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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黄梁生     锦衣王侯txt下载     锦衣王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三十五章新生

    当冷飞霜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依旧是晕晕的,人仿佛是躺在云彩里,身上没有力气。眼前是一片白色的东西,难道是云彩?等到她闭上眼睛,努力的让自己清醒一点,再次睁开眼睛看时,终于发现,自己应该是躺在一张宽大而舒适的床上。白色的纱帐,挂着赤金挂钩,上好的熏香,让房间里弥漫着怡人的香味。

    她身上盖着一条薄被,头上还敷着条手巾,见她睁开眼睛,侍奉她的丫头连忙向外跑去送信。趁这个机会,她检查了一下身上,衣服全都换过了,至于换了衣服之余,还有没有做什么?她现在其实已经不在乎了,不过是一具臭皮囊,任他折腾去吧。

    “你啊,本来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你居然这么蠢,一个人去跟这么多人打架,你当你超人?算了,超人是谁你不知道,总之很厉害就对了。好在几处外伤没伤到骨头,不过也要养上一段日子才行。那处鸟枪如果打的准一点,你现在多半就看不到我说话了。”

    杨承祖看着她那红润的脸,又伸手摸了摸额头“最要命的是,你居然淋这么大雨出去砍人,有没有点常识啊。不管是什么高手,这种情况下也会生病的,现在你的病比起伤也好不到哪去,乖乖躺着吧。你有什么仇可以跟我说,我帮你慢慢报么,自己一个人拿着剑去砍人,这成什么话了。”

    见他喋喋不休顺带在自己头上摸来摸去的样子,冷飞霜闭上眼睛,赌气似的说了一句“我头晕,说不了话。”等到杨承祖刚要走,她又忍不住叫住他“那些倭寇,他们……他们杀光了么?”

    “差不多吧……其实就差那么一点点,本来我连夜追上去砍人,已经把他们杀的落花流水了。可是毕竟是新军,又是晚上,开始的时候还可以,后来我们的建制就和对手的一样乱,打的莫名其妙的。倒不是说打不过,而是指挥有点乱,堵不住人,当然,也是因为人少。总之一部分人又杀回了宁波,趁夜夺了船跑路,刘锦追上去……阵亡了。”

    “阵亡?这么说,官府方面又死了人?”冷飞霜的神色一黯,果然像三哥说的那样,这个东南要乱起来么?自己终究是什么都做不到?

    “别难过么,刘锦其实是……自己求死的。他也知道,追上去就是送死,官军连战船都没有,他是乘鱼船追出去,跟人家的大船怎么比,不死才有鬼。不过他是要用自己一死,来赎自己的罪,也要激起江浙军卫子弟的血勇,让大家能够认真的打几仗。”

    他之前对刘锦市恩,其实还是准备在将来重建东南武力的过程中倚重一下,让他负责一些工作。毕竟自己不会带兵,募兵上有点办法,但是选将上,就只好听天由命。一个能打仗,带过兵的有经验老将,总是有点用处。

    没想到他那一番市恩,有些用力过猛,反倒是把刘锦的血性激发了出来。倭人夺了船之后,大家都有数,肯定是没办法了。,没想到刘锦带着十几个心腹亲兵,上了条鱼船追杀。

    当时杨承祖已经派了人来阻止,传令穷寇莫追,刘锦却是朝着宁波方向磕了几个头,留下了一句以血洗耻,以命还债的遗言,就毅然追了上去。这种牺牲带来的效果现在还看不出来,随着时间的发酵,或许会朝好的方向发展,或许会起坏的作用。

    冷飞霜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又被杨承祖按着肩膀躺下“你现在是要休息,不是乱动,好好待着。我的人检点了战场,不过你那把宝剑没找到,不知道被谁拿去了。神兵利器这种东西,只要肯出钱,哪有买不到的?回头我帮你再找一口更好的剑,相信我,肯定能做的到。”

    宝剑不见了?冷飞霜倒是不在意一口利器的得失,那柄剑刺伤了三哥之后,自己怕是也没勇气再握它。但是她随]]即想起一个问题“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么一具……尸体,大概是长成这个样子……”

    听她描述之后,杨承祖摇摇头,“昨天晚上杀的人很多,砍人头砍了不少,不过像你说的这种大汉,我们肯定是当首领对待的。但是首领里,是没有这副样子的,还有你说的那什么三节棍,也没见到。”

    他看了看冷飞霜,表情渐渐严肃“我不知道你说的这个人是谁,也不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以及你们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知道,你的病肯定和他有关,否则你身手这么好,不至于淋雨后就病成这样,更不会发了疯一样的去送死。不管发生了什么,总有我在么,你现在是我的保镖,哪有雇主没垮,保镖先垮的道理。所以,不要去想那些事情,快点把身体养好。不管是报恩还是报仇,总要身强力壮才有的做。那些孩子的事……也是我考虑不周,我没想到有人会疯狂到去书院里杀人,我向你道歉。”

    “这不怪你,不能把错怪在你头上,其实你已经提醒过我,我也是觉得,不会有人疯狂到去书院杀人。”冷飞霜并没有丧失理智到迁怒别人的地步,听到李大智和宝剑同时失踪,她的心内又泛起一丝希望,或许三哥没死?他武功那么高,也许带着剑离开了,也许他现在就在哪个岛上?

    一想到李大智可能尚在人间,她手刃恩兄的负罪感就消减了八成,随之又想起了李大智昨天对她说的话。海王许洋下场,东南骚动,针对杨记的打击。如果对方说的都成了事实,那整个东南都将陷入兵火之中,像昨天那样的事情,会在若干城池内重演,无数个虾仔会死于刀兵之下……

    她的情绪又有些激动,杨承祖喂她喝了几口水,才让她略微平复了一下。“你不要管我,我的身体没什么大不了,但是现在我要跟你说,这次的事是个阴谋。宁波的问题只是个开始,他们还有下一步的行动,我要帮你,帮你把杨记撑下去,去救更多的人。”

    夏日的阳光照射进来,在冷飞霜的身上,仿佛起了层层光晕,这一刻的她不在高高在上,但却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更像一个仙女。只不过这个仙女,终于下凡了。

第七百三十六章撑腰(上)

    宁波在这次劫掠中,吏员衙役死伤惨重,官员虽然没死,但是没了吏和役,官是没法工作的。∑UU小说,www.uu234.com衙门的职能,暂时陷入瘫痪状态,不过善后的工作,却不能继续等下去。夏季本来就容易滋生瘟疫,现在城里到处都是死尸,一旦因此衍生时疫,造成的损害远比盗贼洗城严重。

    运输尸体的工作从贼人退出城之后,就一直在进行,棺材没有这么多,就只能用门板或是芦席。包括宁波附近的僧道尼姑,也都由官府出面请进城中,主持水陆道场超度亡魂。

    刘锦用自己的命激励三军士气的效果现在还看不出来,不过府卫军这次没有谈报酬,主动参与了收尸工作,哪怕只是为了虚应故事,也多少是个进步。可是他们人本来就少,又被杀了大半,愿意干活,也人力不足。在这里真正承担主要工作的,还是杨记的人。

    他们先是打走了倭寇,又连夜追上去,天明的时候,大车上拉着上百颗人头,近百名俘虏回来。不提里面有多少真倭多少假倭,只看这些脑袋,就可以振奋人心鼓舞士气。受伤的城市,迫切的需要一场胜利来修补伤口,这些脑袋,以及那些俘虏,就成了大家宣泄的最好目标。

    有的商人已经通过关系向衙门提出申请,自己愿意用钱,买俘虏身上的肉,只要让自己亲手割下去,那么就愿意付双倍。有的苦主家里则想出了千奇百怪的酷刑,要求官府施用到这些俘虏身上,只要让自己旁观,就愿意支付报酬。

    甚至于有的家主干脆把话递到了杨承祖那里,买十个俘虏的五脏六腑给自己的亲人祭奠家中亲属在天之灵,不过要求是活着挖出来。只要做到这一步,自己就愿意加盟到杨记名下。

    “人心可用,果然是人心可用。”看到这些消息,杨承祖面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这个时代的人,果然精神还比较正常。想的都是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对付凶残的敌人,就要用更凶残的手段。而没有白痴,提出什么用爱感怀敌人,不能用杀戮对待杀戮这种蠢话。

    除了杀人之外,杨记现在在城里救灾中也是不可或缺的重要力量,从运尸到救治伤患,乃至于难民的安置,这些工作哪个都没离开杨记。有的人家在昨天的洗劫中变的一无所有,那么他们接下去的生存就是问题,杨记对于这部分群体采用了全部先招募进来,将来再按各自情形分配具体实务的方针,宁波城内的治安,也因为这个政策而得到暂时稳定,没有进一不恶化。

    眼下整个宁波百姓都两眼冒火,谁敢在这个时候小偷小摸或是抢东西,甚至不用衙役,市民就会将他捶死。只要给了那群吃不下饭的人一条活路,也就没几个人会出来为非作歹。

    城内大小医馆已经人满为患,伤员甚至要排到大街上,药品、郎中都大为不足。不过杨记这边已经有人出来向大家保证,南京发了几船药品,又派了一批太医过来,保证能为大家服务。一时间,整个宁波城的各个角落,几乎都能发现杨记的影子。

    赖恩家中被乱贼扫荡了一次,留下的奴仆不拘男女,几乎无一幸免。房子被砸的破烂不堪,家中财物也几乎被洗劫一空。不过不管如何,丧事总是要办,本来赖恩是这次事件最大的责任人之一,多半是要追责的。可是现在他死了,不但无责反而有功,杨承祖写了奏折为他请旌表,作为个忠君保民的大英雄来塑造,在城内还要修忠烈祠,把他放进去。

    要把他捧成个英雄,丧事,也就不能办的太寒酸,等他到了府门时,几位商会的幸存者都过来表示了慰问,薛娘子领着几个妾室跪在那里对客人们磕头回礼。见几个女人全都在火盆前抽泣着,眼睛哭的红肿,有些人心里也颇为唏嘘: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好女子,怎么都对个阉人一往情深,哭成这样?

    杨承祖身份特殊,他一来,基本就是代表了官方的态度,几位商人全都过来行礼拜见,薛氏作为未亡人自然也要过来磕头。杨承祖向旁一闪“薛娘子,不必客气。赖公公为国捐躯,朝廷必有旌表,说不定娘子还能得封诰命。你也不要太难过了,还是保重身体为上。”

    大家都知道杨承祖是赖恩的靠山,他来说了几句场面话,接着就要谈一些隐秘要事,说不定还要有一些钱财交接要进行。几位商人不敢旁听,就见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后院,心中想着:多半薛娘子妻凭夫贵,这下或许薛家都要发达了。可是现在薛家连家主都没有,真发达了,又由谁来掌舵?

    “对不起,当时的情形实在太过混乱,变生肘腋之间,令兄的事……”

    “恩主,这怎么能怪你,是我兄长的命……恩主,听说你与倭寇力战,不知可曾受伤,让妾身看一看……”

    一进到书房里,两人就抱成了一团,将手伸到孝衣之内,逗弄着未亡人,让杨承祖的心内更有一种莫名的快感。薛娘子满面通红的扭动着身子,明知道两人的缘分不会持续太长时间,偏却想着抓紧一切的光阴,来讨好这个男人。

    亲热一阵之后,杨承祖才道:“你们薛家现在没有当家,我想把你捧出来做这个当家人,今后杨记在宁波乃至在浙江的生意,你就是大总管。你愿意不愿意?”

    “我?恩主,你是说,妾身做这个管事?这怎么行?我……我是个女流,怎么能够担当这样的重担?”

    嫁出门的女,泼出门的水,即便是薛家不是什么书香门第,但终究也有这种传统观念。让一个嫁出去的姑娘回来掌门,家里那关就不好过,杨记在宁波甚至在浙江的全部生意,这么大的盘子,他信的过自己?

