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五章重遇至尊·天下无主(九)
“姐姐对不起我?”朱秀嫣晃动着小脑袋想了想,小巧玲珑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的表情“姐姐,你怎么会对不起我?在这个家里啊,母妃对我是很好的,还有姨妈对我也不错,不过呢,还是姐姐跟我最贴心。UU小说,www.uu234.com所以姐姐你啊,计算是怎么样,我都不会生气的,再说你也没有欺负我啊,相反还一直保护我,怎么叫对不起我?”
“你对杨……承祖的心思,我是知道的。可是我和他之间发生了许多事,这些事的发生,很多并不是出自姐的本意,只是当事情发生时,我已经无法控制了。只能顺其自然,让它按着自己的轨迹走下去,最后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和他……已经在一起了。”
“真的?姐姐是说,你和杨仪正,你们两个……啊啊,姐姐,你太坏了,居然做这样的事,还不先告诉我,果然是欺负人呢。”
原本朱秀嫦以为妹妹会大哭大闹,或是委屈的落泪哭泣,不再搭理自己。哪怕是朝自己发脾气吐口水,她也能够忍受,总之在这事上,是自己对不住妹妹。可是没想到,她的表情却是一种旁观者看热闹的感觉,并没有什么真正的心疼,这一下反倒让她感到无所适从。
朱秀嫣这时已经笑了起来,拉着朱秀嫦在床边坐下。“姐姐啊,我是很喜欢看杨仪正写的话本啊,也说过,我很喜欢他。可是呢,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的姐姐。不管我身边的任何东西,只要你喜欢,就只管拿去,何况他还不是我的呢。”
她甜甜的笑着,从自己的枕头下面,翻出了一本新出的精忠传。“像是这种话本,其实我是不喜欢看的,可是一想到是他写的,我就忍不住要拿一本,反复的看个没完。还喜欢把它放在胸口贴着,就感觉是和他在一起呢。可是这一切呢,就是我做的一个梦,我是知道的,像咱们这些生在王府之中的女人,婚姻大事是不能自己做主的。如果张嗣宗不是姐姐替我拦下,我现在说不定就已经守了望门寡呢,是姐姐救了我,我又怎么会怪姐姐呢。”
“当初听说杨大哥在安陆带了人去三关镇那救姐姐的时候,这府里是有一些议论的,大家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话也很难听。我的奴婢还为这个,和别的奴婢打过架呢。不过我不管别人怎么说,我是觉得很好呢,就好象那话本里的故事,就在我的身边发生了一样。易得无价宝,难遇有情郎,就像他写的那泰西奇情录里的故事一样,什么公主啊,王子啊,都是这样的。所以我当时就想,如果能跟着去就好了,就能亲自看着,杨大哥是怎么把你救出来的,那一定很好看。”
小姑娘双手托着腮,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想想啊,一个骑着白马,挥着宝刀的英雄,打败那些恶棍,把美丽善良的公主救出来。这是多好的事情啊,王子和公主,打败了恶魔之后,不就应该走在一起么?我其实一直在想,杨大哥一定是很喜欢你的,所以才会这么拼了命的去救你。既然他这么喜欢你,还为了你冒了这么大的风险,不就该在一起么?可是又一想到咱们的身份,就又有点为你担心。”
“现在听姐姐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终于你们两个在一起了。就像话本上写的一样,从此夫妻美满,家业兴旺,这是好事啊,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生姐姐的气。你看我,爱吃糖,难道就要嫁一个卖糖的货郎么?像是这些话本,我很喜欢,但是不一定要嫁给写话本的人啊。只要让我看着你们两个高兴的在一起,我就心满意足了,没有什么不高兴的。”
朱秀嫦心内感动,抱着妹妹的肩膀道:“好二妹,姐姐真的对不住你。姐知道,你是真的喜欢杨承祖,否则的话,不会化装成小太监去看他的伤势。可是最终还是姐姐抢了你的男人,你恨姐也是应该的。看着你这么通情达理,姐的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没关系的,只要姐姐能够高兴,我就什么都好了。再说将来我的仪宾,姐姐可以帮我把关啊,你帮我找一个像杨大哥一样好的男人做我的仪宾,那不就好了?”
