们认可。
“想去就去吧,人这一辈子不就是要干自己想干的事么。”
贾若站起身,又把妮蔲抱了起来。
沙漠夜晚的气温下降的很快,他怕妮蔲着凉。
“最好,顺路也找到你的红颜知己,免得看见别人什么都酸。”
贾若打趣了一句,可惜没有多余的手去拍拍加斯克的肩了。
等他挑开门帘钻回了帐篷房,加斯克捏了捏鼻头,也回去了。
……
……
……
日子一天天过去。
贾若发现,抛开身世不谈,加斯克是一个热情有趣的人。
每天无聊的时候他都会来上一段儿————除了哨子,他还带着一只手鼓和一把四弦琴,以便于在他的嘴巴向外倒故事的时候也有伴奏。
他擅长将游历之路上的见闻编成简短的小故事,或赞美或讽刺,总之,作为一个吟游诗人他是机灵且有才的。
能保证饿不死,就已经超过了这个职业中一半的人,而据加斯克自己说,他的这些故事总能收到远超旁人的赏钱。
又是一个炎热晴朗、千篇一律的白天。
四头巨大的多满放慢了脚步。
骑着最壮硕的斯卡拉什的部族首领,告诉他的族人们以及贾若这三位顺路的旅客:他们即将在达克拉停靠,进行交易和淡水补给。
和恕瑞玛所有的城镇一样,达克拉也是一座建立在水源附近的城市。
恕瑞玛大陆有一条西东走向、贯穿正片大陆的母亲河(官方宇宙中并没有标注她的名字,姑且就叫她恕瑞玛河好了)
恕瑞玛河西启巨神峰所在的山脉,高山融雪一路汇聚,源远流长,直至蟒行群岛的入海口。2
达克拉,位于恕瑞玛河的一条向北的支流末端。经济方面说不上富裕,但也不贫穷,属于恕瑞玛城邦的中上之流。
深入恕瑞玛沙漠腹地,贾若肯定是要去收割一波美食来填补他的胃和小仓库。
加斯克也跃跃欲试,打算在达克拉继续展开他的吟游诗人事业————主要是迫切需要收入。简称“穷”。
大大小小的畜群排列在城门口,等待着进城前的检查,贾若缩在的这支游牧部族也不例外。
就在此时,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带着一股洋洋洒洒的风尘从远处奔来。
为首的人头戴黄金羽饰的头冠。白底,用绿色和金色描绘出山川日月的华美衣袍斜穿着,露出一只胳膊和半边的胸膛。
他年纪不大,皮肤略黑,但极其英俊,双目炯炯有神,笑容自信而强大。
他身后的骑手队伍,胯下的坐骑是清一色的白色斯卡拉什,队伍严整,威风凛凛,很有精神。
守城的卫兵见到这为首的男子,当即洞开大门,让骑队畅通无阻地涌入城中。
“这是谁啊?”
站在多满背上,贾若目睹了一切,自然好奇。
“这你都不知道?”
加斯克佯装惊讶,随即开始卖关子。
“他就是坐拥包括达克拉在内,四座城池的城主,被誉为少羽之鹰的泰勒格纳王子。”
加斯克指了指城门。
“看见城墙底下,还有街道两边的那些姑娘了么,都是闻风赶来的。泰勒格纳王子可以说是现在恕瑞玛所有姑娘的梦中情人,他的赞美诗收获的打赏是最多的。”
第二十二章 领主新星“少羽之鹰”
自鹰王陨落,恕瑞玛至今仍是散沙一盘。
各地的领主拥兵据城,管辖着一片土地,长期未能统一。
这些领导者虽然心怀雄图,怎奈相互之间谁也奈何不了,恰逢近年来诺克萨斯一直在侵吞恕瑞玛大陆北方的沿海地区,恕瑞玛可谓是内忧外患之际。
泰勒格纳王子正是一个决定改变这一切的人。
与恕瑞玛的其他领主不同,这些人无一例外地,都向宣称自己是恕瑞玛皇室的遗脉分支。
或是子虚乌有的编撰,或是从古籍之中寻摸了一些八竿子都打不着的遥远亲缘。
总之,当今恕瑞玛的领主们都认为自己才是正统。
泰勒格纳则恰恰相反。
“王子”这个头衔是恕瑞玛人民对他公正高贵作风的认可,和赞美。
泰勒格纳并非皇室血脉,他的身世尽人皆知————所有流传下来的故事中对泰勒格纳家族的评价只有一个词,满门忠烈。
泰勒格纳的先祖发迹于恕瑞玛中兴的时代,深得当时的皇帝赏识,成为了高贵的飞升者之一。
在他的后代中,又有三个子孙先后被赐予了这项无上的殊荣。
由于飞升者的寿命远超常人,时常能见到这一家子四世同堂,共赴战场为恕瑞玛作战的场面。
好景不长,艾卡西亚的叛乱引发了虚空入侵。
面对这些畸形的怪物,身为帝国的勇士自然不能怯懦,但这一场战斗的惨烈远超所有人的想想。