    薛氏的心砰砰乱跳,周身无力,几次都以为是在梦里。

    “你怎么不能做当家?本官捧你是当家,你就是当家。以前你就帮赖恩打理生意,我来之前也问过一些人,你做生意很厉害的,不光是靠着赖恩的门路,而是自己真正有本事。其实比起来,你大哥比你的本事还差一些,这几年你出阁以后,还是帮衬着家里。像你这么厉害的女商人,为我打理杨记,不是天经地义?怎么,因为我早晚要离开,所以不愿意做?如果你不想做的话,我也不勉强。”

    “不,我愿意,我整个人都是恩主的,恩主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薛氏生怕他着恼,拉着男人的手紧紧放在自己胸前“恩主如果想要,妾身现在也可以伺候您。我一定为恩主看着这些铺子,把生意做好,用尽全部本事帮恩主赚钱。”

    感受到男人的手开始有了动作,她的脸微微泛红,呼吸也有些加重“恩主……家里来了人,是请我说项,想……想从家里选一个姑娘嫁给您做小。现在家里没了当家,就全仰仗您支撑门户了。我……我会把家里所有女眷的资料都给您,喜欢谁,您自己挑。”

    “我喜欢的已经挑到了,其他的就不要了。”杨承祖将她紧抱在怀里,于这个未来替自己看生意的大掌柜,必须的笼络和怀柔总是要有的,现在这种怀柔手段,他也不抵触。

    如果真娶了一个薛家的女眷,薛娘子这边的身份尴尬,而且早晚要吃味。更重要的是,薛家送来的基本都是十三、十四的“妙龄”佳丽,他是半点胃口都没有。不过他这次过来,倒确实是要做个媒,要与薛家联姻,但是娶老婆的不是自己,而是武状元许泰。

第七百三十七章撑腰(下)

    许泰原本有老婆,但是后来病故,并未续弦。○家里倒是有几个妾,可是一直没有正妻。后来犯了事,从将军变成发配的戌卒,就连妾也跑光了。虽然有武状元的名号,但是没谁愿意把女儿嫁给他,一般军户人家的粗蠢妇人,他又看不上,婚事是没什么念想的。

    在保护薛家杀倭寇的时候,许泰很是威风了一回,一口大关刀舞的虎虎生风,不管真倭假倭,没人能在他手下走过两刀。薛家的女人亲自经历了这次离乱,确实感觉到那些书生才子,未必什么时候都顶用,自己家里需要有这么一个能打的男人撑场子。据说有一位薛娘子子侄辈的千金小姐,对许泰动了心。

    这姑娘的爹比许泰都要小几岁,加上出身豪门,先不提嫁妆,单是那细皮嫩肉,白皙皮肤,就让许泰乐的找不到北。对于女方的父亲来说,虽然这个女婿的年龄身份都差一些,但是毕竟能打是在那放着的,再说靠着杨记这棵大树,未来成就也不会低,倒也不会死命反对。

    不过两人的年龄差距实在太大,再说这种事,也不是女方父亲一个人就能做主的,总要考虑族里的意见。杨承祖拥着薛娘子,为许泰说着好话

    “他虽然年纪大一点,不过毕竟是武状元,现在是犯了事,过几年就能起复。最重要的是,那位姑娘自己确实是相中了他,千金难买乐意,我觉得是一件好姻缘。你家现在没有当家,这个主就得你做,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了?”

    薛娘子想了半天,才算是把这个族里的远支亲戚想起来“恩主既然开了口,那不管怎么样总是能成的,妾身愿意去试一试。不过家里那边……”

    “放心,待会我陪你回家去,有谁不愿意跟着你走,我就让他跟你哥走。不但要你做当家,还要你在商会那边,也做龙头。然后,替我办一些事……”

    薛家那边,事实上已经为发丧出殡的事闹翻了天,哭声惊天动地,夹杂着各种指桑骂槐的恶毒咒骂,或是寻死上吊的声音。薛氏的脸微微一红,觉得自己在恩主的面前丢光了脸。不过对于两世为人的杨承祖,其实这也不算什么,毕竟后世为了一套房子拼命的兄弟都大有人在,何况是偌大的家业。

    从表面上看,这帮人争的是个规矩,为死者谋利益,或是为了个家族面子考虑,实际争的还是权柄。几房里上一代有影响的老人在一场船难里死了个干净,这一代大房两兄弟同日而亡,剩下几房的人,就想着要来夺大房的权。大房这边,薛兰的娘子与丈夫一样是软弱无能的,不过却还是能抱着丈夫的牌位在那里咒骂,场面很是混乱。

    薛氏咳嗽了几声,众人才意识到来了人,等看清来的是谁,就又是一阵哭闹之声。关于薛氏和杨承祖的关系,城里的商人未必知道,不过薛家内部倒是清楚的。

    他们家并不是传统的儒商,也不是书香门第,对于这种事看的比较开。再说连赖恩都不说什么,自己又何必干涉,反倒是希望她能在杨指挥面前受宠,给家里挣点实惠。

    再者薛记已经并入杨记,从名义上看,这些人都是杨记的部下。当然,实际上这种投奔更像是加盟,而不是吞食,不能真的去拿他们当奴仆看。不过至少表面上是这么个关系,自己家的姑娘能得主人的喜爱,自己这边就能混的更好。

    像是这回宁波遭难,就是因为杨记在薛家外面放了兵,薛家才没受害。这要算起来,肯定是自家小姐的功劳。因此薛氏自从成了杨承祖的秘密外室后,依旧在家里大受欢迎。

    这个时候见她回来,都以为是来吊唁,于是几房的女眷都扑上去,围着向她诉苦。说着各房的艰难,以及自己遭受的不公平待遇。杨承祖则招呼了另外几房的男人“咱们到那边谈一谈。”

    这几房的男人,都是在自己房里说了算的,有的也在薛家的生意里承担一定的管理职责,自认为经商很厉害。这个时候是关键,也就没人谦让,都拼命说着自己的优点,表示自己才是薛家真正的掌舵人。

    还有的干脆更直白一些“杨大老爷,我知道您贵人事忙,不能长在宁波。不过您放心,我们薛记既然已经并入杨记了,肯定对您忠心耿耿,您对小人有什么吩咐小人全都照办。”

    “老爷,小人的女儿一直很仰慕您的才华,您看什么时候安排她见一见您,跟您学一点东西……”

    杨承祖摆摆手,让众人住了口,从怀中拿出了一叠文书。“这是薛记所有店铺的契约,现在我都拿来了。如果今天谈不拢,我会把契约改回去,从此薛家与杨记各走各道,再没有什么瓜葛。所以我今天不是以你们东家的身份,也不是以锦衣卫指挥使的身份,只是以朋友的身份,或者说是以……她男人的身份,这个不要外传,少提为好。总之你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好了,我就是以这个身份,来跟你们谈,至于肯不肯听在你们,我不勉强。”

    “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您说的我们一定会听了……”

    灵堂内,薛兰薛芳两兄弟的灵牌在那里放着,棺材并排摆着,但是所有的女眷都围在了薛氏身边。“大小姐,我们这房一向是跟你最亲的,你是知道的,当初你嫁到赖家,我们是一直反对的,可就是说不上话啊。如今您可一定要替我们主持公道。”

    “小妹,嫂子一向跟你最好,你大哥尸骨未寒,你可一定要摸着良心做事啊……”

    薛氏看着这些女人,心却已经飞到了那边的书房里,家业或是身份,她根本就不在意。她做这个大管事,只是为了替这男人守着他的产业,他也能因为这些而记着有自己这么一个女人。如果不是为了这些,她可能早就一路耳光甩过去,然后转身回家,任这些人争个你死我活,自生自灭。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光景,书房那边忽然传来摔东西的声音,接着就是阵阵咆哮。女人们一阵惊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过了一阵,就见自家男人满脸赔笑的从房里出来,都当是自己房赢了。可是看到其他房的男人也在笑,就又搞不清状况。

    杨承祖在最后慢慢走出,不紧不慢的分开众人走到薛娘子身前,拉着她来到灵堂正中。各房的男人,推开自己的娘子,齐刷刷的向着这个女人下跪,拜见薛家的新任当家。

第七百三十八章编练新军(上)

    “其实我是带了人去的,预备砍下几颗脑袋立威,但是没想到,薛家比我想象的识时务,只不过对他们讲了一下终止合作之后可能发生的事,他们就都投降了。UU小说,www.uu234.com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倒确实是省了不少手脚。如果谢遵也能像他们那么懂道理,我就不用搞的这么麻烦了。”

    杨承祖并没留宿在赖家,薛娘子新任当家,接着就又被他带去了商会。商会受此重创,元气大伤,也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杨承祖以大势压过来,强行捧出一个会首,并未遇到太大的阻力。

    还是杨记之前的工作做到了位,现在城里收获了实惠也收获了口碑,这些商人倒是发自内心的与杨记合作。薛氏作为孝妇,还要回去为丈夫主持丧事,杨承祖借口手头的事务多,另外要注意影响,回了家里。

    李家姐妹的才干也就是普通人水平,经过如仙等人的指点,又经过一段时间锻炼,勉强也可以做些帮手的事。不过日常工作里,还是会犯这样那样的错误,用起来很不顺手,对于记室这个岗位显然不胜任。但是这些文牍工作,幺娘等人不擅长,交给其他人还要考虑是否放心,杨承祖自己又懒,就只好她们帮着整理处置。

    两人才略不足,就只能靠认真来弥补,忙碌的手忙脚乱,效果上就很一般。一边匆忙的收拾或书写着,一边听着丈夫的叙述。

    听着自己的丈夫大谈如何帮外面的野女人,谁的心里也不会舒服,月娥性子柔顺,委屈只会装进心里,玉娥那边的脸色就变的很不好看。“夫君,你是不是过段时间,就要把这个未亡人纳过门来?不是写了奏折,要为她申请旌表么?到时候你让个诰命夫人大肚子,就不怕别人说闲话?”

    “做都做了,还怕什么闲话,她做这个商会会首,也会有闲话。帮杨记做事,也会有闲话,总之只要做事,就会有闲话。早晚有一天,宁波的商人会知道,她和我的关系不一般。不过那又怎么样呢,谁在乎。我下面要做的事,比起这些来,根本是九牛一毛,我倒希望他们把目光停留在我搞女人上,这样我做别的事,就没人在意了。”

    他边说边从后抱住李玉娥“二姐儿,我跟没跟你说过,你吃醋的样子,最好看了。”

    “讨厌,找你的薛娘子去……别胡闹,刚弄好的,又弄乱了……”玉娥挣扎了几下,就只剩下了阵阵的哀告,月娥主动的靠过来,三人的身子紧贴在一起,三人厮磨了良久,杨承祖才在二人耳边道:

    “其实说真的,昨天城里大乱的时候,我的心里想着你们,想着幺娘、青青、珊瑚儿。想着咱们家的女人,怕你们哪个出了事,如果真是那样,我恐怕也会像刘锦一样,做着鱼船杀出去,跟这些倭人拼命!至于薛娘子,我当时压根就没想过她会怎么样。如果她真的有了什么闪失,我可能也会难过,然后会发兵啊,杀人啊,但是肯定不会去拼命。”

    “宁波的杨记,以后会扩展到全浙江,富庶之地的大掌柜,要用的人,必须是知根底,可以掌握的。薛氏成了我的枕边人,我才敢放心把这么大一个盘子给她看着,要是换了别人我就不放心了。你们呢我倒是放心,可是把你们放在浙江,我在京里,这可怎么行?我们的二丑,不能总也见不到娘啊。所以这个薛氏,只是一个大通房,你们两个姨娘,吃一个通房的醋,很丢人的。”

    这个时代里,男人在外面找女人,只有大妇才有资格出来说几句。像是李家姐妹这种妾室,是没什么资格指责的,像是玉娥这种跟丈夫甩脸子的,激怒了男人被打一顿,也没什么地方说理。

    何况杨承祖是天子宠臣,地位尊崇,肯对两人这么低声下气的讨好,就是把脸给到了天上。两人不管心里如何的不高兴,表面上也得表现的十分知足,大家都退一步,日子还能过下去。如果真搞到两边都下不来台,那就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月娥由于一直没有生养,很是害怕有朝一日情薄之后,就把她赶出府去,或是赶去做下人。毕竟当初两人的结合也是偶然,谈不到多深的感情,这时急忙讨好着“夫君,你对我们姐妹的好,我们知道的。其实二妹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怕你惹上是非,或是损伤了身子,你别怪她。”

    玉娥则关心着另一个问题“夫君,你说你接下来要做的事,比起和薛氏的事要严重的多,你到底要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练兵了。现在东南的武备就是一团烂污,即使刘锦用自己的死,激发了他们的血性,但是东南武备废弛久以,不是他们有了血性,敢打,就能打赢。更别说,刘锦也不可能用自己一条命,把所有人的血性都激起来,最后还是不成。要想打的赢倭人,把丢的面子找回来,就得练新军。可是练兵这种事,最容易遭人物议,就像东南的武备,也不是所有人都希望它变好。大家都烂的时候,你做的好,这就是罪过,就有一堆人要搞你。所以我这新军一旦要搞,肯定是会引来一堆人攻击,或是挖坑,下绊子,又或者掺沙子下黑手。跟这些事比起来,区区一个薛夫人,你们说还能叫问题?”

