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就离谱
和以往的海上航行不同,贾若这几天在酒瓶子号上过得一点都不无聊。
八爪马戏团的成员们热情高涨,这是他们第一次出海表演,颇感新鲜的的同时,也保持着兴奋。
这些表演者们在宽敞的甲板上练习着演出节目,既能打发时间,又能扎实功底。
八爪先生凑到了贾若和安妮面前。
他俩已经免费看了好几天的马戏,对这些节目还有一些新鲜感,但也所剩不多了。
数十颗颜色鲜艳的小球在八爪先生手中转着圈儿,从这边落下又从那边抛出。
这是八爪先生的拿手好戏————鉴于他得天独厚的手臂数量,他的表演效果堪比四个顶尖小丑。
“噔噔噔当!”
八爪先生接住了所有的小球,华丽转身,向着唯二的两位观众鞠了一躬。
安妮只是敷衍地拍了拍小手,这个把戏她看了好几遍,虽然令人眼花缭乱,但看多了以后好像也就是那么回事。
她挪了挪身子,好让视线绕过了八爪先生高大的身影,她最感兴趣的是马戏团里的那两只憨憨的大熊,和提伯斯一样,都是棕色的。
据说,这位别着鞭子的驯兽师小姐姐有着部分兽语者血统,贾若不好刨根问底,但这些动物确实很听她的话。
比如现在,那两只大棕熊正穿着小草裙,用大粗腿跳着一支节奏轻快的舞蹈。
“咯咯咯。”
安妮笑的很开心。
“贝尔吉娜姐姐,能再让它们跳一支吗?真有趣。”
“没问题。”
贝尔吉娜看了看这个举着毛绒玩具的小姑娘,脸上的笑容堪比这夏日的眼光。
贝尔吉娜伸手牵起了安妮,手把手地教她如何用口琴吹奏刚才的曲子。
“难道我的表演还不如两只狗熊毫无章法地挪动它们的胖脚吗?”
八爪先生神情低落,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小孩子都这样儿,你不该跟一个八岁的小姑娘计较太多。”贾若拍了拍八爪先生的肩膀:“你耍的很不错,非常的……花里胡哨。”
八爪先生扭头看着贾若:“这是个褒义词吗?”
“放在眼下的语境中,我想它是的。”
贾若耸了耸肩。
按理说作为一个瓦斯塔亚,八爪先生的年纪应该不小了,但还是有种莫名的天真。
“我们现在航行到哪儿了?”
贾若将一片糖渍的果脯扔进了嘴里,随意地问着。
“出了海峡,那就应该是在守望者之海上。”
八爪先生也卷了一片,毫不客气地塞进了嘴里。
贾若瞪着着眼睛:“什么叫应该在?而且,守望者之海这么大,你总得说的详细点吧。”
八爪先生说:“我也不知道啊,拜托不要问这么专业的问题好不好。”
“那穿上谁负责矫正航线呢?大副?话说你们马戏团里还分这些职务吗。”
贾若问。
“当然是我来负责啦,我们没有多余的钱去请一个闲人。我自学了一些占星和地理。”
八爪先生挠了挠他光秃秃的额头。
“这样你们就敢出海航行吗?我想知道现在是谁在开船。”
贾若惊呆了,他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八爪先生:“没人开啊,现在是正午,我没办法靠太阳辨别方向。清晨和夜晚我还能掌掌舵,现在我让船自己漂着呢。”
“你连买个指南针的钱也要省吗?”
“一直向东开就行了呗。”
八爪先生的回答让贾若差点气晕过去。
他已经无力再吐槽,一边翻开自己背包中的符文之地大地图,一边思索着该如何确定位置。
这帮人心可太大了。
贾若从没坐过如此不靠谱的船。
当他极目远眺周围的茫茫大海时,竟然还真的看见了参照物————一片连绵的群岛。
已经颇有经验的贾若立马做出了判断,酒瓶子号已经已经行驶到了蓝焰群岛附近。
应该是在蓝焰群岛北方十几海里的位置。
“八爪先生,我提议,之后由我来负责掌舵吧。”
贾若略显无奈。
“如果你愿意帮忙那可太好了,听说你是个冒险者,果然有着两把刷子。”
八爪先生高兴地排起了他的那些手:“对了,贾若,既然如此,我想问你个事。”
“请说。”
“如果三艘扬着红帆,架着大炮的船追向你,那他们是想干什么呢?”
贾若摸了摸下巴:“那他们或许就是传说中的海盗吧,我也没有亲眼见过。诶,你问这个干嘛?”
“因为,我们船后面就有三艘这样的船啊。”
八爪先生指了指里一侧的船舷,三扇猩红的风帆正在视野中放大。
……
不一会儿的功夫,这三艘快船就追上了已经是落伍老爷爷的酒瓶子号
轰轰轰
粗大的滑膛炮口迸发着火焰,虽说炮弹都没落在船上,但足够他们表明来意了。
随后,当距离卑劣拉的足够近时,长绳钩爪就甩在了酒瓶子号的船舷上。
第一百零五章 普朗克,死了?
包着红色头巾的海盗们飞快地倒腾着绳子,三艘海盗船在他们的牵引下和酒瓶子号并在了一起。
木质的船舷相互碰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摩擦----贾若终于知道电视中渔船两侧挂着的轮胎是用来干嘛的了,它们不是充当救生圈,而是用来缓冲碰撞。
船体还在颠簸晃荡,可这些海盗显然已经等不及了。
他们翻过了船舷,口中发出怪叫,接二连三跳上了酒瓶子号的甲板。
马戏团中的人也算是江湖儿女,虽说大部分人可能也是第一次出海,但这种场面还没有吓倒他们。
除了·······他们的团长。
“哦,我的老天爷,海盗,是海盗!你看他们手里的家伙儿,弯刀和火枪!和话剧里面的一模一样。他们等下会逼我们脱光衣服,排着队一个个从甲板上跳进海里去吗?我听说这些家伙喜欢在落水者身上崩一枪,然后看着追逐他们的鲨鱼哈哈大笑·······”
八爪先生甩着他的手臂们,在甲板上团团乱转,那些刚登船的海盗甚至都被这个瓦斯塔亚吓了一跳。
八爪先生展现出与其臃肿身形丝毫不相匹配的灵活,令贾若猝不及防。
他伸手拉住了这个马戏团长,好悬没让他冲到隔壁海盗船的甲板上去。
“稳重点,八爪先生,你去和船员们待在一起,让我试试能不能摆平他们。”
贾若低声跟八爪先生说着,希望他能冷静下来。
“那就靠你了,年轻的冒险者。”
八爪先生倒也没有身为船长的觉悟,拍了拍贾若的肩膀,转身就溜回了其他船员的身边。
贾若挺身拦在了这群海盗身前,清了清嗓子。
“各位好汉,看你们的样子,想必是从比尔吉沃特来的吧。”
“是又怎么样?”
一个带着三角帽的海盗挤开了旁边的人,双手跨在腰带上,斜眼瞧着贾若。
哈~呸
他吧嘴里叼着的烟头狠狠地吐在了甲板上。
“少他娘的在这里废话,兄弟们的时间很宝贵,没空和你放屁。
船上的东西全都留下,然后自觉点往海里跳,如果运气和体力足够好,是能游上岸的,你可别说大爷们不给你们留活路。”
“朋友,有话好说嘛。”
贾若脸上还堆着笑。
“我经常来比尔吉沃特的,普朗克可是我的老熟人。规矩我懂的,不会让各位白跑一趟,过路钱我们还是按往常的规矩交。”
贾若还不想直接动手,这三艘船装满了海盗,已经把酒瓶子号完全围在了中间儿。
他一个人还好说,可酒瓶子号上面还有一船人呢,枪炮不长眼,如果能花些钱打发掉他们是最好的。
当然,这是最好的结果,如果扯虎皮拉大旗没有唬住这些海盗·····动手也是难免的。
“普朗克?哈哈,你说普朗克?”
三角帽海盗挑着眉毛,一脸戏谑的看着贾若。
“没错,就是海洋之灾普朗克。”
贾若可不信对方能当场找到普朗克对质,还在诈呼。
“听到了吗?伙计们,这小子提到了普朗克。”
这家伙指着贾若,扭头冲身后的海盗们大声说着。
这仿佛是一件天大的笑话,三艘船上的海盗都跟着笑了起来。
“就算你他娘的是普朗克的亲儿子也没有,普朗克那个狗东西已经死了!在比尔吉沃特所有人的注目下,跟他的冥渊号一起。”
三角帽海盗边说着,举起了他的一只拳头,把五个手指猛地摊开:“嘭!炸上了天,啊哈哈。”
“普朗克死了?”
贾若一脸吃惊。
这个回答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千真万确,你这个屁都不晓得的土瘪子。告诉你吧,现在这边的海域已经归属我们老吹帮管辖了。”
三角帽海盗应该是这群海盗的头头,他挥了挥手。
“闲话到头儿,该办正事了。”
狞笑的海盗们跟在他的身后,准备开始赶人,
看来今天是不能善终了,这群海盗显然不是割块肉就能喂饱的。
“八爪先生,让所有人都进船舱里去,我不敢保证有余力护住所有的人。”
贾若冲身后大喊。
“你谁都护不住,小鬼。反抗的下场就是死路一条。”
三角帽海盗举起了他的右手,燧发枪的扳机被扣下。
砰!
硝烟中的贾若却完好无损。
幽梦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手中,他很兴奋。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贾若从没想过自己会有劈开子弹的这一天。
搞得跟抗日神剧一样。
“狗屎·····”
三角帽海盗瞪着双眼,贾若的动作他根本没有看清,他只瞧见了紫色刀刃上迸出了一团火星。
叮叮叮
其他人也朝着贾若开火了。
可得到的这些清脆声音,宣告了攻击的无效。
见了鬼。
所有海盗心里都冒出了这句话。
还处在火枪与弯刀时代的比尔吉沃特海盗,根本理解不了贾若的手段。
噌,他们齐刷刷抽出了弯刀。
也许,近战能有用呢?
但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围向贾若的一圈海盗在一线紫光过后全部倒地。
“回船上去,都回船上去!准备滑膛炮!”
惊慌失措的三角帽海盗赶忙发号施令,连滚带爬想逃回海盗船上。
贾若当然不能放任他们就这样离去,木质结构的酒瓶子号可承受不住炮弹的轰击。
之前海盗的炮弹没有打在酒瓶子号上,是因为他们想要占据这艘船而不是摧毁它。
可现在,他们用钩爪和绳索拉近的距离,反而害了他们自己。
就像老鹰捉小鸡,贾若在甲板每一次停顿都能撂倒一个海盗。
奈何海盗人数还是太多,而且海盗船上还有部分留守的海盗,现在已经在用船桨撑开酒瓶子号的船舷了。
三角帽海盗此时在同伴的掩护下返回了船上----说是掩护,但其实只是他跑的比别人快----这个狡诈的恶棍此时又气愤又害怕,好不容易才给燧发枪里又填进了一发子弹。
可当他再次瞄准的时候才发现,这小子的动作快的让他难以捕捉。
“该死的。”
咒骂了一句后,他决定用其他的目标泄愤···
···
船舱门口,驯兽师贝尔吉娜抱着安妮躲在一堆箱子的后面。
“贝尔吉娜姐姐,能不能让阿黄它们俩也躲过来,你瞧,它们被枪声吓到了。”
安妮对贝尔吉娜说。
“好吧,我试试。”
贝尔吉娜也很心疼她的驯兽,于是低声呼唤起了它们。
······
这些小婊子们也箱子后面藏的严严实实,根本打不着,真令人窝火。
三角帽海盗只把眼睛露在船舷上,好像多露出来些就会被贾若注意到一样。
此时,他看见了缓缓移动的那两只棕熊。
畜生也不能放过!
他伸出了枪口,扣下了扳机。
嗷呜!
这一枪还算精准,要是打在皮糙肉厚的熊身上说不定还没事,但却正好崩在了棕熊的脸上。
“不!”
安妮尖叫了一声。
粘稠的熊血洒在了她的红裙子上。
···
贾若把甲板上的海盗收拾的差不多了。
正在思考是该闪现到海盗船上,还是该让轻羽把他送过去----它的羽毛应该挡得住枪子儿吧?
