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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湖中羊     灰塔的黎明txt下载     灰塔的黎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三十一章 活着的城市

    严格来说,王庭是一座不会被攻破的城市,因为它不具备一个城市都需要具备的东西,出入口。

    换句话来说,要是一个不小心来到妖精界域的人类走到这棵巨大橡树的下方,他抬起头就能看到那茂密枝叶中穿梭而过的各种妖精和他们在橡树上建造的建筑,但他永远也找不到如何正确的抵达那里。

    没有吊门,没有铁闸,没有阶梯更无台阶,王庭所在的橡树立于平原之上,却比山峦更难以攀登。然而它确是妖精们的首都,它也确是座城市。

    “你自由了,去吧。”凯拉斯拍了拍野猪的脖子,随手一划,沙刃就切断了它背上的马具,让其从牲畜变回了野兽。

    四牙野猪很少完全由人工繁殖,因为它们在成长期所消耗的食量会让人瞠目结舌,而在自然环境中生活的野猪则能靠它们超强的牙和胃消化从树皮到细骨所有的东西。

    野猪的体型会在靠近成年的时候定型,那以后它们的食量就会开始稳定,这时的它们才有被作为驮兽驯养的价值,活跃在野猪生存范围里的捕猎队有的是办法捕捉并驯服这些野兽。

    不过,世事无绝对。在妖精们的记载中,极少数四牙野猪会在成年后进入所谓的二次发育状态,契机有可能是吃下了像是龙或恶魔这样具有极强力量生物的血肉,而二次发育后的野猪就已经可以被称为天灾了。

    最初的妖精王在统一整个界域时有十二项功绩,其中一项就是用他的击敌剑斩杀了意图破坏王庭橡树的巨大野猪,传说那只野兽的獠牙至今仍然被悬挂在王庭中作为妖精王武勋的象征。但亲自进入过王庭面见妖精王的凯拉斯知道,那里并没有野猪的獠牙。

    妖精们很喜欢夸张和编造,他们的意识里没有说谎的概念,因为许多妖精并不具备人类那样的理性逻辑,现实与幻想在这个界域里共同交织在一处,谎言与真相之间的边界随时可以被推倒。凯拉斯曾经也是如此,他不在乎事实,不在乎理由,全身心的享受吹捧与荣耀,直到他跟随着同族去到了人类世界,在那里,他被改变了。

    至今为止,猫妖精都不能肯定这种改变是好事还是坏事,他仰视着橡树通天的树干和如云朵般庞大的枝叶,缓缓将手掌贴在面前突出地面的树根上。

    “请允许我进入您的世界,尊敬的王庭之树。”猫妖精虔诚的用思绪诉说着,很快便得到回应,他的身旁长出高高的草丛,将身形遮蔽。

    片刻之后,草丛枯萎,而那位跪地的剑客已经不知所踪。这正是妖精们进入这座城市的方法,他们直接请求城市本身,和另个世界被建造出的聚集地不同,妖精们之所以能在此建城,完全是因为橡树允许他们这样做,这棵古老的树木是活着的,并且具备清晰的意识,尽管那意识从未以可以交流的形势在妖精前现身。

    再次睁开眼睛,凯拉斯已经身处橡木的内部,生活在墙壁上的发光苔藓点亮了这个空间,显露出宽阔的通道和像上方不断延伸的穹顶。一些妖精认为,橡木的内部有着巨大的空洞,橡木通过将自己的内核压缩让出了这些空间来供妖精们使用。

    但更具见识的妖精们则知道,当他们进入王庭城内的时候,所看到的并不是绝对的真实,橡木内是有空隙,但他们会认为这空隙如此巨大的主要原因,很可能是因为橡木将他们变小了。类似的情况并不少见,妖精们对此也毫不在意。

    凯拉斯看了看四周,这里只是无数入城孔道中的一条,除了他之外,现在并无旁人。他从包袱里拿出一件带有兜帽的罩衫,披在身上。

    反正在旷野上本来就避无可避,戴不戴兜帽毫无意义,而此时这么做则是为了让进城前跟着他的人,在进城后丢失自己的目标,因为猫妖精本来就是妖精中常见的族类。他同时还取消了衣服上代表妖精王麾下贵族的徽记,换上了另一种标志,那标志代表着他效忠猫妖精之王而非妖精王座的主人,同样是种迷惑手段。

    进行好伪装的剑客迈步向前走去,他很快穿过最初的通道,左右两侧各有几条类似的走廊汇入,就像分出去的细根汇入更粗壮的根须中。

    一些妖精家族会慷慨的资助探险者试图搞清楚类似的入城走廊有到底有多少条,并最终得到一幅幅各不相同的地图。他们忽略了一件事,就像请求进入才会得到放行一样,这座城市具有着自己的意志,那些通道,无时无刻不在变动着。只有其中的极少数被认定为不易变化的通道方才具有名字,用来作为地理位置的参照物。

    凯拉斯的目标就是那样一条通道,他熟悉那条道路,并悉知从那里可以通向的地点。但他似乎离开这座城市的时间太久了,随着周围的人群逐渐丰富起来,猫妖精不得不承认,这里对他来说已经有些陌生了。

    和那些石质堡垒不同,橡木中的街道三天不走便会焕然一新,更何况他都有好几乃至十几个年头没有回来了。自从,他看护的孩子们到了某个年龄以后。

    “要买个护身符吗?用橡木的橡子做的,能保佑您和您的家人。”快可灵轻盈的扇动着翅膀,一手拿着布袋,一手向路过的人们展示着橡子形状的挂饰。

    他的推销不分对象,不分穿着,热情到令人有些厌恶。至于他手里所谓王庭橡木的果实所制的护身符,则粗劣的令人想起儿时随意削制的玩具。很少有人会购买它。

    “要买一个吗,先生?”快可灵自然不会放过凯拉斯,他悬停在空中,躬身让自己的手掌保持在猫妖精下巴的高度,使潜在客户不必低头就能看清商品。

    “要一个胡杨木的。”有些出乎他意料的,眼前带着兜帽的猫妖精并没有如其他人般试图攀谈或离开,而是停下脚步用清楚的言语表明了购买意图。

    “我想我必须强调一下,我卖的护身符都是由橡子壳制成,并没有胡杨木。”快可灵语速很微妙,有着异样的顿挫。

    那是因为这些以迅捷著称的妖精在语速方面同样快的吓人,而这导致他们必须经过训练才能说出让其它妖精听懂的话语。

    凯拉斯伸出一根手指撑起兜帽,露出一只眼睛,黑猫直视着对方,嘴角带着微笑一字一顿的重复了一次,“胡杨木的,谢谢。”

    快可灵的商业式笑容在脸上停顿了一秒,紧接着就恢复如常,

    “是的,胡杨木,是的。我明白您的意思了。不过您看,我身上没有带着它。您恐怕得跟我去一趟存放货物的地方,不会很远的,我保证。”

    猫妖精放下了兜帽,默认了对方的要求。而这两个妖精刚刚所做的,自然不是正常的买卖,这是一种暗语,快可灵们可不是真的靠劣质护身符过活。

第五百三十二章 剑客营

    跟着快可灵离开人群并不奇怪,许多新来这里的人都会被这些长翅膀的小家伙用各种事物所诱骗。这倒不是说快可灵们在谋财害命,他们的买卖最多只会坑那些倒霉蛋一笔小钱,同时还会给他们在王庭生活的建议。

    因此一些目标明确的人干脆会直接找上快可灵,请这些精通王庭地形的本地人告知一些讯息。

    凯拉斯不属于这两种人,他说出的密语来自于一个组织,剑客营。这个组织的历史非常古老,可以追溯到妖精王尚未统一整个界域的年代,而它的体制和目标,也已经在漫长的历史中发生了多次的改变。

    到了现在,剑客营就变成了令人难以捉摸的阴影,妖精们可以认为每一件事背后都有剑客营的影响,也可以认为剑客营只不过是贵族们编出来推卸责任的虚构传说。当一个组织达到人尽皆知的时候,它反倒又回到了无人真正知晓的状态。

    但带路的快可灵和说出暗语的剑客都明白那不是个传说,剑客营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将会一直存在。理由很简单,当代剑客营的领袖,正是如今的妖精王妃,而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妖精王的伴侣担任此职位,如果说寒焰是妖精王明面上最大的权威所在,那剑客营的帮助就是他们暗地里的最佳威慑。

    所以作为下一任妖精王人选的监护人,凯拉斯的剑客营身份就变的理所当然。倒不是说他本来就是其中一员,而是作为王储的看护人,必须成为剑客营的一份子。

    “您有段时间没有来回来了吧?”待两人钻入了一条较为偏僻的孔道,快可灵的声音变的不再那么谄媚,正常情况下他们尖尖细细的声音总会让人不舒服。

    凯拉斯没有立刻回复,他在揣测着对方的意思。快可灵也不是铁板一块,作为最佳的斥候和密探,他们几乎包揽了整个妖精界的各个情报职位,效忠对象的不同将会让快可灵们有截然不同的立场,甚至为了效忠者向同族刀剑相向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算是吧。这里最近发生了什么吗?”

    “没什么。您知道,王庭就是这个样子,除了孔道时时在变化之外,其余的东西几乎几百年都不会动一下。”快可灵耸耸肩。

    他说的是实话,这也是为什么虽然王庭是整个界域最大的城市,却仍然有许多妖精喜欢长期居住在人类世界一样,这里太稳定了,对于寿命悠长的妖精来说,过于无聊了些。

    “那么,你是怎么判断我很久没有来王庭的呢?”猫妖精的胡须稍微动了一下,他的右手轻轻晃动,从中掉出几粒不易被察觉的细沙。

    飞在前面的快可灵对此毫不知情,他仍然轻快的带着路,“哈哈,那当然是因为,要是您经常在这里生活,怎么会直接来找我们呢?”

    这理由,还算说得过去。确实,若是在王庭内熟门熟路,根本不会有人来拜托快可灵帮忙。因为这些小家伙虽然是出色的斥候,但对自己效忠对象之外的人却毫无信义可言,他们的语速很快,因此需要更多的谈资,两个快可灵之间的交谈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将常人能够聊上一下午的话题耗尽。

    这就意味着他们很难对不重视的事情长期保密,凯拉斯找上快可灵,是因为他不担心自己的行踪会暴露,反正那时候他已经找到了朋友得到了想要的信息。

    这次轮到凯拉斯耸耸肩,不再多说什么。这条孔道有些昏暗,光苔分布的很不均匀,而且墙壁上又被人为刮擦的痕迹。

    看起来,像是什么人嫌这里太亮了,故意抹去了光源,造成了现下的局面。为了隐藏据点吗?这倒也,勉强说得过去。一般的妖精就算是迷路也不会往这种地方走吧。

    “啊,对了,我还没问您在剑客营里是什么职位。虽然我们知道剑客营的存在,可能碰上一位成员实在是不容易,您能解答我这小小的困惑吗?”