    听他这么一说,李家姐妹的脸色也凝重起来,纵然是才略平平,她们也知道千夫所指的情形是如何困难。她们两有点自责,为什么自己不是出身高门大户,也不是什么资质聪颖之人,不像长寿、如仙那样能帮相公分忧解难。

    玉娥少见的主动回应着杨承祖的热情“夫君,我们姐妹都没什么主意,不能为你想办法,只要你认为是对的事,就只管去做。我们是你的女人,肯定会支持你,今后不敢跟你乱闹别扭了。就算……就算两京十三省的掌柜你都用通房丫头,我们也没什么话说。薛娘子那边,只要能笼络住她,就让她多来几次,也没关系。”

    杨承祖笑着在两人脸上各亲一口“你们能懂我就好了,下面我们就看薛娘子做的怎么样了。如果她做的不够好,我就帮她一把,宁波这里的兵,必须练出来。”

    数日之后,宁波商会新任会首薛夫人正式向宁波衙门上书,请求朝廷派兵护卫宁波,以防倭寇。整个东南的新军计划,在也就是在此时,掀开了序幕。

第七百三十九章编练新军(下)

    宁波这里由于是个商业城市,文化氛围与一般的大城市并不相同,整体而言,这里的民风比较开放,包容性也远较南京那种大城市为强。他们虽然也尊重书生,崇拜读书人,但是说到底,还是更崇拜力量和钱财。在这里一个大商人会获得和大才子差不多的尊重,哪怕这个商人是个女人,只要做生意很厉害很有钱,或者背后有一个很厉害的靠山,大家还是会佩服。

    薛娘子本来就在宁波商界小有名气,以往只是要考虑赖恩的感受以及避嫌,她并不怎么主动参与到商会的运作中。薛家在商会里始终是很重要的成员,这次她又是有杨承祖做靠山,收服商会的人,并没废什么气力。

    她心里有数,自己毕竟年纪比杨钦差还要大两岁,杨家美人如云,自己如果只想着靠姿色巩固和这个男人的关系,怕是维持不了几年就要被扔到脑后。想要长期的把关系保持住,就得表现出足够的优秀,让男人赏识自己的本事,让他知道,自己除了会暖床,也会做别的,才能长期得宠。

    新军的事,是杨承祖交给她的第一个工作,她自然不敢懈怠。从宁波的角度上,商人们也终于对掏钱加强武备有了认同,工作推进的比较容易。这次的劫难让宁波商人意识到,现有的武力在真正的威胁面前保障不了自己的安全,对比一下,还是把钱花在新军身上比较稳当。

    就像另一个时空的大明朝,扬州的盐商正是因为差点被倭寇洗了城,所以才出钱修了扬州外墙,又组建了灶勇三营。这个时空的宁波商人,也因为自己真的被倭寇洗劫了,终于愿意在军队身上投资。

    他们的财力虽然不能和扬州盐商相比,养不起三营新兵,但是出钱养一只千人左右的常备军不成问题。即使是他们之前养的护卫、镖师加起来也早就超过了这个数字。现在不过是把那些人大规模的裁掉,然后拿这部分钱出来花到军队上,于开支上并没增加多少。

    在水师上,宁波商人也终于肯掏血本,大家凑了一笔银子,说是要打造两艘战舰,外加若干配属船只,不至于让官军坐着鱼船去打仗。

    他们交了钱,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驻军不能用原本宁波卫军士,一定要用杨记的那些能杀倭寇的工人。

    大明朝因为军卫糜烂,这时已经开始招募营兵,这种募民间丁壮的方式并不算稀奇。于官府而言,有这么一支能杀倭寇的新军过来,确实可以保护地方安全,现在方文冕,胡秉章差不多就是杨承祖夹袋里的人物。有他们从中牵线,加上商会的支持,杨记的一批工人正式成为了朝廷经制官军,号称平倭营,开始了光明正大的操练。

    这支总兵力千人的队伍,包括了四百余名杨记自江浙招募的工人,另外六百人既有宁波军卫子弟中精选而出的忠厚子弟,也有宁波本地市民。杨承祖当日将砍来的首级在宁波城外筑了一座京观,供百姓参观泄愤,这一手为杨记聚拢了人气。以至于宁波城内年轻子弟,多以能在杨记投效为荣。

    虽然这种商业城市的子弟并不一定适合新军要求,但是考虑到这支部队是门面,其饷源主要来自宁波商会,总是要有一批宁波人才好说话的因素,也只能破格录取。再者,独食不肥,如果新军和军卫的人发生摩擦,那么工作也就做不下去。现在这种比例,既保证了军卫子弟与新军和睦相处,新军的战力也不至于受到太多影响。

    南京那边,约两千名新兵已经与数船药品物资一并运输过来,杨承祖手上的实力大增。那些俘虏的审讯工作也取得了极大进展,王铁头等人轮流上阵,各种手段用下来,就是铁人也要开口,很快,这些口供和证据就汇总到了杨承祖的案头。

    “谢遵!”冷飞霜恨恨的将手中的口供随手向空中丢去,白虹闪处剑出如风,口供化做无数碎片。杨承祖笑了笑

    “怎么,这口剑还好用吧?你这几天养病不知道,我们杨记的名声现在有多好,比起我当初在滑县只强不弱啊。一听说我要找一口锋利的兵器,立刻就有商人把这口龙泉宝剑送上来,据说是他家传家之宝,价值几千两银子,但是他就这么送给我了,连一文钱都没要。唯一求的,就是用这口剑多杀几个人,替他死去的儿子报仇。”

    冷飞霜的脸色比起当日已经好了许多,脸上也有了血色,她的武功修为本高,现在认为李大智未死,心结一去,身体的痊愈速度也快的惊人。她点点头“没错,我一定会替宁波的父老报仇,为这宝剑的主人讨一个公道回来。等我身体再好一点,就去南京。”

    “然后被谢家的家丁打死?别傻了,你武功再高,也是双拳不敌四手。谢家护卫众多,你就这么杀上去,那是送死。”

    “我明白你说的道理,但只是不服气。你这些证据根本定不了他的罪,又不让我杀他,就这么看着他逍遥自在,我有些不高兴。”冷飞霜恨恨的看着眼前那一摞摞的口供,这些被擒的虽然没有几个盗贼里的大头目,但是匪帮之中,保密意识平平,一些消息即使是喽罗,也可能有一鳞半爪的了解。

    像是这次洗劫宁波的行动,背后站的是谢遵这样的大人物,以及自己帮主谢傲始终是谢家的远房子弟这些事,都很容易拷问出来。不过要想拿这种证据就去定谢遵的罪,分量却还不足。他是当世大儒,朋党极多,这份口供随时可以被人说成是刑囚之下的结果,不足以真将他定罪。

    何况他身上还有着皇亲这个身份,包括他用尽力气把谢昭运做成驸马,现在想起来,也多半是为了要这个护身符。冷飞霜智术过人,自然也知,靠这些东西对谢遵行不成什么危害。但是一想到宁波惨状,以及虾仔等人的尸体,她总觉得一口气横在胸里吐不出来。事情,不该是这个样子,这样的恶人,不该逍遥法外。

    “圣女,现在我们要担心的事,并不在于这。谢遵家大业大,走不了逃不掉,等到老天忍不了他的时候,自然就要把他收了。现在我真正担心的,其实是京里的反应,那里不但决定这次战局的胜负,更决定着整个东南几十年的未来。”

    冷飞霜也知京师的决定,才是这一盘的胜负手,白莲教配合谢遵于宁波搞的这次血洗,为的目的也在于此。两人并肩而立,默默的为东南千万子民祈祷,盼望他们可以免受这连绵不断的兵火之灾。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宁波之乱发生之前,兴王府长史,新任阁臣袁宗皋病故,整个内阁,再次回归杨廷和一家独大的局面。

第七百四十章内阁之怒(上)

    京师,内阁值房。

    宁波之乱的奏报,是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到京师,放到了几位阁臣的面前。随着袁宗皋的病故,整个内阁又回到了嘉靖进京前的局面,嘉靖天子新近下旨,准备起用老臣费宏递补入阁,不过人还没到,眼下的朝政还是杨廷和等四人负责管理。

    自洪武立国以来,倭寇就时有发生,不过也只是荼毒沿海村镇,能打到县一级,就已经是了不得的大事。像是这次,对于宁波这种重镇的洗劫,却是极为少有,让几位阁臣颇有些觉得面上无光。

    当初武宗在位时,固然有穷兵黩武之嫌,但是国朝在军事上,还算有拿的出手的业绩。新君登基以来,先是壬午之乱,北虏贼围了京师。刚到了第二年,东南又出了这么大的问题,任是谁也不会高兴。

    毛纪手中托着一份下面上来的奏折,颇有些无可奈何道:“换年号?这人是怎么想的,难道东南的问题,是换个年号就能解决的?还有这个,弹劾杨承祖携妻妾祭海神,触怒神圣,故有倭寇之乱。老夫虽然也不喜欢这个人,但是用这种罪名,实在是太过荒唐了。”

    “荒唐,比这更荒唐的,也许还会有。”杨廷和也颇有些气愤的指着眼前的几份奏折,这次宁波事件,已被大多数言官定性为争贡。

    毕竟天朝上国,如果说是被一群倭寇杀进宁波,斩了提举太监,又大肆烧杀后从容而去,面子实在没地方放。说成争贡,至少可以证明,这些人从态度上还是亲近大明的,只是由于下面办事人员出了问题,加上贡使自己的错误,才有了这种惨剧,可以保全一下颜面。

    只有先保全了颜面,才能让其他各国使节不至于小看大明,更不能让人产生一种新君登基后,诸事皆不如前的想法,那样不光是嘉靖,就是内阁也没脸做人。

    如果赖恩不死,这口锅肯定是要扣在他头上,但是现在他人已经死了,不但不好降罪,多半还要叙个功劳。这口锅他不背,就得找个别人背,现在下面已经有人开始为追究谁的责任开始了争论,杨承祖虽然不是浙江本地官员,但却是天子宠臣,又主持祭海。祭来祭去,祭出了争贡,自然就有人把火力对准了他。

    杨廷和摇摇头“金舜举做了本兵,都察院就有点不成样子,简直是乱弹琴。现在不是忙着处置谁,或是撇清的时候,而是该做事。倭寇于宁波烧杀一番,又乘船离去,焉知不会复来?若是再来上一次,又有多少军民要受害?前者宁藩之乱,已令东南大受荼毒,其患未止,倭寇复来,我大明百姓当真多灾多难。眼下依老夫之见,不是要惩办谁,而是要想一想,该怎么防范倭寇!乔希大曾任南京兵部,这东南军事,他是最清楚的洋,可是他现在却一语不发,什么都不肯说,厚斋公,此事你怎么看?”

    在四人中,梁储曾经随驾征宁王,到过南京,于东南兵备算是有资格发言的。他苦笑一声,“乔希大的苦衷,老朽也能略知一二,他不是不肯说,而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当初先帝南下时,看到东南的军情,是气的要杀人的。以南京四十九卫而论,额兵近三十万,现在的实兵却连十万都没有。那还是天子检阅,从附近搜刮了大批青壮,现在的实兵怕是只有五万吧。若是战,也要有可战之兵才行。可是这无军可用的局面,也不是他乔希大能做的了主,他又该说什么。”

    他又一指手中奏折“至于弹劾宁绍兵备道、台州兵备道束手不救的本章,我也要说一句。他们在其位,被弹劾乃至被处罚,也是理所当然。可是他们,也冤枉的很啊。他们手上,怕是也没兵可用,不是不救,而是有心无力啊。”

    几位阁臣全都没了话,东南没有多少机动兵力这事,在宁王之乱时就已经露出过端倪,否则也不至于天子亲征。但是身为阁臣,如果只是把问题丢给天子,并不提供解决方法,那未免太过失职。即使是无兵可用的前提下,也得讨论出个方案,把问题尽最大能力的化解。

    蒋冕道:“兵科给事中夏言上了份奏折,倒是有些意思,他说倭寇之乱起于市舶,建议朝廷关闭宁波、泉州二市舶司,只留广州市舶司一处。同时于东南严格禁海,民间造海船一律处斩,或许在眼下而论,这确实是个办法。”

    大明本来就有海禁,从制度上,这个禁令没被废除。与路引制度一样,现在禁海只停留在制度层面,没有真正去落实。夏言的意见,就是把这个制度落实下去,像洪武初年一样,实现片帆不许下海,断绝大明与海外的贸易。

    倭寇虽然名为倭,实际上汉人的数字远多于倭人,乃至于现在连佛郎机人都一样算做了倭的范围。夏言的建议关闭市舶司,终止大明对外贸易,禁止制造海船,也就是让倭寇失去兵力上的来源,属于釜底抽薪的办法。没了这些人为匪或者与外界勾结,单纯的倭人,连路都不认识,也成不了太大的祸患,这差不多是当下朝廷上的共识,无非就是怎么处理带路者的意见不能统一。