两个美人抱在一起,朱秀嫣将头靠在姐姐的肩上,美丽的大眼睛内,布满了水雾。不过依旧尽量用平缓的语气道:“姐姐啊,一定要和杨大哥好好的在一起啊,如果有人说三道四,不要在意,谁要是欺负你,我帮你去和他们打架!对了,杨大哥呢?他现在在哪呢?”
承运殿大殿之上,两个人坐在那飞檐上,看着头顶的月亮。朱厚熜将手中的酒壶举了起来,摇晃着站起身来“当年读诗时,有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之说。可惜啊,我的年纪小时,家里不大让我饮酒,后来又是守丧,更不能动酒荤。第一次破酒戒,还是乱军围王府的时候,我怕万一撑不过去,就那么死了太冤了。就偷着喝了一次酒,还想着偷着找个宫女,试一试那书上说的东西,可后来终究是没那么大胆子。”
杨承祖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带着他坐了回去“你给我坐下,这房子有点高,你上来的时候都是爬梯子,一不留神再下去,那非摔坏了不可。现在你是这封国的藩主,不能出任何意外,所以给我老实待着。你确实是练过几天功夫,不过也不能大意,在这房上行走如飞,你还差的远呢。想要女人是吧?这好办,我回头带你去清楼一次,让你知道女人是怎么回事就完了。”
“清楼?我确实很想去,可是我知道,我是没这个希望的。这里是我的藩国,万一有人把我认出来,就一切全砸了。所以我只能控制我自己,就像控制自己其他的事一样,这方面也得控制。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上房顶么,因为只有在这,我才可以做一下我自己,而不是必须去做一个世子。”
“怎么,我走这段时间,你跟纪善所的夫子闹了什么不愉快了?”
“没有啊,我在夫子们眼中,依旧是个最优秀的学生。老实、听话、从善如流,换句话说,就是没有主见,惟命是从。他们既然想要我做一个那样的人才会高兴,我就按他们所想,做一个那样的人,大家高兴,多好?偌大的王府里,也只有在自己人面前,我才可以做一个真正的我,而不用戴着面具活着。不过比起来,在母妃面前,我必须是个听话的儿子,在姐姐面前,我是个有担当的弟弟。也只有在大哥和陆炳面前,我才可以真正的放下一切,只做我。与陆炳对比起来,大哥你更近一层,因为,我们是一家人,对吧?”
第四百九十六章重遇至尊·天下无主(十)
月色并不怎么好,但也正因为月光黯淡,星星就显的格外的多。∈↗UU小说,www.uu234.com一道银河挂在天空,自云层之中,将银色光华洒向整个人间大地。夏夜的风中,包裹着零人分外惬意的凉爽,风吹房檐,串串铃铛奏响动人的音符。
在这美丽的夏夜里,安陆兴王府承运殿上,朱厚熜第一次承认了杨承祖是自己的一家人。以他的身份,这种话并不是随意说出,而是代表了一种认可,一种确定,未来的安陆藩王,在非正式的场合,已经认可了自己的姐姐和自己好友的这种关系。
恍惚间杨承祖差点以为朱秀嫦会突然出现,然后摸着自己和世子的头发,然后说着:大家一定要做好朋友哦。不过转瞬间,也就清醒过来,他颇有些惶恐的说道:“千岁,臣自知大罪,请千岁发落。”
“这又算什么大罪了?”朱厚熜毫不介意的坐了下来,将酒壶递了过去“一起喝吧。”
“乌景和是个混帐,这是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这件事。父王的心思都在追求长生,修炼大道上,对我虽然很好,不过见面的时候其实并不多。母妃对我很好,可是太盼望我成材,总是希望我成为纪善们口中的圣人,在母亲面前,不能做的事更多。真正与我亲厚的,是两个姐姐,尤其大姐。她有些男儿性子,包括我遇到一些麻烦事,她都会帮我出头,就像是一棵大树,为我遮蔽风雨。后来她成了亲,再后来我就知道了,她过的一点也不快乐。”