    剑光,闪过。飞燕被凯拉斯从背后直接抛出,他知道唯有这样,这柄对他来说的双手剑才有可能击中那般灵巧的目标。可随着一阵令人目眩的晃动,飞燕剑并未完成自己的使命,朝前飞了段距离就掉落到了地上。而那名快可灵,则转过头对着凯拉斯露出阴测测的笑容,对着暗处做了个出击的手势。

    霎时间,七根长矛从七个方向刺向剑客,它们来自于孔道壁上被细心隐藏的中空部分,去掉光苔就是为了让哪怕具有黑暗视觉的人也不易察觉到这些坑洞的存在。而凯拉斯也确实没有察觉,从这个角度上来说,这次伏击是成功的。但参与伏击的快可灵们很快发现,他们的长矛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凯拉斯伸出右手,沙子在他手中化为握柄,握柄的顶端分散开七条丝线,连通着七枚圆环,正是这些圆环卡住了朝他刺来的长矛。此时他右手微微一拉,所有圆环都像活了一般拧动起来,逼迫着握紧长矛的刺客松手。

    一时间长矛掉落的声音连续响起,而失去了目标的圆环则并入握柄的前端,组合成了一柄带有树枝状凸出弯刃的怪异短刀。这种环刃猎刀在妖精中颇为常见,原本是擅长狩猎的民族用来在大型猎物身上留下伤口用的,现在则变成了泛用式的武器和装饰品。

    之所以让尘沙之剑化为猎刀而不是刺剑,也是为了隐藏身份考量。一名善用刺剑的猫妖精,和一个善用猎刀的猫妖精,在身份确认上的难度还是不同的。

    就像之前说过的,刺剑是一种过于宫廷化的武器,除去宫廷剑士之外,实在没什么人能用好它。不过,不被人认出来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他不能被捉住或杀死。

    “你们在等什么?继续上啊!”领路的快可灵发出尖锐的嘶吼,从他裙式的下装中抽出两只小巧的匕首,鉴于他的体型,每根匕首的长度可能也就只有一个指甲盖大小。快可灵们当然知道这样的武器在面对体型远大于自己的对手时不足以产生有效杀伤,所以他们往往会采用很简单的方法来提升效率,淬毒。

    得到命令的其它快可灵们也纷纷重新回到战斗状态,一些从从地上捡起了长矛,一些则和领路人一样抽出了匕首。那架势,分明是不想让凯拉斯活着离开。

    “啧,这一路上打打闹闹的就没停过,本来以为进了王庭就会清净些。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

第五百三十三章 猫与蝇(上)

    八个快可灵,对一个猫妖精。这样的战斗在妖精界也不是很常见,快可灵中虽然不乏刺客,但那多以下毒为主,正面对敌,他们的小手小脚实在造成不了什么实质性的损伤。

    更何况,妖精界域中的战斗也是微妙的,在这个诞生出他们的地方,铁以外的东西确实也能致命,但就连妖精们自己都说不好是真正的杀死了对手,还是只将对方送入了重生的轮回。这可能也是为什么这里的战斗相对较少的原因,当你无法确实的消灭目标时,所有的战斗都需要三思。

    凯拉斯不知道对方有没有三思,他从这些围攻者身上只能感觉到浓浓的恶意。尘沙之剑化成的短刀在挥舞着,在众多敌手中斡旋。虽然理论上只要稍加操控,可以自由改变形体的沙子就会成为无孔不入的杀器,但在获得了初步的操控技巧后,猫妖精同时发现,沙尘的变化并非没有代价。

    每一次剑体的外形改变,都会不同程度的消减他自身的体力和精神,如果想要它变的极细还极坚韧,那对使用者自身的损耗就会极具毁灭性。因此在应用上,凯拉斯还是只将其当成合手的兵刃。

    这便已经足够了,对于一名剑客来说,真正趁手的兵刃有着无法衡量的价值。除去武器上的魔法等其他因素,剑客在成名后随身佩戴的武器多数是根据他的臂力和习惯精心锻造的,那些有铭文的宝剑,并不是拿在谁手里都能运转如风。

    而尘沙之剑则没有这个问题,它凝结出来的武器,长度,宽度,重量与平衡都随凯拉斯的想法而呈现。这种具现化听起来很简单,实际上却是猫妖精对武器构造与使用都精通到某个地步的体现,若没有识千剑的经验,断然无法如此随意的驾驭它。

    老道的剑客配上完全契合他的兵刃,快可灵们只觉得自己在攻击一团捉摸不透的黑色光芒,不论怎么发动攻击,都不会真正伤及其本身,相反稍有不慎,那光芒中还会刺出夺命的利刃。

    最先体会到王庭第一剑客威力的便是那几名手握长矛的快可灵,他们仗着武器更长,想要通过刺击限制凯拉斯的动作,可伸出的枪头不是被轻松斩断,就是被顺势而来的刀锋逼得放了手。最惨的那个因为不愿意抛弃武器,被猫妖精一把拉到身边,用沙刃斩断了一手一脚。

    仁慈,是生活在妖精界的妖精都会不自觉遵守的习惯,哪怕是最穷凶极恶之徒,往往也不会将杀戮变成现实。那是因为他们生活的这片天地过于安逸,战斗与其说是以命相搏,不如说是更直观的表现不满的情绪。

    但那些从另个世界回来的妖精们则不然,他们亲眼见过血,杀与被杀,吃与被吃,这些在这里被遗忘的本能随着世界的转换重新从血脉里苏醒。只是斩断手脚而没有将其腰斩,还算是凯拉斯手下留情。反正以快可灵的自愈能力,只要保存好手脚,重新接上也不是不可能。

    “我给你们停下的机会。现在住手,省的等下分不清这里掉落的是谁的胳膊。”沙刃上沾着的血液,配合着带有浓重喉音的低语,让他的话格外有说服力。

    快可灵们也确实犹豫了一下,他们对这样血腥的战斗缺乏经验,虽然通过偷袭的方法已经看惯了受害者流血,可当流血的人变成了自己,终究是不同的。但那个领头的家伙咬紧了牙关,将两枚匕首在头顶交叉碰撞,

    “怕什么,他只有一个人,两只手!我们上,只要见血他就完了!”

    这话倒没错。凯拉斯再厉害,他也没法在复数快可灵的围攻下一点伤都不受,妖精中最快种族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要是他们真的豁出去,他确实不好抵挡。毕竟双方的目的不同,猫妖精想的是如何不受伤的脱离包围,快可灵们则只希望带毒的匕首刺破他的血管。

    若是他随身带着面盾牌就好了,至少能隔绝一个方向的敌人。凯拉斯将腰间的毒牙拿在手里,一手短刀一手匕首,目光在周遭的对手间不断转动。如此如临大敌,是因为他知道,单论速度,自己绝不是快可灵的对手。

    而速度,在冷兵器战斗中占据着非常重要的地位。随着快可灵们快速震动自己的翅膀,空气里开始出现类似昆虫振翅时才有的嗡嗡声,这些声音在安静的狭窄环境里经过墙壁的反射,变的尤其刺耳。

    第一个出手的快可灵究竟是从哪个方向来的,根本无从知晓,当这些小家伙全身心的利用起体型和速度的优势,凯拉斯的眼睛就难以捕捉他们的身形。这可比接下三重剑困难多了,毕竟剑招是要通过手臂使用的,它有范围,精通飞行技巧的快可灵却几乎无所不可为。

    若不是毛发让对手无从判断猫妖精的真实体型,以及他们的小匕首实在太短,光是这一次短兵相接,凯拉斯就至少会收获两道伤口。相比之下,凯拉斯的沙剑只是略微掠过了其中一个对手的头顶,甚至没能斩落他的头发。

    看起来,第一回合双方都没有占到什么便宜,但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快可灵们意识到当他们放弃笨重的长矛后,他们的速度将成为缩短距离的最好武器。而凯拉斯则刚好相反,刀尖砍蚊子,对于高手来说都不太容易,何况那些蚊子还有自己的想法。

    要是单个快可灵刺客,猫妖精可能还会尝试跟上对方的步调,但眼下敌人数倍于自己,再进行类似的尝试就是对形势的严峻性缺乏认识。

    为今之计,是找到除了硬碰硬之外的其它办法取胜,那么该使用何种方法才能抓住速度极快的敌人呢?

    “他就要不行了!上上上!”耳边的尖锐声音诉说着对手的兴奋,他们突然发现这个对手变的不那么可怕了,之前的恐惧成了现在情绪的燃料,带来了狂热。

    第二轮攻击如暴雨般突然来临,凯拉斯压低身子,将自己的体积压缩到最小。他索性闭上了眼睛,仅靠胡须带来的空气震动和耳朵里翅膀的声音来判断情况,有威胁的敌人有三个,目标分别是自己的头,后颈和右脚脚踝。

    时间只够一次反应,他必须化解同时抵达的三次进攻,足够有挑战性。

第五百三十四章 猫与蝇(下)

    挑战性,不代表致命。在凯拉斯看来,这些攻击他的快可灵够狠,却不够厉,他们有杀人的决心,但并非训练有素的杀手。

    因为围杀,是部队训练中非常重要的一环,如果不懂这个技巧,那不论是五六个人的小队还是成百上千的军阵,都很难说投入战斗的效率。

    围杀,重点在围而非杀,只要能有效的控制对手,最后真正的致命一击只要是能举起匕首的孩童都可以完成。那么如何有效的达成控制,就是要考验行动者的配合与战术目的的地方了。

    七个敌人,同一时间出手的有五人,五人里有三人的攻击是被凯拉斯认定为有威胁的,威胁的部位分别为头,颈部和脚踝。

    看起来这样的局势十分致命,但其实不然。头部并不是罩门,因为头骨总是生物身上较为坚固的部分,在没有能够轻松破开颅骨的武器之前,鲁莽的对这个位置攻击并不明智。

    何况,快可灵们的匕首还是超小号的那种,恐怕连破坏凯拉斯的耳道和眼睛都不容易做到。而且,头部和颈部之间的距离非常接近,要一起规避或保护也相对容易。

    所以这三个攻击点实际上又可以被看作是两个,泛头部和脚踝。

    脚踝是个好位置,尤其是对于两足行走的生物来说,脚踝的跟腱要负担身体的重心,承载着大部分重量,破坏这个部位在战斗中所带来的收益绝不仅仅是让敌人跛脚那么简单。

    因此在那些神话和传说故事里,对抗比自己体型大的生物时,英雄或主角们往往会选择将这个部位当做主要着力点,但脚踝作为要害是有前提的。

    首先,目标对象的动作要相对迟缓,其次,它要是两足行走的生物。

    迟缓是相对的,对于人来说,乌龟的动作很迟缓,可就植物而言,乌龟的动作已是不可思议的迅速。

    同理,快可灵的速度是很快,甚至超过了凯拉斯视觉能捕捉的某种极限。但速度和迅捷是不可等同的,直线冲刺与利用速度在多变的轨道上完成特定目标有着截然不同的难度。

    更何况,快可灵的速度是建立在他们的体型上,瘦小的身体在提供了轻盈体重的同时,也注定缺乏可以持续供给的能量。以此来说,他们的攻势不可能长久。

    而且,快可灵们忽略了一个对抗猫妖精时常遇到的问题,这个问题被一些人调侃的概述为,猫是一种流体。对于凯拉斯的身体活动能力,快可灵们翻了严重的错误,在两个简单却多少让人出乎意料的动作后,猫妖精成功的避开了那三次对他有威胁的攻击,甚至还利用尾巴卷住了想要攻击他脚踝的敌人。

    “去。”没有怜悯,也顾不上怜悯,黑猫的尾巴奋力一甩,将卷住的妖精朝着墙壁狠狠砸了过去。

    随着一声不轻不重的碰撞,那个快可灵的嘴角开始溢出血迹,显然是伤及到了内脏。

    这也正常,快可灵们的骨骼异常脆弱,任何粗暴的碰撞都可能给他们带来严重的伤害,因此他们的神经质也可以理解为自保的下意识反应。

    至此,伏击者从八个降低到了六个,凯拉斯将毒牙收回腰间,手里的沙刃也消失不见。

    这不是放弃抵抗,相反,四足着地的猫妖精展现出猎食动物的姿态,对剩下的敌人发出低沉的咆哮。他算是看出来这些家伙的成色了,自然也没有了继续防守的必要,这一次,轮到他来当进攻方。

    好似是虎入羊群,当猫妖精扑进快可灵们的队列里,这些已经感到疲惫的小东西本能的朝四周退避,运气差的甚至会因为退避过多而撞到墙壁。恐惧,是击溃敌人最好的武器,凯拉斯深知这一点。

    他的目光迅速锁定了这群敌人的头领,那个将自己骗到这里来的家伙,他很好认,因为哪怕是战斗到了现在,其手中仍然紧紧握着那个装着商品的小袋子。黑猫张开嘴,露出令人胆寒的尖牙,可还没等他真正出手,战斗就突然结束了。因为那个倒霉蛋居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些妖精的小小心脏在激烈活动后很难在全面维持身体的各项需要,因此哪怕是作为职业杀手,快可灵的风格也是一击不中远遁千里,绝对不会去尝试进行第二次攻击。

    而首领倒下的结果是灾难性的,其它的伏击者见状纷纷试图逃窜,但他们用来伏击的狭窄地形反倒限制了可以逃跑的范围,五个人里只有两个成功脱身,两个被凯拉斯分别用沙剑和毒牙钉死在了墙壁上,还有一个干脆是自己被伸出墙壁的藤蔓折断了翅膀落到地上摔死了。

    一场险象环生的埋伏战被打成了这个样子,虽然对手拿着足以一击致命的毒刃却一条伤口都没能在凯拉斯身上留下,多少有些荒唐。猫妖精将墙壁上钉着的两个快可灵摘下来,他没兴趣做什么警告标志来恐吓自己潜在的敌人,因为他压根想不到究竟是什么理由才会让本来竭力躲避战斗的快可灵对自己刀兵相向。

    至于战斗的过程和结果?其实他倒不是很意外,妖精界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战争已经很多年了,在这个安逸的世界,武力是种被逐渐淡忘的东西。

    检查了一下战场,很遗憾,那只之前被他斩断了手脚的快可灵因为没有及时落地休息,在空中保持活动状态太久导致他的血液活活从伤口里流干了。

    在场的除了尸体,就只剩下那个吓晕过去的首领。凯拉斯将对方手里的袋子拿下来,里面不过是些杂货和果干,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如此看重。倒是倒空了的袋子刚好可以装得下一只快可灵,他就把俘虏塞了进去,打算等他醒了再询问因由。

    那么,眼下自己该怎么办呢?是原路返回,还是看看这附近有没有其它不寻常之处?