然后,他就听见了安妮的尖叫,以及那熟悉、炽热的魔法。
完了,他想。
第一百零六章 修船坞
比尔吉沃特的边缘港湾,清晨微冷的海风吹拂着海面,除了不停起落的海鸥,比尔吉沃特里的人们也已经忙碌了起来。
“阿嚏”
汉森重重的打了个喷嚏,血腥味混着那股恶臭,让他的鼻子倍感蹂躏。
汉森从他的船坞里走了出来,在一只木桶中洗去了手上那些肮脏的秽物。
“该死的,你解决掉它们了吗?那群恶心的烦人精,每天晚上我都让它们折磨的睡不着觉。”
说话的女人是汉森的老婆,康妮。
她的身材已经走了样,大不如前,臃肿的像是装朗姆酒的桶子。
汉森知道这对于她这个年纪的女人来说是不可避免的是,但他还是难以接受----能继续维持着这段婚姻,汉森觉得他已经能称得上是个好男人了,起码他还一直养着家人,没有抛妻弃子。
“你以为它们杀的完吗?死了一窝,还有十窝,斩不尽,杀不绝。”
汉森甩了甩手上的水渍,提起了装有尸体的篮子。
他杀的不是海兽,尽管比尔吉沃特以此出名,而且利润丰厚,但他可没那个胆子和本事去直面危险。
汉森篮子里的动物尸体,属于一种老鼠。
比尔吉沃特的码头硕鼠。
相信我,不要因为它叫老鼠就掉以轻心。比尔吉沃特没有什么东西是不危险的。
这种能长到两三尺长的啮齿动物,在成群结队的时候,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啃成白骨只需要两三分钟。
汉森的船坞下层的砖石和木板间,不知道窝藏着多少这种鬼东西。
一到晚上,就全是爪子窸窸窣窣的摩挲声,和嘎吱嘎吱的磨牙声。
汉森今天好好清理了一番,虽然不可能根除这些硕鼠,但也不能让它们太过猖獗,否则就可能在睡梦中变成一堆骨架子。
汉森手里的篮子很重,这些硕鼠加起来能有七八十斤了。
它们在比尔吉沃特过的很滋润,码头上有着取之不尽的美食:成堆的垃圾,**的臭鱼烂虾,被抛弃的海兽内脏······这把它们养的很肥。
要是码头硕鼠能吃就好了。汉森想。一只就能解决一天的伙食。
他手底下还有六个儿子,三个女儿,以及七八个雇来的帮工,为他的船坞工作。
这可都是嘴巴。
但硕鼠的肉又臭又硬,只有贪图便宜的猎海船长会买它————作为不怎么讲究的海兽钓饵。
这一篮子可能只卖的出两三个银蛇币,但如果摆在血港,那价钱说不定会高上一点点。
老鼠再小也是肉,有总比没有强。
汉森正盘算着该不该为了多赚两个子儿多跑上几步。
“汉森,快瞧啊,有船来了!”
正在擦舢板的雇工发现了情况,提醒着他还在发呆的老板。
“这船可·····真有特色。它是怎么开到这里的?”
汉森看向了这艘从清晨薄雾中闯入比尔吉沃特湾的不速之客。
它很大,汉森见过很多的船,但这一艘的体型仍然能排上号。
老式的柳木材料,船身上用以防腐的也桐油快剥落干净了。
几乎褪成白色的船帆上新绘了个图案,据汉森所知,这不是任何一家商会或者帮派的标志----绘画者明显想彰显出它的威武,但歪歪扭扭的笔画让它看上去像是小孩子画出来的胖章鱼。
而更引人注目的是,这艘船的船头和两侧船舷都遍布焦黑,残破不堪的缺口数不胜数,从这些大窟窿里都能隐隐约约的看见船的龙骨。
“嘿,转向这边儿!左边的码湾可容不下这个大家伙!”
汉森看出了大船想要靠近的意图,连忙站起身,一遍挥舞着手臂一遍大声指挥。
酒瓶子号慢悠悠的转弯驶进了汉森示意的码湾,当巨大的铁锚从船舷上投进水里是,汉森十分担心它会不会因此散架。
长木板从船上搭在了船坞上,一个青年和一个长满触手的瓦斯塔亚走了下来。
汉森快步迎了上去。
“你们这是把船开进火葬场了吗?那些相互开炮的的海盗船都没有弄成这幅惨样的。”
“一言难尽。”贾若叹了口气。“听渔民们说,你这里是修船的地方?”
“这倒是没错,不过·······”
汉森挑了挑眉毛。
如果修这艘船的话,花的钱恐怕能再买上另一条一模一样的。
但这话他可不会说出口。生意转手给船贩子的话,他只能分到一点儿介绍费,要是自己做的话······看这两个人呆呆傻傻的,肯定能赚上一大笔。
“只要你花钱,我就能修好。”
汉森拍着胸脯保证。
“那就好,我还以为我的梦想刚出家门就夭折了呢。”八爪先生说。“昨天可真是危险,老天有眼,还好我们的人没有伤着。”
“只能怪那些海盗。”
贾若耸了耸肩。
昨天的事件因为安妮情绪的波动出现了意外,提伯斯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众人眼中。
这群愚蠢的海盗把火药桶放在了甲板的炮台边,难道他们不知道,如果一头浑身缠绕着火焰的巨熊跳上了他们的船,就会引爆这一切吗?
万幸的是,在皮尔特沃夫制造的那枚臻冰吊坠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它让安妮没有倾泻出所有的力量,也没让她失去理智,贾若成功的让安妮收回了提伯斯。
但之后的烂摊子令贾若焦头烂额,连环的爆炸将三艘海盗船变成了烟花,轰鸣声在酒瓶子号周围持续了很久。
还在燃烧的海盗船残骸不断崩射到酒瓶子号上,再加上混杂与其中的火药桶又引发了二次的爆炸,这就导致酒瓶子号也陷入了火灾。
因此,贾若前半夜的时间一直在忙着救火----虽然人们常说风助火势,但贾若用风剥离了火焰周围的空气,控制住了火势,不然这艘船已经烧成精光了。
或许,这就是知识的力量?
下半夜的时候,贾若把幸存的海盗都捞了上来,捆在了甲板上。
这倒不是因为仁慈,而是另有妙用。
···
“钱的话·····”
八爪先生的四条触手在胸前搓了搓。
“我目前的财政有些紧张。”
他对汉森说。
“但我们有别的法子。”
贾若连忙补上的一句话让汉森额头猛然绷起的青筋消下去了一点。
“什么办法?”汉森粗声粗气地问。如果是赊账,那就请滚蛋。
贾若重新跳上了船,把他的那些俘虏们带了下来。
这些海盗面色苍白,步伐虚弱,都被绳子牢牢困住,然后串在了一起。
“据我所知,比尔吉沃特有种东西叫做赏金榜,如果恰好这些人帮上有名,那你就不用担心我们付不起钱了。”
第一百零七章 莎拉小姐
赏金榜?
汉森心中咯噔一下。
他凑近了那些俘虏,从散乱成海草般的头发中打量着他们的脸。
“是剥鳞刀吉蒂·沃克!”
汉森不敢置信,这两个被他评判为“呆头呆脑”的人抓住了赏金榜上的人。
“那么,我们能拿他去领钱吗?“
贾若把汉森口中的剥鳞刀推搡到了前头,这个家伙的三角帽已经不见了,火枪和武器也都落进了海里,现在甚是狼狈。
“当然可以·····只不过你要找对人。”
汉森凑到了贾若耳边,低声对他说。
“嘿,小子,看在这是一单大生意的份上,我白送你一份珍贵的情报。
现在比尔吉沃特群龙无首,什么牛鬼蛇神都冒了出来,最有希望成为下一个地下皇帝的人选有四个:老吹船长、皮提尔·哈克爵士、乌鸦、以及莎拉小姐。
他们所带领的四个帮派是目前比尔吉沃特最大的四个,虽然表面上还没撕破脸皮,但三岁的小孩子都知道他们都想把对方除之而后快----人们都畏惧而憎恨普朗克,但谁又不想成为下一个普朗克呢?”
贾若点点头:“我之前听见这个剥鳞刀说过,他是老吹的手下。所以,是谁在悬赏这个地头蛇的狗腿子呢?”
“没错,这就是关键所在。”
汉森很欣赏贾若机灵的脑子。
“其他三家都有悬赏,但你只能另一份儿。我给你推荐个内幕消息,老吹和乌鸦关系很好,你可别去自投罗网,我是说,你应该去找皮提尔·哈克爵士或是莎拉小姐通报这个好消息。”
“原来如此,我大概是了解了。”
贾若说道。
看来,比尔吉沃特在他不在的时候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皮提尔·哈克爵士和莎拉小姐么?听上去还挺像样的。
贾若让八爪先生和一些马戏团的成员把俘虏们重新押回了船上,他自己则独自带着剥鳞刀前去领赏。
临走前他特意嘱咐了安妮和八爪先生提高警惕,小心这个汉森动什么手脚----虽然汉森表现的很友善,但在比尔吉沃特,什么事情都能发生。
要是全信了他的一面之词,那才是彻头彻尾的呆瓜。
···
···
···
和上一次来比尔吉沃特的匆匆一瞥不同。
贾若在台阶越走越高,这座城邦的全貌在他眼中逐渐展开。
由于缺少建筑用的自然资源,大多数比尔吉沃特的建筑材料都是人们带来、找来或偷来的——既有挪为它用的石刻作品,甚至还有他们乘坐而来的船只报废后的船壳
各色的建筑大多立于岛礁之上,相互之间用一栈栈木桥相连。
比尔吉沃特有一条不言自明的公理:爬的越高,越不担心被淹死。
阶级分化无处不在,跟皮尔特沃夫和祖安一模一样。
比尔吉沃特也是有钱人住在上边儿,穷鬼们待在底下。
上城区建立在更高更宽敞的大岛礁上,酒馆、ji院、高档餐厅,应有尽有。下港区则是污水横流,腥臭和秽物遍地都是,杂乱的平民窟错综复杂,像是一座庞大的迷宫。
通过一架木板达成的栈道,贾若终于来到了“莎拉小姐”的地盘。
至于为什么选她接头,而不是那个皮提尔·哈克爵士的原因是,贾若注意到了莎拉小姐名字的后缀。
厄运。
这显然不是她父母的姓氏。
但不管怎样,既然取了这个名字,那这个莎拉小姐也就理所应当地可以被另一个名字称呼。
厄运小姐。
比尔吉沃特的厄运小姐,你还能想到别人吗?
经过多方打听,贾若已经确定了这附近三片街区都是莎拉小姐的势力范围。
“嘿,老兄,如果我想找莎拉小姐谈点事情,能不能帮我传达一声。”
贾若在门板上敲了敲,向街道上最醒目的一家商店的老板问道。
这个正在数钱的汉子抬起头睨了贾若一眼,没说话。
他再次低下头,继续拨弄起了桌子上的硬币。
“喂,老兄。”
贾若再次敲了敲门板。
“刚才我路过赏金榜的时候看了一眼,这个家伙确实是你们这里发布的悬赏,我想我应该没找错地方。”
贾若边说,边提起了剥鳞刀的后脖子。
然后“咚”的一声把他按在了老板的桌子上。
这一次,老板终于重视起了眼前的问题。
“确实是我们贴的单子,但我们的主事人······我是说莎拉小姐,她现在不在家,拿钱的事儿得她说了才算。”
汉子摸着嘴唇上的胡子,给了贾若一个答复。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贾若继续问。
“这可说不准,莎拉小姐去跟哈克爵士共进晚餐了。在出门前,她可花了半个多钟头打扮。”
“那我去找她好了。地址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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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尔吉沃特上城区,一座地处最顶端的城堡
莎拉在这里呆了有段时间了,这里的餐厅非常漂亮。
精致的白色大理石柱撑起了穹顶,从它们之间可以一眼望到比尔吉沃特湾。
夕阳落在海面上很美,只是这个方下巴的家伙并不美。
莎拉想。
人们敬畏这个爵士,但莎拉知道他只是个欺世盗名的奸诈小人罢了。
哈克对外宣称,他逼得猩红之刃跟他决斗,在一对一中获得了胜利。
但哈克只不过是趁猩红之刃背对着他的时候把他推下了窗台-----就是这件餐厅的阳台。
然后哈克的屁股就坐上了猩红之刃的位置。
很常见,但很有趣,不是吗?
今天上午,她跟比尔吉沃特的其它三位地头蛇进行了一次谈判,为了表示诚意,她的两把枪都上缴了。
但谈判进行的并不愉快,老吹和乌鸦的意思是,她应该把一般的人手重新分配········加入到他们的帮派中。
吃相很难看。
好在哈克出来打了圆场,才让莎拉没有冲动行事。
哈克邀请莎拉来他家从长计议。
于是就有了眼下的这一幕。
日近黄昏,莎拉已经耐着性子跟哈克谈了很久。
现在终于来到了主题,那就是如和把“一对三”变成“二对二”。
“如果,我拒绝呢?”
哈克一身礼服,抱着膀子,对坐在餐桌对面的莎拉说。
“你不会的,只要你还有脑子。乌鸦和老吹是老朋友了。总有一天他们会觉得你分到的蛋糕有些太大了。迟早的事。”
莎拉和他对视着。
“唔。你说得对。成交。”
哈克露出了笑容。
莎拉用戴着黑丝绸手套的双手按住了餐桌,默默地站了起来。
啊,该死。
今晚有好戏看了。
莎拉想。
没有人会第一时间同意你的条件········除非他已经下定决心赖掉这笔账,然后杀掉你。
她提着裙摆,来到了哈克面前:“棒极了,你不仅人长的帅,脑子也够精明。”
“既然这样,不如你我······先好好休息上一晚上?明天早上,我就帮你把那两个野蛮人收拾了。”
哈克想的倒很美。
“你不会的。”莎拉捏住了他的方下巴。
哈克:“你什么意思?”
“你根本没有帮我的打算。”
“别妄下·······”
“我好奇的是为什么?你怕和他们搅拌?”
莎拉情深问着。
“不是。”
哈克摆脱了她的手指,转身走开。
“恐惧只会趋势普通人,而我?我的动力是**。”
哈克边打开一个箱子,边说。
“而且我总能得偿所愿,比如,你的这对手枪。”
他行动迅速,从箱子中抽出了两把枪。
它们原本是属于莎拉的,上午缴掉以后,它们就没有被还回来。
“可惜了,我本来以为在杀掉你之前还可以和你共度良宵的。”
哈克的话音未落,两柄枪便依旧同时开了火。
莎拉在他开枪的前半秒就已经打翻了桌子,然后侧翻向了阳台。
她花了二十分钟菜传好了这身裙子。
可现在,这个无比令人厌恶的夜晚将有一个令人恶心的结局。
莎拉抓住了一条长绳上的彩旗。
四层楼,要是顺利着落的话,她应该死不了。
她抓着手中的彩旗,纵身跳了下去。
“来人,干掉她!放话出去。我要在明早日出时看到厄运小姐的人头!”