恕瑞玛的军队和飞升者死伤惨重,随后就爆发了直接导致恕瑞玛生灵涂炭的暗裔之战(幸存的飞升者被虚空侵蚀,堕为暗裔,详情见开篇章节)
家族中的四位飞升者在虚空入侵中陨落了三位,只剩下老祖宗一人,但最终还是因旧疾而病逝。
这位先祖临死前只有一句话:很高兴他的子孙全都是死在了战场上的,而没有一个成为肮脏的暗裔。
泰勒格纳家族的忠勇可见一斑。
再后来,这个家族同恕瑞玛一同衰落了,不仅没有再次出现过天神战士,而且人丁不兴,传到泰勒格纳时,他已经是家族的单传独子了。
自鹰王身陨与飞升仪式后,泰勒格纳的家族并没有跟随分裂的势力站队,他们对于那些标榜皇室血脉的崛起者自始至终表示鄙夷,认为他们根本配不上这种高贵的称呼。
他们团结了一众隶属于原恕瑞玛军队的好友,也占据的一座城池,发展至今已然扩大到了如今的规模。
泰勒格纳的父亲是上一任的领袖,逝世之后,无论是一直追随的战士,还是这四座城邦中的民众,都对这个新任者表示满意。
他将先祖的英勇发扬光大,同时具备着仁厚的品质,军民上下无不爱戴泰勒格纳。
他们认为,泰勒格纳虽然没有皇室血脉,但却是真正继承了鹰王意志的男人,比那些道貌岸然,却干不出几件像样人事的伪皇族好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
土黄的砂石城墙被风沙打磨的失去了棱角,上面的三彩壁绘也模糊不清,浑成一团。
“人杰枭雄啊。”
介绍完了泰勒格纳,加斯克给出了他的评价。
“诺克萨斯人走到哪儿打到哪儿,这些不团结的城邦在这柄大锤子面前全是钉子,想怎么锤就怎么锤。最恐怖的是,除了刀剑铁蹄,诺克萨斯人带来的文化,不少恕瑞玛人已经信仰崩塌,皈依了强者至上的教条,转投诺克萨斯。”
加斯克没有找到表演才艺的地方——无论男女老幼都拥上街,去瞻仰他们的“少羽之鹰”了,现在根本没有观众。
加斯克索性就跟着贾若和妮蔻逛街,一边啰嗦着,一边还能顺便蹭点吃的。
“除了声名在外,泰勒格纳的军队也很厉害。他手下的一支禁军近卫,不仅极为忠诚,而且据说战斗起来不畏生死,凶悍至极,是唯一击退过诺克萨斯三个战团进攻的恕瑞玛势力。“
贾若两指微微一用力,一枚核桃就被夹开了。
妮蔻想松鼠一样捉起果仁,塞进嘴里,嘎啦嘎啦的咬了起来。
恕瑞玛的气候条件导致它的农业并不发达,只能跟随水源的分布,零星散落在各个绿洲中。
人们筑起沙石高墙抵御风沙的侵蚀,每一分绿洲的土地都迷醉珍贵。
昼夜极大的温差,不利于农业发展的自然条件,却是果类凝聚糖分的优势。
达克拉城内种植着大量的坚果和葡萄。
在这种气候条件下,葡萄的含糖量能达到惊人的两到三成。
农夫们把它们采下一部分晾晒成干,另一部分捣碎,将果汁放入大翁中熬煮十数小时,制出浓浓的糖浆,然后掺入各种烘烤过的坚果果仁,倒入盘子中凝固。(在种花家某地区,有种类似的食物名为切糕)
食用时切成薄片,香甜可口,热量极高,还很耐储藏,是出门在外很好的热量补充。
贾若手心里的几枚核桃只是个添头,他现在正在跟这个老大叔讨价还价。
老大叔的妻女都跑去围观泰勒格纳了,一个人坐在这儿,有的是工费磨蹭。
“要是便宜点,这半车果仁糖我都买了。”
贾若说。
他现在的身体就像是一辆改装了强劲发动机的跑车,马力足,但油耗也高了很多。
这种果仁糖很适合当做平时补充能量的小零食。
虽然不知道贾若买这么多吃不吃得完,但加斯克知道,贾若买这么多肯定能便宜自己,于是在一旁帮腔砍价。
这个伶牙俐齿的德玛西亚人,操着地地道道的恕瑞玛语,偶尔还会蹦出两句贾若从未在辞典中见识过的俚语。
加斯克和这个老大叔斗智斗勇了半天,以砍掉了一半的价钱成交了——虽然如此,也仅仅是比平价低了一点点。
“世风日下,宰客的哪儿都有。”
加斯克一脸“砍价砍的不是很好“”的表情,看着贾若交了钱,然后把一摞一摞的果仁糖塞进了褡裢里,直到它鼓胀的不像话。
第二十三章 达克拉的巴凯
轰隆···
轻微的震动从地面传来。
贾若刚背好褡裢,再加上打着石膏的左手,略有些臃肿。
但他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震源。
贾若抬眼望去,那是达克拉的中心方向。