“虽然姐姐在我们面前,努力装的很高兴的样子,可即使是我,也能看的出,她的快乐和高兴,都是装出来,给我们看的。她不希望我们因为她的事难过伤心,就努力装做一切都很好的模样,可是这种事,是瞒不过人的。她喜欢的人不肯娶她,嫁的人,她不喜欢,到后来乌景和越发混帐,在安陆闹的很不成话。还来府里折腾过几次,不过父王总是说,这事里我家也有理亏的地方,所以就容让他几分吧。也就是这样,他在安陆越发嚣张,我们王府的脸,都快被他丢光了。现在他死了,阿姐还没能解脱,帝王之家的女眷,不可能改嫁。我原本以为,阿姐就会这么孤苦一生,努力的活下去,再努力着装成若无其事给我们看。”
“她做生意,经营铺子,管理田庄。一方面是她真的不放心那些下人,另一方面,也是她要给自己找点事做。母妃就说过,如果不让她做那些事,她就真的会寂寞到死。现在,她终于可以不寂寞了,我很高兴的,不过你一定要对姐姐好一点,如果你让大姐伤心的话,孤也不会放过你的。”
“臣遵旨。”
两人确定了这种关系,彼此的距离就拉近了不少,从朋友的基础上,又演变成了亲戚,很多话,就更方便说出来。
朱厚熜道:“听说万岁要把你调回他的身边做事?我是不会放人的,会尽我最大的力量留住你,不管成功或者失败,我总要试一试。其实从我当藩王开始,也没真的做过什么事,就拿这事,做个开始吧。”
“你想做事,这是好事,不过你年纪还轻,能做的事不知道有多少,也不必急于这一时。”杨承祖宽慰道:“万岁调我的事,我已经给拖延下来了。接着呢,就是南昌的战事,而比战事更重要的,是战后的利益分配还有我之前说过的,整个东南官场的重新洗牌。即使是天子,面对这么多要事时,也没有精力再考虑我,所以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到了一切都结束的时候,说不定事情又出了一些别的转机。”
“但愿如此吧,杨大哥觉得,这南昌的战事,将会是用什么方式收场?几位纪善们上次算错了战局,觉得没面子。最近很是搜罗了塘报,又从前线打探消息,说朝廷大军如何集结,如何准备,城内又有多少人叛逃。想来,应该很快就能结束了。”
“他们说的差不多,其实这样就对了,他们不缺乏才干,只是缺乏一些务实的态度。像这样去仔细调查,深入研究,从实际角度考虑,而不是从什么道的角度考虑,不是很容易就能看到结局么?宁藩已经完了,现在之所以还没动手,不过是在谈价格。南昌能支撑多久,不取决于其储备了多少物资,也不取决于其城防修的如何,只取决于大家什么时候谈好价码。本地人要多少,朝廷出多少,以及朝廷内部的战功如何调剂,让谁得功,让谁不得功。这些都谈好了,南昌就可以攻克了。”
朱厚熜道:“这些我也明白,不过有一个问题,我没法问,问了他们也不会告诉我答案,只有从大哥这里,可以问到个真心话。万岁会怎么对待宁藩?当初安化王之乱,就是送到京里斩了首,宁藩是不是也要押到京里处斩?听说他当初素有贤王之名,与朝中文武多有往来,会不会有人为他说项?纪善们说起此事时,也觉得,大概他的官司会审理很长时间,说不定还会有什么其他的变数。”
“不大可能了,宁藩跟安化王不同,他的问题就在于认识的文武太多,知道的事情也太多了。如果让他到京里,随便的乱说一通,不知道有多少忠臣清官的名声受损,为了大家的名誉,他注定是要死在南方的。其实不止是他,包括他的子嗣后代,也多半是活不了,免得将来还有人把这些说出来。宁藩这一支,怕是要除国了。”
“除国么?大概吧,他闹的实在是太大了一些,早该想到,是今天这个结果了。幸亏我身边有你这样的能人在,否则的话,当日王府失守,我的封国也就没了。”
“那你就更该好好读书,才不辜负我保住你的封国,将来做一个贤王,让百姓景仰,士人称道,就像蜀王那样,该有多好?”