身后的哈克发出了无能怒吼。
莎拉料定他没这个胆子追上来,现在需要注意的就是如何在落地时不扭伤脚踝。
噗通
出乎莎拉意料的是,她落进了一个怀抱中。
“小姐,原本我并不介意抱着你逃命,但我手里还要抓着另一个人。所以·······”
贾若把莎拉放下了地。
“你是谁?”
莎拉一边把长裙碍事的下摆撕掉了一大截儿,一边便问。
火红的波浪长发,低胸裙展现的优美曲线····
贾若很确定眼前的人就是他认识的那个厄运小姐。
将眼神在哪光洁的大腿上收回后,贾若回答:“我觉的这个可以留到等下细说。现在先躲开你身后的那些人怎么样?他们已经从楼梯上下来了。”
虽然想表现的漫不经心,但有些事情属于男人的本能,而女人的本能也让莎拉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当然。”
她微微一笑。
第一百零八章
沙拉轻车熟路,领着贾若在比尔吉沃特的大街小巷中穿行。
贾若手里虽然提着一个人,但却没有影响到他的敏捷,轻松地跟在莎拉小姐的身后。
身后的枪声连天,子弹打在砖石墙上的声音不绝于耳。
“走这边儿。”
莎拉一个急转弯,拐进了一条小径。
她脚下一个冲刺,然后单手一撑,就轻巧地翻上了尽头的矮墙。
“把手给我。”
她冲着贾若说。
“不必了。”
贾若把人抗在肩上,一跃而起,在侧边的墙壁上蹬了一脚后就落在了莎拉身边。
“很漂亮的一手。”
莎拉说完,便继续带着贾若拐弯抹角。
当眼前的场景再次开朗时,贾若发现他已经回到了最开始的那片街区,也就是莎拉的据点。
在跟小弟们打了个招呼后,莎拉就把贾若引进了门。
“随便坐,等我先换身行头。”
莎拉示意贾若自己在客厅里找休息,自己则走进了里屋。
贾若把剥鳞刀扔在了地上。
这个可怜的家伙已经不省人事了----贾若在这一路的飞奔中可没怎么顾忌他的感受。
这个客厅中的装饰并不多,只有一些摆着酒瓶的酒架子和枪械台。
边上还摆着火药桶,以及一只只牛角制成的火药筒,这应该是用来随身携带、给燧发枪上弹的工具。
看来,比尔吉沃特人都很中意这种东西。
贾若边想着,边坐进了带着软垫的椅子中。
除了火枪和弯刀,比尔吉沃特还时兴什么?在他的认识中,比尔吉沃特和魔法侧有关联的事物少之又少。
除了那个四大恐怖传说,好像就只有跟娜迦卡波洛丝沾边儿的人或事物,才拥有神秘莫测的力量·······
“好了,现在我们有空聊聊了。”
莎拉一屁股坐到了贾若的对面。
她穿上了贾若熟知的衣服----上衣布料少的可怜、除了遮住某个点的地方其余都是白色蕾丝边儿。
头上戴着一顶边沿很大的船长帽,下身是紧身裤和长筒靴。
贾若耸耸肩:“当然可以,现在应该算是安全了。”
“那可不一定。”
莎拉抖开了她的头发,为了配合那件长裙,她梳了一个非常紧绷的发型。
“我眼前要有一个不知底细的家伙。”
“我叫贾若。一个路过比尔吉沃特的倒霉蛋。”
贾若无奈一笑,做着毫无特色的自我介绍。
“我们开门见山吧。”
莎拉从酒架上抽出一瓶,给贾若和自己都倒上了半杯。
不知道什么年份的白葡萄酒,颜色很好看,几近琥珀色了。
“我很感谢你给我打了掩护,但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想这么做,或者说·······你为何而来?”
贾若接过了酒杯,轻轻荡漾了一下。
他其实并不懂葡萄酒,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学着电视里的情节,贾若把杯子放在鼻尖轻轻闻了一下。
你别说,逼格一下就上去了。
“正如我所说的,我是个倒霉蛋。我乘坐的船只刚靠近比尔吉沃特就被人袭击了,我解决了这个家伙和他带领的三艘船。但一场意外引发的爆炸波几乎把我的船炸成了筛子,所以我需要一笔钱来修它。”
贾若指了指地上的人。
“恰巧的是,我听说这个袭击我的人被挂在了赏金榜上。所以,我想用他从你这里换点外快,你应该还记得这是你发布的悬赏。”
“当然记得。”
莎拉啜了一口。
“剥鳞刀,老吹的人,也算的上是他的左膀右臂。但很可惜,他的命现在对我来说用处不大。”
“莎拉小姐,难道说,你想赖账吗?”
贾若放下了杯子,声音也低了些。
他觉得莎拉应该不是一个背信弃义的傻子,如果她要昧掉这笔钱的话······
可能她还没见识自己的本事,在这片魔法手段匮乏的地方,自己差不多能横着走----唯一需要注意的是离娜迦卡波洛丝的信徒和祭祀远点儿。
“别紧张嘛。”
莎拉把后背靠在了椅子上。
“放在以往,这确实可以让老吹吃个暗亏。但今日不同。我已经决定,今天晚上就要跟他们做个了解。”
贾若叹了口气:“恕我直言,小姐。我对与海盗之间的勾心斗角并没有什么兴趣,我只想拿走我应得的钱。”
“当然,我不会背弃帮助过我的人,但我现在想多给你一个选择。我今晚有个很重要的行动,如果你能帮上我的忙,你会得到更多----前提是,你真如你口中所说的那样,有本事干掉三艘船的人。”
莎拉看着贾若。
“比尔吉沃特有很多爱耍诈的烂人,所以我最好还是确保一下······”
铮~
“这样足够说明了吗?”
贾若身影消失在了眼前,声音从莎拉的背后传出。
紫色的剑刃出现在了莎拉的咽喉前。
冷汗浸透了莎拉的脊梁,她刚才只是眨了下眼睛而已。
“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出色。”
莎拉保持着脸上的镇定,但握住酒杯的指尖还是因为用力过度而发青。
“多谢夸奖。”
贾若慢悠悠地走回了座椅,重新端起了杯子,其中的酒液还在微微荡漾。
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了易。
师父的话,应该连一丝涟漪都不会惊起吧。
贾若露出了微笑,一饮而尽后放下了杯子。
“如果我并没有表现出这份实力,你会把原本的赏金给我,然后让我离开吗?我想听真话。”
“你觉得,我会让一个知晓了我计划的人就这样走掉吗?”
莎拉笑容妩媚。
以美貌闻名,但却以无情立命。
精彩,有趣。
贾若也笑了。
“来吧,说说你的计划,今晚需要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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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时分
麦格雷根屠宰间
老吹把自己的配枪交给了门口的守卫。
这是谈判的规矩。
他一走进屋子,就看见了一个男人。
光头脑袋上,一道伤疤劈开了右眼和眉毛,两道伤疤交叉成了x状,这些简直是他的标志。
“乌鸦。”
“老吹。”
这两个老伙计互相打着招呼。
“那个小白脸呢?我再等五分钟----”
“----咱们速战速决吧,先生们。”
哈克此时正好走进,打断了老吹的牢骚。
“如果我能亲手给她的脑袋上来一枪,我愿意放弃这个月给我的那份。她人呢?”
哈克此时满怀愠怒,根本没有理会身后的守卫。
这个全身裹在斗篷里的小卒还在提醒他交出武器。
“鬼知道。”
“要不来商量一下计划?我的人可以封锁这片码头。”
乌鸦和老吹不知道哈克在发什么神经。
“你说她不在?那你为什么要着急我们过来?难不成你就是想闻闻还怪的下水味?”
哈克的烦恼更上一层楼。
“嗯?”
乌鸦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召集会面的人是你,我收到了一封信,上面盖着你浮夸的印章。”
老吹也发出了指纹。
“什么?我根本就每一扇门印章!”
哈克矢口否认。
场面一下安静了下来。
“没关系,先生。你可以带着你的武器。”
说话的人只剩下了那个守卫。
她一把掀起了斗篷。
正是莎拉。
“我手里多的是。”
在她的腰间、胸前、腋下,挂着十数把枪······
······
乒乒乓乓的声音没有持续太久。
当莎拉推开屠宰间的大门时,外面也只剩下了一个站着的人。
“其实,里面那三个也可以交给我的。”
贾若振臂一挥,幽梦上残存的血渍便尽数洒落。
在樱花重开之前,他把幽梦插回了剑鞘。
“我确实大可不必如此。”
莎拉看着地上的随从,这些可都是老吹、乌鸦、哈克的亲信。
“但我需要证明我可以一个人做掉整个海盗议会,而起,我要他们知道我很享受这件事。”
莎拉杀死了老吹和乌鸦。
但却留了哈克一命,仅仅是射爆了他那只号称杀死了猩红之刃的手,和一条腿。
老吹和乌鸦还称得上硬汉,而这个软蛋的残喘苟延会让比尔吉沃特的人更加敬畏她。
“走吧,今晚可有的忙活。我的手下应该开始发起突袭了,争抢地盘可不会离开火并和血拼。我们再去搭把手如何?”
莎拉对贾若说。
“当然可以。”
贾若插着腰。
“但是得加钱。”
莎拉:“你这是坐地起价。”
“抱歉,我的优点之一就是入乡随俗的很快。”
贾若笑吟吟地看着她。
“我说过,你可以得到更多·······”
莎拉声音忽然轻柔了起来。
贾若是个非常合适的人选。
“你或许可以留下来,和我一起统治比尔吉沃特,成为四海之王。”
“······”
贾若的笑容僵住了。
“抱歉,我已经心有所属了。”
他还想说什么,但莎拉已经转过身去,只留一个背影。
“不必抱歉,你知道的,我只是贪图你的力量。”
“哈哈,我一猜就是这样。”
贾若跟上了她的脚步。
···
莎拉知道,爱情这个词不是她该去企及的。
现实中并没有什么一见钟情,她和贾若认识的时间或许都没有一天。
但他真的很合适。
第一百零九章
蟒行群岛(蓝焰群岛)
一处临海的峭壁上,有个隐蔽的山洞。
哐
铁锤不断落下,砸砸在一条铁臂上,甚至都迸出了火星子。
但还是没有达到想要的效果。
“呃啊”
普朗克发出了愤怒的低吟。
除去眼前的烦心事儿,还有来自失败的痛苦。
自打死里逃生以来,他已经东躲西藏了半年。
莎拉的手下无时无刻不在搜寻他。
那该死的臭婊子。
想到此处,普朗克更是气不打一处,干脆扔掉了锤子,右手握成拳头狠狠地砸在了左臂上。
咔当
榫钉终于卡进了属于它的槽位。
普朗克抬起了左臂,活动着关节和指头。
金属摩擦和轴轮碰撞的声音令人生厌。
莎拉·厄运的偷袭不仅炸烂了他的船,也炸烂了他的一只手。
尽管整个比尔吉沃特都在流传普朗克已经被宰了的传闻,但普朗克知道,他这样的祸害命硬的很。
起码这一次,他逃了出来。
这就是东山再起的第一步。
普朗克一边给他义肢的关节添上机油,一边懊悔了起来。
或许,他不该过早杀的掉那个机械匠。
毕竟机械义肢这玩意儿可不像衣服,松松紧紧无所谓。
这可是活命的家伙儿,这几个月里普朗克一直在调试它,同样的,这也花费了普朗克太多的精力。
每次把它们从烧伤的皮肤上剥下来都痛苦万分,但这也在提醒着普朗克一件事儿。复仇。
忽然,嘎吱一声。
藏身之所的门被推开了。
“小点声,普朗克,我在百尺以外都能听见你的惨叫,更遑论比尔吉沃特的探子?”
原来是俄洛伊。
“这鬼地方方圆十里都没有人烟,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普朗克把手中的弯刀放回了原处。
他看着这个健硕的女人,她一手拿着她形影不离的金色神像----除了寄托娜迦卡波洛丝的神威,那也是她的武器,名为“神悉”。
而另一手则抓着一只竹篮,然后扔在了他怀里。
“整个蟒行群岛都在蛇母眼中。我给你带了晚餐,里面有你最爱的柑橘。”
俄洛伊说。
“我可不喜欢这玩意儿,我吃它单纯只是为了预防疾病。”普朗克翻了翻篮子,把其中的莴苣塞进了嘴里:“你瞧,这里边不是有蔬菜么。”
俄洛伊:“可你以前说过你喜欢的······哦,算了。我何必再纠结于曾经,世界变化永不止步。”
“哦,拜托。你又要开始传教那什么箴言了吗?你可别告诉我你专程来找我是为了这个。”
大嚼大咽并没有让普朗克的嘴巴闲下来。
“我还以为你今天是专程来找我道歉的呢。只要你开口,奥考和其他头目就都会挺我。可你不仅没有帮我,还给我来了次试炼·······灵魂出窍可真他娘的带劲儿······”
“蛇母的试炼就是对你最大的帮助。
你来找我的时候,只是一个濒临绝望的老混蛋,现在,我看到了一个振作起来的普朗克,就像从前那样高傲、自信。”
俄洛伊注视着普朗克。
多年的酗酒和处心积虑夺走了他曾经的飒爽英姿。
十几多年前,她离开了他,放任他误入歧途。
他满足于杀人、抢劫,满足于做一个真正的海盗,但却从未企望过达到自己父亲的海盗之王的高度----不可否认,普朗克的残忍深受其父的影响。
值得高兴的是,在娜迦卡波洛丝的试炼中,普朗克战胜了过去。
俄洛伊把眼神从普朗克的脸上移开了。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今天要去找那位赏金小姐聊聊。”
“莎拉·厄运?太棒了,你回心转意的时候可不多见。我跟你一起去,她的小命要由我亲自收下。”
普朗克扔掉了篮子,把手伸向了弯刀。
“不。我不会插手你们的仇怨。我找她另有其事。”
俄洛伊抓住了他的手腕。
“蚀魂夜要来了。”
···
而且,俄洛伊觉得,娜伽卡波洛丝很快就需要这位赏金猎人接受试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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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若和莎拉站在屠夫之桥上。
这座嵌在两侧悬崖中间的远古石道,跨于主港区的上方。
它一头连接着繁忙的码头,另一头是臭名昭著的贫民窟。
有人依然会经由这里前往娜伽卡波洛丝神庙,但现在大多数来这里的人都是为了决斗,或者进行见不得光的交易。
“嘿,我投降!别开枪!”