    如果这些快可灵真的是惯犯的话,他们藏东西的地方应该不会很远。

第五百三十五章 藏宝地

    那些快可灵的藏宝洞确实不远,凯拉斯靠着嗅觉顺着空气中稀薄的腥味和墙壁上光苔的刮痕,没用多长时间就找到了一处被大量枝叶覆盖的角落。

    该说是天性使然吗?快可灵们作出的伪装不仅没有让这里看起来更隐蔽,反倒有一种故意掩饰的效果,甚至让猫妖精在翻开树叶前还犹豫了一下里面是否会有诈。

    但在用尘沙之剑挑开遮蔽物露出下面堆积起来的财物时,他就知道完全是自己多虑了。三下两下将枝叶剥落,藏宝洞的全部物品都展现在他眼前。

    最多的是与快可灵体相不相符的各色衣物和包裹,妖精们的种类繁多,体型各异,因此不同种类妖精的衣物也有不同价值且不容易出手。

    故而会大量囤积在此并不奇怪,但从衣物的数量来看,这些家伙造成的伤亡恐怕已经相当可观。只是不翻开最底下的衣物就不能确定这些家伙是用了多长的时间才积累出如此数量。

    除次之外,便是一些被堆放在一起的小物件,纽扣,肩章,丝绸领口,以及亮闪闪的钱币和金属器具。会来王庭的妖精多少都有些家当,哪怕没太多财产,也会愿意将仅有不多的财富拿出一些做做表面功夫,防止被人瞧不起。

    可惜,至少这些赃物原本主人的表面功夫做得尚不到家,否则就不会被这些恶徒盯上了。这些饰品和小物件的数量明显比衣物与背包少许多,这不奇怪,像是锡纽扣这样的东西在妖精间是非常紧俏的好货,出手的速度自然快一些。

    随手拿起几块钱币,它们来自人类世界的不同地区,上面印着的图案和做工天差地别,凯拉斯将其中比较可能在妖精界域具有价值的塞进自己的腰包里。

    做这件事,他没什么心理负担,不管怎么说,他除掉了那只盗贼队伍里大部分的成员,也算是为这里物品的原主人们报了仇,于情于理,他都有权拿走一些作为战利品。

    不过就在凯拉斯在这些小物件里挑挑拣拣的时候,包裹衣物堆成的小山的另一侧,某些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猫妖精停止手头的动作,尘沙之剑豁然在手。

    他蹑手蹑脚的爬上了衣物之山,因为担心从侧面绕过去会遭到袭击。事实证明,他多虑了。居高临下,凯拉斯清楚的看到了声响的源头,那是一只快可灵,只是他背后的双翼被从中间折断,右脚上被细锁链困住,锁链的末端深深的钉在地面里。

    这是个囚徒,而且看上去已经油尽灯枯。

    同情心驱使着剑客来到他面前,扯过一片树叶做成碗,将水囊里的水倒一下进去送到他面前。

    可怜的快可灵像是某种昆虫一样努力让自己又能喝到水又不至于整个身体掉进水里,在短暂的饮水声之后,他终于抬起了头,这时凯拉斯才看到,囚徒的半张面皮已经不翼而飞,露出下面森然的骨头和牙齿与牙龈。

    “挑你觉得重要的事情告诉我,我不能保证帮你复仇,但很乐意将你的事情传递给你的家人。”传递的意思是,他没法将囚徒带回城市里。

    虽然喝了水,可对方身上的伤实在太重,快可灵小小的身体上几乎没有部位是完好的,可见的外伤与内伤引起的种种迹象充斥着整具身体。这些伤痕中有一些不像是同族造成的。

    快可灵似乎也明白自己的情况,他还有血肉的那半张脸苦笑了一下,细声细气的说出了几个单词,紧接着便丧失了所有气力一头栽倒下去,再也没有醒来。

    凯拉斯沉默着看了看面前的尸体,妖精的尸体是存在不久的,过不了多久,囚徒就会自己消散于此,不留下任何残余。剑客的脸色很不好看,他拿起树叶,将里面残存的水一饮而尽,快可灵的遗言令他愁容满目。

    其中很重要的一个理由就是,他从对方口中得知,这处藏宝地并不只由那几个被他干掉的快可灵建立。这是一个组织所拥有的众多战利品储存点的其中一个。而他放跑的那两个家伙,一定会去通知这里的其它人。

    他的耳朵抖了抖,从后方通道里传来的沉重脚步声毫无遮掩。

    猫妖精转过身,但仍然保持着一腿半跪的姿势,这样他可以快速起跳,在面对体型远大于自己的对手时很有必要。脚步声的主人,从光苔昏暗的孔洞中现身,它或他有着比人类还大上一半的身躯,只是不知是为了在孔道间穿梭还是生活习惯,严重的佝偻让他看上去更像是一团灰色色块。

    灰色色块并不单调,他的身上穿着颜色鲜艳到令人觉得刺目的衣物,下身是为了方便活动而穿的战裙。他的头颅很大,一只眼睛占了整个面目将近四分之一的比例,另一只则小的可怜。

    凯拉斯很清楚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废陋巨人,一种生活在妖精界域地下和洞窟里的妖精,有着和外表不匹配的巧手,但在工具制作之外和外表一样愚蠢且残忍。

    巨人的手里拿着一柄同样装饰过度的战斧,战斧的两侧挂着两个被绑在十字架上的小人,正是逃走的那两个快可灵,看来这家伙就是他们找来的打手。

    剑客的表情带上了几点厌恶,倒不是他看不起废陋巨人这个族类,妖精界中许多能工巧匠既来自于这些傻大个,真正让他厌恶的,是巨人脸上那只比例失调的眼睛。

    那只眼睛的构造和猫的眼睛几乎一致,区别只在于,猫眼的色彩是均匀的,而对方眼睛里的颜色总是在变化,像是一团被困在玻璃里的脓水。

    基于这种异质的眼体构造,大部分猫妖精对废陋巨人的态度都不算很好,甚至在猫妖精之间,如果你说对方的眼睛像巨人,得到的往往会是一套老拳。

    不过,不喜欢归不喜欢,巨人的巧手让他们在锻造之外的方面也很有天赋,比如武器运用。要是让凯拉斯给所有敌人划分种类的话,眼前的家伙绝对是不希望正面交手的类型。

    但选择,从来不是单向的。

第五百三十六章 废陋巨人

    对抗废陋巨人有什么诀窍?许多曾经在地层下方与这些族类有过战斗的妖精可能会给你许多答案,比如那只大的离奇的眼睛,比如他们的肚脐,比如后颈。

    事实上,这些都算不得完全的真话或全然的假话。之所以会有如此之多的答难,是因为攻击这些部位都可以对废陋巨人造成严重的伤害并将战局导向胜利。

    可在这诸多答难中,并不存在那种所谓的特效药,只要碰到小拇指,只需要用缝衣针轻轻一刺,就能将怪物杀死,废陋巨人没有这样的弱点。因为他们并不是怪物。

    怪诞而丑陋,野蛮而不懂变通,这些都不是评判什么是怪物的基本。在灰袍的字典里,所谓怪物,是那些非自然环境中诞生的存在,比如狼人和吸血鬼,他们的源流是魔法,繁衍依靠变异,只有如此无法自洽的生物才会被严谨的施法者贴上怪物的标签。

    废陋巨人不在此列,他们的外形可怖而又可憎,但那只是因为长期的地底生活。在常规意义上的活动区域之外,本就存在多种多样的生物种类,洞窟,水底,乃至沙漠或冰原,物种的产生显然并不需要美神来过问。

    况且什么是美呢?众人所认可的美就对了吗?有的地方人们爱甜,有的地方口味偏咸,鸟爱吃虫,马好咀草,谁吃到了真正的美味呢?

    猫妖精深知,自己的对手不存在绝对的弱点,就像他自己一样。作为王庭中首屈一指的剑客,与巨人交手已经不是第一次,经验让他清楚在滑稽喧闹的外表下,废陋们实际上相当善于战斗。这不是可以轻松解决的对手,也不是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对手。

    “寒焰在下,难道现在入城审查已经宽松到可以批准你这样的傻大个进入王庭了吗?这世界对上年纪的人可真不友善。”

    凯拉斯说着压低肩头,右手已经放到了飞燕的剑柄上,要对付体型差距这么大的对手,尘沙之剑就会显得缺乏杀伤力。虽然沙子组成的武器灵巧多变,可它在硬度与质量上毕竟不如,不能绝对依赖它。

    “你,砸,生意。我,砸,你!”