朱厚熜摇摇头“我曾经确实想要做一个贤王来着,不过认识大哥以后,我就不想了。我看大哥写的精忠传,大家都喜欢里面的岳飞,我却想着,我要做的话,就做里面的皇帝。任你是精忠大帅,还是大鹏转世,想杀就杀了。手握生杀大权,乾纲独断,才不枉走上这一遭啊。所以我现在真正想做的,是一个真正的自己,而不是什么贤王。不知道那位宁王当初举兵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想过,他终于可以做自己了。”
第四百九十七章重遇至尊·天下无主(十一)
“没可能的。UU小说,www.uu234.com宁王起兵前后,他都过的不自在。起兵前,他要担心被人看出破绽,起兵后他要维持一个贤王形象,让人觉得他是上天降下的圣人,就更要谨慎。就是连一举一动,喜怒哀乐,都不是发自内心,你觉得他有可能做自己么?说真的,人生在世,能做自己的,又能有几人?”
“是啊,那些夫子们希望我做贤王,娘希望我做个好孩子,长大以后像父王一样宅心仁厚,心系苍生;陶神仙则希望我修心养性,把那些俗务都放下,每天练练气功,打坐,吃丹药;亲戚们则希望我不再管事,最好把家里的大权让出来,由亲戚们处置那些地产和铺面。大家每个人都对我有一个要求,却没人关心过,我自己的想法究竟是什么。或许在大家看来,这里面最不重要的,就是我自己的想法了。”
“整个大明,能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本就没几个。我如果是个忠臣,这个时候应该跪在地上苦谏,让你按着那些纪善们的教导去做,去当一个真正的圣明之主。如果由着你的性子,帮着你做事,那便是书上说的佞幸。”
“佞幸么?”朱厚熜盯着杨承祖“那大哥你是愿意做一个王府的忠臣,还是愿意做一个佞幸?”
“从做臣的角度上,大家都想做忠的,不但不吃什么亏,将来还能落个好名声。就算得罪了君上而受到刑罚,还有一堆同僚帮衬,实际也未必真的就能吃什么大亏。可是正如你所说,我们是一家人,我不帮你,又能帮谁呢?你想做什么,就只管放手去做,我来帮你。”
朱厚熜一阵爽朗的大笑,又坐了回去。“不容易啊,我曾经就类似的问题问过陆炳,他从小跟我玩到大的,但是他也是说,希望我做一个圣主,不能任性。当然,我知道他也是好意,我们是兄弟么,他当然不希望我变坏了。大哥,却最信任我,不怕我变坏,这个人情,我记下了。”
他将酒壶里的酒又灌了一大口,用袖子擦着酒浆“我现在觉得,还是这样活着最舒服,我快迷上这种感觉了,自由自在,不受束缚。什么规矩,什么礼法,都可以让它去见鬼了。可是只要我一走下这房顶,那些东西还会套在我的身上,依旧不能自由。”
“天下人没有规矩束缚着,是会出事的。”杨承祖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呢,你不能恨规矩,只是要努力去做一个不被规矩束缚的人就好了。这东西就好象是枷锁,你不能说枷锁是坏东西,没了它,衙门怎么办?只是我们谁也不想戴枷锁,所以就要努力啊,努力到可以逃离枷锁,就算是成功了。求神修长生,非大机缘者不能成功,要想逃离束缚,也不容易。你既然是一个想求长生之道的,就干脆把这个也当做一个目标,一起追求好了。”
“大哥说的对,早晚有一天,我要做一个用规矩束缚别人的,而自己不受束缚的人。不过要做到那一步,离不开你帮我。就像大姐这次中暗算一样,身份地位,终究不如得力的人管用。我身边的人,太少了。”
“少?我看一点也不少,王府如今得万岁恩准,仪卫兵额增加到两千。如果再算上秀嫦手下的护卫,那就差不多将近三千人了。还有安陆的巡检司甚至安陆卫,这些人都会为你所用,你的人怎么会少?只要你会用人,懂的用人,你身边的人不会少的。毕竟你掌握着权柄,而想要权柄的人,总是多的,像我这种人,其实反倒算不了什么。文不成武不就,没什么用,比我有本事的人,天下不知道有多少,等将来你就知道了。”
“于我而言,就是再有本事的人,也比不上大哥。”朱厚熜一字一顿的说道,忽然他看着杨承祖,笑了一笑“大哥,既然你和我的姐姐走在了一起,又想要如何面对孙家?再过半个月,就是雪娘姐的生日了。到时候,如果孙家提亲,你该当如何是好?”