最后一个反抗的帮派首领,看到了屠夫之桥两端涌来的、数十倍于己方的敌人,果断选择了投降。
“终于完工了。”
贾若伸了个懒腰。
摆平比尔吉沃特残存的杂乱势力远比他想象中的简单,他基本上没有什么出手的机会。
毕竟对于在比尔吉沃特刀口舔血的人来说,忠诚这种东西和放屁没什么两样。
你总不能指望这些街头混混、海上强盗能像德玛西亚士兵那样信念坚定,死战不退吧?
“这下你算是真正接手了比尔吉沃特,对吧,女王大人?”
他向莎拉打趣到。
“愧不敢当。”
莎拉摇了摇头。
“比尔吉沃特只是蟒行群岛的一隅之地。
你知道么,比尔吉沃特出名,只是因为它是整个蟒行群岛唯一一个容许外人踏足的地方。”
“外人?”
贾若不解地问。
“我们都是外人。”
莎拉回答。
“蟒行群岛属于蛇母的信徒,大河游民。即便普朗克称霸的时候,他也依然要听从当地人的意见,并和他们维持着人命交易----这种交易我知道些,普朗克负责绑架祭品,然后交给蛇母的祭祀。经过某种仪式后,绝大部分的祭品都会暴毙,而幸存的那些,则脱胎换骨,并加入他们。”
“听起来很不好惹。”
贾若和莎拉一同走下了屠夫之桥.
“那你呢?当蛇母的祭祀找上门,你还会延续这个交易吗?”
他向她。
“人在屋檐下。但我会用我的办法,我不是普朗克。”
莎拉掸了掸帽檐,从她的大衣中掏出一个小口袋。
“我需要为明天的告别仪式做点准备,我曾经的副官替我挡了一枪。明天我们要把他沉到白港旁边的水墓里去。”
贾若接过了那个沉甸甸、哗啦啦的袋子。
“好吧,那我也需要回到我的破船上,看看它修的怎么样了。明天见。”
他冲莎拉挥了挥手。
···
···
···
夜色已经浓了起来。
为了返回船坞,贾若正准备穿过屠夫之桥下面的这片屠宰码头。
在路过一艘长船时,他停下了脚步。
这船的造型和装饰不同于码头上停泊的其他船只,有着明显的弗雷尔卓德风格。
船上用靛青和血红的燃料描绘着一个词,比尔吉沃特人也许不知道,但贾若认得,他学过弗雷尔卓德语。
冬吻
这艘船叫冬吻号。
当贾若走到另一边的时候,他看见了一头无比庞大的海兽。
它一大半摊在海岸上,另一头----应该是尾巴吧?用缆绳拴在了冬吻号的船头。
好家伙,这船都不用抛锚了,绑着这么大的海兽,飓风来了都不怕。
噗嗤
巨型海兽的体表破开了一个口子,一双手从中伸出,把这个伤口撕裂到足够大。
接着,一个留着大胡子的魁梧壮汉从中钻了出来。
他从身上已经沾满血污和肉渣的半身甲上取下了两柄闪着寒光的斧子,转身继续拆解这只巨型海兽。
他的斧子看起来非常锐利,切开海兽皮肤时毫不费力。
而更关键的,贾若从它们上面感受到了魔法的力量。
这种古老、冰冷、窒息的感觉他再熟悉不过,是臻冰的气息。
“嘿,老兄。这么大一头海兽,就你一个人切割吗?”
贾若决定向这个人搭个话。
男人直起了腰,惊讶地回头看向贾若。
不为别的,他听见了弗雷尔卓德的语言。
“我们从北方开始,追这这头怪兽追了整整一个月,直到一个星期之前才把钉死。我手底下的人已经被捕猎耗尽了体力,正躺在冬吻号的甲板上睡觉呢。”
能在外边听见乡音,男人很高兴。
“比尔吉沃特的人管它叫海魁兽,皮糙肉厚,牙尖嘴利。”
他一边说,一遍展示着他的战利品。
这头海魁兽的怪物,嘴巴几乎能把冬吻号一口吞下。
“杀死样的巨兽肯定需要不羁的勇气,和非凡的武器----我注意到了你的斧子,我感觉到它蕴含的力量。“
贾若说。
“你说这个?”
男人举起了他的斧刃。
“好眼力,斧头淬火时用的臻冰。
你应该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它升华了这对武器。
同样的,身为洛克法半岛最强大的战士的我,才有资格握住它们。”
“哦,原来如此。”
贾若摸了摸下巴。
“你这么一说,我倒忽然有些好奇了,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比尔吉沃特呢?”
“因为一个预言。有个算命的说,我将会变成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在自家床上安详地逝去。你听听,这是多么恐怖的事情?所以,我在飓风眼里追击这些怪物,跳下海中与它们肉搏。差一点儿,我就有个好归宿了。”
男人把斧头抗在肩上,满是向往地对贾若说。
这发言也着实令贾若吃惊。
还真有生怕自己死得不安详的人----贾若联想到了北欧神话中的英灵殿,这个男人的信仰应该也类似,光荣的战死才是他们的毕生追求吧。
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后,贾若就打算离开了,他担心他不在,安妮睡不着
“我现在要回我自己的船了,有空的话,咱们回头再聊。”
“当然了,朋友。如果你有空,就来冬吻号找奥拉夫!我这有整桶的爪沃酒,还有大把的故事!”
奥拉夫踩着巨兽的牙齿,冲已经走远的贾若喊到。
福影双至(节选)
寻常日子里,白港四周充斥着鸟粪和臭鱼的气味。
但今天不同,风里带上了焦肉和木头焚烧的味道。
灰烬遮天蔽日,屠宰码头上存放着的海兽油脂熊熊燃烧,恶臭的浓烟朝着西边涌去。
她感觉自己嘴里的味道都变得油腻起来,于是往扭曲的木头架子上吐了一口。
岸边的水面上浮着一层粘稠的渣滓,都是水下数以千计的尸体长年累月的贡献。
厄运小姐转头看向岸边,那里摆着一口纹饰精美的铜炮。
躺在里面的人是折刀拜恩。
他在那个翻天覆地的日子里被一发子弹击中,与冥渊号一起死在了比尔吉沃特全城人的注视下。
而那一枪本是要给她的。
现在,拜恩就要沉入水下,加入到成群的死者行列中了。
她知道自己欠他一份恩情,因而前来送葬。送行的大约还有两百号人,男男女女,包括她的副官们、拜恩以前的帮派成员、还有一些陌生人——她猜要么是他曾经的船员,要么就是一些看客,想见识一下解决了普朗克的女人到底长什么样。
拜恩说自己也曾有过一条船,一条双桅横帆船,诺克萨斯沿岸无人不知的恐怖化身。
但她也只是听他这么说过而已,真假无从考证。
但是在比尔吉沃特,真相往往比城里数不尽的船歌所讲述的故事更为离奇。
“来吧,我们送拜恩下去。”
她说。
他们走向那尊火炮,准备把它滚进海里。黏腻的水面上浮碑林立:既有简单的木头板子,也有刻工精细的海怪雕塑。
“有谁想说点什么吗?”
厄运小姐问。
没人回答。
但当他们即将把火炮推到水边时,一个声音炸雷一般响起,回荡在白港上空。
“且让我说两句。”
厄运小姐回头,看到一个身材极其伟岸的女子,身上披着织造极其复杂的重彩长袍,不紧不慢地踱下码头朝他们走来。
一队带着刺青的少年跟在她身后,手执带有锯齿的长矛,腰里悬着阔口手枪和棒勾。
一行人耀武扬威地站在领头的女祭司身后,感觉整个白港都是他们的地盘。
“活见鬼,她来这儿想干什么?
“俄洛伊认识拜恩?”
“不,她认识我。”厄运小姐说,“我听说她和普朗克曾经……你明白吗?”
“真的?”
“传闻如此。”
“胡子女士在下!怪不得前几个星期,奥考那帮人一直跟我们过不去。”
俄洛伊手里提着一个沉重的石球,看起来跟塞壬号的船锚分量相当。
身如铁塔的女祭司不管去哪儿都带着它,厄运小姐猜测那应该是某种图腾。
此外,俄洛伊那群人给胡子女士起了另外一个名字。
一个非常拗口的怪名。
俄洛伊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剥了皮的芒果,咬了一口。
她大嚼着果肉,低头往炮筒里看去。
厄运小姐这辈子从来没那么真诚地期望过,这门炮是上好膛了的。
“一个比尔吉沃特的男人,理应得到娜伽卡波洛丝[注:俄洛伊所属教派对胡子女士的称谓。]的祝福,对吗?”
“当然。不过他很快就要下去见到那位女神了。”
厄运小姐说。
“娜伽卡波洛丝并不在深渊里。只有愚昧的小粉脸们[注:比尔吉沃特人对于非本地居民的蔑称。]才这么想。娜伽卡波洛丝存在于我们所行的每件事中,以及所行的每条路上。”
“嗯对,你看我多蠢啊。”
厄运小姐连声说。
俄洛伊头一偏,把芒果核吐进了海里。
她晃着手里巨型炮弹一样的石球,平举到厄运小姐的脸跟前。
“你并不蠢,莎拉。”
俄洛伊爽快地笑起来。
“而你不知道自己的本质,也不知道所行的意义。”
“俄洛伊,你来这儿到底为了什么?为了那个人吗?”
“哈!没半点关系。”俄洛伊不屑地哼了一声,“我的生命只为娜伽卡波洛丝而存在。男人跟神明,两者能相提并论吗?”
“当然不能。普朗克真倒霉。”厄运小姐附和道。
俄洛伊咧嘴微笑,露出满满一嘴的芒果肉。
“你说的没错,”俄洛伊缓缓点头,“但仍然蒙昧。你把一条剃刀鳗从鱼钩上解了下来,就该往它的脖子再踩一脚。然后趁它的尖牙还没咬上你时,离得越远越好。否则,运动就会永远弃你而去。”
“什么意思?”
“当你明白了就来找我吧。”俄洛伊展平手掌,手心里躺着一枚挂饰。一块粉红色的珊瑚,许多纹路绕着中心放射出去,如同一只不会眨动的眼睛。
“拿去。”
“这是什么?”
“娜伽卡波洛丝的符记。在你迷失的时候,它会指引你。”
“我问的是,这是什么东西。”
“如是我言,别无它意。”
厄运小姐有些犹豫,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一位胡子女士的祭司的礼物显然不太合适。她接过挂饰,然后脱下三角帽,将皮绳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俄洛伊靠近她的耳边,低声说了句话。
“我觉得你并不愚蠢。别让我看错了。”
“我干嘛在乎你怎么想?”
“因为一场风暴就要来临。”俄洛伊说着,目光越过厄运小姐的肩膀,“你并不陌生,所以你最好随时准备着,将船头迎向海浪。”
她转身一脚踢在装着拜恩尸体的火炮上。火炮重重地砸进水里,带着一串气泡沉下去。海面上的浮渣再度缓缓聚成一片,只留下一个十字架浮标轻轻摆动,昭示着水下埋葬着谁。
胡子女士的祭司顺着来时的路离开了码头,走向峭壁上自己的神庙。
厄运小姐则将视线抛向了海面。
远洋之中,一场风暴已经酝酿成形。但那并非俄洛伊刚才所看的方向。
——女祭司目光的尽头,是暗影岛所在的位置。
第一百一十章 蚀魂夜
比尔吉沃特东边的一处悬崖上,坐落着一栋别墅。
它原本属于一个恶贯满盈的黑帮头子,但在普朗克倒台的混乱中,他被人拖出被窝,砸死在了大理石阶上。
现在,别墅的主人是厄运小姐。
“所以说,你们这次大费周章地再次把我找来,是为了什么呢?”
贾若坐到了莎拉·厄运的对面,把双手按在了长桌上。
“莎拉船长的确有急事找你。”
说话的是雷文。
他顶替了拜恩位置,被莎拉任命为了新的副手。
就是他急匆匆地寻到船坞,把还躺在甲板上上悠哉悠哉晒太阳的贾若请了过来。
“但恐怕不是什么好事情,或者说,一件蠢事儿。”
雷文有些嗤之以鼻。
但表达的情绪并不是对他上司的不满,而更像是一种对于万事万物的藐视。
典型的比尔吉沃特做派。
咔嚓、咔嚓
莎拉把桌面上的一排火枪逐个拆开,检查着它们的枪膛和弹仓。
她站起了身,把这些武器插进了衬衫和大衣里的武器带里。
“噬魂夜要来了。”莎拉对贾若说:“如果你听说过这个名字,那你就应该知道它是一场什么样的灾难。”
“噬魂夜?有所耳闻,但未曾一见。”
贾若从靠背上直起了腰。
顺着莎拉的眼神望去,敞开的窗户外,天色阴沉,一场暴风雨似乎在聚集。
“你肯定是它吗?”