    归根到底,大明目前还是一个以自给型经济为主的农业国家,市舶司负责的朝贡贸易,又是赔钱买脸的勾当。泉州市舶司负责对琉球朝贡,一个小国的朝贡,不管是政治还是经济上,都不该专门设立一个衙门来做。

    至于宁波市舶,既然倭人敢杀人放火,劫掠宁波,那么对其实施绝贡之罚,终止朝贡贸易,也是天经地义。既然朝贡贸易终止了,市舶也就没必要保持,这算是在政治、经济上做出的一种态度。摆出这种态度,就是让倭人自己处置凶手,逼迫日本向大明认错投降。

    再加上市舶司向来是宦官做主,现在罢免各地镇守中官,把市舶司一并废除,让老百姓安心种田,从教化的层面看,也是个不错的思路。

    “夏言?他这奏折有点味道,倭寇之患始于市舶?这个说法,我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了。”杨廷和把夏言的奏折看了几次,随手放在一边“不久前,顾任公、朱继卿、陈庆尧三公拜访过我,也说过类似的言语,倒是不谋而合,不谋而合啊。”

    他说的这三人,都是当今大明文坛的宿儒,也是东南名门望族的成名才俊。杨廷和既是当朝首辅,也是文坛宗师,与这些名儒往来也是寻常之事,不过他们所说的见解和夏言类似,这就是说,夏言这份奏折,很可能是出自他人授意,并非自己的真正见解。

    “夏言是江西人,后来在京里任职,既没在浙江为官,也没在市舶司任过实务。却能一口咬定,倭患始于市舶,至少是失于孟浪。老夫知道他善于雄辩,性情刚直,做个言官倒是很合适,今日看来,做实务,他还是不成。”

    “元辅,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倭国葺尔小邦,敢蔑视我天朝大国威仪,杀官劫府,罪恶滔天。立即着礼部发文,严责倭人之过,命其束元凶祸首来京论罪。一日不能递解人犯进京,一日倭国不许朝贡,与其绝贡之罚!不过市舶司依旧保留,海禁么,那是东南地方官的事,朝廷就不要多管了。同时,东南各地,练兵自保,我倒要看看,小小的倭人,是否真能让朝廷对他们退让!”

第七百四十一章内阁之怒(下)

    现在的内阁是杨廷和一家独大,他为人又足够强势,在他的独断之下,这个处理意见顺利通过,作为内阁的意见送交天子裁度。

    在东南亚目前的政治经济体系中,一旦大明宣布对某个国家实施绝罚,也就是不把这个国家看做自己的藩属,其意义相当于在后世阿美利戈王国宣布某个国家为邪恶轴心,又不受任何国际公法保护。当然,这不一定说其肯定会被灭掉,但是在政治外交上,都是大明朝表达的一个态度,且对那个国家也肯定不是好消息。

    直到晚上回到纱帽胡同的家中,杨廷和长子杨慎及二子杨惇都已经回了家,各自上前回禀着自己所见所闻“父亲,您的处置已经传到了翰林院内,严嵩不发一言。不过翰林院内有些人颇有微词,觉得如此一来,又会像武宗朝一样,让武人得功。再者,东南太远,朝廷难以监管,恐有杀良为盗,又或是虚报战功之事。”

    “兵部那里也有人说,在东南编练练兵,就是在劳民伤财,于国事无补。”

    “他们说的什么,我想也想的到。这帮人,要么是书生之见,要么就干脆是为别人摇旗呐喊,东南豪门这次是下了大本钱,铁了心要禁海。”

    父子三人来到密室之内,杨廷和的面色渐渐凝重起来“数百名倭国贡使,就能血洗宁波,宁波市舶司衙门在其中自有过错,不过如果把过错都压在市舶之上,或是说禁海断贸就能平倭,未免也太小看我杨某了。”

    “父亲,今天几位同乡上门拜访,说的也是海禁之事。看来东南豪门势在必得,已经在所有关节处都用了心。夏言上这本章未必一定是受了好处,也可能是不希望东南的局势更恶化下去,他或许也看出来,这次宁波之乱是东南豪门在后面出手。而且这仅仅是个开始,东南之乱,不知要乱到什么时候。解铃还须系铃人,若是能够让豪族大家出手,或许倭患真能迅速平息。”

    杨氏父子对于夏言的看法并不算差,至少比起他的那位大同乡严嵩来,夏言为人刚直,有什么说什么,并不阿谀权势,还是属于那种坚持本心的诤臣。反倒是严嵩那种不显山露水,有什么话都藏在心里的,在他们看来才真正是有问题。

    不过在这个问题上,杨廷和显然不满意夏言的看法“乱象始生,就该用大力消除。夏言此人忠正则有余,但是务实上就未免不足,一旦海禁,这倭患怕是真要连绵几十年,不知道东南要死多少百姓,朝廷将来要花费多少力气,才能真正把倭患平息掉。海为闽者田,若是不让他们下海,福建的百姓,难道就等着饿死?那是逼着他们去做强盗!东南名门这些人,他们不会去干涉倭寇,又或者说,到了那一步,他们也干涉不了。不过他们压根就不在乎,只要绝了朝廷贸易,自己就能独霸海贸之利,这种心机,也只好瞒瞒夏言这种只讲道理,不讲实际的书呆。老夫为相多年,不上这个当。”

    他在自己儿子面前,也不隐瞒自己的想法“他们觉得,我裁撤太监,废外四家军,与他们必是一路之人。可笑!为父何等样人?我罢镇守,废锦衣,皆出于公心,为百姓谋福,怎么会去和他们同流合污?区区倭寇,也敢于我大明东南横行,让我向他们低头?”

    杨慎笑了笑“父亲,您说的不错。不过若是想要在东南用武,是不是把杨承祖先调回来?现在万岁要重立锦衣卫,正好让他回来主持局面,免得他贪天之功……”

    “慎儿,为父并不喜欢杨承祖,我不希望朝廷里再出一个江彬,也不希望今上成为武庙。可是在这件事上,我觉得他留在浙江更为适合。这次宁波之乱,他能带人斩杀数百强人,总算是挽回了大明的脸面。此时此事,此人正当其用。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我和杨承祖的事,是大明自己的事,轮不到倭人拣便宜。他有手段,有心机,对付倭人,就得用这样的角色。慎儿,你准备一下,为父替你告假,你也去东南。”

    “父亲,您的意思是?”

    “我不是让你去抢功,也不是让你去掣肘,而是要你去给杨承祖帮忙。那些东南豪门手段多,门路广。在东南练兵,他们不知道要做多少手脚,说不定到时候还要背后捅刀。为父倒要看看,我这个首辅的长子在那,还有谁敢动手?”

    杨廷和如今差不多就是宰相,不管那些豪门大族有多少胆量,若是他真把自己的儿子派过去,却是比朝廷放一口尚方宝剑还要有用。那些世家豪门,怎么也不敢把首辅的公子坑死,就算再怎么不高兴,也得去尽力配合。

    杨慎自己也是名动天下的大才子,去东南也自有文坛好友往来,就算在南方住上十年八年,也有忙不完的诗会、文会。走上这一回,用的虽然是访友的名目,但是随行带上了杨府的护卫、幕僚,俨然就是个练兵衙门。有他居中协调,东南地方衙门,于练兵抗倭事上,必然要更加勤勉。

    杨廷和看着密室门外,目光清澈坚定“倭寇荼毒百姓,残害生民,这次老夫就要教他们一个道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们既然坐在这个位置上,就要为百姓做些实事,也要让那些蛮夷知道,什么叫天威赫赫。”

    就在这个夜里,灯市胡同附近的严宅之内,严嵩看着手中早已写好的奏折,反复看了几次,却还是拿不定主意。其妻欧阳氏哄睡了儿子,来到他身边“老爷,还是为了宁波的事?”

    “是啊,今天已经有三个旧识前来拜访,你不是也知道么。即使不考虑他们,也得考虑一下继卿先生。他与你爹,还是旧交,他的态度……”

    欧阳氏温柔一笑,“相公,你是个聪明人,自然值得如何取舍。在我们困顿之时,不管是继卿先生,还是你的旧识,可曾有人给予我们一丝助力?是谁让咱们一家有如今的日子,又是谁救了藩儿的性命。再者,陛下的心里向着是谁,相公心里也自该有数。”

    “娘子,你这么一说,为夫就有决断了。杨贤弟待我有恩,我也要对的起他,这一份奏折虽然分量有限,不过也算是严某的心意。”

    承天殿内,嘉靖的声音在殿内回响“黄伴,这次朕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你,一个是张佐。本来朕本意是要张佐前往,不过想起黄伴安陆杀贼之功,或许这武事,还是黄伴比较擅长。希望这次,你不要让朕失望。”

    五日之后,在首辅的强势,以及天子的支持下,数道圣旨下发。准浙江编练新军十营三万,以备平倭保境。

    命黄锦任浙江镇守太监,赏王命旗牌,便宜行事。命都察院监察御使张嘉印为浙江巡按御使,武定侯郭勋任浙江总兵,原山东登州卫指挥佥事戚景通,升登州卫指挥使,实授浙江宁绍参将。杨承祖加封二品都指挥体统行事,继续视察东南武备,并剿倭事。

    至于提出废市舶司,禁海贸的夏言,则于两日后被外放为河南南阳府推官。历史上的一位名相,从此隐没于大明万千官僚之中,不复为人所知。

第七百四十二章种根

    “三国战将勇,常山赵子龙!”宁波码头,一群来这里碰运气的南洋番商下了船,牙行的人领着他们进城谈贸易。可是走到城外的那片空地前,就被这排列整齐的官军操演吸引住了脚步,连买货的事,都暂时放下了。

    见这数百兵士队列整齐,高声唱着军歌的模样,这些夷商议论纷纷,虽然说不出到底这样能的部队好在哪里。但是这些人普遍都有一种虽不明,但觉厉的情绪在里面,本能的感觉这些兵跟以前看到的那些军卫不一样。还有些人忍不住把这些士兵与满剌加看见的葡萄牙士兵对比,两支部队总给人一种莫名的相似感。

    宁波本地的百姓,对于这一切倒是早就见怪不怪,从初时的当西洋景,到现在已经当成了理所当然。现在宁波人都知道,只要有这么一群人在,就不会再有上次的惨剧发生,为这个花一点钱,也是值得的。

    等到进了城,一位美丽动人,风姿绰约的妇人将这几位商人接到商会。这些南洋商人从法理角度上,是不能在宁波贸易的。走通关节后,他们的采购也不能直接与商人进行,而必须通过商会牙行。不过大家见面打打交道,说说闲话,弄个接风宴会倒是没什么问题。

    等看了那些洋商的采购需求和数字,这姓薛的妇人一笑“这些商品,杨记会在三天之内,为你们准备齐全。几位尊贵的客人只管放心,价格上,杨记肯定是最公道的。不过我也有一些想要采购的商品,你们不管是谁能够提供,我们将给予最优厚的价格,今后的贸易中,也将给你们最大的便利。”

    见了她递过来的单子,几位牙行的爷们面上皆露出为难神色,大炮,铁甲,洋船。薛娘子每次见到洋人,要的都是这些东西,可是这些东西要么是夷人也没有,要么就是有也不能卖。这些南洋商人其实也是土鳖,只有佛郎机人有可能有这个,现在朝廷对佛郎机人又是奉行见面即打的方针,这些东西并不好买。

    一名暹罗来的商人看了商品目录后,双手合什,面带微笑,那名通译对薛氏道:“萨瓦先生说,这上面的物资,果然是不大好买,不过铁甲,或许还是有些办法。只要薛夫人能够赏脸,和萨瓦先生共进晚餐,他会愿意为您提供一个门……”

    他话没说完,不想那名牙行的人猛的跳起来,一记耳光抽在那名通译脸上。“什么样的混帐东西,怎么敢胡乱翻译?你自己不想活是你的事,可不要连累老子!”连忙向薛夫人赔着不是“这人的番语学的不精,不关小人的事,真的不关小人的事。”

    “我知道,这不干你的事。来人,把那名通译丢出去。”薛夫人方才还是满面笑容,让人如沐春风,可是一瞬间脸色一沉,却似在房间内刮起了刺骨的寒风。

    两条铁塔般的汉子如闪电般逼到那名通事左右,将人拖拽着出去,不知去向。薛夫人又恢复了笑容“我虽然是个女人,但不代表可以容忍这种无聊的玩笑,生意……继续。”

    不经意间,她修长而鲜红的指甲在那名暹罗商人的货单上轻轻一划,牙行的人心里有数,这个洋商怕是要损失一大笔钱了。现在宁波谁不知道,薛寡妇不光是有了三品诰命夫人的诰封,更重要的是,她上面有人。就算是宁波的几位大商人也要给她面子,这暹罗客商和她比,算的了什么?