孙家……杨承祖想到这个问题,也有点头疼,他不想与孙交的关系闹僵,可是更不想承担这门婚姻。想要找一个两全的办法,显然是有点困难。自己走了这一趟,想来消息肯定已经走漏了,孙家不可能不听到风声,如果他们因此认为自己是个无行浪子,把这婚事放弃了,其实是最好不过。但如果他们选的是另一条路,直接提媒逼婚,就确实很麻烦。
朱厚熜道:“大哥,其实你和我姐姐,注定是不会有名分的。就算你们两个在一起,也是偷偷摸摸的,见不了人,这一点咱们心里都有数。而一个男人,是不能没有正妻的,所以如果你想要娶雪娘姐,我……我不会怪你,我姐姐也不会怪你。”
“她啊。我是真的没想过娶她,大家似乎都觉得,我和她在一起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大概连她自己都这么想了。可是我真的是……从来没那么想过。我并不喜欢她,勉强在一起,也是不会有幸福的。说到底,无非是我看到了她的身体,可是这种事,她不说我不说,又有什么关系?当时的情形就是那么危急,如果因为我救人,就要我承担这么个包袱,那也忒说不过去了。”
“话不能这么说啊。”朱厚熜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在旁开解着“雪娘姐是我们安陆第一才女,也是第一美女,配杨大哥,我觉得也没什么不妥。孙家是仕宦之家,门第显赫,也不算辱没了你吧?与孙家联姻,于你日后的仕途,也大有好处来着。孙老发一发力,你提拔起来很快的。”
“她?第一美女?算了,审美观的问题,我不想做过多争辩,反正在我看来,你姐才是安陆第一美女,甚至湖广第一美女都行。至于孙小姐,或许才高八斗,孙家也确实是个高门大户,不过我真的是不想攀这门亲戚。再说我的前程仕途,是关系在王府身上,而不是孙家身上。不管我和孙家是否结成姻亲,于我的前程,都没什么关系。孙家的发力么,还是省省吧,用不起他们。”
“大哥你这是真心话,还是怕我为姐姐伤心?”
“如果你连这都听不出来,咱们这一年的相识,不就白费劲了?”
沉默片刻,朱厚熜忽然道:“大哥,那我要跟你说一件事,我喜欢雪娘姐姐,已经喜欢了几年。不过你是我的兄长,如果你要娶她,我什么都不会说。如果你真的不喜欢她,那我就要娶她了,你肯不肯帮我。”
第四百九十八章重遇至尊·天下无主(十二)
喜欢了几年?看着朱厚熜,杨承祖盘算着,他最早喜欢上孙雪娘时,大概是多大年纪。︽UU小说,www.uu234.com大明的男子在某些方面可能开窍的更早,尤其是世子,比起其他人来,就更多了一些接触女人的机会,所以对于女人更早的产生兴趣,也不是稀罕事。不过孙雪娘的年纪,比他大概要大个四到五岁,在这个时代,普遍认可男大女小,至于女大男小的模式,一般不为人所接受。难道这家伙,居然是个隐藏的姐控?
朱厚熜说了开头也就顺着说了下去,“那时候我还小,刚刚十岁,跟着姐姐后面乱跑。姐姐去参加诗会,我就也想去,后来才知道,姐姐当时是为了那位万嘉树。我当时不清楚,只是觉得这种盛会,我也该进去看一眼,就央求着姐姐。姐姐带着我去了,用的身份就是蒋大郎。”
一个十岁的孩子,在这种诗会里,其实注定是不受人待见的。再加上蒋家在安陆不算什么诗礼之家,并不为主流文人界所接受,蒋大郎兴冲冲的去了,接着就发现自己是个不受人欢迎的人。
寂寞的少年,漫无目的的乱转,就在这种情况下,他遇到了孙雪娘。那是他与她的第一次相见,孙雪娘这些女眷,也是过来参加诗会的,她们自己有自己待的地方,与那些男子有一定的距离。
当她看到这个瘦弱的小男孩那么落寞的乱逛时,就主动拉着他坐到了自己这边,并且像照顾小弟一样的照顾他。那次诗会里,留给朱厚熜最温暖回忆的,就是雪娘的款待与温柔言语。
在眼下人的看法里,雪娘本来就算是比较顺眼的女人,再加上她的知识积累,更有一种知性美。自从那次相会之后,朱厚熜的心里,就走进了这个女人,并且难以忘怀。王府世子议婚很早,当他把这番遭遇说给父亲之后,兴王就曾经想过为他说媒。