“当然,蛇母的祭祀来警告过我了。事实上,在古往今来的蚀魂夜中,蛇母的祭祀和信徒们都是抵御亡灵的主要力量。”
似乎是为了印证莎拉的话,狂乱的钟声和尖啸的警报声逐渐在山下的比尔吉沃特里响起,直至整个城市都浸泡在恐怖的预兆中。
看来确实是真的。
贾若从窗边撤回了目光。
他知道“蚀魂夜”会发生什么,来自当暗影岛的亡灵乘着黑雾席卷大地,与一切生者为敌。
“这么说,你是想让我帮你抵御这一劫?”
贾若向莎拉问到。
“没错。以前普朗克掌权时,会有一些祭祀来到比尔吉沃特帮忙,但这次恐怕是不行。
本地人将比尔吉沃特视作一颗肮脏的毒瘤,没有某位高层的指派,他们多半不会多管闲事。
我们付出了血的代价,才干掉了普朗克。我绝对不会让蚀魂夜就这样把这块地方从我的手里夺走。”
“对于蚀魂夜到来的亡灵们,你们有什么好办法吗?我是说,你们知不知道它们的弱点。”
贾若觉的,比起从文字中得的来的信息,他更应该问问眼前活生生的人的意见。
“我来回答吧,这事儿我比船长更清楚。”
雷文边说,边走到了楼下,他身边是一群莎拉最精干的手下。
他们全副武装地在门厅里等待着,手里拿着滑膛枪、左轮手枪、铿锵作响的土制破片炸弹和弯刀。
武器品种繁多,就像是刚刚洗劫了一座博物馆。
“呼啸的刀光剑影伤不到它们,顶多算是把它们搅烂。而即便是被火枪崩碎的亡灵,过上一会儿就会在黑雾中重新拼凑起来,然后再次向你袭击。”
雷文拔出了他腰间的武器。
“而这把弯刀,保护我安然度过了六次蚀魂夜。”他敲着剑柄说。“我向胡子女士献了一整瓶十年陈酿的朗姆酒,然后我就买到了这把刀。卖刀的人发誓说,刀锋用的是质地最纯的炎阳钢。”
莎拉只看了一眼他的刀鞘,就知道雷文当时被人骗了。
护手部分的做工实在过于简陋,不可能出自德玛西亚工匠之手。
但她并不打算告诉他。
贾若看了一眼莎拉,也没有吱声。
他理解雷文的意思,要用魔法打败魔法嘛。
但他的确没有从弯刀上感受到任何魔法的气息,也同样没有应属于炎阳钢的禁魔威力。(利用禁魔石制作的德玛西亚钢,又称为符文钢、炎阳钢。)
贾若不知道幽梦可不可以对亡灵造成伤害。
如果不行的话也没关系,他可以加持风雷在上面,魔法肯定比单纯的物理攻击效果更好。
忽然,贾若想起他还有一船的朋友正待在海边的船坞上。
他连忙站起了身:“我们还有多少的准备时间?”
莎拉指了指窗外已经逐渐阴沉的天空。
“天黑,夜就来了。”
···
···
···
就该在来找我的时候把事情说清楚。
贾若在心中发着牢骚。
他脚下不停,飞快地借助房檐和墙壁,从这些已经被警报吓得东奔西跑的比尔吉沃特居民头顶掠过。
抓着一节缆绳,贾若直接从一座栈桥上荡到了船坞里。
那个叫汉森的修理工已经带着他的家人和员工跑了个干净。
而但他看向酒瓶子号上时,肺差点都气炸了----蠢蠢的八爪先生带着他的同伴们挤在甲板上,傻傻地瞧着比尔吉沃特乱翻了天,却无动于衷。
你们当现在是看热闹的时候吗?
告诉了这些马戏团成员即将到来的灾害后,贾若给他们指了条路:尽可能往内陆跑,离海边越远越好。如果实在跑不赢,就寻找神庙和祭坛,蛇母的祭祀多少还是能提供些保护的。
而安妮,贾若选择带着她,这样说不定更安全----安妮也是这么想的。
事不宜迟,在疏散了这些还不知利害深浅的船员后,贾若就准备往莎拉那边赶了。
起码她和手下的一群人已经做好了和亡灵战斗的准备,大家互相照应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还是晚了一步。
滚滚乌云拢来的速度远超贾若的预计,这根本不不像是自然的天气,天空在顷刻间便完全暗了下来。
贾若这才刚刚跑过屠夫之桥的桥头。
呼~
一阵冷风吹过,噼噼啪啪的浪花卷得老高。
散发着幽绿荧光、奇形怪状的亡灵们乘着黑雾登陆了。
它们张扬着爪子,追捕着逃命的人群,有些人的血液被冻成了冰棍,有些人则眼看着自己的心脏被扯出胸腔。
蓦的,贾若只觉得脊背突然发寒,转身就是一剑。
幽梦的剑刃上只传来了轻微的阻碍感,他便将这只亡灵一分为二。
但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这头只剩下半个脑袋的猪人,依然抖动着肥膘,继续扑了过来。
有些可惜。
看来幽梦并不能直接伤害到它们。
贾若拧动剑柄,雷霆同樱花一起四散而开。
猪头亡灵发出了瘆人的哀嚎,涣散成了黑雾。
他把安妮抱在怀中,这个小姑娘瑟瑟发抖,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襟。
尽管安妮不是个普通的八岁小孩,但这些张牙舞爪的鬼怪,还是让她想起了爸爸曾经跟她讲过的鬼故事。
“趴在我肩膀上,别到处看。”
贾若让安妮把脸靠在自己的颈窝,在路过一间裁缝铺时,抽来了一件带兜帽的长袍盖在了她的小脑袋上,然后用长长的下摆把安妮裹系在了怀中。
因为在接二连三劈散了几头亡灵猪头人后,他看到了个更大只的。
这或许是它们的头领,带着顶大毡帽,臃肿的身材外套着脏兮兮的围裙,手里是一柄屠刀。
亡灵有形物质,难以被物理攻击伤害到,但它们除了汲取温度和生命,却能造成物理攻击----贾若很肯定这一点,他刚才看见这只猪人吧一个躲避不及的倒霉蛋横劈成了两截。
这一点都不科学,也一点都不公平。
哼~哼~哼
那些落在地上的肠肚被猪人屠夫塞进了嘴,它发出了满足的哼叫,就像那些在猪栏里拱食泔水的脏猪一样。
人可以吃猪,猪死了以后,来吃人。(lor中,猪人屠夫的介绍短语是:以形补形,你的事物造就了你。)
这头比庞大的亡灵瞥见了路口的贾若,它很高兴见到了它的第二盘菜。
和如同泰山压顶的攻势一同袭来的,还有阵阵寒意,贾若脚边的砖头上都覆盖了一层霜渣。
这种程度已经足够让人肢体僵硬了,贾若用魔力抵抗着身体上的异常,带着紫晕的剑刃招架住了猪人屠夫的屠刀。
劲儿还挺大。
贾若将幽梦斜向一边,这柄屠刀和它蕴含的力道便被引开。
他抢步上前,劈啪作响的拳头把屠夫的心头击出了个大洞。
在屠夫还手前,又低头挪到了侧方,刷刷刷地几剑,把屠夫切成了一地的碎块。
贾若皱着眉头,看着它们崩溃,然后重归于黑雾。
无迹可寻。或者说,他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发现黑雾是如何运作的。
贾若踩着码头上横列的船只棚顶,在屠宰码头上飞速移动。
他现在需要尽快去找莎拉汇合。
啪嚓
前方的几艘船是忽然被拍了个粉碎,贾若的脚步也因此停顿。
一只张扬着大嘴和触手的巨型亡灵怪物从海面上冒了出来,不堪入耳的弗雷尔卓德脏话传进了贾若的耳朵中。
是亡灵海魁兽和奥拉夫。
看来奥拉夫需要再杀死它一次。
好在他被臻冰加持过的斧子明显杀伤力十足,即便是面对亡灵,依然足够有效,大块的肢体被他削了下来。
然而好景不长,幽绿的触手还是逮住了奥拉夫,这个强壮的汉子疯狂挣扎,才摆脱了被送进嘴巴的下场。
贾若很想上前帮忙,但他也得解决自己的敌人。
一架战车和巨大的海浪一起冲了过来。
驾车的不是马或者野兽,而是三头狰狞的鲨鱼。
它们脱离了海面,通过脖颈上套着的锁链为身后的战车提供速度,浮空而驰。
贾若避过了三张充满利齿的嘴和遍布倒刺的车轮。
驾车的个亡灵骑士,全身佩甲,面甲的间隙中露出两点抖动的鬼火,那应该是眼睛吧。
骑士的手中还挥舞着一杆弯刃的长矛,它的制式让贾若联想到了一位英雄。
福影双至(节选 二)
一个幽魂伸着爪子,满口冰冷的尖牙,从滚滚涌动的亡灵中冲出来。厄运小姐一颗子弹正中它面门。幽魂化作一阵烟尘,被风吹散了。
又一枪过去,另一个亡灵也退散无踪。
她虽然心里也有些害怕,但却微微一笑,然后飞快地窜到一根系缆桩后面换子弹。
石头桩子历经风雨侵蚀,上面刻着河流之王的雕像。不知哪来的冲动,她倾过身子,在他咧嘴大笑的脸上印下一个吻。
信则有。
那该信神,还是子弹?亦或是,她自己的本事呢?
手枪咯噔一响卡住了,她脸上的笑意登时退去。母亲的告诫从记忆最深处浮现出来。
“莎拉,如果让别人来配火药,你的枪就会这样。”厄运小姐喃喃地说。她把手枪插回皮套,抽出了自己的佩剑。这是她从一个当时正北上前往恕瑞玛的船长手里抢来的战利品。做工精湛,堪称制剑工艺的典范。
厄运小姐翻身站起,手枪快速击发,同时挥剑砍向雾中的灵体。枪火摧枯拉朽,剑光矫健如电。
这些亡灵会感受到**的疼痛吗?似乎不太可能,但她确实打到了什么东西。
她无暇考虑太多,而只感觉无论那是何方神圣,都会在她的剑下被打回原形。
呼啸的亡灵风暴吞没了扒手广场。它们张扬着爪子,追捕着逃命的人群。
有些人的血液被冻成了冰棍,有些人则眼看着自己的心脏被扯出胸腔。
死了七个人,他们的灵魂从尸体上被剥离出来,变成了亡灵中的一员。
但她英勇的部下毫不退缩,他们举起火枪和长剑殊死搏斗,嘴里要么喊着胡子女士、要么是自己的爱人,或者干脆是某些遥远地方的异教邪神。
信就行了。厄运小姐心想。
雷文一只腿半跪在地上,脸如金纸,呼吸急促得就像是在码头上干了一整天。
几缕雾气像蛛丝一样黏上了他,脖子上那根阴燃着的女王草发出剧烈的桃红色光芒。
“站起来!还没打完呢!”她冲着雷文大喊。
“不用你跟我说!”他咬着牙站起来:“我见过的蚀魂夜,比你打理过的死老鼠尾巴还多!”
厄运小姐还没来得及问他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就看到雷文歪过身子往她身后开了一枪。一个似乎是狼与蝙蝠混合的亡灵惨叫着消失了。
她立即拔枪,打死雷文身后一个已经露出爪牙的亡灵,算是还了副官一个人情。
“大家趴下!”她大喊一声,从皮带上拧下两个破片炸弹,一个高抛扔进了浓雾中。
爆炸声震耳欲聋,木片和碎石裹挟着火光和浓烟四处飞溅。
晶亮的玻璃碎片像刀子一样瓢泼而下。
广场上只剩下辛辣呛人的烟雾——但这里头可没有什么亡灵。
雷文甩甩脑袋,手指在耳朵里掏个不停。
“这炸弹是什么做的?”
“黑火药,混上树脂和芸香。我特制的。”
“那些东西对亡灵有用吗?”
“我母亲相信有用。”
“够厉害的。我觉得我们好像赢——”雷文刚要说下去。
“别说。”厄运小姐打断了他。
雾气再次缓缓地聚合起来。先是一束束卷须,然后现出怪兽的轮廓。拼凑起来的兽腿、含着尖牙的大口、钩状和螯状的前肢……这些亡灵,他们以为已经彻底解决了。
阴云重聚,阴灵复起。
俗话说的狗屎运,到底是狗屎还是好运?
“原来死掉的人还真难杀啊。”厄运小姐强忍着恐惧,不希望别人看出来。
她太天真了,居然以为靠着一些小工具还有盲目的信仰就能跟亡灵正面较量。她原打算向比尔吉沃特的人证明,他们根本不需要普朗克。人的命运应该由自己把握。
但现在她把自己害死了不说,还把这座城市推进了炼狱。
一个低沉的号角声扫过广场。紧接着又是一声。
雷声大作,随着风暴渐渐靠近。
不一会儿,雷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密,仿佛是一个巨人挥着铁锤发狂地砸在铁砧上。地面跟着颤抖起来。
“天啊,那是什么东西啊?”雷文问。
“不知道。”厄运小姐话音刚落,黑雾中出现了一个骑士的轮廓。午夜的天幕映衬着他的影子。他骑在一匹比例怪异的战马背上,头盔的形状如同恶魔的脑袋。
“是个恐惧骑士。”厄运小姐说。
雷文猛地摇头,他的脸上已经毫无血色。
“才不是。”他绝望地说,“是战争之影……”
令人僵硬的恐惧涟漪一般在众人中扩散开来。他是无可止步的杀戮,无法平息的怒火,无人幸存的噩梦。
战争之影。
他曾被人叫做赫卡里姆,但没人这是他的真名还是说书人的杜撰。只有蠢人才敢在炉火旁讲起有关他的黑暗传说,而且还得是在喝掉足够沉下一艘战舰的朗姆酒之后。
战争之影已经从雾气中完全显现出来,厄运小姐这才发现,他不只是骑在马上这么简单。深寒的恐惧像裹尸布一样缠上了她的心口:也许赫卡里姆曾经是个骑士,但现在骑手和他的坐骑已经合二为一,变成了一头只为毁灭而生的参天巨兽。
“我们被他们包围了。”有人小声地说。
厄运小姐硬着头皮把视线从披坚执锐的半人马身上挪开,发现一大群鬼骑士靠上前来。他们的身上亮着苍绿色的半透明火光,手持泛着黑气的长矛和刀剑。赫卡里姆挺起一柄带钩的阔刃大戟,杀气腾腾的刀锋上迸出惨绿的火焰。
“你知道哪里有逃生的密道吗?”雷文问。
“不。”厄运小姐回答。“我要杀了那个杂种。”
“杀了战争之影?”