咕噜咕噜······
震动越来越响,直至肉眼可见的尘土飞扬而起,围在主干道上的人们在意识到有什么不妙的事情正在发生。
从远及近,一条直线上的房屋尽数崩塌,烟尘中,一头巨兽以万钧之势,趟着砖石瓦砾冲了出来。
拥挤的人群顿时发出了惊叫声,这时候,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横在他的前方。
呼·····
巨兽一阵风似的呼啸而过,他的目标很明确,直奔城门而去。
兀然出现的凶兽出乎贾若的意料,他搂住妮蔻的腰,闪身跳到了一旁一座二层土楼的房顶上,避过了冲击。
自上而下,贾若窥见了巨兽的全貌。
他和贾若脚下的这座土楼差不多高,形似猩猩,双臂粗长,可以垂直地面四肢一同奔走。
头颅有些像短吻爬行动物,却又有着人类的影子。
在颈部有着雄狮一样的一圈厚厚的鬃毛,但却远没有狮子来的威武————巨兽身上的皮毛像是生了癞痢一般,东缺一块,西少一块。
尤其是颈部和面部,毛发残缺的地方裸露着赤红皮肤,让他看起来甚是丑陋。
咚咚咚
巨兽并没有展开屠戮,他对近在近在咫尺、瘫在路边的平民视而不见。
只是在路过二层土楼的时候,他看了贾若一眼。
贾若和他的视线高度平行,正对上那布满血丝、大小不一的幽蓝色瞳仁。
从那张依稀还有些人类影子的脸上,贾若看到了充满复杂情绪的表情。但贾若只是读出的最浅层的一条:愤怒。
顺着巨兽前进的路径,贾若看到了他愤怒的所指,正是被万众敬仰的王驾。
年轻的领主,泰勒格纳站在他的坐骑上,指挥着士兵疏散那些拥挤的平民。
眼看着巨兽夺路而来,泰勒格纳抽出了他的武器,一柄闪着金光的弯刃镰刀剑。
(镰刀剑,古埃及军队中的一种武器,和黛安娜的武器形状接近)
“飒羽卫,包围他!”
恕瑞玛语铿锵有力的从泰勒格纳的嘴中传出,他要带领着他的近卫迎敌。
“喏!”
飒羽卫集体向前一步,将长矛指向前方,吼声震天。
令贾若感到吃惊的是,他们所散发出的、属于军队的那股气势已经逼近德玛西亚的无畏先锋了。
随着泰勒格纳的调遣,飒羽卫尽数下了坐骑,堵住了街口。
贾若原以为那巨兽会将愤怒宣泄在这堵人墙上,谁知他放缓了速度,没有直面锋锐的长矛。
可就在巨兽这摇摆不定的功夫,泰勒格纳麾下的飒羽卫已经展开了合围,从两翼包抄向了过去。
看得出,巨兽是一心想逃出城。
他扭头向侧边逃去,想避开封锁,直接翻越城墙。
但泰勒格纳怎会令他如愿。
只见泰勒格纳翻身而起,在半空中一掠,而过如同雨中归燕。
等他再次落地,拦在巨兽面前时,那颗大脑袋上已然出现了呈“x”状的两道交叉伤痕。
鲜血流了一脸,浸入眼睑。
但那巨兽不仅没有发出野兽的吼叫,甚至都没眨一下眼,只是呲开嘴,露出上下交错的犬牙————他的伤口正在极快的愈合着,鲜血几乎立时就止住了。
包围之势依然形成,里三层外三层的飒羽卫步步紧逼,正在逐步缩小包围圈。
巨兽左冲右突,却都被长矛战阵戳了回去。
但飒羽卫也因此复出了代价,巨兽粗长有力的双臂就像两架攻城锤,每一次挥击都能将三五个飒羽卫抛飞的老高。
果真如加斯克所言,泰勒格纳的亲卫作战勇猛,不畏生死。
即便身边的同伴血肉模糊、生死不知地倒下,却也没有一个后退的。
包围圈出现一个缺口,身边的飒羽卫就会立刻不上,不给巨兽任何逃脱的机会。
军队的士气能到达这种程度是极其难能可贵的,这需要士兵的心中有超越生死的觉悟。
德玛西亚用的是家国荣誉,诺克萨斯用的是出人头地,泰勒格纳用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就在贾若这么想的时候,却蓦的发现,那些摔出去几十米远,重伤垂危的飒羽卫居然还能站起来,甚至还有重返战场的意图。
这可真令人咋舌称奇。
噗、噗、噗
在左右飒羽卫的配合下,泰勒格纳用他的金色镰刀剑在巨兽身上又开了三个口子。
在最后一刀时,泰勒格纳翻转手腕,用刀尖背面的倒钩在巨兽的腋下狠狠地撕下了一片血肉。
贾若看着都疼。
那巨兽依然不吭不响。但他的体力似乎急剧下降,反击的频率和力道明显衰弱了很多。
泰勒格纳趁势追击,踩上了巨兽的头颅,把镰刀剑嵌入他的头皮,同时向飒羽卫们下达了命令:“捉住他!”