    朝廷去年时裁撤锦衣,结果宁波争贡事后,就说是因为锦衣卫裁撤一空,消息不灵,导致了这次倭寇肆虐,朝廷动作不灵,所以恢复锦衣旧制。

    宁波锦衣卫又恢复到了七百多人,而且事权大为加强,就连宁波府县衙门都大受其制约。衙门要听锦衣卫的,可是锦衣卫却要听薛寡妇的,她只要到杨钦差的床上说一句,这宁波的锦衣卫百户就得去种地。

    前者有一位外来的大豪商,对于薛夫人颇感兴趣,想要和她多接触一下,后来就是这位豪商连人带船都消失的干净。敢招惹这带刺的玫瑰,简直是活腻了。

    等到见面结束回到自己家中,薛氏看着手头的定单,确定杨记这次又将获得一笔丰厚的利润,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一旁一名赖恩的妾侍凑过来笑着问道:“姐姐笑的这么开心,是不是又替你那个杨官人赚了不少啊?”

    “是啊,他把生意交给我看着,我怎么好不用心呢?他编练新军,正是用款的时候,我不能拖他的后腿。就算拼了命,也要为他多赚一些,我能为他做的,也就只有那么多了。还有,你们几个也给我精神一点,只要咱们把生意做的好一点,他就会记着咱们,你们又不是没便宜的。”

    想起几次大被同眠的荒唐,薛氏的脸上还是忍不住微微发烫,一向在人前总是拿捏个架子的薛会首,这时却与个想丈夫的小女人没什么区别。看着窗外,轻声叹息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来宁波,想来新船下水时,他一定要来看的。到时候我们几个都可以让他宠爱几回,比起这个来,那三品诰命夫人的封号,不要也罢。我宁愿给他做个通房,至少总能看见他,免得这相思之苦。”

    “姐姐,他不是就在杭州么?找他去啊。”

    “别胡闹,他是在做正事,哪能去捣乱?再说他岳父也在杭州,咱们去了,没有好处的。”

    杭州城内,名为瑞恩斯坦的大汉手持双手大剑咆哮着冲向俞大猷,对方则手持亮银盘龙棍严阵以待。两人撞在一起,利剑迎上大棍,打的乒乓做响,几个回合较量下来之后,瑞恩斯坦重重的摔倒在地,砸起一片烟尘。但是他站起来,依旧锲而不舍的冲上去,身旁围观的将士则发出阵阵笑声。

    稍远一些的地方,从田间、矿山、军卫里招募来的青壮子弟,站成整齐的队列,接受着一口安陆腔的军官,发布命令,一板一眼的操练。在军营正中的地方,一个戏台已经搭建起来,为晚上的精忠传演出做准备。

    一些从宁波选拔而来的受害人家属,则向士兵绘声绘色的描述着宁波遭遇之惨,还有一些上了年纪的军头、老兵,则在向新兵宣传着“大家吃的喝的,养家全小的钱是谁给的?是万岁!我们当兵打仗为了什么?是为了万岁啊。我们吃的是万岁的饭,穿的是万岁的衣,做人是要讲良心的……”

    此时之人,尚不能理解这宣教官的设置有何意义,但是杨承祖坚持的前提下,也没人会拒绝。他们并不曾想到,一些种子已经在新军的土壤内成功播种,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第七百四十三章泛舟

    西湖之上,一条小船在明媚的阳光下,于湖上缓缓而行。一对青年男女并坐在船头看着两岸风景,如织行人。任轻风拂面,水推舟移。男子固然英俊非凡,女子一身如雪白衣,更是美的如同天女临凡。

    正好有人刚刚从前面的戏台回来,嘴里还哼哼着“你忍心,把我诓,才同双星鸣誓愿,又随法海进庙堂……”就看到了这女子,忍不住大喊起来“白娘娘,这是白娘娘显圣了!”

    一群好事者围拢过来,有人也附和着大喊“果然,这果然是白娘娘啊。看来老天有眼,白娘娘不用受刑了。”

    不过喧闹持续的时间不长,就有两队衣着鲜明的锦衣卫过来赶人,眼下锦衣卫复起,其势远胜当初。这些百姓没人敢惹事,全都一窝蜂的散了,只有一些官宦子弟,还在托人打听着,那美人是哪一条船上新来的船娘,要多少钱才肯见客。

    作为引起这小小骚动的罪魁祸首,这对无良男女并没有回避的自觉,反倒是得意的吃着鲜果,饮着香茗,看着岸上这一幕幕活剧。那男子笑道:“白娘娘?如果他们知道你是白莲圣女,真不知道是会撒腿就跑,还是跪下求入教。”

    “他们要是知道你的身份,怕是才要骂,倭患未除,堂堂视察东南兵备的钦差,却怠惰军务,在西湖游山玩水,该当何罪?”

    两人哈哈一笑,杨承祖前世也没少来这西湖,不过这一世携美同游,风景依旧,心境不同。西湖风景天下闻名,南京和宁波的女眷他都接到了杭州这边,西湖也游了不止一次,不过每次带的女人都不一样。像是与冷飞霜共游,则还是第一遭。

    不管是身体还是心情,冷飞霜恢复的都不错,现在又是巧笑嫣然,笑看世间众生的仙女。她现在的心思,还沉浸在白蛇传的故事中不能自拔,“若是被我看到那个许仙,肯定一剑斩过去。不能保护自己爱的女人,还有什么脸,拽着娘子的衣服,求娘子原谅他。”

    这个故事虽然之前有母本,不过正式形成系统文字作品,还是冯梦龙做的,现在杨承祖提前创作出来。又结合了杭州这个地点,还用京剧作为推手,冷飞霜这位圣女都沉浸其中,至于游客就更不必多言。唯一的负作用,大概就是杭州知府衙门内确实接到了一些好事者的拆除雷峰塔释放白娘娘的请求。

    杨承祖笑道:“是啊,所以他活该打光棍。我就不会这样了,我不管我的女人是人是妖,只要我要她,就一定会保她。就算满天神仙用雷劈死我,我也不会退一步。”

    冷飞霜身份特殊,于白娘子差可相比,听杨承祖这么一说,心内自有些涟漪。连忙寻着别的话“你个视察东南钦差,现在该忙着整顿军务,可不要沉迷男女私情,那样,我不就成了罪人?”

    看着岸上人渐渐散了,杨承祖道:“我这个人才具有限,不管打仗还是经商,都算不上厉害。就像练新军,我只是个外行,不过是把仪卫司那套东西搬过来,真正要实行下去,还是许泰、戚景通、俞大猷他们的事。不过是办法比他们多一点,像是唱戏啊,忆苦啊还有宣教官,这些东西,或是有人没想到,或是有人不敢弄,都只好算我的功劳了。结果外面就以为我很厉害,错觉,真的是错觉。真让我带兵打仗,我真的是会输的很惨,所以我不开口,就是对军务最大的帮忙了。”

    这次朝廷的安排,官场中的老手都看的出来,虽然表面上杨承祖只是个视察武备钦差,于平倭事并不能做主。但是事实上,这次的几位大臣,全都是摆设,真正能做主的还是他。

    黄锦以镇守太监身份执掌王命旗牌,名不正言不顺,根本就是替杨承祖扛执事的引马。郭勋是杨承祖的岳父,他做这个总兵,自然也是翁婿一心。唯一的不稳定因素是张嘉胤,不过国朝讲究文武大小相制,张嘉胤应该就是首辅方面留的后手,制约杨承祖的关键。

    可是冷飞霜却知道,张嘉胤与杨承祖这对换贴兄弟的交情非同小可,他反倒是杨承祖的一记真正暗棋。表面上两人似乎文武不同途,连往来都少,实际上却是杨承祖挖好的一个大坑,等着往里面埋人。

    抛弃地方上的算计,几大海贸大势力的考量,以及这次禁海带来的巨大利益所引发的一系列反应。大势就是大势,皇帝的圣旨,东南仅有一面的王命旗牌以及首辅的长子亲至东南坐镇。几方面的力量一起压下来,新军组建这种事,怎么也拦不住。冷飞霜自己也受到了这种大势的感召,已经逐渐走出当日那种阴霾的心情,逐渐变的开朗,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借着宁波争贡事件,锦衣卫已经开始重建,那些被开革的锦衣,又重新被招募回来。至于力士、军余等临时人员,比起当初只多不少。像是在浙江,有打倭寇这个大义名分,被锦衣卫网罗的人物从市井泼皮到江湖名宿,比起裁撤之前,锦衣卫的声势反要大出许多。

    杨承祖虽然自始至终没在京师露面,但是锦衣卫中还是有人知道,自己能够恢复,与这位天子宠臣的争取密不可分。因此这帮人恢复官身后,对他也感恩戴德,像是他携美游湖这事,就有本地锦衣自发过来做护卫。

    这些人探察情报的能力不容小看,可是以这么强的情报网,始终查不到李大智的下落,冷飞霜也就渐渐用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这个理由来说服自己。本着为几个孩子报仇,以及不让旧事重演的想法,现在她的全部精力都投身在杨记中来,身心的伤患,暂时宣告痊愈。

    而且经过这一番变故后,她的心性也很有些变化,与往日相比,越发的贴近地气,不再高高在上,也不再刻意与杨承祖保持距离。或许是因为他确实做到了自己想做做不到的事,又或者是日久生情?就像这种两人同游西湖的邀约,她也欣然接受,这在以往,却是绝对想像不到。

    “你也不用妄自菲薄,你表面上在这里游山玩水,可是离了你,这新军却是绝对练不成。单说一个粮饷,除了你之外,谁又有办法?”冷飞霜双手抱着膝盖,宛如淑女,日光落在她脸上,让杨承祖心内颇有些意动,不由看的痴了。

第七百四十四章磨刀

    冷飞霜似乎也觉得气氛有些变的不大对劲,虽然越是入世,自己的修为越强,但是总有条红线是不想触碰的。走到了那一步,自己恐怕就会万劫不复,粉身碎骨。她故意板起了脸“别乱来啊,这船这么小,一不留神翻了,我可会水,你就不好说了。”

    站起身子,迎着秋风站在船头“其实就像这西湖一样,它很美,然后你看着它就够了,何必非要搬回家去?我们白莲教的圣女过了三十就要自动退位,因为仙女是不能老的,可是人会老。再过几年,我一样会老,一样会丑,我不希望到时候被你关到黑屋子里,或是数着手指头,计算着什么时候才能轮到你来看我一眼。其实男人女人到了那一步,又有什么意思,脱掉衣服,让你做那种事,给你生儿育女。然后呢?你已经有那么多姬妾,就连前朝天子的女人,都成了你的女人,何必非要和我做。当然,如果你非想不可的话,只要你真能实现你的构想,我……也许真的答应和你做那样的事,不过还是不会嫁给你。我这辈子,大概是不会嫁给任何人了,你没希望。”

    杨承祖笑了笑“我确实是想跟你做那种事,男人追女人,如果不想做那种事,那才叫有问题。不过这不是交易,而是你情我愿,你肯不肯从我,我都要打倭寇办铺子,拿这个当筹码没意思。本公子这么大的名气,勾勾手指,本城名媛佳丽不知道有多少愿意让我进她们的闺房,何必非要用这种方法交易?”

    冷飞霜嫣然一笑,语气里带了点嘲讽“大才子,你说的呢,倒不是没有道理。可惜一山不容二虎,现在杭州城里有杨升庵杨大公子在,论才气你可比不上他,那些千金闺秀,乃至画舫花魁,多半都把他放在心里,你啊,还是差一些。只有小女子这等妖孽,才会陪你游西湖,真正的大家闺秀,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等着参加杨公子的诗会呢。”

    她说完这句话,又是一阵微笑,又坐回杨承祖身边“不过在我看来呢,杨才子的学识确实比你好,可是说到有用,却未必如你。人人都说才子好,依我看,也是不过如此。不能做实务,满腹经纶出口成章,又有什么意思?”