厄运小姐刚要开口,却看到一个头戴兜帽的身影从一间米店的屋顶上跳进了广场。他优雅地落在地上,陈旧的皮风衣在他身后翼展开来。他握着一对手枪,黄铜颜色的金属箍着几块像是刻石似的东西。厄运小姐从来没在母亲的制枪台上见过类似的武器。
突然间,广场被双枪狂射而出的电光照亮了。
刺眼的光芒让冥渊号的爆炸也相形失色。男人旋身的动作快如鞭击,瞄准和射击之间几乎没有任何停顿。
电光所至,雾气便燃烧起来,亡魂纷纷在尖叫中散于无形。
黑雾卷上半空,挟着赫卡里姆和他的部下离去了。
厄运小姐明白这不过是稍作喘息而已。
男人将手枪顺进枪套,转过头来看着厄运小姐。
他掀起兜帽,露出一张英气勃发的脸庞,还有一对漾着愁苦的眼睛。
“关于阴影,”他说,“只要光亮足够,他们就会散去。
第一百一十章 坠落
让我们把目光再次拉回屠宰码头,一场惊天动地的战斗正在这黑暗中爆发。
一刻也不远平静的海面上,遍布着船只的残骸。
贾若跳到了一片木板上,用手背擦去了顺着头发不断流淌到额头的海水。
这架战车比他想象中的还难对付,速度快,能浮空,车身上的倒刺和骑士手中的长矛让它看起来像是一只滚动的大刺猬。
贾若可不打算被它反伤一口。
他纵身跃向已经一塌糊涂的码头,脚下的立足之地在下一刻被呼啸而来的战车碾成了无数碎片。
那三头幽灵鲨刷了个尾巴,战车便再次朝向了贾若。
它们吐出了口中的木屑,垂涎生命和血肉却又不可得的躁动让它们的鱼鳃都贲张开了。
骑士用长矛的尾端敲打着坐骑们,拥有更多生前记忆和本性的他倒是很享受这个过程。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个连空气都充斥荣耀的时代·····
“嗬,嗬~”
亡灵骑士半张的口中发出不清的呓语,一手扬起了长矛,另一手则甩动缰绳。
冲锋!
弯刃的矛头在贾若眼中不断放大。
这是一件很漂亮的武器,背侧的锋刃上有个圆缺,让剩下的部分形成了一个倒钩。
贾若能想象出这个骑士生前是如何把他的敌人扎穿、挑起,然后拖在马下的。
在时间扭曲的状态下,身边下落的雨滴都清晰可见。
贾若伸出手,绕过了要命的锋刃,抓在了长矛的柄上。
直入灵魂的寒冷顺着手臂爬了上来,哪怕是时间扭曲也无法让这死亡的气息停止扩散。
就像是手臂上沾染到的深蓝色墨水,你越是甩手,它越是可以晕染更多。
贾若咬着牙,只能用温暖的魔力去填补左臂的空洞,然后借腰发力,窜到了战车上。
右手的幽梦没入了骑士的胸膛,雷霆大作,把亡灵骑士头盔中跳动的幽绿色鬼火都染成了紫色。
“你死不死?”
贾若本想让自己的质问显得更有气势些,但随着他的开口,嗓子眼儿却已经冒出了一团寒气。
打了个哆嗦,他一脚把不断颤抖的亡灵踹下了战车,任其在黑雾中缓缓消散。
而前面的那三头畜生还未发现不对,便被幽梦划出的圆圈切下了头颅。
咔嚓,无鬼支撑的战车也继而支离破碎。
花了不少功夫才将寒意完全驱逐出了胳膊后,贾若提着幽梦赶到了这头兴风作浪的亡灵海魁兽身前。
奥拉夫正被它又多又壮的触手锤得死去活来。
这位北地的战士虽然战意无穷,但直捍这庞然大物的时候还是有些不够瞧。
亡灵化的身躯让海魁兽更加疯狂和危险,但却比生前更能削弱奥拉夫的体力。
“我来搭把手。”
贾若挑断了一只缠住奥拉夫的触手。
奥拉夫得以翻身而起,两只斧头上下翻飞,砍烂了身边其他的触手。
“这斧子还是太小了,要是他娘的大上一百倍,我一刀就能剁了这杂种······”
奥拉夫的话音还未落下,更多的触手就围了上来。
贾若忽然觉得这是一个不太明智的决定。
他的身板远远比不上奥拉夫,这势大力沉的触手排击他根本扛不住,只能在缝隙中不断躲闪,而且还要小心怀中的安妮不被擦到。
百密终有一疏,在海魁兽不断围拢的天罗地网中,贾若还是着了道,被一只触手缠上了腰。
“***!”
和奥拉夫异口同声地骂了句脏话后,这两个难兄难弟被海魁兽举了起来。
贾若知道这畜生要干什么,刚才它就像是甩破布袋子一样把奥拉夫不断拍砸在地上的。
这可不行,就算他扛得住,安妮也扛不住。
趁着手脚还没被寒冷完全夺去直觉,贾若两手抱住了这只尤为粗大的触手,体内的魔力泄堤般喷薄而出,整个屠宰码头几乎都被雷霆照亮了。
缠身的触手崩溃了,贾若却没能高兴起来。
吃痛的巨兽挥起了它仅剩的腕足,狠狠地滞空的他和奥拉夫身上。
就像被打出全垒的棒球那样,贾若和奥拉夫上天了。
“你知道么,当你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是多么高兴!”
身处绝境,奥拉夫却满脸写着愉悦。
“不光有人看见奥拉夫被狼狈的甩飞,还有人看见奥拉夫无畏地冲向了海魁兽!死成传奇!哦吼!”
“我可不确定能把你的传奇故事讲述给别人听!”
贾若同样对着奥拉夫大喊。
他们现在离地起码有几百尺高,而且已经来到了抛物线的顶端,万有引力正打算他们重回大地母亲的怀抱。
轰!
奥拉夫率先砸穿了悬崖上某个建筑的屋顶。
好像是个船舱?他的速度太快,根本来不及思考。
碎裂的木板和泥土跟着他大头朝下地撞进屋子里。
而贾若则御动体内仅存的一缕魔能,化成了风,把他下坠的速度减缓了那么一点,并稍微调整了下方向。
而正是靠着这么一点点的速度差,和方向的偏移,成了贾若活命的机会。
他是顺着奥拉夫砸开的洞口掉进去的。
这个弗雷尔卓德人不光身坚如铁,而且块头足够大——砸出来的洞口直径也足够大。
奥拉夫穿过了地板,一根横梁拦胸撞了他一下,差点儿就咽气了。
接着,一块凸起的岩石把他弹进一扇窗子里,一头捅破地板直直掉下去。
贾若双手倒握着幽梦,插进山壁,不断缓冲着下坠的速度。
闪现躲过了迎面的横梁,可速度还是太快,最终还是撞上了那块凸起的岩石。
为了保护怀中的安妮,贾若只能用左边的臂膀迎上了这东西。
噗通
贾若满身尘土,掉到了奥拉夫身边。
不幸中的万幸,两根桅杆间的船帆兜住了他俩,让受到的伤害少了那么一点点。
刺啦
贾若费力地划开了船帆,他现在觉得浑身上下都嘎吱作响,没一个地方是不痛的。
嘭、嘭两声
他和奥拉夫重新回到了地面。
从头晕目眩中恢复过来的北地战士四仰八叉,再次操起了他的脏话。
他妈的,这家伙的身体到底是什么做的?
贾若也不禁在心里儒雅随和。
奥拉夫是硬顶着一路的障碍掉下来的,现在喷脏话的声音却依旧中气十足。
相比之下,用尽技巧和卸力手段的自己,显得是多么孱弱。
贾若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把安妮从身上解了下来。
经过简单的检查后,还好,小妮子只是受了些轻微的挫伤。
在贾若释放了另一个准备就绪的召唤师技能:治疗术后,她基本就恢复如初了。
治疗术的目标除去指定的单位,还会作用于己身,贾若同样得到了治疗。
但他的伤势明显重的多,一个治疗术远远不够。
左臂从剧烈的疼痛中缓和了些,贾若不知道它是不是骨折了,但接下来怕是发挥不了太多的战斗力。
简单恢复了一下伤势,贾若在脑海中翻动启封的秘籍,将治疗术重置为了清晰术。
清明的感觉涌入脑海,在这个瞬间,贾若感觉到自己对于元素的掌控瞬间被拔高了千百倍,如同长鲸吸水一般将身边的魔法能量据为了己有。
在体内运转了片刻后,魔能的储备恢复了大半。
这个夜晚才刚刚开始,还有很多危机需要应对。
福影双至(节选 三)
“你是谁?能不能告诉我,从哪里可以搞来那样的手枪?”厄运小姐向来人伸出手致意。
“我叫卢锡安。”他谨慎地握住了她的手。
“真心高兴认识你,朋友。”雷文拍拍他的肩,仿佛两人是相识多年的水手。厄运小姐发觉,雷文的亲切举动让卢锡安极不舒服,似乎他已经忘记如何跟别人相处了。
他的眼睛来回扫视着广场的边缘,手指一直在手枪柄上弹动。
“欢迎你的到来,卢锡安。”厄运小姐说。
“我们该走了。战争之影会回来的。”
“他说的对。”雷文近乎恳求地看着厄运小姐。“见好就收,回吧。”
“不行。我们来是为了战斗。”
“莎拉,我明白。我们打下了比尔吉沃特,所以你想守住它。你想让大家看到你比普朗克更强。你已经做到了。但是,普朗克也没去黑雾里跟亡灵打仗啊。任何人,只要他们胆敢伸头看一眼——去他的,不用看都知道那些东西的厉害。你还想要什么呢?”
“为比尔吉沃特而战。”
“而战还是而死?我百分之百赞成前者。这些人跟着你闯过了地狱,而现在,该让他们回到人间了。”
厄运小姐静静地看着手下的战士们。他们一个个衣衫褴褛,目露凶光。
这些人可以为了几个子就把自己的老娘给卖了,但他们一直追随着她,毫无怨言地出生入死。
与黑雾搏斗应该是他们这辈子最勇猛的事迹,而她不能以复仇的名义把他们送上死路。
“你是对的。”她呼出一口气,“我们回去吧。”
“那么,愿好运追随着你。”
卢锡安转过身去,又抽出了那对奇怪的手枪。
“等一下,跟我们走吧。”厄运小姐说。
卢锡安摇摇头:“不必了。那片雾里有一个幽灵在等着我。他们叫他魂锁典狱长,锤石。我要送他一死。”
卢锡安的眼角皱了起来。
厄运小姐认得那种表情——那是自从母亲死后,她自己脸上一直挂着的表情。
“他杀了你的人,对吗?”
卢锡安缓缓点头,一言不发。他的沉默比任何话语都更明了。
“看起来你跟亡灵打过不止一架了。但如果就你自己的话,我保你活不过今晚。也许对你来说是求仁得仁,但那个叫锤石的所杀的人,不会希望你死在这里的。”
卢锡安的眼睛轻轻地垂了下来。她注意到他脖子上挂着一个银色的小盒。
不知是她的幻觉,还是雾气作祟,挂盒在月光下莹莹发光。
“跟我们走吧。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整一下,明早你再出发。”
“安全?这城里还有安全的地方吗?”卢锡安问。
“我恰好知道一个地方。”
厄运小姐说。
第一百一十二章
奥拉夫用磐石般的臂膀撑起了他的身躯,上面的碎砖破瓦卡啦卡啦的掉了一地。
乱糟糟的橘色头发和长胡子缠成一团,而且已经被灰尘扑满了。
“离预言又进了一步。”
奥拉夫翻了个身,箕坐在了贾若对面。
“别沮丧,今天还有很多机会。”贾若看他一副懊恼的模样。
“可不是么。”
奥拉夫将斧子挂回了腰间。
“你刚才身上冒的绿光是什么玩意儿?看上去效果不错,给我也来点?”
“可我看你根本完好无损,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泰达米尔的人?我怀疑你出自同源,这样的钢铁之躯可真令人羡慕。”
“并没有,但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对他很感兴趣。”奥拉夫咧嘴大笑,揉着鼻青脸肿的脸蛋:“拜托,别这么小气,等下我们还要并肩作战呢。”
“这手段可不是能一直放的,等下会给你来上一口的。”
贾若站起身,扒拉开了已经摇摇欲坠的墙壁,探视着街道上的情况。
那些幽灵的数量丝毫不见减少,如同遮天蔽日的鸦群,盘旋在比尔吉沃特的街道和屋顶上,等待着啄食生命。
“我们这是落到了哪儿?我不太认识比尔吉沃特的路,弯弯绕绕,像是臭耗子的肠肚。”
奥拉夫也把他的大脑袋挤了出来。
“我好像来过这个广场,但也没记住它的名字。这天儿伸手不见五指,根本找不出方向。”
贾若依稀辨认着这座城市的轮廓。
“我猜那边儿是东边,就算不是,也应该是内陆的方向。朝那边走。”
他指向了地势较高的方向。
“不不不。”
奥拉夫却大摇其头。
“我要回屠宰码头,我要那条海魁虫千刀万剐!我要送它一死!”