兴王与孙交的私交不错,两人算是诗文上的好友,想着以这种交情,定一件儿女亲事应该不为难,于是就在一个场合把这事提了出来,接着就碰了壁。孙交以女儿年幼,不知礼数等借口推脱了婚事,让兴王无功而返,朱厚熜的念头就落了空。
但是他并没有因此而放弃对雪娘的惦念,反倒是找机会又看了她几次,心里对于她的爱恋却更加深了。不过作为一个体面人家,既然提亲被拒绝了,就不好旧话重提。两人的缘分,几乎可以确定断了,他也只能把这份爱恋压在心里,不敢对任何人说,直到今天才算是放开了怀抱。
他诉说着自己的相思,诉说着自己的惦念和牵挂,说到最后,就说起了恶虎庄。“我听到这事的时候,就想着,若是我当时也在场,会不会像大哥那样。提着刀,摸上门去,将那些歹徒杀个干净,把雪娘姐救出来。但是后来想了想,就知道这不可能,即使我当时在场,即使我的身体像大哥一样强壮,也不可能有机会提着刀去救人的。所以我就说,雪娘姐如果跟了大哥,我是没什么话说的,因为你确实比我强。也只有你这样的英雄,才配的上雪娘姐这样的美人。”
杨承祖想了想孙雪娘的模样,尤其想到她那一身雪白肌肤,接着,又在脑海里,把这个形象上画了个红叉。他笑了笑“那你不介意?我必须承认,我看到过……”
“那算的了什么?事急从权么。再说大哥你写的那话本我也是看的,女人即使真的失了节,也未必就一定要死,更别说她并没有失节。你们之间的遭遇,都是上天注定的,如果大哥你能帮我追到她,这些事我根本就不在乎。”
“千岁,其他的事臣都可以帮你,但是这件事上,我必须要说一句。自己的女人,只能自己追,指望别人,是不太现实的。不过呢,我可以帮你想一想,比如孙家为什么不同意老千岁的提亲。”
“哦?这是为了什么?”朱厚熜对这事一直耿耿于怀,始终认为是自己不够优秀,才让孙交看不上自己。不过杨承祖的看法却与他相反“这事跟你没关系,或者说,你的优秀与否,孙交并不在意。他之所以拒绝这门亲事,不过是因为你是兴王世子。与你家结了亲,他就是皇亲的一分子,仪宾也要避嫌辞官,他把女儿嫁到王府,自己如果想要起复原官,就不容易了。如果有人保荐,这门姻亲,立刻就会成为一个障碍。”
“孙世伯,他是想着?”
“起复原官,再入朝堂,这没什么奇怪的。他拒绝这门姻亲,一来是可以减少麻烦,二来么,还可以落一个好名声。换句话说,他的选择与万同一样,借着拒绝你的提亲,来给自己刷个名声。”
“那雪娘姐的事,是不是就注定没希望了。”
“也不尽然,至少我们现在可以做一件事,那就是保证孙小姐不嫁给别人。只要她不定亲,你就还有希望。不过怎么把希望变成现实,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这种事我如果帮忙的话,只会越帮越糟糕。”
“大哥你说的,我明白了。”朱厚熜哈哈一笑,随手把酒壶从承运殿上扔了下去“如果自己的女人要别人帮着追,那就太丢人了。我想要不受束缚的活着,想要做一个自由自在的人,这些目标,哪个都不是容易实现的。与这些比起来,追到雪娘姐,又算的了什么。我就把这个目标和其他的目标,一起实现了算了。”
顺着梯子,两人下了房顶,等到即将分别时,朱厚熜忽然道:“大哥,我的目标其实还要加一个。江彬、张氏,这两帮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有朝一日,我要他们全都变成死人。这个目标,你敢不敢帮我。”
“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所以谈不到谁帮谁。这是他们欠咱的,自然一定要找机会找他们讨回来了。不过要做到这一步,之前要做的,就是让他们以为,我们已经忘了这一切,否则,就没机会了。”
两只手空中相击在一处,声音响亮。
第四百九十九章重遇至尊·天下无主(十三)
就在这个夜晚里,年轻的世子与杨承祖击掌为盟,定下了要向天子的宠臣以及太后家族挑战的誓言,如果这个消息走漏出去,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风波来。于此时而言,朱厚熜只是将这个目标当做了一个梦想,与娶雪娘为妻一样,都是他酒后情绪激动之下,为自己定下的一个遥不可及的目标,并不认为真的能做到。