    废陋巨人说话的方式总是让人认为他们的智力不高,不过反过来想想,能把复杂的问题简化到这样的地步,未尝不是种聪明。

    “生意?啧,这种生意在王庭也是能做的吗?虽然我没接受爵位,但肃清垃圾的责任心还是有的。”

    面对迎面而来的大斧,凯拉斯弯曲的那只脚猛然发力,整个人在空中翻腾而起,背上长剑出鞘。

    随着他落到巨人的手臂侧面,一道殷红的伤口从其胳膊上豁然显现,青铜剑里也是有铁的,虽然不至于直接杀死,却会疼。

    “噢!啊!”痛呼从巨人的嘴里发出,他看起来真的被伤口所重伤,甚至松开了握着战斧的手开始胡乱的手舞足蹈。

    可这只是伪装,那只大眼里流露出的狡黠神色说明他只是通过表演来让对手放松警惕。所以在胡乱摆动了一下身体后,巨人的两只大手从左右猛然挥来,试图将凯拉斯拍扁。

    这样的诈术足以让自以为是的妖精士兵放松警惕,可惜,经验老到的剑客纵然看上去玩世不恭,实际上却会认真对待每一个对手。

    右脚踏前,双手将剑身拉到右后方;左腿发力,调整剑尖的方向;右脚再次位于前方,用全身的力量猛踩地面,同时将剑身指向正上方!这一剑,如从地下爆发的喷泉,瞄准的是对方佝偻身形上凸出在前的咽喉,是彻彻底底的杀招。

    面对体型远超自己的对手,凯拉斯可没心情和他消耗,在更多敌人的援军赶来之前,务必快速解决战斗。

    剑,确实刺入了巨人的脖子,只是凯拉斯漏算了一件事,因为佝偻的关系,他没有注意到巨人的脖子其实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一般来说,类人型生物的颈部应当是较细较长的,可废陋巨人的脖子恰恰相反,他们的颈部短而粗,甚至在中段有膨胀的趋势。

    这导致猫妖精的杀招没能真正斩断敌人的咽喉,脖子上的伤口是很严重,却无法立即杀死这庞然之物。甚至由于那粗糙的肉质,剑门的宝剑也没能立刻拔出,这让凯拉斯的身形在空中有一段无法避免的停顿。

    “咚!”巨人的重拳,狠狠砸在猫妖精侧腹部,将他连人带剑砸出去好远,直到撞击到墙壁。

    凯拉斯只觉得内脏一阵剧痛,那是无法形容的感觉,甚至已经超越了痛楚可以表达的形容,变的十分微妙。

    他的外衣下面穿着金属制的软甲,这是他的先见之明。可哪怕如此,巨力重击造成的损伤还是让他瘫软在地,无法起身。

    “呼,呼噜。”颈部的伤口让大量体液离开巨人的身体,他用手捂住脖子,徒劳的想要堵住裂缝。

    疼痛,恐惧,愤怒与残忍,那只猫般的独眼里闪动着异样的光芒。传言说,废陋巨人的独眼具有魔力,可以射出令人发狂的光束,只是鲜有人真正看到这样的景象,因为这种天赋并非每个巨人都具备。

    严格来说,它不算是本能,而是经由后天仪式从某种存在那里获得的能力,只是保存在独眼之中。现在,激烈的情感让那股力量显现,成为实质化的光芒。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支三棱箭从通道的一侧飞来,顺着巨人的左耳贯入,右耳穿出,而后重重钉到墙壁上。

    即将喷薄的光芒瞬间熄灭,所有的情感在死亡的瞬间化为虚无,最终成为躯体摔倒时的那声闷响。

    脚步声,不止一个,可惜此时的凯拉斯已经无力分辨其中的区别。

    “看来王座下的第一剑士已经不复从前了。那个世界的空气腐蚀了你,让你依赖于这些金属,你正在背离我们的道路。”

    带着几分嘲弄却又满是同情的声音从孔道的阴影里响起。一名有着绿色皮肤,头顶长着麋鹿般长角的类人生物手持大弓缓缓走来。

    他的身后,是许多种妖精组成的队伍,而他们统一的标志,是领口那个王座的图案,这意味着,他们直接效忠于妖精王。

    “带走他,治疗他。殿下不会希望他以这种方式回归橡木的怀抱。”

第五百三十七章 断线

    “嘣”柔软的蝌蚪背部并没有让黎明之息掉落的时候发出什么声音,这声闷响,更多的也是起司自己脑中想象出来的。

    他的右手手背上,有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如果刚才他晚一点扔掉提灯,这道伤口就会变成三根断掉的手指。这不是法师身上唯一的伤口,奔流之底的对决比想象中更激烈,更令人喘不过气来。

    感谢巨大的流水声,它的存在挤压了九环刀发出的魔音。这很有趣,因为九环刀铜环里的声音显然有别于常规意义上的声音,可在这不知汇聚了多少事物而成的大河之上,它的威力被最大程度的削弱。

    但这不意味着起司就能在战斗中获得优势,因为即使没有武器的帮助,九环帮的魁首本身也具有丰富的对施法者作战经验,况且他的那只黄色眼眸显而易见的可以捕捉到起司的施法策略,并着重进行破坏。光是这一点,已经足以让大多数法师绝望。

    这主要是因为,通常情况下有能力对施法者的法术进行破坏的,只有其他施法者。除此之外,哪怕是妖精这样能够凭借着特殊的天赋察觉到某些施法意图的存在,也无法通过简单的方式来中断施法。

    这就好像是在施法过程中,施法者和被他法术影响的事物之间存在着一条不可视却确实存在的线,法术的作用就像是让法师有办法在**无法碰到它的情形下触动这根线,将影响施加在对象上从而造成效果。但这种线不是单一存在的,它不是因为某次法术才缔结在二者之间的。

    这个世界上充斥着线,横线竖线,相交或平行。在施法者眼中,整个世界相互关联又互相分离,每一瞬间都有旧的线断裂,新的线产生,它们不来自于某个人或某个神明,因为如果是神明在掌管这些细微琐碎的变化的话,那神明本身也会沉浸在此不再具有作为神的超越性。

    想要在如此复杂的线世界中准确的找到施法者想要波动的那一根,并将其提前中断,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况且,联系之线绝非切实存在于某个时空的可操作实体,它们是一种隐喻。

    因此,唯有在同样可以窥探到线世界的施法者们之间,对对方未形成的法术进行影响才是种可能。这不是手段高下的问题,将施法者的肉身轻轻一推同样可以达到相同的效果,达成目的的方式多样,只是每种方式看起来一致,其实则不然。

    从物理层面影响施法,是所有施法者都需要面对的问题,而灰袍们更是对此经受过相当严苛的训练,寻常的疼痛和平衡破坏都无法让他们停止法术的酝酿。问题就在于,魁首的手段,是将两者混合,他虽非法师,却能看到线。

    这就导致了对起司而言灾难性的后果,他从未想象过与一个能看穿法术套路又具有在物理层面干涉施法能力的人战斗过,因为这根本不合理。

    怎奈自从他离开灰塔之后,世界总是会三不五时的给他个不合理的惊喜,让高塔中构建起的模型被现实击打的支离破碎。如今,比起去思考对方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起司明白他更需要去找到办法对抗眼前的状况。

    那些被砍出来的伤口,则是对他思考时间过长的惩罚。在被攻击到丧失机会之前,他需要一个对策。

    提灯,在蝌蚪的背上微微滚了几下便卡在里面不动了。由于凹陷,它放出的光亮不再那么完整,这个昏暗的世界又有一部分回到了黑暗之中,呈现出光影交错的环境。起司抬眼像上方看了眼,在如此湍急的河流中,哪怕是蛙神的蝌蚪,亦不能保持静止,他们的位置已经离落下的广场有了段距离。

    这不是个好消息,因为这样他就没法判断天色,而即便太阳已经落下,赶来的吸血鬼也不一定会顺着破口下来找到他,因为除了日光之外,流水同样会阻碍血族的行动。

    魁首不知道起司心里在打着怎样的算盘,他也不在乎,在他看来自己身陷于此已是九死一生,而他不着急寻找那一线生机,先要将面前的巫师实在的杀死才行。九环刀的声音,被河水掩盖,但这也让魁首的脑子变的异常的清明。

    许多人都认为,持有九环刀的人自身不会受武器伤害,然而所谓凶刃,就是连持剑者一并损伤。自从获得了这柄大刀,就像背负了一个诅咒,像这样清醒的战斗,已经许多年没有过了。所以这次,他定要仔细的料理对手。

    浪潮声带走了大刀的破空声,起司不得不依靠视觉和脑中的猜测来规避对手的攻击,这是他在近身战中迅速落入下风的主要原因。

    再加上现在,他手头唯一可以招架鬼头刀挥砍的提灯已经被打落,手无寸铁的法师只能在蝌蚪不算宽阔的背部连滚带爬的拉开与敌人的距离。这情况已经没法再糟糕了,若不是颠簸使得魁首不敢迈开大步冲上前来,他早就化为了那凶刃下的又一个亡魂。

    即便如此,两人间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进,可供他斡旋的余地已经逐渐见底。

    魁首的嘴动了动,似乎在说着什么,可能是他在宣告即将杀死巫师的方法,可能是在向信仰的神明献上祭品,也可能是对某个已经逝去的灵魂发出低语。但流水声遮蔽了一切,他说的是什么,在此时的起司看来并不重要,他也不会花力气通过唇语来辨别。

    现在的他,需要的是一次成功的施法,扭转眼前的局势。一般来说,这种情况最好用的法术就是战吼,那源于野蛮种族的术法已经帮起司躲过许多次刀兵之祸,可惜,水声太大,它无法起效。

    那么,发挥场地优势吗?利用水,水汽,空气中的水珠,浪潮,只需要一阵恰当好处的浪头,就能让不可一世的巫师杀手殒命河底。

    问题是,他做不到,类似的尝试全都被那只异瞳察觉,对方总能先他一步阻断法术的联系,因此而产生的内部损伤,已经接连积累在了起司体内,若是其它法师,现在恐怕早就因反噬而死。

    手,感觉到了清凉的温度,那是因为他只顾着和对手保持距离,无意中已经被逼到了蝌蚪背部的边缘,奔流浑浊的河水近在眼前,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第五百三十八章 污流(上)

    咒文,手势,那些知识在起司的脑中如万马奔腾般流动,平时的他可以娴熟的应对它们,在庞杂的知识里选择需要拿出来使用的部分。但现在,某种力量在限制着他的思维能力,让他的思考变慢,思绪不再清晰,迷失在自己构建的知识迷宫里。

    起司很快意识到这件事,他一开始认为那来自于九环刀的魔力,是那柄凶刃在发挥作用阻断他的思绪,可他很快推翻了这件事,因为比起被河流掩盖的刀环声,这里还有另外一个更可能的原因,蛙神。

    这个猜测令灰袍感到寒意,祂想借魁首之手杀了他吗?有可能但不够合理,因为祂清楚他还有底牌。

    等等,是的,祂想看他的底牌,蛙神希望能够在这条作为祂主场的河流里见到灰袍那曾经令整个世界瞩目的力量。这是巧合吗?还是整个事件都是祂为了将自己逼到如此境地而设下的圈套?

    可偏偏,现在的起司就是对使用那股力量带有抗拒,他仍然热衷于研究邪神以及祂们来的地方,但这不代表他要掌控跟祂们类似的东西。

    再说,现在他要面对的既不是邪教徒,也不是邪神子嗣,面对普通人类,没有必要使用禁忌的力量。可问题是实在的,如果不使用禁忌,他该怎么脱离眼下的危局呢?手上的冰冷触感给了起司一点灵感,也许,他可以利用法术来战胜对手。

    是的,法术,虽然之前的施法全部因为对方的异瞳被阻止,但起司仍然想要这么做。

    心里有了主意,逃跑就变成了争取时间,他需要仔细的计算现有的体力和优势,毕竟只有一个大方向绝不是万全,况且这种计策也只能用一次。

    而起司的细微变化,也被九环帮的魁首注意到了,虽然不知道巫师在打什么主意,可眼下连两人落脚的地方都是灰袍弄出来的,魁首完全有理由相信对方还留有底牌。

    在这短暂的时间里,蝌蚪背上的两人在心态上都有了变化。起司开始有意识的躲闪对方的攻击,主动制造机会来拉开距离。而魁首则放弃了之前慢慢杀死巫师的想法,决定至少先将目标砍个半死不活再说。

    二者这一进一退间让狭窄空间里的局势变的更加白热化,此时蝌蚪的前方刚好有几根大柱子从上方深入水中,柱子的边缘挂满了碎屑残渣,组成了一团像是礁石样的混合物。起司眼看着自己被逼得没有了退路,把心一横,看准了时机朝着那团礁石就迈步跨了过去。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魁首的杀心坚定,看到法师仓皇逃命,竟然毫不顾忌可能会被垃圾陷入葬身乱流的风险,跟着冲了过去。那团礁石由垃圾组成,常年经流水浸泡冲刷,结实倒算是结实,可却丝毫谈不上坚硬。

    那一脚踩上去,瞬间就被没掉了半截小腿,同时整个身体因为垃圾间隙的水流失去平衡,堪堪靠着一旁的石柱才没有栽入水中。双手空空的起司如此,一手提刀的魁首就更加不堪,也因此,法师才算是利用垃圾的地形优势,再度拉开了与对手的距离。

    可话又说回来,这奔流城下的河水又急又脏,就连那石柱上也凝结了不知道是什么物质,什么时代留下的污垢,令人本能的想要呕吐。起司算是靠着在实验室里练出来的抗性忍住了胃里的翻腾,把心一横,急走出三步回头看去,接着黎明之息还未远去的光亮,他看到魁首正怒视着自己,一手扣在石柱上试图追上前来。