“好吧,我只能祝愿你如愿以偿,但在你找死之前我给你来个礼物。”
贾若伸出手,释放了冷却好的治疗术
“像他娘的泡温泉,哈哈。”
奥拉夫对着体验感到新奇且满意。
但贾若的脸色的表情却重新凝重了起来。
整个广场上的亡灵齐刷刷地望了过来,仿佛有顶聚光灯整打在贾若的头顶。
“干。”
贾若挤出了一个字眼,扛起安妮拔腿就跑。
尽管他将从卡尔玛那里学会的远程魔法一股脑的丢出,但那些风刃雷锥也只是翻起了两三朵小水花。
一剑清空了一片刚穿墙而来的骷髅状亡灵,贾若用握剑的拳头狠狠搡了一把奥拉夫。
这个狂战士正打算逆流而上。
“快走!这些鬼东西是杀不完的!”
可这样的劝说在奥拉夫的耳边和刮风没什么两样。
被一群飞冲而来的亡灵冲了个趔趄后,奥拉夫闪着寒光的斧头几乎要淡出贾若的视野了。
贾若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如果被完全围住,他可是没有半分突围的把握。
咬了咬牙,贾若高声呵道:“你应该死在于猛兽的对峙中,而不是被老鼠们咬死!”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向外冲去。他还是想活久些。
可没想到,这急中生智的劝说竟然奥拉夫让奥拉夫回了心,转了意。
“你要不说,我都快忘了,码头上还有个美人在等我呢!”
看着像是战车一般从身边闯过的奥拉夫,贾若顾不得苦笑,跟了上去。
···
···
···
晕头转向地逃了半天,他们一头扎进了一条巷子,这才没被那死海吞掉。
贾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迎面撞上了一堆人。
为首的两人都端着双枪,在开火的瞬间,贾若看清了这一男一女的脸。
一个正是他要找的厄运小姐,而另一个,看那对绽放着光焰的圣石双枪,黝黑的面庞,扎成小辫子的头发·····
卢锡安。
“莎拉!”
他大叫着厄运小姐的名字,生怕对方把自己这两只狼狈鬼当做亡灵就开了火。
和卢锡安一阵开火,打退了贾若身后的追兵,莎拉和手下们来到了贾若身边:“我还以为你回不来了。”
贾若汇入了人群,四面八方的压力终于松快了点。
“或许我不该回来。”
击溃了两只漏网之鱼,贾若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右手要持剑,而搂着安妮的左臂持续传来的痛感让贾若难以集中精神。
贾若查看了下治疗术的cd,这救命的东西还差一点。
“这里可不是闲聊的地方,跟我来,我认识道儿。”
莎拉一马当先,剩下的人想也不想地跟了上去。
“哪儿?”
贾若抽空问了句。
“胡子女士的神庙,娜伽卡波洛丝的宫邸。”
看来最终还是得寻求蟒行群岛真正地头蛇的帮助。
贾若松了口气,这样倒也不是坏事。
治疗术好了,他随手便将其释放了出来。
谁知,这阵代表生命与温暖的绿色荧光居然令冷酷的双枪游侠所动容。
“生命能量?!”
卢锡安眉头紧锁。
“这会招来亡灵的,就像火把会吸引飞蛾那样·······”1
话音未落,事实果真如同他所讲述的那样,袭来的亡灵数量成倍地增加了。
贾若刚因为左臂痛苦的稍稍缓解而放松的心神顿时绷紧了起来。
难怪之前在广场上也是这样!
“抱歉,我不知道会这样······”
“现在说这个已经晚了,跑!用尽全力地跑!”
卢锡安大喊着。
“赫卡里姆也追来了!”
···
···
···
一行逃命人跨上了通向对岸的蟒桥。
不对的桥面称蜿蜒曲折,两侧的栏杆造型也像是推挤向前的波浪。
桥那头的建筑从上到下没有一处直线,显得非常奇异。
那些诡谲的弧线令它看起来似乎无时不在运动,仿佛某一天它就会连根拔起,跑去另外的地方落脚。
弯曲的尖顶伸向空中,就是像是独角鲸的长牙,顶端有一个螺旋形的标志,与厄运小姐脖子上的挂饰一模一样。标志周围环着一圈微光,所照之处黑暗便退到一侧。
但莎拉现在没有功夫去细瞧它,夺人魂魄的寒冷已经追上了她的后脚跟。
她趴在神庙涡形的木门上止不住地猛敲时。
雷文和她溃不成军的手下已经在门前又踢又打有一阵了。
“胡子女士在下,让我们进去!”雷文扯着嗓子喊,厄运小姐也跟着他一起叫。雷文伸手摸索着门框,说:“门锁死了。”
“看的出来。”她喘着粗气。
“来不及了。”
贾若看见从对面桥头涌来的亡灵中出现了两员大将。
锤石和赫卡里姆。
“保护好她。”
贾若把安妮塞进了莎拉的怀中。
他要去争取开门的时间。
“左边那个交给我。”
卢锡安也重新踏上了蟒桥。
“好。”
贾若知道他指名的是锤石。
叮!
刺耳的噪音传来。
两方速度最快的战士同时冲锋,撞在了一起。
赫卡里姆那燃着幽冷火焰的长矛格在了贾若的幽梦上。
---------------------------
1塞纳小时候受到了一个亡灵的诅咒,留于她体内的印记让黑雾和亡灵无休无止地追赶她。
随后的多年间,塞纳了解到,自己身上诅咒的源泉是生命。
她体内的生命火花比任何人都更明亮——那次蚀魂夜后漂来的船骸,让她染上了这种力量。在那个时候,一个强大的不散灵魂触碰了她,交出了它非自然的生命……
是生命让黑雾挥之不去。
福影双至 (节选 四)
桥头盘在一团恶心的绿光里。魂锁典狱长枯朽的皮肤罩在破烂的蒙头斗篷下,手里的灯笼隐隐照出他身上仍然残留的皮肉。
荒芜破败,毫无情感,却又带着一股虐待狂的狂热气息。
跟同类一样,他轻缓地飘起来,窸窣的法衣内传出饱受痛苦的呻吟。
锤石将头抬高了半寸,卢锡安便看到他露出过分尖利的牙齿,阴森地咧开期待般的笑容。
“凡人。”
锤石的话音囫囵不清,仿佛在嘴里正咂摸着一块鲜肉。
卢锡安半跪在地,开始复述净化的咒文。为了接下来的战斗,他必须心坚如铁。
这一刻他已经在脑海中假设了千万次,而当锤石真正到来时,他仍感到口里发干,汗水打湿了手心。
“你杀了赛娜。”他站了起来,昂起头说。“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赛娜……?”锤石的喉头咕咯怪响,像是有人在水中说话,又像是死囚在绞索捆紧时的呼号。
“我的妻子。”
卢锡安知道自己不该说话,因为每多说一个词都会让锤石更容易打败自己。
悲痛的泪水涌进他的眼睛,所有的雄心和理智都被冲走了。
他拉起项链上的挂盒,抠开盖子,举在面前,要锤石看清楚他所失去的人。
锤石龇着青光闪烁的针牙,伸出枯黄的指甲敲了敲灯笼罩。
“我记得她。一个鲜活的灵魂,远未荒芜冰冷。准备经受折磨的她,却满怀新生渴望,在她心里开放。新鲜的,崭新的,春天的花朵。让人随意摘取,毁掉所有的美梦。”
卢锡安端起双枪。
“你要是记得她,想必也会记得这个。”
破烂斗篷下的森森利齿,头一次结巴起来。
“光的武器。”
“光给黑暗以苦痛。”卢锡安一字一句地说,仿佛将所有仇恨都要挤进手中的武器。
“稍等……”锤石还没说完,但卢锡安已经不想再等了。
他没有瞄准便扣下了一对扳机。
爆燃的纯净之火瞬间吞没了魂锁典狱长,他的惨叫声在卢锡安听来不啻仙乐。
但是,惨叫突然变成了汩汩响动的大笑。
锤石周身有一圈暗淡的光轮,将火焰完全隔绝在外面,自己毫发无损。他一边笑着,抽动灯笼收起了光轮。
卢锡安再次开枪,枪火骤雨般飞射出去。每一枪都直取要害,却没一枪正中目标。灯笼外的一圈黑光将所有攻击都消解于无形。
“是的,我记得那武器。我从她的心中通晓它们的秘密。”锤石说。
卢锡安僵住了。
“你说什么?”
锤石狂笑,像是锉刀剐蹭的噪音。
“你竟不知道?重生教团对我如此了解,你却从未怀疑过吗?”
卢锡安感到腹中有一坨冰冷的恐惧。他从来没感受过的恐怖快要把他逼疯了。
“她还没死。”锤石扬起灯笼说。
卢锡安看到那里面有无数灵魂正受尽煎熬地翻滚着。
锤石微笑着说:“我剥下她的灵魂,保存在此。”
“不会……我看到她死了。”
“她在我的灯笼里,一直尖叫。”锤石的嘴里挤出一个个字,飘近卢锡安跟前。“她无时不在受着甜蜜的折磨。来,你能听到她吧?”
“不。”卢锡安呜呜啜泣着,赛娜留给他的手枪掉在了蟒桥的地面上。
锤石绕着他转圈,皮带间的锁链蛇行而出,渐渐缠紧了卢锡安的身体。弯钩划破他的风衣,向温暖的血肉探去。
“憧憬是她的软肋。爱,则是灭顶之灾。”
卢锡安抬起头,看着锤石毁废的脸。
一双空空如也的眼眶,像是通往虚无的黑洞。
无论锤石生前曾经历过什么,都不再有半点残留——没有同情、没有仁慈、更没有人性。
“凡人,死亡和苦难至大。”魂锁典狱长将手伸向卢锡安的脖子。“无论逃往何方,死亡不变。但在那之前,你还要过我的手。”
卢锡安感觉钩子深深地咬进他的身体,比北方的寒冰更加彻骨,并且加倍地疼痛。
魂锁典狱长的手钳住他的喉咙,皮肤在碰触之下仿佛烧伤似的疼。
他感到力量正在迅速流失,心跳逐渐慢了下来。
锤石一手将他举离地面,另一手高擎着灯笼准备收下他的灵魂。
激烈搅动的幽光里传出阵阵悲啼,无数游魂的脸孔和双手抵在灯笼的内壁上清晰可见。
“暗影的猎手,长久以来,我在寻找你的灵魂。而唯有此刻,才是收取的最好时机。”
卢锡安发觉自己的视野从外到内开始变灰,灵魂正从四肢百骸间慢慢抽离。
他挣扎着想反抗,但是魂锁典狱长收割灵魂的手艺已经操练过无数次,不可能给他留下机会。
“尽管挣扎。你的灵魂会因战斗而更强盛。”锤石的口气仿佛是在谈论一道美味。
卢锡安想要说话,但他发不出半点声音,只感觉到自己的灵魂随着微弱的呼吸涓涓而出。
一把发光的镰刀悬在卢锡安头顶,浸透了亡魂的怨念。刀刃的光芒充满期待地闪烁着。
卢锡安……
一个声音,她的声音。
我的爱人……
锤石的镰刀转了一下,找到一个更好的角度。
卢锡安从灯笼里看到一张面孔显现出来,他猛地抽了一口气。
那张面孔,虽然在成千上万之中毫不起眼,但却是万千世界中唯一的关键。
饱满的双唇,一双明亮的杏眼,祈求着他活下去。
“赛娜……”卢锡安轻呼。
让我做你的盾。
一瞬间,他明白了她的意思。
正如当年他们并肩与暗影生物搏斗时那样,他感觉到赛娜与自己的灵魂紧紧相连。
他鼓起最后一丝力气,扯断了颈上的项链。月光下,银链微微发亮。
魂锁典狱长感觉到不对劲,他愤恨地嘶了一声。
但卢锡安比他快。
项链在他手里转了一圈,然后飞甩出去,缠在锤石提着灯笼的那只手上绕了几圈。不等锤石甩掉,卢锡安从风衣内侧抽出了那把银锥,狠命刺进了锤石的手腕。
魂锁典狱长戾叫一声——他已经数千年没有感觉过痛苦了。他丢下卢锡安,抱着手腕痛苦地抽搐着。灯笼中囚禁的亡魂突然间明白了该如何反击折磨他们的人。
卢锡安感到自己的灵魂再度嵌回了身体里。他大口大口地吞咽着口气,仿佛是溺水的人刚刚冲出水面。
快,我的爱人。他太强大……
他的眼中变得一片澄明。卢锡安从地上抢起双枪,极快地瞥了赛娜一眼,然后深深地印在心底。
他再也不会让她的脸在记忆里淡去了。
“锤石。”他叫了一声,两把手枪瞄准。
魂锁典狱长抬起头,虚无的眼洞正燃起狂烈的怒火。本来到手的灵魂,如今却放肆地挑衅着自己。他紧盯住卢锡安,再次扬起了灯笼。但是不安分的亡魂却再也没有释出保护他的黑光。
一连串烈日般的光柱,完美命中。
光芒洞穿了鬼气森森的法袍,他的灵体被无情地点燃,爆发出地狱般的高热。卢锡安一步步踏向锤石,双枪电光夺目。
魂锁典狱长痛苦地惨叫着,面对卢锡安无穷倾泻的火力不断退缩。他的灵体完全无法抵挡这对武器中来自远古的力量。
“不必抗拒,死亡为你前来。如是我言,此时即为终点。”卢锡安静静地说。
锤石哀嚎一声翻下了蟒桥,像一颗着火的流星坠向低处的城市。
卢锡安一直看着,直到黑雾完全将锤石吞没。
他一下子垮坐在地上。
“谢谢你,我的爱。我的光。”
他低声说。
第一百一十三章
相比与卢锡安和锤石的战斗,贾若同赫卡里姆之间就没有那么多的恩怨情仇。
他们像是俩只狭路相逢的蝎子,唯一思量的事情就是如何把武器扎进对方的身体。
虽然充满虐待狂气息的阴森典狱长貌似地位更高,但实际上赫卡里姆的危险性更胜一筹——在暗影岛还被称作福光岛的时候,锤石只是一个卑微的看守,负责看管某个秘密的仓库。
而赫卡里姆,则是位实打实的骑兵将领。他担任着“铁之团”的副官,那是一支效忠保卫国王领土的骑士兄弟会。
骑兵的灵魂就在于速度,失去了座驾赋予的机动性,他们在战场上的作用就到了尽头。
赫卡里姆信奉着这一条守则,他一直是是“铁之团”中出类拔萃的骑术高手。
可现在他不必再去训练这项技能了,他的坐骑,那匹和他一同被黑雾吞噬的高大战马已经和他同为一体、密不可分。
又是一次提速的冲锋,赫卡里姆势必要斩获眼前这个人类的灵魂。
整座蟒桥都随着铁蹄的践踏而颤抖了起来,贾若在并不宽敞的桥面上辗转腾挪,但还是没完全脱离赫卡里姆长矛的攻击范围。
他已经被逼的站到了桥梁的栏杆上,幽梦把矛头引向一边,它上面和赫卡里姆的盔甲缝隙处一样,都升腾着冰冷的火焰。
赫卡里姆的强大远胜于普通亡灵,即便没有直接接触到他,贾若还是在他每次冲锋至身边时都感受到了刺骨。
在赫卡里姆周身,浮现着一圈好似由鬼火组成的领域。每次笼罩住贾若,他都能感受到体内的生机在被它们吸走。
贾若举着幽梦,他感觉自己的右臂也快要不行了,体力和精神在赫卡里姆的攻势下都被急剧消耗。
“嘿,赫卡里姆,”剑士舔了舔他干涩的嘴唇。“要不是我确定这是第一次见面,我还以为有着血海深仇的是我们俩。你瞧,你那位耍钩子的朋友似乎被打倒了。”
“我是一切生灵的敌人。”
赫卡里姆对坠下桥的锤石视而不见,骷髅头中传出了空洞的声音。
“你如果想等的支援,恐怕打错算盘了,你的同伴已经站不起来了。你死后,我不介意帮锤石一个小忙,所以·······来直面恐惧和死亡吧!”