后梯队的飒羽卫从腰囊中拽出了铁链带钩锁,在空中挥舞几圈吃上劲后,尽数甩向了巨兽。
这种爪钩锋锐、带着倒刺,咬上之后越挣扎越紧,除非连皮带肉扯下一块来,否则就只能慢慢顺着倒刺往外挑拨了。
不一会儿,巨兽身上擒满了百十根爪钩。
飒羽卫们展开长长的锁链,旋转着,将巨兽死死的捆住了。
巨兽轰然倒地。
那些缩头缩脑的达克拉居民见此,从藏身之处出来,再次高呼起了他们首领的名字:“泰勒格纳!泰勒格纳!展翅飞翔的泰勒格纳!”
泰勒格纳站在巨兽的头颅,接受着子民们的热情。
除了赞美,也有一些居民开始咒骂起了泰勒格纳脚下的怪物。
七八个半人高的小孩从废墟间捡来了拳头大的石块,从大人的胯下钻过人群。
他们来到了队伍的最前排,讲那些石头砸向了倒地的巨兽:“该死的巴凯!肮脏,畸形,怪物!”
“巴凯,对飞升失败的堕落者的称呼。”
加斯克灰头土脸的踩在浮石构成的毯子上,升到了贾若身边。
话多的他生怕贾若和妮蔻不清楚。
“我知道。”
贾若说。
在此之间,他已经翻阅了不少恕瑞玛的藏书文献,巴凯代表着什么,他是知道的。
贾若现在所疑惑的是,有资格参加飞升仪式的人皆为恕瑞玛栋梁,即便飞升失败,也不至于沦落这般地步。
退一万步说,恕瑞玛的飞升仪式因为太阳圆盘的消失已经中断了千年。这也代表着泰勒格纳脚下的巴凯起码是千年前的人物,这难道不是恕瑞玛的活化石么。
贾若不住地打量着这个巴凯。
之前擦肩而过时,贾若就从他身上察觉到了危险的信号。即便是畸变、不完整的天神战士,也不应该这么简单就被打倒才对。
仿佛为了印证贾若的猜想一般。
原本已经只剩下喘气的巴凯,猛然间又睁开了眼!
第二十四章
泰勒格纳冲底下的人们招着手。
他此时几乎要被那些姑娘们的尖叫和爱意淹没了。
但泰勒格纳的心里远没有表面上的从容不迫,他只想赶紧把脚下的怪物送回囚牢中,这东西在外面没逗留一秒都是潜藏的危害。
泰勒格纳第一次对自己身上的人气感到头痛———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了,尽管飒羽卫和守城士兵在极力维持秩序,但交通彻底阻塞了。
这个大家伙该怎么运回去?还要多久?
或许自己需要早些确定城主夫人的人选,这样可以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一个丰腴奔放的姑娘从飒羽卫的防线中突破,她头上戴着一枚花环,是由金黄的车矢菊和白色的栀子花扎成的。此外,她怀里还有一大捧。
她家里一定有个大园子,而且还得是在绿洲中面最肥沃的那一带。
泰勒格纳在心中说着,那姑娘已经到了跟前。
她丝毫不害怕地上的畸兽,大胆的将鲜花递向了泰勒格纳,相比之下,难得的机会就在眼前。
总不能对爱慕者太过严苛。泰勒格纳想。他蹲下身,带着微笑准备结果花束。
但他脚下的巨兽头颅动了。那双眼睛在睁开的瞬间已然变得通红。
糟了。
泰勒格纳急忙从巴凯身上跳下。
噗!!!
皮开肉绽的声音
街道上下起了一场污浊的血雨。
巴凯重新站了起来,这些都是他的血肉。
他的身体开始不规则的鼓胀,仿佛是气体分布不均匀的的气球。
巴凯想要变身,却失败了。天神战士的威严从他身上一闪而逝,但也足够惊人。
巨化了部分的躯体硬生生崩断了束缚他的锁链,连带着那些嵌进皮肉中的钩爪也被扯了下来,作为代价,它们也都尽职尽责的剜下了一块皮肉。
满身伤口的巴凯气焰熏天,凶戾无比。
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宰了泰勒格纳,和门板一般大的爪子罩着泰勒格纳拍了下来。
附近的飒羽卫原本都使尽力气把持着铁索,此时铁索崩断,他们一时间因为脱力而人仰马翻,根本来不及支援泰勒格纳。
嗤!