    这正是他需要的,于是起司没有做出任何阻拦,又往前走了几步,绕到柱子的另一面,这里是完全的背光之处,不仅昏暗,还有许多畏光的小生物因为晨光的刺激躲藏在此。法师浑然未决的一脚,就让许多黑影散入了水中。

    这种遭遇饶是法师也下意识的拧起了面部肌肉,如果不是灰袍上自带避尘的魔法,起司现在恨不得先将长袍脱下抱在怀里。饶是如此,那魔法也没到分毫不染的程度,想来此番过后外袍上的气味绝不好闻。

    如此恶劣的环境,起司不得不强忍着多停顿了两秒,目的是让身后的追赶者确认他的位置,让魁首怀疑他在趁机施法。果不其然,柱子侧面发出的低吼声证明了追赶者的焦躁,起司见目的达到,一秒也不想多待,快速朝着柱子的另一侧前进。

    其实严格来说,这根石柱并不是正方形的,就算它在立下的时候是正方形的,经过经年累月的冲刷洗礼,也早就变成了其它的形状。况且在激流之中,正方形不利于稳定的结构,会遭遇更多的水流冲击。但即便是圆柱,也不影响宽度带来的视觉遮蔽与相对位置上的隔离。

    其实这根柱子的有无对于起司来说并不是必要的,因为他原本的计划里并没有这一段,但现在有了绕柱争取出的时间,他就能把预想的取胜之法完成的更漂亮。

    而想要取胜的关键,其实并不在他,而是他的对手,若想在种种不利之下战胜敌人,起司的机会唯有对手的失误,而失误,是争取出来的。

    眼下,垃圾礁石也好,视野受限所带来的烦躁也好,这些都成为了灰袍刺激魁首的因素,他需要对方急躁,需要对方恼怒,最好是抓狂。唯有如此,胜机才能显现。

    蝌蚪,没有离开,至少没有立刻远离此地。它毕竟是被起司召唤而来,虽然受限于激流无法在水面上逆流而行,却仍然努力保持在原来的位置,等待法师的回归。

    起司没有让它等太久,依靠着引诱之法,他迫使魁首和自己绕着石柱一整圈,这其中的分寸不容易拿捏,若是稍微让对方回过神来,那魁首只需先一步返回蝌蚪背上,起司便只有在此等死的份。而现在,情势逆转,灰袍先一步绕完,迫不及待的跳回蝌蚪背上,在翻滚的同时拿起掉落的提灯。

    光影的变化告诉魁首敌人的动向,他怒吼一声,跟着冲了过来。现在,他的愤怒已经达到了顶峰,这正是灰袍需要的。

第五百三十九章 污流(下)

    人是不存在一成不变的状态的。一些人,你可以认为他很冷静,很客观,具有逻辑思辨能力,能够快速的把握事情的关键。但这种品质并非一成永成的,它更像是一种状态,在这种状态中,他不容易被外界的因素改变,或者能够洞察事物背后的脉络。

    可下一瞬间,某种激烈的感情浪潮袭来,整个人就像是一叶扁舟一般被推入了汪洋颠簸起伏。情感就是这么神奇的东西,它让懦夫拥有勇气,让智者失去判断,将生命从单调的树木转变为鲜活的动物。它是诅咒,亦是祝福。

    因此,不论是各种行业,在开始工作或进行某种活动时都需要学会控制情绪,让自己出于一种较为平稳的状态。对于战士来说,平稳就是让心态处于愤怒与暴怒之间,能够享受愤怒所涌出的力量,又不至于被这些力量控制了思维彻底沦为暴力的野兽。

    说起来容易,人是没法在情绪上欺骗自己的,当你渴求愤怒的时候,愤怒不会像温顺的羊般呼之即来招之即去,它是风暴,是雷霆,只会攀升能量的量级,直到自然消散的那一刻。许多人没能等到那一刻。

    现在的魁首,就在恐惧与愤怒的双重刺激下突破了那层界线,他的眸子里不再散发出睿智的色彩,只剩下灰袍巫师的倒影和滔天的杀意。

    他重回蝌蚪的背上,举刀就要砍杀起司。法师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他利用刚才那段小插曲争取出来的时间可不是为了让自己死的时候造型好看一点。因此,黎明之息的灯光猛然增强,剧烈的光照让这个空间里所有的生物都感到了不适。魁首不得不先停下武器,举起左手挡在面前。这一招,可谓屡试不爽。

    不过诸事皆有代价,将手中拿着的黎明之息开到这种程度,哪怕紧闭双眼,灼眼的炙热感也让法师的视野里一片通红。他踉跄的朝后退了几步,勉强维持住自己的平衡,重新拉开与对手的距离。随着灯光渐暗,法师的嘴唇开始上下开合,他空着的手掌在空中做出虚抓的动作,无疑是在施法。

    从炫目光晕中恢复视觉需要一点时间,可耳边浪涛声中的吟诵令魁首产生了本能反应,他不顾痛楚,强硬的睁开那只异瞳,试图去寻找法师的施法意图。

    他看到了,尽管那条意图之线与之前好像有些差别,但他十分肯定那都是因为法师的诡计,所以魁首不再迟疑,再次前冲,用身体阻断了那根线。是的,就是用身体,之前的战斗中,他就是用类似的方法来破坏起司的施法。

    这原理很简单,许多法术都要求目标对象在施法者的视线之内,一旦视线被遮蔽,施法就会自然崩溃。

    而起司的法术尽管不至于每次都有这样的限制,但他同样需要在某些层面上感知到法术的作用点,只要洞悉到这件事,阻断施法和遮蔽视野都不是那么困难。不仅是对付灰袍,对付所有的法师,魁首都是利用的这个套路,而且从未失手过。

    但这一次,他失手了,或者说,他一开始就搞错了一件事。

    起司和那些与他战斗过的巫师法师不同,那些人掌握的是法术这门技术,掌握的是一条条咒语与搭配的动作。但灰袍,灰袍所使用的法术从来不被那些东西所束缚,他们不必去记背固定的法咒,如果记住了,也只是为了加快施法的速度,他们不仅仅是施法这门技术的使用者,还掌握了更深层,更原理性的东西。

    所以那些巫师做不到的事,起司可以做到,那就是欺诈,在法术的层面上欺诈。更形象的说法就是,他装作自己要去拨动那根看不见的线,实际上那条线根本就不存在。

    法师就是要制造这样一个境遇,让魁首在极端的情绪中彻底相信经验,因为唯有如此,他才有可能不怀疑的踏入陷阱,走到那个起司希望他走到的位置。这样,当魁首抬起头,为自己视野中那条法术之线骤然消失而感到疑惑的时候,灰袍才能飞起一脚,正正好好的踢中对方的胸口!

    这一脚,起司是打算将魁首踢进河水里的。只要被踹入水中,饶是拿着九环刀这样的凶器,他也只能落得个被淹没冲走的下场,以此地的水势,断无生还的可能。

    至于替剑七收回家传宝刀?在察觉到那凶刃铜环上寄宿着的到底是何物之后,起司早就没了这样的念头,他一向痛恨死灵魔法,痛恨亵渎生命的事物与存在,那把刀就是这样的存在,就这么遗落在奔流之中,是对它最好的安置。

    可惜的是,起司虽然算计的严密,却还是算漏了一件事,他自己。

    他这一脚,姿势正确,也用上了全身的力气,若在平地上绝对能将魁首这样体型的人踹出去好远。偏偏,这里不是平地,这里是蝌蚪的背部,极柔软的蝌蚪背部。力起于地,若立地不稳,则力不可盛。

    起司看着魁首,魁首看着起司,后者的手里攥着前者的脚踝,迫使他无法改变动作。若是剑七被这样擒住,他大可以利用另一只脚再来一次踢击,强迫擒拿者放手。起司不是剑七,他不是个武者,格斗训练里可不包括眼下的情况。

    无奈,法师只得将手伸向提灯,打算故技重施,再次用灯光迫使对方后退。同样的招式,往往不容易再次起效,在察觉到灰袍的意图后,魁首直接用刀柄磕向起司拿着提灯的手,要将黎明之息打落。

    偏就是在这紧急的关头,整个奔流下方的幽暗水域突然一阵,巨大的浪花破开水面,某种巨大的,令人不安的事物在不知不觉间悄然靠近。

    因为站立位置的关系,起司得以窥见那水面上一闪而过的阴影,他立刻想到,光不仅可以晃瞎对手的眼睛,在昏暗的水中,它同样会成为信标,引来某些东西。

第五百四十章 共乘一舟

    蛙神的蝌蚪开始发出沉闷的声响,这东西虽然来自激流中的邪神,却与蠕虫子嗣那般的造物有着天壤之别。蛙神的风格是较为温和的,不论是祂的祭司还是被祭司驱使的怪物,都是来自这个世界本有的物种,经由邪教仪式转化而来,并不直接继承祂的力量。

    故而这只蝌蚪除了视觉上的冲击外并没有太多令人不适的地方,它不符合子嗣这个称谓。这也就造成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缺乏邪神气息的造物在面对这个世界上本有的野蛮生物时,并不能占据上风,甚至可能成为猎物。

    这是起司在短暂的瞬间中想明白的事情,而他的对手对此的理解则更直观,那就是,如果他们不采取行动,接下来那从激流中冲出来的东西也会攻击他们。

    面对如此威胁,魁首的嘴角略微下垂,但攥着起司脚踝的手并未松开,他本就没打算活着回去,所以至少,他要看清楚这个巫师的死。只是起司显然不希望和对手同归于尽,在察觉到魁首的决然后,法师的眼底猛然爆发出一股蓝色的幽光。

    这当然是施法的前兆,但魁首却来不及阻止,因为起司激活的,是自己的灰袍。

    他的左手前伸,灰色袖子无征兆的蔓延,包裹进整个手掌,在中指的最前端拧成一条灰色布绳。那绳子快速转化为蛇,顺着起司被握住的腿朝魁首的胳膊咬去。

    这可能是幻术,也可能是实际发生的魔法,被袍子变成的毒蛇咬伤听起来匪夷所思,但深谙巫师可怕之处的魁首明白它并不离奇。怪就只怪自己被水中之物的出现分了片刻的神,导致起司成功的激活了这道法术。

    摆在他面前的是两条路,一条放任毒蛇撕咬,付出尚不明确的代价挥动九环刀斩断起司的右手或右腿;另一条则是后退,放开灰袍的躯体,同时躲避毒蛇的攻击以准备下一次攻势。被愤怒冲昏头脑的魁首本来会选择前者,可是他的异瞳让他看到,起司脸上那阴险的笑容。

    他为什么笑?他有什么资本笑?断手断脚的疼痛足以令任何巫师无法施法,这个家伙将失去反抗能力。又或者,他将借此逃脱。

    起司的存在是超出魁首认知的,哪怕他已经杀死过许多巫师,和许多不可思议之物打过交道,九环帮的首领也必须承认,那其中没有谁能在崩落后的广场上幸存,还在激流中召唤出了可以接应自己的怪物。

    他不能肯定以往的经验是否会在灰袍身上奏效,他从未见识过如此诡异的施法者,因此,他感到了犹豫。如果手脚对对方来说就像蜥蜴的尾巴,那自己拼上性命去换取这根尾巴的胜利又有什么意义呢?与其如此,不如先退开一步,反正九环刀在手,他有的是机会再创造出更好的状况,比如斩首。

    灰袍化成的毒蛇,当然是样子货。这只是长袍上自带的简易障眼法,是起司在受到大帽子罗兰的启发后自己添加在袖口的,本意是拿来吓唬那些冥顽不灵的家伙。

    事实证明,它发挥了比想象中更重要的作用,配合上故意露出的笑容,魁首选择了暂时拉开距离躲过这次佯攻。这是他在这场博弈中的一场小胜。但他知道,小胜不能争取到多少时间,不论毒蛇的真假,推开的魁首都会很快再冲上来,他没有理由给自己喘息的时机。而另一方面,更致命的威胁来自水中。

    靠着眼角的余光,起司基本能判断水中的东西有着长条的外形,正试图将蝌蚪围在它的身体当中。其实以蝌蚪的灵活性,它是有可能在激流中摆脱对方的,毕竟是来自邪神的产物,在身体机能方面具有着通常生物不具备的优势。

    但它正在充当起司他们在水中的平台,这意味着在起司决定让它自由行动之前,它都必须维持平台的存在,不能自顾自的潜水逃命。而在水面表层的急流中,再灵活的生物也只能做出有限的动作。这是不公平的,因为掠食者可以从下方发起攻击。

    该怎么办呢?起司快速的思考着,在他面前是一个局,前狼后虎的危局,灰袍必须在短暂的时间中想到一个破局的办法。可惜,时间并不存在绝对的静止,哪怕思考的速度快到可以让人产生周围事物的变化趋势慢下来的错觉,客观上的事物变动也不会因此有一丝一毫的改变。第一次冲击,悄然来临。

    “砰!”哪怕是在急流之中,这次撞击所发出的声音都异常的清晰。起司只觉得脚下一沉,紧接着整个人好像都要被抛向空中。

    灰袍瞪大了眼睛,赶忙伏下身子,努力让自己的重心压低,防止落入水中。而另一边的魁首则更加干脆,他将长刀竖向刺入脚下的蝌蚪皮肤,以此稳定身形。

    结果,似乎并不理想,蝌蚪的皮下并没有任何紧实的肌肉,反倒是在被刺破后流出了大量的液体,像是一座小喷泉。这样的状况自然无法为人提供稳定,魁首连刀带人,整个被颠飞到了空中!