如果是对母亲或是袁宗皋等人说出来,多半是要被训斥的。对于肯陪着他一起发疯的杨承祖,他从心里十分感激,两人经过这一击掌,已经算的上真正的至交。
在同样的夜里,离安陆千里之外的一片群山之中,一场追击与杀戮,逃亡与搏命的戏码正在上演。曾经领袖江南武林,俨然江南武林魁首的龙剑飞,此时如同丧家之犬,正在没命的奔逃着。
连日苦战,这位江南武林中顶尖的强者已然油尽灯枯,那些追击者的武功和名声都不远不及他,可是现在他只能拼命的逃亡,连回身一战的勇气都没有。江湖人不过是大人物手上的抹布,用过之后就会被丢掉,这些东西他早就明白,可是他一直认为,自己的武功和身份,与那些人不一样。直到现在他才清楚,在真正的大人物面前,自己不过是个高级抹布而已,到了该扔的时候,也不会有任何犹豫。
逃亡,拼命的逃亡,风吹树叶声,树枝折断声,乃至于小兽跳跃的声音,都能令这位昔日叱咤风云的武林大豪心胆皆碎。接连不断的奔逃与战斗,让他身心俱疲,即便是追杀者的声望武功皆不及他,却已经让他只能亡命狂奔,不敢回身逆战。
当日他侥幸从三关镇里突围而走,身边也收拢了一些江湖豪客,又带着这些人找到寿宁侯那里,想要一个承诺或者叫交代。这一战的失败,责任并不在他龙某人身上,而他付出的代价太大,光是各门派里找他要抚恤的人,就能让他家财耗尽。再说袭杀一位郡主,这种事如果没有强人出头,就是官府的追捕,也不是他能应付的了的。不过他既然是为寿宁侯效力,对方理应为他抹平首尾。
没想到,在寿宁侯那里得到的并非赔偿或是抚恤,就连场面上的勉励都没有。伏击,围攻,无穷无尽的杀局。直到那时,他才明白过来,自己已经成了寿宁侯的弃子,或者说,寿宁侯在袭杀失败后,准备向兴王府示好,自己的人头,无疑是一个很好的礼物。
连场撕杀,浴血突围,倚仗他一身高绝的武艺,在围攻中突围而走,然而天下之大,他却不知何处可去。得罪了天子的母舅,又得罪了一位亲藩宗室,现在的龙剑飞已经从江湖名侠变成了人人喊打的魔头。许多他犯下的或压根与他无关的罪责都加在了他的身上,不论绿林还是六扇门,都下了死力气展开追杀。
整个江南武林空出来的权力,未来江西的利益前景,都吸引了无数江湖好汉前仆后继,向着昔日江南武林的神话发起挑战。就算是曾经同甘共苦的同伴,也变的不再值得信任,现在追杀他的人里,有一多半都是与他从三关镇一路逃过。这些走投无路的江湖人,已经想到要拿龙剑飞的人头做个投名状,乞求一个赦免。
“龙大侠,你已经逃不掉了,何不成全了我等的富贵?将来我们年年给你烧纸上香!”几名江湖人忽然出现在他面前,手中兵器闪烁着寒光,一窝蜂般的冲了上来。
一掌击出,一名江湖人负伤呕血而退,可是其他人的兵器依旧毫不留情的落下,龙剑飞的身上也多了几处伤口。他心里有数,自己怕是快走到头了,连日的苦战之下,他的身体已经疲惫到了极限,颇有力不从心之感。
两柄钢刀贴面划过,刀锋的凛冽甚至让寒毛都倒竖起来,龙剑飞屈膝滑步,飞快的向前滑行,双掌猛的印在了这两名刀客的小腹之上。神掌镇江南,掌力之强绝非等闲,一击之下,令那两名刀手的单刀出手,人已经因为疼疼痉挛而蜷缩起来。而龙剑飞抓住一个人的身体为盾牌,向前猛扑,陷入乱战之内,一时间,不知多少刀剑劈在了那具肉盾牌身上。
眼前发黑,气血翻腾,体力枯竭带来的恶果,这个时候显示出来。龙剑飞前冲的势头一滞,随后就有兵器落在他的背上、肩上,他步伐踉跄着抢出几步,拼命抱住一个敌手,不让他继续出手,自己的掌砸在了敌人的身上,而也有东西打在了自己的头上。
两耳轰鸣,身子渐渐发软……没想到,最终是死在一群无名鼠辈的手里。早知如此,还不如死在三关镇,那里好歹还可以算做一个英雄。
“住手!”一个好听的声音响起,不知几时,一群身穿白袍的汉子忽然出现在了树林之内,胸前的莲花图案格外醒目。为首之人,一身雪白仙裳,宛如天女临凡俯看世人。
白莲教!