一团黄色闪光在泰勒格纳面前亮起,一个吊着胳膊的男人就这样凭空出现。
空间魔法?
泰勒格纳见多识广,但也没有料到接下来的一幕。
咚!
一声巨响震得附近的人脑壳发蒙。
贾若用右手和巴凯对了一拳,撑住了他的巨爪。
巴凯手臂上的血珠因为惯性甩了贾若一身,但好歹保住了身后的人。
贾若沉身垫肩,腿部猛然发力,撞在巴凯的胸膛,居然将这个巨兽击退了出去。
高大的巴凯脚步趔趄,愤怒的盯了对手一眼,便不再追究。
这是不可多得的机会,飒羽卫不会给他太多时间。
趁着现场一片混乱,巴凯爪蹄并用,攀上了街道两侧的屋顶,几个起落后就靠近了城门。
那些寻常的士兵如何能抵挡他,越上城墙的巴凯左右开弓,两巴掌就把城墙上的卫兵扫了下来。
他又回头望了一眼泰勒格纳,接着就冲进了茫茫沙海中···
“就算你不来,我也能闪开。”
泰勒格纳将那个丰腴的女孩放下了地。这个可怜的姑娘已经吓傻了,一时间话都说不出来。
“不过,既然你愿意出手相助,那我就承你这份恩情。”
泰勒格纳解下了额头上的一枚黄金鹰头雕饰品。
“这个送你,权当谢礼,我们有空再认识。现在,我还需要去把那怪物捉回来。”
不由分说,泰勒格纳把雕饰塞进贾若手里,然后翻身上了他的坐骑。
重新召集了他的飒羽卫后,一行轻骑就顺着城门追了出去。
恕瑞玛人说话有个特点。
他们的语速很快,声音高亮,外乡人看到两个恕瑞玛人交谈,总是以为他们在吵架。
贾若的恕瑞玛语还算不上熟练,根本没能接上泰勒格纳的话头,只能看着他远去。
“真厉害,是我喜欢的类型。”
此时,加斯克掸着身上的灰土来到了贾若身边,望着泰勒格纳的背影感叹。
贾若慢慢转过头:“你······喜欢男人?”
“不,我喜欢有钱的。”
加斯克无辜的耸耸肩。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越是在外面晃荡,就越是知道来钱难。”
加斯克盯上了贾若手中的那枚鹰头雕饰。
好吧,你说是就是。
贾若举起雕饰掂了掂,这么沉的东西戴在脑门上真的舒服吗?
“那个·····能把它给我吗?”
贾若寻声望去,是刚才那个献花的姑娘。
“我可以卖的,我,我家很有钱。”
她的脸上带着些红晕。
“哈哈····”
贾若和妮蔻都笑了,加斯克也不例外。
和寻常的恕瑞玛姑娘不一样,她的皮肤很好,没有风沙打磨的粗粝,果真是大户人家。
说这样的话也不怕被人讹。
“也好。”
贾若就这么把金闪闪的配饰抛了过去。
“还麻烦请你带我们回家,我这一身····”
他刚才被溅满了血污。
“需要洗一下。”
第二十五章
现在这个时节,巨神峰山脉的融雪还未流下来,途经达克拉的支流中还是干涸的。
这种情况下,恕瑞玛人会在沛水季节贮藏一部分水,以保证绿洲不会因为取水太多而崩溃。
珠奂,是贾若救下的,那个献花姑娘的名字。
贾若一行跟着她绕过了一道土篱笆,进了一座大院子。
珠奂穿过院子,走进了院子那端的房子中。
“抱歉,阿爹说只能给你这么多。”
不多时,珠奂将一个大瓦罐垮在小臂和腰肢中间,从房门里返了回来。
“没关系,大概擦擦就行惹。”
妮蔻已经替贾若应了下来。
在沙漠之中,所有的淡水金贵的很,洗澡这种浪费水的事情,一般人家中一般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发生——除非你是绿洲中那几片小湖泊的所有者,但你拥有了它,自然也就不是一般人家。
贾若解开了左臂上重重缠绕的绷带,太长时间不受光照,它已经比右手白了不少———也怪恕瑞玛的太阳,太毒了,即便多半时间都拢在披风下也极易晒伤晒黑。
“你就在院子里擦吧,我回避一下。”
珠奂钻回了房子。
“诶,贾若,你这只手不少好好的么?你缠个什么劲,还缠这么多圈,木乃伊都没你用的绷带多。”
加斯克凑了过来,好奇的问。
“你又不是医生,懂个屁。这是伤到了筋骨,别看没伤口,可比皮肉伤严重。”
贾若右手抓着左手腕子,神情僵硬。