    不过九环帮的领袖身手岂是凡人,虽然人在空中,可他不慌不忙,调整身体的姿势,以双膝跪地的姿态落回蝌蚪背上,同时目光没有一刻离开起司。反观起司,眼神则游走在魁首,破口和水面三者之间,通过这一撞,他明白了两件事。

    第一,水下的东西完全有能力将他们掀翻到水里,刚刚的撞击只是次试探。第二,他们脚下的这只蝌蚪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巨兽,它的实际体型其实远小于现在的状况,而它之所以会显得如此巨大,完全是因为,它喝下了大量的水。

    这种构造其实不难理解,河豚以及蜥蜴中的某些种类,都有能够通过快速吸入水或空气来让自己的身体膨胀从而恐吓掠食者的机制。区别只在于,蝌蚪通过吸水膨胀不是为了恐吓,而是为了让人浮在水面上。

    想来那些蛙神的信徒有许多仪式都是在这样的浮台上进行的。而现在的问题是,如果水里的东西连膨胀了体型的蝌蚪都敢于捕食,那就说明它不仅好斗,并且具备捕食大型生物的能力。简单来说,它会十分不好对付。

    最终,灰袍的目光落在了魁首身上,两人四目相对,前者眼睛里的魔光熄灭,这是某种信号。起司用左手指了指下面,示意水底,魁首的眉头紧皱起来,不过最后还是轻微的点头表示赞同。

    他们两人现在是一艘小船上的乘客,虽要分个生死,前提却是船不能翻。不如说只有船不翻,他们才好痛快的决个死活。

第五百四十一章 巨鲶

    这其实是个很有趣的心理状况,当两个人处于紧张的敌对状况时,他们的压力来自于对方和自身。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有突然进入冲突领域的第三方,那么原本敌对的两个人都有可能顺势将所有的压力倾泻到新来者头上,有时这种一致对外甚至会默契的让人误以为他们之前的相互敌对是演戏。

    它的有趣之处在于,将火力掉转向第三方并不是因为二者中的哪一个有十足的把握存活下来,他们只是迫切的想要在压抑到无法呼吸的环境中找到暂时抽离的方法。因此哪怕介入者的威胁性大于原本的敌人,他们也往往不会选择弃之不顾,反而会在外压之下达成某种战时同盟,将单打独斗的压力分摊到两个人的身上。

    这种猜想是否是真的,以及它是否作用到了起司和魁首的身上,谁也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前一秒还刀剑相向千方百计算计着怎么杀死对方的对手,在有了共同的敌对对象后立刻没有了那种敌对感,或许是因为他们都很务实吧,都明白现在的暂时合作只是为了生存,就像合作之后的厮杀一样。

    不论如何,既然此时双方偃旗息鼓,起司就快速的将精力转向了水中来客的身上,他用提灯照亮水面,从水中浓重的黑影以及之前的惊鸿一瞥中对对方的身份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这水里的东西多半是只鲶鱼,大鲶鱼。

    鲶鱼这种生物有很多特性,比如体表没有鳞片,喜欢浑浊的水域,食谱上的菜单宽泛的惊人,以及能够随着水域内食物丰富度而成几何倍数增长的体型。不过,可能是由于龙血溪的水温过低的原因,在苍狮境内并没有多少鲶鱼分布,因此起司对它不是非常熟悉。

    再者说,熟悉也没什么用。那些生活在普通江河中会被渔民捕捞成为人类食物的鱼类,和眼前这个能将蛙神蝌蚪当做猎物捕食,在激流中进退自如的庞然怪物相比,或许在生物学上确实是一种生物,但实际运作起来则全然不同。

    寻常鲶鱼的习性与弱点,不能简单的套用在这样异常的个体上,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东西已经突破了灰袍们所定义的生物范畴,达到了怪物的门槛,它的存在虽不完全由于魔法,却怎么也称不上自然。在水中与这样的怪物作战,并不简单。

    尤其是在身边没有同伴,仅有的合作者不仅带有敌意且无法用语言沟通的情况下,他们之间的合作,基本上只是不相互攻击的默契,谈不上协作和分工。

    因此,若要除掉或击退水中的饿客,办法还得靠起司自己来出,九环刀虽然杀人容易,杀鱼却不见得能派上多大用处,对付鲶鱼,可能还是鱼叉更合适。

    思忖之间,水中的黑影再度开始行动,只见它庞大的头部在水中快速摆动,似乎是在寻找蝌蚪的弱点,而后者则只能努力的吸水,希望体型能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这也没办法,蛙神在创造它时就没考虑过它在自然中需要对抗什么,况且作为信徒在水中的平台,身上带有杀伤力的部分越少越好。这就导致它在遇到意料外的捕食者时显得束手无策,毕竟在平时,保护这样的圣兽是信徒的职责,若是此时在它背上的是蛙神信徒,现在恐怕已经悍不畏死的冲入了水中。

    “砰!”伴随着巨大的水花,鲶鱼张开的血盆大口从浪里猛然出现,那张大嘴是如此深邃,以至于黎明之息的灯光招进去也只能得到一个黑森森的窟窿,像是个不见底的洞窟。这一次,鲶鱼是想要从上方攻击,将蝌蚪压回水中。

    可它不知道的是,蝌蚪的背上虽然没有愿意为了它舍生忘死的邪教徒,却有着两个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比那些人更棘手的存在。灰袍的眼睛里散发出魔力之光,没有了魁首的阻碍,他的法术得以顺利呈现,伴随着轻轻挥舞的手势,浪花在空中不自然的凝结。

    那种凝结只存在了一瞬,可这一瞬却足以让大鱼在空中动弹不得,变成靶子。另一边,九环帮的头领踩着柔软的落脚点欺身而上,由于在蝌蚪背上不好借力,他选择利用手臂的惯性从侧面挥出刀刃。这一击没有直接伤到鲶鱼的脑袋,那是因为在它的口部周围,如章鱼般密布着十根肉质触须,正是它们挡住了魁首的劈砍。

    可用出两膀全部力气的斩击配合上传世的凶器,岂是说挡下就挡下的呢?因为角度的关系,虽然这一刀没能斩断触须中的任何一根,可是沉重的打击却让作为立足点的蝌蚪与受力点的鲶鱼都出现了偏移。

    而这相对的转向就导致了,原本应该将蝌蚪拽入水中的大鱼在摆脱了诡异波浪的束缚后无奈的落入了一旁的急流,而蝌蚪则因为角度的偏转躲过了此劫。这场面看起来举重若轻,仿佛两人都在弹指间化解了此次危机,可其中的代价,唯有他们自己知道。

    起司的左手,几乎已经没有了知觉。收束浪花的代价,就是他要自己分摊那头大鱼的重量,在法术发动的瞬间,他感觉自己的整个手掌好像都被放到了巨龙的脚下猛踩,虎口处传来的如灼烧般的剧痛告诉着他身体在这平平无奇的刹那间遭受了多大的伤害。

    至于魁首,他在挥出那一击后再次将九环刀刺入了蝌蚪体内,不是为了泄愤或者其它目的,纯粹是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保证自己不会倒下。力量的使用必须要依靠正确的姿势,光凭双臂的狠劲,每一次挥舞都是自残。

    两者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不必通过言语,他们也知道对方的情况没比自己好多少。这就很要命了,因为仅仅一次交锋,他们就损失了如此多的体力和精力,对于水下的那只鲶鱼来说,它甚至不一定感觉到了疼。那些分泌在触须上的粘液,很大程度缓解了斩击的伤害,那怪物回到水中,甚至没有流一滴血。

    灰袍倒吸了一口冷气,处理这样的东西,他有的是方法,但那些方法需要时间和器材,越少的准备,就意味着越大的施法成本和更低的转化效率。草原上与阿莱埃一战,沙洲上讨伐了蠕虫子嗣,他的魔力储量虽然在凡人中仍属恐怖的量级,可已经不足以再那么肆意挥霍。这个时候除非再有像是第一场雨的雨水那般灵药,否则起司很难做到靠纯粹的魔力来改变现状。

    另一边,饥肠辘辘的鲶鱼可不会给食物准备的时间。

第五百四十二章 被逼无奈

    鲶鱼的第三次袭击来的很快,似乎是察觉到了蝌蚪背上的两人不好对付,水下的猎食者聪明的没有再离开水面发动攻击。伴随着剧烈的撞击,蝌蚪的身子有四分之三被顶起,这下冲撞用处的力量,比之前大了一倍不止。

    失重感再次来袭,灰袍早有准备,他刚才就忍着左手的疼痛,勉强脱掉了靴子,将脚底与蝌蚪的后背直接接触,用魔法将皮肤黏合在一起,而后将黎明之息挂会腰间,整个人跪下,以近乎匍匐的姿势最大限度的增加与平台间的接触。

    就算这样,鲶鱼的力道也将他甩到了站姿而后又重重拍到了蝌蚪背上。虽然柔软的两栖动物皮肤吸收了绝大部分伤害,可是甩动时的力道依然让他有一种自己的双腿要被扯断了的错觉。

    紧接着灰袍意识到,如果他这么勉强才堪堪保证了自己的位置,那魁首会怎样呢?他刚刚可是既没办法,也没机会警告对方的。

    结果,情况似乎超出了起司的意料,他抬起头的时候,魁首正风轻云淡的站在原地,只是身上多了许多的粘液,而且脚边的蝌蚪皮肤还在不住颤抖。

    没有亲眼所见,但法师很快明白了对方是如何摆脱被甩下去的命运的,他定是在鲶鱼冲撞的那瞬间同时跃起,而后利用翻滚之类的技巧减轻了落下时的冲击力。

    这种事情并非没有可能,至少起司可以肯定,像洛萨和阿塔那样的战士只要把握好时机就不难做到,唯一的阻碍就是蝌蚪的柔软皮肤会吸收起跳的力量。

    现在不是为魁首的身手感到惊讶的时候,鲶鱼的策略很正确,甚至正确到令人绝望,只要它持续撞击蝌蚪的身躯,那么位于水面上的起司二人确实没法再给它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况且,蝌蚪的体型是靠吸水得来的,那在连续的撞击之下,保不准哪一次攻击就会让它吐出身体里的河水,到了那时,鲶鱼只需张大嘴巴,便能连蝌蚪带起司二人一口吞下。