面对疾驰而来的怪物,贾若已然是强弩之末。
千钧一发,他发动了在神庙门口就准备好的底牌。
引燃
无形的火焰凭空出现在了赫卡里姆的胸膛中。
相比与元素魔法,引燃对于亡灵造成的伤害更加有效。
好似在水杯中投入了一枚腾泡片,赫卡里姆的身体剧烈动荡,火焰在他体内灼出了一个个肉眼可见的空洞。
一缕缕青烟同赫卡里姆的惨叫一起涌了出来。
贾若趁此机会扛起了脚边的卢锡安,却发现奥拉夫失去了踪影。
管不了这么多了,他紧咬牙关,冲向了神庙的方向:“莎拉,门还没敲开吗?”
“没有。”
莎拉把全身的力气都倚在了门上,只求里面的人能放出一条生路。
突然,门向外推开了,就好像它从来没闩上过。
“向外开的?”
莎拉和雷文面面相觑。
“别纠结这个了,快进去!”
贾若的气息已经乱了套,两条胳膊不住地颤抖。
他预料的不错,引燃还不足以让赫卡里姆致死,
“人类!”
赫卡里姆出现在了神庙外,他大片的皮肤已如融化的蜡烛般耷拉了下来,但凶嚣的气焰更盛一份。
他身后,无数的亡灵骑兵汇聚成队伍——那是曾经的“铁之团”。
“你让我把今夜的战利品消耗殆尽,我要让你百倍奉还!”
赫卡里姆长矛的弯刃上,一个个影子被他拉出,然后吸入体内,填补着伤口。
贾若在那些灵魂中看到了一两个熟面孔,虽然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但那应该是莎拉曾经的手下,他们今天还见过面的。
显然,赫卡里姆把他们当做了补品。
贾若一个箭步冲进了神庙,把莎拉扑倒在地,一伙人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才避开了刀锋。
咚的一声巨响,让贾若想起了艾欧尼亚山间的晨钟。
刚冲进神庙的赫卡里姆被打了回去。
俄洛伊站在门前,平举着白雾缭绕的石球护在门前。
“此地不欢迎死者。”她说。
雷文和其他人迅速拉上大门,将一根老橡木插进两侧锈迹斑斑的门鼻儿里。
外面有什么东西撞到门上。门板上迸出裂纹,木头碎片七零八落。
贾若、卢锡安、莎拉、横七竖八,躺在贝壳点缀的泥地上,半天没有动弹。安妮这个小姑娘又惊又吓,已经晕了过去。
咳嗽了一阵,贾若这才爬了起来。
神庙里塞了几百号人。比尔吉沃特各式各样的居民都有,原住民、海盗、贸易商……全是跑海的人。
除此之外,还有些旅客模样的人,也不知该说他们倒霉还是蠢,看来都是蚀魂夜要来之前还没起锚的。
哦,八爪先生他们也在这儿。
“那扇门撑得住吗?”莎拉撑着膝盖,问俄洛伊。
“能又或不能。”
俄洛伊朝着神庙中心一个有许多触手的雕像走去。
厄运小姐努力想看明白那到底什么,但她很快就被各种螺旋和曲线给看花了眼,最后只好放弃。
“那不算回答。”
“我只有这个回答。”
俄洛伊说着,把石球放进了雕像上的一块凹陷,然后开始围着雕像转起圈来。
她的一双拳头有节奏地在腿上和胸口来回捶打,在场的其他人也跟着她打转,捶胸顿足,还说着一种厄运小姐没听过的语言。
“他们这是干什么?”
“将运动归还世界。”俄洛伊说。“但我们需要时间。”1
···
···
···
听了两位女士的对话,贾若知道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
胸膛起伏,肺部传来了灼痛,贾若重新摆开战斗的架势。
神庙的墙壁在暴烈的冲击下晃个不停,黑雾从密封不严的板条与窗户缝隙里渗进屋子。
要是奥拉夫还在就好了。
贾若想。
他一个人就足够顶住神庙大门。
被雷文和十几个男人抵住大门,已经被顶得凹了进来。
亡灵的利爪穿透了门板,碎片四处横飞。
一个男人被抓住后心,绝望大叫着被扯进了门外的浓雾中。
另一个人伸出手去拉他,结果整条手臂被扯了下来。
贾若却顾不得去支援正面,这间神庙仿佛一条四处进水的大船,被亡灵的爪子掏出了越来越多的漏洞。
妇孺的惊叫声让贾若的剑挥舞的更急。
他像一只可怜的小蜜蜂,奔走与四壁之间,如果不及时采收掉这些盛开的丑陋绿色花朵,那它们马上就会结出血色的果子。
汗水一出现在额头,就立刻变成了霜,贾若牙齿打颤,再次将一只挤进来的亡灵大卸八块。
轰隆隆
他被上方的动静吸引了。
“不,不。”
贾若呢喃着。
屋顶的木板被掀起了一块大块,打着转儿被风吹走了。
密密麻麻的恶鬼从天而降,神庙中的温度立刻下降了一大截。
贾若冲进惊慌失措的人群中,推开众人,将幽梦举过头顶。
清晰术骤然发动。
海量的魔法元素冲进他的体内,然后骤发而出。
链状的闪电让所有的亡灵停下了脚步,冲天而起的狂风把它们裹挟到一处,从屋顶上的大窟窿喷了出去。
哐啷
幽梦掉在了地上。
做完这一切的贾若眼前发暗,肩膀晃了一晃,便一头栽倒。
莎拉抢步上前,将他接在了怀里。
她的火枪也许对付不了死者,但来自德玛西亚的利刃却能伤到它们。
放下了贾若,她扔掉了双枪,再次抽出了佩剑。
门闩已经被冲破,算上雷文,她只剩下了五六个人。
而神庙中的人,多半连打架都不会。
该她顶上了。
1娜迦卡波洛丝教义的核心在于三大信条:
每个灵魂生来就是宇宙的仆人;
所有生命的**都由宇宙所植;
宇宙涌动前行,全因万物汲汲追索各自的**。
福影双至 (节选 五)
黑雾的触须在空中合流,大团沸腾的雾气之中全是尖牙利爪和亟待杀戮的眼睛。
厄运小姐手脚已经酸痛得抬都抬不起来。
死者正涌进来。
她回头望着俄洛伊。
女祭司和她的手下仍在围着雕像转圈,兀自进行着拍打的仪式。
没有任何事情即将发生的迹象。那座奇怪的雕像完全无动于衷。
她到底在搞什么?难道是想让那雕像活过来把死灵都赶走吗?她以为自己是皮城的科学家吗?
“不管你在干什么,快点儿!”厄运小姐朝俄洛伊大叫。
大门终于支持不住向内炸开,木板在亡灵的碰触下变得干朽。恐怖的狩猎号角声响彻大殿,厄运小姐艰难地捂住了耳朵。
赫卡里姆迈进神庙,身后跟进来一班死灵骑士,踏倒了顶门的壮丁们。他们的灵魂被收进了战争之影的刀锋里,阴寒的火焰随即高涨起来,映得神庙内一片瘟疫般的惨绿。屋中的亡灵见到赫卡里姆的威势,都不禁退伏到一边。
“我说过,此地不欢迎死者。”俄洛伊暴喝。
她站在厄运小姐旁,身材敦实伟岸。苍白的光线萦绕在她的全身,手中的石球则溅射着光芒。
她的双手微微颤抖,下巴紧绷,脖子上暴起的青筋宛如粗缆,汗珠如小溪一般滚落她的面颊。
无论俄洛伊在干什么,显然极费心神。
“这些易朽的灵魂都是我的。”赫卡里姆说。厄运小姐听到他金铁交击的喉音,不禁蜷起了身子。
“并非如此。此处是娜迦卡波洛丝的宫邸,而她正与死者对立。”
“死灵必会得偿所愿。”赫卡里姆垂下长矛,正对着俄洛伊的心口。
女祭司摇了摇头。
“不在今日,”她说,“因我仍在动。”
“你挡不住我。”
“聋如死人。”俄洛伊笑了一声,身后的光芒渐渐壮大。“我何曾说过要挡住你。”
厄运小姐看见那座扭曲的雕像正笼罩在夺目的光华中。白光从它的表面流淌出来,经过的地方没有半点暗影胆敢停留。
光芒浪涌向前,她遮住双眼以免暴盲。黑雾不断剥啄消散,露出藏匿其中的畸怪恶灵。白光将长年诅咒它们的可憎魔法净化殆尽。
厄运小姐本以为会听到尖叫,没想到摆脱了束缚的亡灵却为了重获自由喜极而泣。
光芒沿着破败的墙壁扩散开来,而当她也浸没在其中时,便忍不住痛叫起来——一股洋溢着生命气息的暖流贯穿她的身心,彻底抽空了死一般的麻痹感。
娜伽卡波洛丝的光芒靠近了赫卡里姆,厄运小姐看到他也开始畏惧,不知道这光芒会将他变成什么样子。
能有什么更可怕的东西,让他宁愿背负着诅咒也不愿接受呢?
“你也可自由,赫卡里姆。”俄洛伊的声音似乎已经达到了她的极限。“你上前来,在光明中痛悔自己曾经的愚蠢和悲痛,重新成为你渴望的人吧。”
赫卡里姆怒吼一声,挥刀砍向俄洛伊的脖子。
厄运小姐的佩剑横空飞来。两兵相接,激出一道火光。
“滚出我的城市。”她说。
赫卡里姆抽刀欲刺,但光芒猛然洞穿了他的铠甲。他痛苦地咆哮起来,在灼热的炙烤中一头栽倒在地。一个骑士的光影从他体内浮空而起,像是同一块幕布前互相对应的两幅画像,在烛火中摇曳。
厄运小姐略略一瞥,只见那个骑士身着金银盔甲,一张年轻的英俊脸庞上是一对骄傲的深色眼睛,似乎正有无尽的光荣在未来等待着他。
他后来怎么了?
赫卡里姆一路大吼着冲出了神庙。
他的鬼骑士们纷纷掉头而去,一大丛残破不堪的灵魂拖着尾迹跟着它们一同消失。
娜迦卡波洛丝之光如同黎明般溶进了比尔吉沃特。所有人都被如此美妙的景象折服:如同风暴过后的第一缕阳光,或是苦寒冬日里的第一丝春意。
黑雾节节败退,卷起所有惊悚的亡魂汇成一团混沌的风暴。失控的死者们互相啃食,有些自觉化进了白光,而有些则挣扎着想要逃离。
黑雾最终退回大海深处,回到了它们占据的诅咒之岛。全城恢复了宁静。
东方已近破晓,清澈的风扫过比尔吉沃特,人们终于松了口气。
蚀魂夜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