一半是演给别人看,另一半是因为欲壑的重量。
在拆解绷带前,他就悄悄的把坚决塞了进去。
暴增的重量让他左半边身子都较上了劲,也只是将将稳住了。
“那可真是不幸。”加斯克摊摊手:“刚才看你猛的能跟巴凯硬夯,我还以为你铜头铁臂,刀枪不入呢。”
“哪有这样的人,我要是刀枪不入也不至于打绷带。”
贾若嘿嘿一笑,随口敷衍着。
妮蔻把贾若的脑袋拨过来摆过去,用蘸水的湿布替他擦去脸颊,耳后和脖颈上的污血。
“我听说艾欧尼亚神秘莫测,人人都会点奥义啦,秘术啦之类的神奇能力,你这么能打是不是也因为这个?教我两手呗。”
加斯克来了劲,追问。
听了这句话,贾若忽然正色:“没有的事情,我只是天生神力。”
“天生····你当我憨····”
加斯克的鼻子都气歪了,还没来得及抱怨,就听见院子深处的屋宅中发出一声脆响。
是杯子摔在地上的声音。
“你们都让泰勒格纳迷昏了头!一个为他大把花钱,一个为他卖命卖的家都不回!”
紧接着是一阵干咳和拉风箱般的喘息。
隐约间,贾若还听到了珠奂的嚅啜。
三五句过后,父女俩开始了急促的高声对话。这次不会误解,他们就是在争吵。
半晌
贾若已经换上了衣服,重新缠起了绷带,珠奂这才又推门出来了。
那枚鹰头雕饰被她捏在手中,泛青的指节显示出她的依依不舍。
一番斗争后,珠奂还是伸出手,把它递向贾若。
“阿爹说,不让我买。”
说着,她还抽了抽鼻子。
“你很喜欢泰勒格纳吧。”
贾若问。
“嗯。”
珠奂狠狠地点了三下头,极力肯定。
“可你阿爹似乎对泰勒格纳很有意见。”
贾若接着说。
“是因为我阿弟。”珠奂:“他进了泰勒格纳的飒羽卫当差,后来就很少回家了。”
“忙着建功立业也挺好的,我看大家都以此为荣啊。”
加斯克坐在土篱笆上,晃荡着脚。
珠奂:“阿弟或许······或许是太忠诚于泰勒格纳了。”
珠奂欲言又止。
“那根本就不是士兵对将领的感情,泰勒格纳已经完全操纵了他们,让他们想也不想的就能用脖子顶着刀子替他卖命!”
珠奂的阿爹听到了院子里的对话,拍着窗框大喊,说到激动处又咳嗽了几下。
“既然你这么喜欢泰勒格纳,那这雕饰你就收着吧。”
贾若压低了嗓子,生怕被阿爹听到。
“这····这怎么行·····”
珠奂既惊喜,又有些不好意思。
“我们是跟着一队游民向南去的,多满巨兽可不会逗留太久,等他们买卖完货物,我们就得跟着出发了。”
贾若把她摊开的手指合拢,推了回去:
“我看泰勒格纳出去追捕巴凯也没这么快回来,我怕是不能等他了。等他回来,你就拿这枚雕饰去告诉他一声。”
那可太好了。女孩心想。又能见到泰勒格纳了。
“好,这话我保证帮你送到。”
天色近暗,没了别的事,贾若就辞别了珠奂,带着妮蔻和加斯克赶往了那支游牧部队。
似乎永不疲倦的多满巨兽已经摇晃着起身了,贾若他们回来的刚刚好。
在多满巨兽身上的骑手们,装配着特殊的装备,他们的手脚上套着弯曲的指钩,这便于他们借助绳索从一头多满身上攀到另一头的身上。
此时,这些骑手们正有条不紊地整理着吊轮和绳索,把收购来的货物分门归类,又把空箱子塞进毡布地下用绳索固定。
多满的动向确定了,要顺着干涸的河床走,追本溯源的,向被称作生命之母的恕瑞玛河干流进发。
据说,恕瑞玛曾经的都城,就在它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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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勒格纳坐在营帐中小憩。
他已经追了半天一夜,却还是没追上巴凯。
巴凯的耐力十足,泰勒格纳的轻骑兵只能一直吊在他屁股后面。
但这么久过去了,无论是人,还是斯卡拉什都急需休息。
泰勒格纳和飒羽卫都争分夺秒地恢复体力,因为这段时间里,他们还不知道要被巴凯甩开多远呢。
这条线索一旦断掉,再寻他可就大海捞针了。
“谁?!”