    这样的未来,是他们都不愿意看到的,眼下只有两条路给他们走,要么舍弃脚下的蝌蚪,在激流中另寻落脚之处。要么,就只能想办法逼鲶鱼放弃攻击蝌蚪本身,而且这种逼迫还必须能发展成对它的有效打击,至少要让那只怪物受些伤,它才有可能知难而退。

    魁首和起司都不愚钝,他们虽然思考的着眼点不同,却很快对境况得到了相同的结论。魁首指了指下方,又指了指水面,最后轻轻抬动了一下大刀,那意思很清楚,就是让起司将鲶鱼从水下逼出来,由他来对其予以重创。

    想法是好的,对于这位无法使用法术的战士来说,这也是他能做到的极限。只是起司无法自信的完成这份分工,快速流动的水体本身就是法术难以束缚的物质,激流中的每一点,瞬间都有万千水滴穿过,他根本无法找到确实的施法对象。

    这也是为何只有在鲶鱼跃出水面的时候,起司才能向它释放法术,离开水面被溅起的浪花,相对来说较为固定,是可以勉强作为目标的。可隔着一层水流,灰袍也不好对巨鲶下手。

    撞击,再次发生,一下,两下。

    起司哪怕有灰袍护体,身上也被飞溅上来的喝水的打湿,双眼因为受到肮脏水流的刺激几乎无法睁开。魁首就更加狼狈,起初的几下他还能凭着敏锐的洞察力辗转腾挪保持自己的平衡,可随着鲶鱼愈加狂暴的动作,再灵巧的战士也无法一直躲避下去。

    最惨的一次,他甚至已经滚到了平台的边缘,若不是九环刀深深的刺进蝌蚪背部,恐怕他已经被水流所冲走。但频繁的伤口这也加剧了蝌蚪的损伤,它的皮肤上伤口越多,流失的水体就越多。

    现在他们能立足的平台范围,已经比最开始的时候小了两圈,再放任下去,二人的身体到达极限之前,驮着他们的异兽就会更早到达极限。那时失去了水中平台,不论是鲶鱼还是其它什么,都足以让这两位上方城市中有一定威名的人物消失的毫无声息。

    这种时候他们不禁想到,奔流的早期建设者们,到底是如何将城市修筑在这么一条狂暴的河流中的,他们的目的又到底是什么,是城市加剧了这里水流的凶猛程度,还是它本就如此。

    感叹,不能解决问题。实际可行的方法才能。起司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污水,努力寻找着摇晃中的生机。在他眼前,魁首又一次险些坠落,而且鲶鱼的鱼鳍恰好从他身边扫过,看起来份外可怖。等等,那东西为什么来攻击他们来着?

    看着对方狼狈的爬回平台上,法师的脑子里好像抓住了什么,他低下头,看向因为被自己压在身下而让光芒减弱了的提灯。或许,他们是有办法将那东西弄上来的,只不过就和钓鱼时要做的准备一样,他们需要饵料。

    大胆的计划在起司脑中快速成型,他的目光中展现出狠辣,现在不是可以精打细算的时候了,机会本来就渺茫异常,哪怕这计划只是制造出一点点可能,也足以一试。

    想到这里,灰袍的眼中冒出蓝光,多亏了连续的撞击,现在蝌蚪的背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河水,它们是相对稳定的目标。法师将手伸入泛绿的河水之中,让从空中翻滚下落的魁首朝他的方向打滑,无形中引导着对方朝自己靠拢。

    这个计划需要沟通才能进行,哪怕再不愿意,他们都得协作。

    魁首,应该是在翻滚的中途就察觉了自己的方向受到了指引,但他没有抗拒,欣然来到了起司身边。在这个距离上,他可以一刀结果了这名灰袍,而他也相信对方不会毫无防备,那么,巫师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惊喜呢?

    起司理解二人目前的状况,他的声音无法在激流中传递,若想表达完整的意思,他必须通过其它方式。眼看魁首接近到手臂可及的距离,灰袍咬咬牙,希望对方不会将他伸出的手当做是进攻的标志。他张开手掌,伸向对方,掌心里带着血渍。

    拥有异瞳的男人看到了灰袍手上的法术,他厌恶法术,可他也明白,活下去,他才能干掉更多的巫师。于是尽管有一万个不情愿,他还是用空着的左手迎面与起司完成了一次击掌。

    一次击掌,便足矣,脑中突然多出来的信息令魁首的眼睛中睁大了一瞬,他也为对方的疯狂计划感到错愕,尤其是那个计划需要自己来完成的时候。

    魁首翻身,用刀身作为缓冲减慢自己的速度,接着接过起司递给他的提灯,将其咬在嘴里。

    在做出用左手的手指从自己脖子上狠狠划过的手势后,这位帮派领袖带着黎明之息滑向平台的边缘。

第五百四十三章击退

    他们的战术很明确,简而言之,面对鱼,最好的应对之法就是诱之以饵。至于谁是鱼饵嘛,通过刚刚黎明之息的交接已经不言而喻。

    倒不是起司贪生怕死,实在是作为施法者,他的身体素质和反应能力都不如魁首。要是钓鱼不成反被鲶鱼吞掉了鱼饵,那就不是积极的破局,而是一厢情愿的送死。

    不过话又说回来,让魁首携带着诱鱼的光饵,就一定是万全之法吗?他的运动能力确实优秀于起司,但论及面对突发事态的反应手段,灰袍更有多变性,而他则只能依仗自己的身体。

    九环刀,收入背后的刀鞘,那刀鞘其实是个夹子,因为大刀后背上的铜环无法收纳,所以只夹住了刀身的其余部分。这是无奈之举,毕竟不是每个人的腰带上都会带有可以挂住提灯的钩子,魁首只能用手指扣住灯顶的铁环,确保这件物品不在移动中掉落。

    眼看河水近在咫尺,他紧咬牙关,克服对未知水域的恐惧,将散发着黎明阳光的灯举到水面上。在昏暗的城市之下,黎明之息的光芒璀璨而神秘,吸引着所有生物,自然也包括那条生活在这里的怪鱼。

    巨鲶停止对蝌蚪的撞击,这是它注意力被转移的信号。对光的渴求,胜过了一时的口腹之欲,又或者,这两件事并不冲突,毕竟许多动物了解未知的第一方法,就是尝尝它的味道。巨大的黑影在光照下游曳,它不会迟疑太久,他们都知道。

    魁首死死的盯着水面,身体已经做好了弹跳的准备,只要那东西跃出水面,他就会尽可能的让它露出更长的身体,尽可能的滞留在水面以上,以便让那个巫师有机会杀死它。他最好能杀死它。

    另一边,起司解除了自己脚下的法术,他需要调动身体中每一点力量来完成快速施法。巨鲶在水面上的时间再长也只有一瞬,他务必要在此一瞬之间,完成对法术的引导和发动,为了达到这个效果,他迫使自己进入半冥想状态。

    耳边的声音开始变的遥远,意识则出奇的集中,在这种情况下,他可以变的无比敏锐。唯一的问题是,这种敏锐是带有指向性的,他必须有一个明确的或预设的目标,因此半冥想与战士们常说的凝神静气其实是有本质上差异的。

    只是现在,无法挑剔许多。

    那个瞬间很快到来,长着大嘴的怪鱼破水而出,直奔水面上的光点。魁首一跃而起,右手提着黎明之息奋力跳跃,让怪物晚一秒吞没提灯。

    于此同时,另一种光芒从昏暗之地内迸发,那是两道幽蓝的雾霭,带着令人目眩的蓝色光芒,如千万蓝色萤火虫组成的光团,但只有不到拳头大小。

    事已至此,起司也不好留力,他知道再突破炼金工坊已经不是必然事项,当务之急是现在这里保住性命。他身边的水体泛起涟漪,这是它们与魔力产生了某种共振,就像是磁铁与磁场。

    当然,起司不是能够吸引水体的某种物质,这只是他调动过多魔力时的外溢表现。以灰袍们的认知来说,魔力并非某种物质或某个人所独有,它遍在于天地所有事物之中。

    但这不意味着魔力是可以被随意取用的,相反,鱼不能掌控水,鸟无法操纵风,越是遍在之物,本身的规律就越是稳定,不容易被打破。

    所以绝大部分施法者都需要特定的物品或仪式来作为自己的施法途径,用来撬动沉默世界中的遍在魔力。而在不使用禁忌力量的前提下,起司的方法与大部分同门不同。

    这种不同是有基础的,起司的魔力量从小就异于常人,而且随着学习和冥想还在不断扩张,终于在最近几年达到了巅峰。但魔力不是实际存在的能量,它不能发热,不能发光,不能造成声响,不会存在某一天理解了魔力后就能上天入地的神奇状况。

    魔力的使用,是晦涩的,细微的,而且往往多变。这就是为何许多法术的施法条件不仅需要特定的物品,连物品的产地,制造方式和工艺都有要求。而起司使用这些魔力的方法,则是共振,通过伪装自己来达成目的。

    直白来讲,当他的法术需要与火产生关联时,他就用魔力模拟火的魔力,其它物质以此类推。而他之所以能够驾驭绝大部分法术类型和流派,并从中获得收益,也是来自于这种模仿。观察,理解,以再呈现的方式,灰袍能够如镜子般映照出他见过的事物,并在一定程度上扭曲它们的样态。

    而要说被起司理解的最深刻的东西,就是冰和雪,那是他长大的地方充斥着的东西,模仿它们对灰袍来说轻而易举。伴随着魔力的流动,湿润空气中开始出现极细微的凝霜,这些凝霜一路蔓延,或者说在同时一起出现,在空中形成了两条不易察觉的轨迹,目标是鲶鱼嘴边的那十根触须。

    鲶鱼是习惯在暗中行动的物种,它们对外界的感知并不完全依靠眼睛,甚至相较来说,如果不是黎明之息的光芒太过夺目,这条大鱼都有可能感觉不到。相对的,触须才是它的感觉器官。

    白霜快速覆盖到触须表面,并不是真的制造出了多低的温度,而是制造出了一种低温的错觉。感受到突然刺激的巨鲶在空中身形一滞,魁首看准时机左手从背后抽出宝刀,对着其腹部狠狠刺入!

    这一刀,伴随着他的下落在怪物的体表上留下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虽然受限于体型,它同样无法致命,可已经足够疼痛。

    “轰隆!”巨鲶,重新入水,没能吃到它想象中的食物,反而从感知能力和实际创伤上都遭到了打击。

    接着,沉默降临了。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沉默,奔腾不息的河水仍然再来了嘈杂的声量,极大折损着人的听觉。可除此之外,对蝌蚪的撞击停止了,那种被水下之物虎视眈眈凝视的感觉也不见了,它应该是走了。

    魁首一手提灯一手大刀的站在平台边缘,确认着目前的处境。接着,他毫无征兆的转身抽刀直奔起司,既然外敌已经消失,刚刚的战斗就该继续。

    可他没有意料到的是,他手中的黎明之息是从起司的手里拿到的,他的手掌之前与法师的血接触过,他已经不可能再战胜起司了。哪怕九环刀现在就恢复功效。

    强光与刺痛同时发生,手掌仿佛被烧红的烙铁烫到那般痛苦。行动中的魁首下意识的抛出提灯,被早有准备的法师轻松接住。

    而后,起司迈开脚步,飞起一脚,用**的脚掌重重踹在对方的胸口,将其踢倒到蝌蚪背上。

    法师的手里,拿着一支断箭,那是他将魁首拖下来的银箭的残骸,上面的箭头在灯光下烁烁放光。

第五百四十四章迟疑

    他们从来不是真正的盟友,协作只是为了生存,当威胁着共同生命的敌人消失,哪怕只是暂时消失,相互之间的敌视就足以重新复燃。法师的眼中,闪烁着比之前丝毫不逊色的魔力雾霭,他在面对巨鲶的时候并未全力施为,他也相信对方亦是如此。