    “也别这么说,这次大才子还是有点用的,有他在,我们化缘上总是方便多了。”杨承祖倒很是豁达,事实上,他是从心里感激杨慎的。两人要说关系好,其实谈不到,上次在粮商的事里,自己驳了他的面子,杨慎这种人自视甚高,对于这事嘴上不说,心里是记恨的。好在他能分的清轻重,不会因为心里不痛快,就在公事上掣肘,要说因为共同剿倭就能让两人的关系变好也是做梦。

    杨承祖也并不是很在意这个大才子或是首辅公子跟自己是否能成为朋友,他所感激的是,有这个人在,自己可以少了很多麻烦,少打翻很多醋坛子,顺带能更方便筹款。

    倭患虽然闹的凶,不过只是屠了宁波,离杭州还远的很。于宁波发生的一切,杭州这边只是深表遗憾,其他倒也未必有什么真正的感触。虽然这边在练新军,整顿备倭诸事,可是士绅商贾,名门大家,还是宴会如旧,诗会文会如旧。想要他们出钱,为宁波人打倭寇,更多的恐怕还是口惠实不至。

    杨慎的才名天下闻名,一到杭州,就立刻有本地才子迎接,大家一起吟风弄月,既高雅也有情调。至于战争或是经商的事,那是粗人做的事,他们这些才子可以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批评下指挥失误,或是官员怠惰,将士不用命,但不会真的下场去做。

    利用自己的才名和身份,杨慎开了几次口化缘,那些士绅大贾没人会驳他的面子。即使不考虑他大才子的身份,也要考虑首辅公子的身份,比浙江布政摊派钱粮都要方便。至于本地的名门闺秀,有多少对杨慎系以一腔情丝就更不好说了。

    在这方面,倒是杨家的女眷属于一群异类,从上次炒粮以及雪夜杀人之事后,杨家的女眷奴仆,都成了杨承祖的铁杆。现在不是忙着生意的扩张,就是忙着新军的筹措,粮草调拨,钱粮器械统计。

    固然里面有不少人出身丰月或是大户,可是现在对于诗会文会兴致缺缺,对于这位大才子,也就是知道他做诗很厉害,为人很有情调,然后就该干什么干什么。

    于她们而言,自家老爷或是夫君要做的事,才是真正的大事。其价值,并不是一两首诗文,或是几篇文章可以衡量的。虽然后者说是可以名垂千古,或是教育万民。但不管是千古还是万民,都太过遥远,大家更关心的是自己,以及当下。于杨家而言,练兵是第一大事,没有之一。

    杨承祖心里清楚,这次东南的场面搞这么大,表面上嘉靖是因为宁波事件感觉面上无光,而不顾一切的找面子回来。内里的原因并没这么简单,他还是为了组建自己的班底,拥有一支完全服从于自己的武装。

    锦衣卫的复建,是收拢厂卫人心,将这个内保机构完全收拢于皇权之下,使爪牙不为外人所用。不过不管锦衣卫再怎么厉害,也是对内不对外。想要不让壬午之事重演,最要紧的还是军队。

    十营新军,就是皇帝要走的第一步,借着平倭这个名义,先练出一支完全听命于自己的军队,将来就用他们作自己的心腹嫡系。

    另一个时空里,戚继光以义乌矿工编练新军的事,杨承祖略有耳闻。但是如果他真的还是去义乌找矿工,那就成了刻舟求剑。考虑到戚景通的乌龙,自己如果坚持去义乌,可能连兵都招募不到。

    练兵主要还是在一个选卒和一个操练上,而并非只有义乌矿工才行。他的选择目标遍及整个浙江省,人员上既有农夫、矿工也有军卫子弟。总之是平衡各方势力的同时,保证部队成员的可靠,确保战斗力。

    至于编练新军的费用上,则是由朝廷下旨,于浙江征收提编,也就是预收税。同时还开开了捐监,只要捐出一笔钱,就可以获得一个监生头衔,剩下的就是募捐。可是现在的浙江,就算是正税都未必收的齐,提编还要预防民变,所以经费才是最大的问题。

    杨承祖使用的是后世的忆苦法,找了一批人出来扮演宁波的难民,到各地去宣讲宁波当日受袭惨状。同时杨记的戏班子也借着演出的机会,多演忠义戏码,演出结束后开始募捐。

    从现在看,虽然经费还是个问题,但是已经见了一些眉目,这条路数很是有些效果。当然,要想招募十个营肯定完不成,不过杨承祖也不想一开始就真的招募十个营,不论是器械还是人员,都跟不上,保持不了这么大的规模。

    以眼下他手头的物资和军官储备,大约招募六个营就到了极限。是以除去已有的杨记工人,又招募了三营,前后形成五营兵力。

    现阶段也是先以练兵为主,并不是急着出去砍人头,而是大家搞训练,然后唱军歌。总之就是把架子搭起来,告诉别人,我们新军已经成立了,朝廷在东南已经有了一支很强的武力。不管是谁,敢不听朝廷的话不听皇帝的话,我就碾过去,杀无赦。

第七百四十五章掘坑(上)

    冷飞霜道:“我当初并不觉得你这又是忆苦又是唱戏,对于部队真的有什么用。可是我上次听了一些士兵的对话,却发现他们真的跟以前不大一样,或者说,跟我所见过的兵都不一样。哪怕是在私下里,也在说当兵要为万岁出力,要学戏文里的岳精忠,杨家将,要做个大英雄。”

    “是啊,杭州这里有双少保么。大宋岳少保,本朝于少保,赖有岳于双少保,人间始觉重西湖。有这么两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在,怎么会没用?大家又不是都像我,只想着醇酒美人,总是有人想要做英雄。他们想做英雄,我就给他这个机会,要立功,上前线么。等到天下英雄都汇于军中,朝廷无枭雄,草莽无豪杰,倒要看今日之大明,是何人之天下。”

    冷飞霜歪着头端详着这个男人,觉得在日光之下,这个男人的形象竟莫名的高大起来。在自己沉迷进去,真的不能坚持立场之前,连忙抛出另一个问题

    “可是这支军队你教他们的,始终都是忠君报国,要忠于万岁而不是主官。不管兵练的多强,万岁一道圣旨,你乖乖就得交出兵权,人心始终不在你手里。这么做,就不怕为别人做了嫁衣裳?”

    “就是因为总是有人这么想,所以练兵的时候,这些手段有的人不知道用。有的人知道用却不想用,有的人想用也不敢用。我无所谓啊,我从没想过要练私兵,也没想过这些兵将来是我的嫡系,其实你去看过了。这里面的军官大多数都是安陆人,会说安陆话,就把腰刀挎。因为安陆是天子故乡么,所以这些都是万岁的旧臣。这支兵,就是皇帝的私兵,万岁让他们砍谁,他们就会斩谁,包括我在内。我教他们做的是忠臣,自己哪能做乱臣,所以我跟他们不一样,他们不敢做的事,我敢做。他们不敢教的,我敢教。”

    听他说完这话,冷飞霜半晌无语,最后却主动拉住他的手“若是真有万岁对付你那一天,我一定会帮你的。而你的军营里,有不少是我们白莲教的人,你真的不介意?”

    “介意?我为什么要介意这个。军汉信教,本就是很寻常的事,漕帮里护漕军信教的不知道有多少。这有什么关系,等过半年之后你再看,这些人是听白莲教,还是听朝廷的?”

    他用手虚点着眼前“这里山好水好,不过总是要太平盛世才好,真到了刀兵四起,再好的景致,也没人能欣赏。我相信大多数人,都是希望国泰民安,我给他们一条活路走,还要走死路的终究也是少数。就像我的杨记里,现在姓谢的掌柜都有几个投诚了,这就是大势。有这个势在,不管是白莲教,还是倭寇,又或是北虏贼,都会被碾过去,没什么可怕。我说圣女姐姐,你是不是又想着要搞什么事,乱我的局?你现在是我府的契约护卫,敢坏我的事,当心本官对你实行家法。”

    冷飞霜当然知道他说的家法内容,杨家的妻妾有些时候故意犯错,就是要尝家法,乃至大白天也不介意。她脸上一红,“你胡说什么。我已经是叛徒了,不管是坏你的事,还是乱你的局,那是圣女要做的事。我只是一个叛徒,叛徒是不会想着这些,只想着帮你布局落子的。”

    她神色一黯“我不希望宁波的事再次发生,所以这一次,我一定要帮你补台,尽全力帮你。如果有人来乱你的局,就算昔日至交,也只能白刃相见。”

    “那就好,只要你帮我,我就不怕什么。你说咱们在这里游山玩水,练兵备武,谢遵他们在做什么?什么时候才会跳出来找死?我已经把诱饵送了过去,他应该会咬钩的,如果这个钩都不肯咬,那就只能等着我气力养成之后,一拳把他打死。我相信,他没有这么笨。”

    南京乌衣巷,谢家大宅密室之内,作为一个传承数百年的名门,谢家早就修了应付战乱的密道,以及躲避乱密室。这间密室不但位置隐蔽,而且通风条件极好,人不会有什么难受的感觉。

    密室内灯火通明,桌上放着香茶果品,除了谢遵之外,东南沿海数位名门大族的族长全都汇聚于此。这些家族中,或有人在朝为官,或有人家财百万,或有人地连阡陌,富甲一方。同时,他们有个共同的特点:全都是海商。

    每个人家中多有若干条海船,在海上做着好大的生意,每年通过海贸获取巨大的利润。自己的家业中,海贸之利,也占了极大的比重,而这种利益,显然也不允许其他人染指。

    “谢兄,宁波这件事,咱们几家都算是出了力,也算是尽力而为了。可是没办法啊,万岁和首辅,却是难得的一条心,我们使尽手段,也难以有什么作为。最后还是没能拦住,朝廷又是练兵,又是拿王命旗牌出来,看来是要动真的。我们恐怕是……拦不住了。”

    “拦不住,也要拦一拦。”谢遵的神色凝重“封老,您是老前辈,你我两家通家之好,当初家父做生意时,也多赖您照应。有些话,必须说个明白。现在这个时候,咱们不能退,也没路可以退。我的粮食生意,杨记硬要插一手,往年漕粮北运时,粮价要上涨三成。壬午之乱,北地缺粮,又不知道今年会不会还会闹虏贼,人心浮动,所以粮价应该上涨五成才合理。可是有杨记在里面捣乱,粮价却与往年相同,这还是他只插手进来,如果将来他真的与我平分秋色,你们想过没有,到时候是会降价的。”

    那被称位封老的封泰安咳嗽几声,“谢世兄,你也不要太激动了。今年收成好,你收米的价格,比往年是要低二成的,平价卖并不亏本啊。粮食本来就该是让人吃的,难道不卖,还要烂到仓里?你啊,只是赚惯了大钱,一下子赚不到,心里不高兴而已。听老朽一句劝,钱是赚不完的,多积点福给后人,没错的。”

    “封老,您老人家修桥补路,出钱办书院办善堂,我们都是知道的。可是我们这些做小辈的,也要吃口饭啊。再说,家里这么多人,也要活下去啊,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再说杨记插手粮食只是个开始,丝绸、瓷器、茶叶、木材,你们谁能保证,他不把手伸到这里来?”

第七百四十六章掘坑(下)

    另一边,徐家家主徐凤鸣眉头一皱“谢兄,你这话就严重了,就算是当初的江彬,吃相也没这么难看。⊥UU小说,www.uu234.com做人留一线,日后好见面,他总不会把所有生意都占下来,那不是要吃独食?做官的人,都懂得一个进退,知道个分寸,应该不至于吧?”

    “应该?我也以为他应该,可是你们知道不知道,杨记现在干什么?他们把龙江造船厂的工人都招募到了杨记,又搞了一批大料,开始造海船啊。你们想一想,杨记造了海船是要干什么。要单是杨记做生意也就罢了,海那么大,多一两条船,也没什么关系。可如果他是替朝廷造海船,又当如何?大家都没忘记三宝公下西洋吧?等到朝廷做了海贸生意,我们这些人,还有地方站么?”