泰勒格纳猛然睁开了眼睛,他的营帐中多了一个人。
“泰勒格纳,你怎么让他怎么跑出来了?”
来者整个人都埋在厚厚的麻布长袍中,向泰勒格纳发出了质问。
“他发了狂,我们拼死也拦不住。”
泰勒格纳松了口气,冲神秘人说。
“这都不是借口,我还以为你和那些酒囊饭袋都不一样,没想到办事还是能出这么大的差错。你知道这是多么宝贵的资源吗?你要是办不好,就直说,我们有的是其他人选。”
来者明显是在责难。
“我说过,别用这种语气同我说话,我们只是合作。”
泰勒格纳沉声说。
“对,合作,但是谁求着谁大家心知肚明。”
来者冷哼一声。
“你最好赶紧把他找回来。不然,误了计划,大家都没好下场。”
说完他就在一阵暗沉的紫色烟雾中消失了。
泰勒格纳搓了搓脸,撩开营帐的门帘走了出去:“拔营,继续追击。”
“可是,兄弟们才刚躺下······”
一个百夫长的话才刚说了一般,就被泰勒格纳的眼神堵了回去。
“我说,拔营。”
泰勒格纳又重复了一边他的命令。
第二十六章
骄人的阳光炙烤着大地,沙漠中的动物在都想方设法地寻觅阴影,减少水分的流失。
它们有的藏在石缝中,有的躲在仙人掌的影子里,就连那些曝露在路边的尸骨也发挥了作用——它们的骷髅成了虫兽的小凉亭。
但此刻,沙漠中有这么一行人,正为了生计而不得不俯卧在黄沙之上。
他们身上所着的,是能将阳光散射掉最多的白色长袍,可尽管如此,滚烫的沙粒像是烧红的锅底,厚重的衣物便是锅上的盖子。
这是一个艰苦的行当。
老瑞是这里的话事人,他干这行最久,耐性最好,那些毛头小子总是忍不住抱怨连天,哼唧的像头老母猪。
老瑞总是想,幸亏有自己,不然这群无头苍蝇早就饿死在了荒漠中。
他踹了身边昏昏欲睡的小子一脚
“老子的烟袋子呢?提溜过来,我要抽。”
老瑞毫不客气地使唤起了他。
“可是·····”被踢者委屈的揉着屁股,嘟囔了起来:“不是你说,燃起来的烟会让目标起疑心的么?”
“我说过吗?”
“是啊,说过。”
“既然都是老子说的话,为什么以前的有用,现在的就没用了?快去!”
老瑞又是一脚踹在了他的屁股蛋子上。
被踹的手下认了倒霉,不再做嘴皮子功夫,打开了一旁的背囊,翻找起了老瑞的烟草袋子。
“老瑞,烟袋空了。”
吭哧吭哧翻了半天,手下从乱糟糟的背囊中拽出一个瘪袋子,把它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一根烟丝。
“我跟你说,肯定是乔维他们晚上拿出来偷偷抽调了。”
手下发表着自己的臆测。
这个消息让犯了烟瘾的老瑞更加烦躁了,与此同时,他终于想起来是自己半夜起来把那些存活抽了个精光的。
“去去去,滚。”
老瑞没好气的轰走了这个意图栽赃陷害同伴的手下,却也没有去追责他的歪心思。
他的视线开始向四周搜寻,最后定格在了不远处的一棵枯树上。
老瑞从藏身的砂岩后面爬了起来,来到了这根已经枯死多时的胡杨树旁。
经验丰富的他知道,中空的树干中藏有许多小惊喜。
果然,在将手伸进树洞中一阵摸索之后,老瑞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一只寸长的蝎子。
老瑞满意的笑了,并掏出了他的烟斗。
他用指头将这只小蝎子碾死、碾碎,揉成一团塞进了烟斗里,又从枯死的胡杨上面撅了一片干枯的树皮,掰成碎片填了进去。
最后,他掏出了火柴,点燃了烟斗。
急促的嘬了几口,将烟斗烧旺以后,老瑞长长的吸了一口:“嘶——呼~~”
这种舒爽令他眉头蹙起又舒展。
蝎子也是可以抽的,而这其中最重要的技巧便是不要去掉它的尾巴。
它们蕴含的神经毒素经由这种方式进入人体,可以轻微致幻,令人兴奋、上瘾。
但是老瑞太过着急了,这种抽法本应该先将蝎子放在太阳底下晒干,或者拿炭火烤掉水分的。
现在烟斗里潮乎乎的,又抽了几口后,老瑞便咳嗽了起来。
“他妈的······”
老瑞的咒骂刚吐了半句,就被他的手下制止了。
“嘘!老瑞,来人了,别吵。”
这是老瑞难得的,不会因为手下的出言不逊而发脾气的时候。
他利索的按灭了烟斗,爬回了砂岩背后。
“在哪儿?”