    此时他能取得上风,是因为魁首太过于轻敌,九环刀和异瞳让他自信能够料敌机先,不会被施法者偷袭,却没想到起司使用了更加简单的方式来解决他们之间的纷争。

    这也难怪,施法者常常被描述为拄着拐杖的人,他们中确实有很大部分被名为魔法和法术的拐杖所拯救,具备了朝更远天地前进的能力。但拐杖说到底只是工具,如果它的存在变成了桔梗,那就应当要被舍弃。

    魁首试图反抗,但银箭已经抵在了他的喉咙上,饶是九环刀再厉害,眼下的局面也已经陷入了僵局。现在的问题不是如何脱困,而是为什么眼前的巫师还没有杀死自己,他的身上应当没有什么会让巫师忌惮的东西了才对。

    还是说,这残忍的灰袍不打算给自己一个干净的解脱呢?那样也好,拖延下去,总会有机会的。

    起司其实也很奇怪,于情于理,他都该一箭刺穿这个男人的喉咙,然后将那把邪刀扔进奔流的河水中永远不见天日。

    但他没有,他明明早就不会因为杀人而感到迟疑了,那不是因为麻木或道德感的缺失,当你身处一个混乱的年代,平稳环境中的法律和自我约束就不太能起作用,人总是在适应着外界。可这也不代表在乱世中人应该抛弃原则,抛弃所有高于现实利益的东西,那不是适应,是放弃,放弃了思考与思辨,纯粹的逐利是没有结局的。

    所以灰袍有自己的准则,饶是一向以理性自居的起司也没法清楚明白的讲出准则的每一个部分,可它会在适时的时候自己跳出来影响他的行动,比如现在。银箭,仍然抵在咽喉。

    好了,比起犹豫和踌躇,解决问题需要行动和思路。来想想准则为什么不希望杀死眼前这个人吧。首先,他不无辜,不论是施法者还是普通人,作为九环帮的魁首,他的双手都沾满了血,这样的人怎么死都不为过。其次,他是无辜的,矛盾吗?

    不,他做出了让自己不无辜的行为,但从对施法者和魔法的恨意中来看,他变成如今的模样一定有缘由。太多种可能了,人们憎恨巫师,畏惧巫师,狩猎巫师,不仅仅出于蒙昧,魔法总是带来灾难,否则灰塔也不必建在荒原上。

    那么该如何衡量二者这间的差异呢?他的罪过与情由足以相抵从而成为仁慈的借口吗?当然不,他想杀了自己,即便退一万步讲,他是个好人,圣人,当他想杀死起司这个个体的时候,他就有了要被起司杀死的可能。但自己没能下手,因为什么?

    价值,哪怕是想要杀死自己的人,只要他身上具有足够的价值,理性的灰袍也可以容忍他的存在。况且现在,通过这一次经历,九环刀的弱点已经被他掌握,持有九环刀的魁首不再是不可战胜的,他可以利用这个人。

    利用他做什么?九环帮的势力比不上幽河,再说他手下的两员大将一死一逃,他现在就是孤家寡人,除了自身的本领之外,没有可利用的地方。难道要利用他对付施法者吗?对付其他施法者?对付其他,灰袍?不,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你想用那把刀对付谁,你要与哪位同门敌对至如此地步?不知道,但灰塔边遭遇的攻击历历在目,米戈坠落的场景历历在目,不是我要背叛灰塔,是有人先将武器对准了同门。

    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时间,过的不快也不慢。对于被压在下面等死的人来说,他等的时间太长了些。对于手握利器准备行凶的人来说,时间又过的太快让他还没能彻底理清思路。

    就在这时,起司眼中的魔力雾霭像是被一股看不见的强风袭击了一样骤然散开,魁首的黄色异瞳也猛然收缩,仿佛看到了某种骇人的景象。他们都感受到了某种事物的变化,从上方,那座遮蔽了河流天空的巨大城市中传来的魔力暴动,突兀又庞大。

    它令人由衷的感到不安,就像走在万丈悬崖边,哪怕身上绑着绳索,周围有护栏,脚下是钢铁铸成的大桥,那种心悸也不会真正消失。那股魔力爆发令起司的长袍夹层里的骰子散发出热量,显然是受到了某种刺激。

    是炼金工坊,问题出在那里。起司立刻做出判断,而后回想起那名人偶师曾经几次三番的设下陷阱为他和他的同伴带来威胁。

    毫无疑问,哪怕在自己缺席的情况下,荣格仍然会继续他们的计划,因为吸血鬼不会容忍一个可以在眼皮子低下具有如此大能量还毫不畏惧的对他发动袭击的人或组织存在。那么剑七他们势必会跟着同去,他们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就像当时洛萨不知所踪看起司他们也没有停下一样。

    这会让他们陷入危险之中,尤其是在队伍里没有灰袍的情况下。

    对同伴的担忧压过了对现状的思考,被压制的魁首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他不顾左手被起司法术腐蚀的疼痛,一把攥住灰袍持箭的右手,试图将他甩开。

    但起司却先他一步将脚和身体从原本的位置撤离,看起来不再想要争斗。他眼中的魔光略微减弱,冷漠的看向对方,慢慢后退。

    魁首没能立刻搞清楚法师态度变化的缘由,所以没有发动追击。他任凭起司退到平台的边缘,而后转身抓住路过石柱上的把手,向上方攀爬而去。

    他手提大刀沉默了一下,发现这片世界里的唯一光源正在离自己而去后赶忙跟了上去。现在不仅是起司,魁首也有许多问题想要问问这个巫师。

    在两人前后离开背上之后,那遍体鳞伤的蝌蚪终于缓缓的吐出了身体里的水,消失在了湍急的河面之下。

第五百四十五章 忧虑之火

    “啊…”吸血鬼发出不只是痛呼还是呻吟的声音,剑七走上前,尝试着将她从墙壁上解放出来。

    那不是件容易的事,一米长,小腿粗细的铁条从妮娜的侧腹贯穿,有将近一半深深的刺入墙壁里。这让女血族的状态如同被图钉钉在收藏盒里的昆虫般无助,她的嗓子已经在最开始的几秒后因为疼痛基本丧失了发声能力。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在从广场的混乱中脱离的时候,在他们失去了灰袍的时候,最后的夕阳也消失在了河面上。还不等街头的油灯亮起,蝙蝠的翅膀悄然降临。那是一场可怖的屠杀,仅仅两名血族,不,更准确的说是妮娜一个人,就将广场上没有来得及撤离的帮派成员杀死了大半。

    因为黑暗,剑七不知道她是用了什么手段完成那一切的,可是当她浑身鲜血的出现在食尸鬼军队前,用冰冷的语气和那双闪烁着危险光芒的眼睛说出荣格的意志时,他真切的理解了什么才是血族。

    荣格的意志,很简单。那就是他的目的必须达成,幽河的敌人必须被铲除,不论代价,不论手段。策划了这次陷阱的人绝不可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这话,有部分是说给剑七他们听的,起司的陷落自然无法逃过那位的眼睛,他深知灰袍身边这支小队具有怎样的能量,能跟着起司抵达这里的人,没有一个不是值得争取的目标。

    那么,不论此时起司的生死如何,他都需要尽可能的安抚小队的成员,尤其是剑七和阿塔。而安抚他们的最好办法,就是继续前进。

    “他会有事吗?”爱丽丝无不担忧的小声向女剑士询问道。由于弩箭被灰袍借走,她现在不得不使用从食尸鬼那里弄来的十字弓。

    作为精锐的弩手,女猎人谨慎的调试着武器的状态,防止它在关键时刻出现问题。疑问,正是接着调试时的低头动作发出的,她不希望周围的怪物们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

    “他是个巫师,我见过最强大的巫师。如果有人能在那场崩落中幸存,他一定是其中之一。”

    女剑士的回答很坚定,至少她希望自己回答的很坚定。事实上,阿塔并没有见过多少巫师,她也不知道在施法者的体系中,起司究竟位于何种地位。但她相信这个带着她从苍茫北方来到这里的人,相信那永不破损的灰袍。

    剑七将铁棍靠在肩上,他身上的伤口没有一处不疼,但和失去了同伴这件事比起来,那些疼痛似乎又微不足道。体内仿佛有一股火在燃烧,从胸膛发端,像是要烧进四肢百骸,愤怒,忧虑和恐惧是那团火的燃料,它们会影响气的运行,是武者的大忌,如不及时制止,定会酿成大祸。

    但什么样的时机可以被称为及时呢?如果同伴生死未卜却内心毫无波动,那样的人还能称为人吗?寻剑者的脑子混乱缓慢的思索着,他没有去尝试压制那股火苗,还不是时候。

    浓烈的血腥味打断了他的思绪,妮娜,那名作为荣格女仆的吸血鬼悄然来到他身边。她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跟着剑七身侧。

    几步之后寻剑者才意识到,对方并没有和他一样骑着马,她是完全悬浮在空中的,像个鬼魂。她注意到了他的诧异,轻笑了一下,低声解释道,“只有在晚上我才能低空飞行,这是先生的恩赐。”

    “是吗,那他可真是慷慨。”剑七的话里带着嘲弄的意味。

    他本不是这么刻薄的人,从未对食尸鬼或者血族表现出正常人该有的恐惧和敌视,有的时候他的反应甚至平淡的令人感到异常。

    正是因此,妮娜才会觉得这个人类有趣,而她也清楚,现在剑七的表现并非他平时的状态,这是他的应激反应,像竖起了尖刺的刺猬。

    “我们不能靠近流水,所以没法下去救那个法师,组织人手搭建通往河面的吊篮需要时间。”她像是在解释般说道,为自己之所以能飞却没有去搜救辩护。

    剑七有些奇怪的看向她,他没有询问这件事,因为胸中的火焰让他还没写想到那一点。不过现在对方先一步说出了情况,寻剑者的理智也略微清晰了一些,火苗不经意间得到了控制。他不是不能压制它,他刚刚只是不想。

    看着剑七的眼睛重新恢复神采,妮娜轻笑了一下,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随即消逝在阴影里。

    “她对你说了什么?”注意到这边情况的爱丽丝催马来到剑七身边,眉头紧皱。她不喜欢吸血鬼,哪怕有合作关系,她也谨记着自己的猎人身份。

    “她说,他们不能靠近流水,所以没法帮我们找起司。”武者很自然的回答道,像是背诵答案一样。

    而这当然不是女猎人想要的答案,吸血鬼和流水之间的关系人尽皆知,她不相信妮娜靠近剑七就为了说这个。尤其是女血族消失前凑到他耳边的那个举动,绝不是在说这么正经的话。

    “随你的便吧。但你最好记得,那些家伙是吸血鬼,吃人的臭虫,不要和他们走的太近。”可能是这句话说得声音太大了些,那些食尸鬼士兵纷纷看向爱丽丝,让女猎手不得不停止她的发言。

    虽然如此,她的目光中并无半点畏惧,如果需要,她会毫不犹豫的肃清这里的食尸鬼,在她眼里,他们都是潜在的敌人。

    剑七耸耸肩,表示自己会注意的。而后看向女猎手身后,希望确认一下阿塔的状况。

    后者此时也正看着他,那双天蓝色的眸子仿佛洞悉了一切般让寻剑者心头一紧。他明白,自己和女血族的关系是无法瞒过这位同伴的,也没什么要隐瞒的必要。

    不过在他开口之前,阿塔却笑着将手指放到了唇边,示意他不必解释。

    不知怎的,寻剑者的胸口彻底放松了下来。他面向前方,苦笑了一下。自从离开故土以来,他多数时候都独自行动,偶尔与人交流,也不会深入。

    那是因为他深知自己的归处,眼前的一切都不过是流光瞬彩,眨眼即逝。可现在看来,他似乎已经不能用过客般的心态来面对这群新同伴了,他没法否认自己的担忧,担忧那只下落不明的猫,和那个总是让人看不透的灰袍。

    “我们到了,那里就是炼金工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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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5177/ 第一时间欣赏灰塔的黎明最新章节! 作者:湖中羊所写的《灰塔的黎明》为转载作品,灰塔的黎明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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