    徐凤鸣思忖着,也觉得这个前景非常可怕“谢兄,新军里,我们徐家也安插了一些人。只是新军用人皆由杨承祖一言而决,我们的人,很难到很高的位置上。”

    “新军的事,徐兄就别想了,我曾经也派了些人过去,还捐了一笔钱。可是怎么样呢?我的人武艺高强,文武双全,结果新军任人唯亲,他们只能当士兵或是小官,根本抓不住权力。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妖法,那些人进了军营之后,也和我颇有些离心离德。新军这条路,是走不通的。”

    在场众人尽皆无语,他们习惯用的方法都失去了作用,也想不出该用什么方法解决,全都陷入了沉默。只有封泰安的咳嗽声,间或响起。半晌之后,封泰安才努力压下了咳嗽

    “其实谢世兄说的,老朽也明白。就像这龙井,大家都知道新茶好喝,可是皇帝怎么可以喝新茶呢?他只能喝三年以上的陈茶,新茶只能是我们本地人喝。海贸也是一样,朝廷怎么能够与小民争利?老夫相信,我年年烧香,年年修庙,天妃娘娘一定会保佑我家家业兴旺,让朝廷的海船沉掉。只要沉几艘船,朝廷的人就会知道厉害,不会再想着造船或是海贸的事了。”

    “世伯,或许不用那么麻烦,有些时候,是可以眼前报的。”谢遵拍拍手,有人送来一份邸报“新任浙江镇守太监黄公公,过几天就要来南京,迎请王命旗牌到东南。杨钦差也要陪同,天妃娘娘的怒火,现在就该降下来,不用等那么久。”

    王命旗牌整个东南只有一面,其功效类似于戏文里的尚方宝剑,拥有着节制一方的特殊权力,遇事可以自决。文官五品以下,武将四品以下,可以先斩后奏。只有只有应天巡抚这类封疆大吏,以及奉命出征、节制大将的文官才会被赐予。

    整个东南只有南京有一幅王命旗牌,存于南京兵部,轻易不会外放。像是黄锦一个宦官授这种东西,根本是前无古人,这次还是杨廷和大力推动,否则旗牌也颁布不下去。

    码头上停泊的,乃是三艘名为海沧船的战船,这差不多也是如今浙江水师所能拿出来的全部战船。船上应有的火炮,现在差不多都用火铳充数,而这些火铳中有多少能打响的,也没人愿意尝试。

    领取旗牌的工作进行的很顺利,不过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徐鹏举等一干勋贵就拉着杨承祖与黄锦不放,说着要接风洗尘,还要交代杨记这边的帐目。黄锦虽然是京里来的,名义上还有了类似假节钺性质的旗牌,可是拿这帮勋贵一样没有办法。他这次名义上的身份,是浙江太监,由于浙江现在没有巡抚,他的权柄反而最重,但实际上只是替杨承祖护印加上背锅。

    他之前与杨承祖的几次不愉快,也让皇帝对他颇为不满,这次的任务,颇有些惩罚的味道在里面。这帮勋贵是知道他根底的,也不怎么理他,只拉着杨承祖不放,最后黄锦只好陪着对方去喝酒。

    那帮勋臣子弟也知道他与杨承祖的过节,打着拜见的旗号,轮着番过来敬酒,成心要给这个阉人一个难看。这帮勋臣最不怕的大概就是太监,没用多长时间,就将黄锦灌的酩酊大醉。

    郭勋拍着杨承祖的肩头“贤婿,这个阉货敢跟你为难,这是自己找不痛快。他是万岁的潜邸奴仆,我们不难为他,不过让他受点活罪是难免的。你还要做正事,不要多喝,来人把帐本拿上来看看。”

    他名义上虽然是浙江总兵,但就没去过浙江任职,一到南方,就宣称自己伤势复发不能理事。这段时间一直住在南京徐鹏举的别院,品尝秦淮风光,与几位头牌花魁打的火热,倒是让杨承祖佩服岳父老当益壮宝刀不老。

    他们灌倒了黄锦后,酒席就放到了一边,有人拿了帐本上来,就杨记的帐目进行梳理。杨记初始运行阶段,收入盈利还看不出来,十营新军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可以为招兵官带来暴利。可是杨承祖这次不喝兵血,不吃空饷,目前的五营兵满编满员,就让南京的勋贵们有些看不懂。

    郭勋是领了皇命来的,于这事看的比别人都清楚,他却是第一个支持杨承祖的“承祖这样做是对的,这次万岁是铁了心要打,而且一定要打赢。如果打输了,那就是丢了万岁的脸,身为人臣者,丢了万岁的脸,那就是取死。所以五营兵不缺兵,不缺粮饷器械,这些很好。可是开支上,就……”

    “老泰山放心,小财不出,大财不入。这点小钱算什么,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有一笔大财入帐,相信我,这个时间用不了多久。”

    徐鹏举等人并不认为他真的能在短时间内搞到大钱,练兵就是无底洞,像是这么一板一眼的搞法,有多少钱也不够填的。可是对方身上扛的是皇命,即便是勋贵,也不能对皇命说短道长,只好赔着笑

    “妹夫,没什么关系。不就是亏点钱么,咱们几家都是泼天的富贵,不至于赔这点小钱,就真的熬不住。我们赔的起。”

    杨承祖摇了摇头,也没多解释什么,说多了也没什么用,何况有些话也没必要说出来。只把眼神看向外面,自己的富贵,或者说给这些勋贵的富贵,应该就在那里了。谢家,千万不要我失望,这个坑你们最好自己跳下来,否则我就只能自己去拿了。

第七百四十七章马失前蹄(上)

    不管是盟友也好,还是伙伴也罢,归根到底,主要还是利益使然。↑UU小说,www.uu234.com大家都有钱赚,所以能够精诚团结,像是魏国公,因为与武定侯的亲戚比较近,可能要考虑一些亲戚面子,不至于短时间翻脸。

    那些关系较远的勋贵,则要考虑天子的喜怒,也可能也会容忍一段时间的亏损,不过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如果时间太长,那么这些大股东,怕是都要撤资。

    血性也好,还是大义也罢,用来感染一下普通民众还行,到了勋贵这一层面,怕是就没什么用。说到底,还是得用钱说话,只有给足了利益,才能让他们继续跟自己走下去。同时,杨承祖也发现这帮人确实是短视,甚至到了不管什么事都一定要赚钱才肯做的地步,也就不怪被文官看不起。

    可是不管怎么说,自己能用的棋子只有他们,也就只好笼络住,不能对抗翻脸。他笑着向众人许诺“我不比各位千岁,有世袭爵位,泼天富贵,小本生意更赔不起啊。大家给点时间,三个月内,必有回报。若是在下食言,到时候就去各位府上,挨个赔礼,大家只管跟我说话。”

    徐鹏举担心冷场,显的自己重钱轻义,忙笑着说道:“是啊,这练兵是万岁要抓的,肯定不能搞事。你放心,有郭世伯在这看着,发给新军的器械衣甲,都是最新最好的,新制的鸟铳,也都拨发了过去。谁要是敢在你新军的身上动脑筋,我一刀斩了他。”

    这顿酒席吃到了傍晚时分,杨承祖带着几分酒意告辞,直奔了曹主事的府上。他一家人都搬到了杭州,曹主事这一家还是留在这里没动地方。人一到了府,全家人就都出来迎接,仿佛他是这家主人似的,迎进了客厅。

    曹小婉几月未见,比起初见时颇有些变化,整个人的气质变的落落大方,不像当初那个受气小媳妇似的那样怯懦。杜氏等人的传授倒是很有些效果,她已经颇像个贵妇,接待起来,也很得体。

    曹主事夫妻说了几句,就知趣的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了两人。曹小婉微微一笑“义兄,你这次过来,是不是要对小妹说什么?”

    “妹子,你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会相面么?现在,你的造化来了。跟我同船而来的黄公公,乃是宫里来的,如果他能把你带到宫里,我保你不失妃嫔之位。”说到此,杨承祖语气顿了顿

    “当然,我不是说一定要你进宫,这事关你的终身,必须让你自己选。如果你不愿意入宫,或者有了心上人,大哥我绝不勉强你,还会为你准备一份丰厚嫁妆,把你风光的嫁出去。”

    曹小婉巴掌小脸微微一红“大哥,你说的是真的?入宫,做娘娘?就凭我?”

    “有大哥帮你,当然可以了,你是我妹子,不帮你帮谁。”

    “那……那我若是心里已经有了人呢?”曹小婉低下头,似乎有些害羞。杨承祖心中虽有一丝对方不识抬举的愤怒,但是终究强扭的瓜不甜,把一个女人强行送到宫里,很多时候是给自己挖坑,只好笑着说道:“那我就要恭喜那个家伙了,他可以娶到我这么漂亮的妹妹,是他的造化。大哥给你办喜事。”

    “那就要谢谢兄长了,不过小妹身世凄苦,又差点被送给谢老贼,还要谁肯娶我?大哥让我进宫,那是成全我,小妹知道好歹的。不过保全贞洁,又救了我全家的大恩,我总要报答,就让我给大哥敬三杯酒,就当报答兄长的恩情吧。”

    她拿的并不是普通的酒壶,似乎是曹家的珍藏,一只小瓷瓶内,倒出琥珀色酒桨。“这酒是自家酿的,本来是我出嫁时的陪嫁,现在用不上了,就由小妹伺候兄长饮酒。”

    看着杨承祖将一杯酒喝下去,曹小婉才道:“兄长,现在南京城里,你可是柳下惠一般的人物了。大家都说,你救了我又不肯要我的身子,是真正的君子,比起来,谢老贼的名声,可就被你比了下去。他以前一向号称当世大儒,可这回被个武官比了下去,他的脸色可是难看的很。”

    杨承祖在白天的酒席里,也听说了这事,哈哈笑着“贤妹,这事……是你做的吧?”

    “是啊,如果不是小妹,这种事又怎么传的出去呢?不过大哥放心,小妹做的很稳妥,不会留下破绽的。说完这话时间不长,我家还失了把火,幸亏扑救的及时,没烧到人。大家都说,是谢老贼恼羞成怒,要杀人灭口,你猜怎么着,有几家镖行的武师,还自愿过来替我们护院呢。可他们不知道,这把火是我放的,为的就是要给谢老贼栽赃……”

    想着初见时那怯生生的小姑娘,现在居然会用计谋害人,杨承祖却想不明白,这几个月里,杜氏她们到底教了她什么。不过可以确定的一点是,这妮子确实是没少学,原本只是可爱,可是现在看来,灯光之下的她,身上总有一种莫名的魅力,让男人口干舌燥,五内如焚。

    “妹子,天色不早,小兄……告辞。”

    “兄长,急什么,再坐一会。宫门深似海,箫郎成路人。小妹一进了宫,咱们就再也见不到了,就不能让妹子再看看你,再和你说说话?”

    这吴侬软语原本杨承祖听的习惯了,可是今日听来,却觉得身上仿佛要炸开一样,竟是对曹小婉大起玉念。他心知不妙,起身就想告辞,可是曹小婉却已经先一步抱住了他,将头紧紧靠在了他的胸前。

    “兄长,小妹不要你走。你说过,我心里有谁,你就帮小妹嫁给谁。可是小妹心里有的,就只有兄长啊。杜夫人跟我说过安陆孙小姐的事,我只能说,她是个蠢人。如果早早在路上把人给了你,现在早就能和你在一起了。可是她却错过了这个机会,小妹不会像她一样,就算是死,我也要侍奉你一回。”

    “你……你在酒里,放了什么?”

    “南京教坊司里,给客人喝的东西,其实是嫂子她们带回来的。要我给你生孩子,所以就给了这个,没想到派上了用场。大哥,我是不会进宫的,我宁可给你做外室,也不会进宫当娘娘。你今天要是不肯碰我,我就悬梁,逼死我的罪名,还是会落在你的头上。”

    软玉温香,佳人在抱,火星燃着了引线,成功引爆了火药。杨承祖只闻着阵阵芬芳,又听着对方的言语撩拨,按捺不住火头,猛的大喝一声,将这娇嫩的花朵一下举起来直扔到床上,接着就猛扑而上。花残叶凋,风雨肆虐。“兄长,恩公,达达”之类的娇呼持续了好久,好久……

第七百四十八章马失前蹄(下)

    次日清晨醒来,药性消散的杨承祖看着身旁的曹小婉脸上兀自挂着泪痕,显然是昨天晚上被自己挞伐太过,柔弱的身躯不堪承受。

    这一晚她到底遭受了怎样的辛苦,怕是只有她自己才清楚了,那瓷娃娃般纤细的肌肤上,遍布着肆虐的痕迹。床单上那一朵鲜艳的红梅,也意味着这个自己好不容易选出来,又好不容易培养出好感度的美人,却终究不能用来给皇帝刷好感了。

    到底是高兴还是郁闷,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曹小婉绝对算的上尤物,而且年纪比自己小几岁,那种小鸟依人的感觉,以及对自己的崇拜和依恋,都能让男人产生极大的满足感。可是自己不管是救她,还是栽培她,都不是为了自用,怎么搞成了这样?

    他忍不住用手在头上重重拍了一巴掌,这个动静却惊动了曹小婉,饱受摧残的花朵醒来之后,怯生生的叫了声兄长,接着就有点害怕的看着杨承祖。似乎想不通,平日里和气温柔的大哥,怎么昨天晚上会那么凶,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任是自己怎么求饶,也不肯有丝毫的怜惜。

    “你……你为什么这么做?你知道,你有很多嫂子,我给不了你多少宠爱。就算进了门,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妾室,虽然衣食无忧,可又怎么比的上皇宫大内,锦衣玉食?更别说,你爹,你兄长,他们的前途,你都不要了?”