老瑞的眼睛里发出了秃鹫般的幽光,仿佛闻见了腐肉。
“在那里。”
眼神最好的手下指着远处说。
循着他的手指,老瑞看见一个孤零零的人影独自走在哪儿。
“西边是流沙地,他肯定会往这边走,倒省的我们去追他了,藏好了准备守株待兔。”
老瑞歪歪嘴,开始部署。
说实话,他对这个歪瓜不太满意——别说斯卡拉什了,就连一匹骆驼都骑不上,这样的人肯定富不到哪里去。
不过干他们这一行,讲究的就是来者不拒,一律通吃。除非打不过。
没错,老瑞是一个强盗团的头子。
当头顶的太阳西偏了一刻,路人走到了老瑞藏身的砂岩前。
十几号人围一个,就不需要什么操作了。
老瑞一马当先,头一个跳了出来,手里的弯刃刀嚣张的几乎要杵到过客的脸上。
“看你*呢?把你身上的东西都拿出来,娘娘腔。”
过客的脸沉在兜帽中,莱瑞只看得见他苍白的皮肤和瘦削的下巴。
“喂,没听见我们老大跟你讲话呢吗?”
左边的一个喽啰看他无动于衷,走了上去想给他一个下马威。
没想到,这个人的身体轻轻颤抖了起来:“滚开!别来妨碍我!”
“他*的,真是没死过。”
老瑞也懒得再废话,刀子迎着他的独自捅了过去。
噗嗤~
割裂声音却没有带来沉甸甸的手感。
一晃神的功夫,原地只留下了划破了的、缓缓飘落的兜袍的一角,那人却不见了。
“背后,背后!”
在手下的提醒下,老瑞这才发现那人跳到了砂岩上。
老瑞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他的头发是白的,整个眼瞳也是白的。
“不要妨碍我!”
那人再次愤怒的重申。
“这恐怕不行,我的兄弟们还饿着肚子呢。”
老瑞把刀子左右倒腾了一下,在手心里啐了口唾沫。
“我如何能不生气,如今的人类已经忘记了谁是这世界的主宰,我的族裔曾经毁灭了整个世界!”
突如其来的,摸不着头脑的话让老瑞和他的手下都一愣。
“是啊,没错,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我要杀光他们。”
来人继续自言自语,他的嘴角开始上扬。
“你有什么毛病?”
老瑞像看傻子一样打量着对方。
忽然,他觉得腹部传来一阵强烈的灼痛。
他下意识的身手去摸,没想到摸了个空。
“老瑞··你····你·····”
老瑞身后的喽啰的牙关打颤,不断碰撞的牙齿让他说不出完整的话。
我怎么了?
带着这样的疑问,老瑞低下了头。
他明白了,他的身上出现了一个圆整的空洞。
此时再望向砂岩上的那个人,他的手从兜袍下抬了出来。
在他的手掌中,握着一柄妖异的紫色水晶长弓。
“你····”
老瑞吐了一个字,死了。
三支连珠箭,三个呆愣愣的人也死了,剩下来的人这才如梦初醒,作鸟兽散。
但他们并没有箭飞到快。所以,也死了。
看吧,这就是凡人,自大却无知,狂妄却懦弱。
维鲁斯笑了。
之前这伙蟊贼还以为自己在冲他们说话?他们还不配。
在成为飞升者之前,飞升之团对维鲁斯的评价是:“他冰冷的凝视,就连天神战士也会感到不安。”
他是一个孤僻、冷血的人,这一点在成为飞升者之后又平添了几分高傲,但现在,他却不得不和两个凡人共处一室——瓦尔茂和凯伊。
但维鲁斯得感谢他们,是他们让自己重获了自由。
在这具不完美的躯壳里,人类和暗裔的精魂此起彼伏,每一方都能短暂地占据上风,然后又被对方压过。
韦鲁斯只想让两个凡人的灵魂永远地沉默,然后为他的同胞们报仇。同时,凯伊和瓦尔茂奋力地抵抗着韦鲁斯的恶意,希望彼此间的眷恋能够最终征服暗裔的仇恨。
每一次,自己起了杀心之时,他们两个都会跳出来捣乱,企图重新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维鲁斯感到了一阵恍惚。
刚才的杀戮激起了凯伊和瓦尔茂强烈的反抗。
要被他们接管身体了。
维鲁斯厌恶这对人类,厌恶他们的百般阻挠,却又不得不敬佩他们彼此的羁绊和情感,这让他们居然抵挡住了暗裔的侵蚀。
维鲁斯不再和他们对抗,让他们在意识的海洋中浮了上来。
他已经发现了,自己占据上风的时间越来越长,那时候,自己将获得真正的自由。
只是,在交替之时,维鲁斯看见了一头狂奔的巨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