    “兄长说的这些,小妹都想过,我甚至想过,我的身子是你救回来的,你要我陪谁,我就陪谁。因为不管是陪谁,都是报恩人的恩情。等到杜夫人她们来教我时,我就知道,兄长是要我入宫。说实话,我甚至还暗自高兴过,高兴自己,终于可以成为娘娘了,当了娘娘,就可以帮兄长了。戏文里都是那么唱的,那些国舅都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也可以的。可是后来我发现做不到,我如果进了宫,不会帮到兄长,却只会害了恩人。”

    “害我?”

    “是啊,我每天晚上做梦梦里都是兄长,在梦里你是我的相公,就像昨天晚上一样……不过在梦里,你没有那么凶。我每次在梦里醒过来,喊的都是兄长的名字,如果我进了宫,伺候天家时,却喊出了兄长的名字……”

    “住口。”杨承祖一个激灵坐了起来,他也意识到问题太过严重,如果真发生了这种事,那自己有一百条命都是不够死。这种事能怪曹小婉?这显然不公平。怪自己?可是自己也并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说到底,只能说是造化弄人。

    曹小婉温顺的伺候他穿戴衣服,见她那强忍痛苦的模样,杨承祖又觉得心内不忍,过分苛责这个小姑娘就不公平了。他一把抱住曹小婉“婉儿妹子,我……我会对你负责。等到平倭的事有点眉目,我会给你个名分,八抬大轿抬你过门,保证你有面子。”

    曹小婉脸上露出甜甜的一笑“兄长肯对我负责,小妹心里就欢喜不尽了。我原本以为,你发现被我算计之后会给我一记耳光呢?看来小妹没有看错人,可我不能嫁给兄长啊,我把势都造出去了,如果兄长娶了我,那不最后还是惦记着我的身子?你这活圣人的身份,就毁了呢。再说我们兄妹名分已定,半个南京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义兄,哪有哥哥娶妹子做小的道理?”

    “毁就毁了,我又不在乎什么活圣人,什么柳下惠再世,这些东西我不在意。至于其他的名声……我再想办法。”

    “你不在意,我在意。你是我的良人,自然要是顶天立地的大圣人,大英雄,怎么能坏了名声。再说我知道兄长并不喜欢我,就算勉强你收了我做小,也不过是要我独守空房,那又有什么意思呢?”曹小婉的小手,在杨承祖脸上轻轻抚摩,目光里充满了依恋与崇敬。

    “我已经决定了,你走以后,我会找一个机会自尽。然后留下遗书,上面会说明是当初被谢老贼胁迫以身救父,被他污了身子,无颜苟活人间。万岁一定会很生气吧,到时候杀了他的满门,既保全了大哥的名声,也能出了我的心头之气。有了昨晚上的那场侍奉,我已经虽死无憾,至少我已经服侍过兄长,是你的妻子了。”

    “胡闹!你已经是我的女人,想的什么寻死?”杨承祖呵斥了一声,将她紧抱在怀里,这个瓷器般的女子,是那么柔弱,那么的无力,自己昨天晚上在药力作用下的肆意践踏,怕是已经把她折腾去了半条人命。见到这个小可怜在自己怀里说着自尽,纵使铁石心肠也化做了柔指绕。

    “婉儿,你不要做傻事,你的事我会想办法,谢家的人命我要定了,但是不需要你拿命来换。我……我也不会对你不闻不问,会对你好就是了。”

    由于两人抱在一起,杨承祖并没发现,曹小婉此时在他怀里,布满泪水的脸上,露出了个小狐狸般的笑容。大哥,不管你再怎么聪明,这次终于还是被我吃定了,看来杜姐姐说的是对的,你对于女人,是狠不起来的。

    “我……昨天晚上弄疼你了么?”既然这个美人送不出去,杨承祖反倒是有了些把玩一番这个美人的想法,曹小婉羞怯的摇摇头“你是我的良人,侍奉你是应该的,只要你高兴就好。”

    可是不等两人温存多久,房门外,响起几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接着就是曹主事求见的声音。杨承祖忙把被子一扯,将曹小婉整个罩在了被子里。等到开了房门,脸色也有些尴尬。原本自己是以恩公的身份过来,现在却搞成了这样,这未免有点不大好看。

    曹主事却压根没注意这些,而是小心的回禀着“王邦奇王千户求见恩公,说是有要事回禀,人就在客厅呢。”

    等到杨承祖随着父亲走了,曹小婉才从被子里钻出来,脸上已满是幸福的笑容。“我终于把自己的清白给了兄长,兄长会娶我,我可以嫁给恩公,不用去做娘娘了。兄长你这么聪明,没想过这次也一样中了我的计!”

    客厅内,南京锦衣千户王邦奇满脸兴奋的走来走去,见到杨承祖出来,他连忙三两步的过去磕头行参“长官,卑职幸不辱命,已经将大鱼钓上了,几时收网,全等您吩咐。”

    “你这次做的不错,一个大案保举是少不了的,不过……有些东西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

    “卑职明白,卑职是在醉红楼头牌柳娥眉的房里找到的长官。”

    “恩,你自己知道怎么说就好,会说话,有前途,本官看好你。”

    拍拍王邦奇的肩膀,推开房门,走到院中,见阳光明媚,金风送爽,却正是钓鱼的大好天气。一条鲨鱼正自摇头摆尾的冲过来,欢天喜地的咬向鱼钩,接下来,只看是钓客高明,还是鲨鱼力大,鹿死谁手,即可见分晓了。

第七百四十九章钓鲨(上)

    自南京而至杭州,如果是正常情况,乘坐的是内河平底漕船,海沧船这种尖底海船在内河行走不便,很容易就会搁浅。

    可是这次调用王命旗牌,固然是为了在浙江增加发言力,保证朝廷的权威,同时也需要给南京的百姓一个信心。让他们相信,朝廷是有信心决心,也有实力打胜这一战的。

    这三艘海沧船,实际就是朝廷的脸面,不管有多么不适用,也必须让老百姓看到,朝廷有大船,有大炮,海盗还是不如官军的。设非如此,又怎么让百姓可以放心的生活,就更别提稳定后方。

    这么一来,回去的时候也不能走内河,而是出海转一圈然后到宁波靠岸,再由宁波转船前往杭州。宿醉未醒的黄锦上了船依旧头重脚轻,走路不稳,大船被海浪推的一晃荡,他就忍不住冲到边上一阵呕吐。

    杨承祖倒是神完气足,显的从容不迫,手上拿了本兵书,装模做样的翻动。

    “黄公公,我是真不知道你晕船,否则就不带你出来钓鲨鱼了。你说要是让人看见你这副模样,咱们的架子就垮了,以后还有什么脸出来混啊。”

    黄锦的脸绷的紧紧的,似乎想说什么,可是最终还是飞也似的跑到一边,又去剧烈的呕吐。

    冷飞霜立于杨承祖背后,忍不住微微一笑,她自然知道黄锦为什么是这副德行。甚至于连杨承祖昨晚宿在哪里都知道。不过这事和自己没什么关系,没必要点破,那个小姑娘,其实也很可怜的,力之所及,她不介意帮她一把。

    与那些事对比,倒是即将发生的一切,让她周身充满了力气,手掌紧握住剑柄,周身的力气运至颠峰。脑海中闪现的是宁波的大火,鲜血,和虾仔及另外几个小孩子的尸体。

    一处无名的小岛上,几排茅草房,一个简易的码头,就形成了一个海盗的临时聚集地。整个东南沿海,无数无名小岛,都是这些海上男儿的中转站。不过今天这小岛上却比往日多了几分喧嚣,码头上停靠着四艘大船。船身上的火炮,如同鲨鱼的獠牙,在日光下反射出死亡的光芒。

    一面黑鲨大旗在岛上高高扯起,迎风招展。有识货的就能认出来,那四艘大型商船,就是黑鲨帮镇帮之宝:四大金刚。

    海盗们出来是打抢不是打战,向来追求的是速度和灵活,并不像水师一样追求船大,多以小舟为主。这四艘大船是黑鲨帮为了火并和打硬战准备的,都是经过改装后的武装商船,论体积和载重,比起朝廷的海沧船甚至还要略胜几分,如果在海盗水战之中,简直就是巨无霸。

    黑鲨帮靠着四大金刚,在海盗圈里搏个偌大名声,整个东海上,少有能和其颉颃的力量。像这种四大金刚齐出的场面,已经不多见。

    谢傲端坐在草房里,手中摇着黑鲨折扇,等待着手下的回报。

    “帮主,探子回报,那三条船,正在向我们这里行近,约莫有半个时辰的水路。”

    “好,让儿郎们做好准备,等船一到,就给咱们的人发出信号,告诉儿郎们,给我跳上去,见人就杀,一个不留。谁砍了杨承祖的脑袋,我赏一个二当家的位置给他坐!还有那些倭人,要他们准备好,先锋由他们当。”

    六十余名倭人,盘膝坐在另外几间草房内,身边放有清酒和饭团,但是很少有人食用。大多数人只是用擦刀布反复擦拭着手中的太刀,或是检查着手边的鸟铳。

    野外战阵上,剑豪也多用长枪,可是船战并不适合东洋二间枪发挥威力,太刀更利于交战。他们身上都披挂着胴丸,首领则穿着朱红大铠,紧闭双眼口内则一遍又一遍的默念着经文。

    虽然是外洋,不过这一段水路实际还是得算沿海岸线航行,也在大明控制区域内,通常情况下,这条航路还是属于绝对安全。三条海沧船有一百五十名水师官健护卫,即使遇到海盗也足以一战,不大可能发生什么风险。

    不过所谓的不大可能,在这个特殊的时代,往往就是一定发生的代名词。在另一个时空里,五十几个倭寇在东南流窜千里,还能在南京附近转悠一圈,从常理上一样不可能。乃至于倭寇可以火烧杭州雷峰塔,浙江三司及标营竟不能制,在现在看来也是难以想象。六十几名善战真倭,对付一百多名浙江水师官军,再加上内应相助,应是易如反掌。

    如果朝廷新派的镇守太监,连带视察军务的钦差被斩,王命旗牌被夺,朝廷固然谁面上无光,可是整个新军的建设也就会搁置起来。之前被否决的禁海提议,也有很大可能得以通过,至于将来朝廷的怒火由谁来承受,这其实也不是问题。海盗本来就是用来牺牲的,只要利益合适,随时可以丢出去。

    几条小船如同幽灵一般,远远的尾随着三艘海沧船,忽然,一艘朝廷的海沧船上忽然爆发出一声惊天巨响。这艘大船先是剧烈的晃动,接着就在瞬间瓦解,烈火熊熊燃烧,惨叫声此起彼伏。

    海面上,四大金刚与几十艘小舟杀出,向着另外两艘海沧船包夹而去,战鼓声声,海螺阵阵,海盗们如同闻到了血腥味道的鲨鱼,不顾一切的向着两条官船追击而去。

    官军方面似乎已经丧失了战斗力,就连逃跑都没什么力气,很快就被衔尾追上。担任先锋的真倭,有的抛出了勾索将海沧船勾住,有的等到船只接近后,一声尖啸就跳上甲板。

    谢家在水师有不少能用的棋子,不过这次所用的,却是除了谢遵之外,再无其他人知道的一步暗棋。这枚棋子从布下之后,始终没起用过,当时看,更像是一步随意手。

    以谢家的财势,区区一名水师中的伙头军,也没人想过他真能发挥什么作用。可是这次,这名伙头军恰好在杨承祖的坐舰上担任伙夫,这枚潜藏多年的暗棋,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在食物和清水里下毒,使官军失去战力,又将火药带到船上引爆。从这两艘船的逃跑速度看,官军应该都已经中了毒,海盗们要做的,只是收割人头。

    可当最后一名真倭怪叫着跳上甲板时,他们见到的,并不是中毒倒地,束手待毙的官军。而是一排排黑洞洞的枪口,大明官军已经排成前后数排,鸟铳上长长的的火绳燃烧,发出哧哧之声。

    刹那间枪声大做,弹发如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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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王侯介绍:
本是京剧演员,穿越至大明正德年间,成为一名世袭锦衣。江山变幻,荣衰谁主。喝一杯满殿香,且看那红尘俗景。嚼一块虎皮肉,且听那雨打浮萍。哼一曲临江仙,且随那风起云涌。呼一声大丈夫当如是,这才要独掌权衡。且看锦衣缇骑,股肱心腹,鲜衣怒马,绣春刀出…锦衣王侯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锦衣王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锦衣王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