这些追杀者马上就判断出对方的身份,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还有人抱了抱拳,似乎想要说一些场面话。但那女子却已经挥手道:“全部杀了吧。”
龙剑飞当初领袖江南武林,作为白道魁首与白莲教的仇结的也不小,他勉强保持着清醒,嘶哑着嗓子问道:“为……为什么救我?”
那女子就如同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在拯救个迷途的羔羊,轻笑道:“因为我知道,你是个心有不甘之人。龙剑飞龙大侠,你是一代英雄,他日不管是敌是友,也不该死在这种人手里。跟我走吧,我要去做一件大事,你可以选择帮我,也可以选择跟我作对,这是你的权力。我只给你一个机会,至于怎么选,是你的事。不论你怎么选,我都不会怪你,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养好伤,恢复精神,让那个神掌震江南快点回来。”
“大事?什么大事?”
“屠龙。”留下了这句话之后,那女子不再搭理龙剑飞,继续带头向前走去,有几条大汉抬起龙剑飞,跟在后面,月光下,只留下了一地死尸。一柄涂满猛毒的
匕首,即将朝着这庞大帝国,捅出致命的一击。
第五百章重遇至尊·天下无主(十四)
秋风送爽,将夏日的酷暑与闷热,驱逐出安陆,安陆送走了铁万同,迎来了泥老孔。UU小说,www.uu234.com孔璋行事与万同完全不同,待人很是和气,衙门也是出了名的门好进脸好看,但是事却变的异常难办。
他会耐心听取每一个鸣冤人的冤枉,并且表示出充分的同情,让人觉得这真是一位心系百姓的民之父母,只是很快大家就发现,他的同情仅限于同情,至于说到具体的解决,就遥遥无期。
相反,倒是有些胆大的百姓把事情禀报到王府,运气足够好或是门路足够硬的话,问题倒是很快能得到解决。王府不但自己的权柄大,其府中的杨承祖杨仪正与当地士绅颇有往来,解决自己的问题也十分方便。渐渐的,百姓们已经开始习惯有冤诉于王府,而不找衙门,孔璋的日子也就清闲起来。
在这种默契下,王府的权威得以确立,安陆开始真正的像是一个亲藩的封国。至少在今年的秋收时分,没人会拖欠王府的租赋,衙门也不会继续克扣王府应得的钱粮。
杨家的女人里,李玉娥、郝青青各生了一个女儿,反倒是身份最尴尬的苗秀姑,为杨家生了一个儿子。这个庶长子的诞生让柳氏心内欢喜,对于苗氏来说,心里也渐渐有了几分安稳。
能生儿子的侧室和生不出儿子的侧室,永远是不同的,即使自己的身份尴尬,但有这个儿子撑腰,将来大妇想要把自己赶走,也就没那么容易。
杨承祖与朱秀嫦的关系,确实在安陆引起了一些议论,但是影响范围都有限的很,并没有造成什么巨大的影响。究其原因,主要是大事太多,像这种事,已经不大容易吸引眼球。
朝廷对于南昌的进攻果然如同杨承祖分析的那样,摧枯拉朽,一鼓即破。不管是坚固的城防,还是那些犀利的火器,都仿佛被仙术夺去了力量,全无作用,就被官军顺利夺取。
只有在王府攻防战的时候,稍微有了一些阻碍,能够防守王府的,都是宁王最心腹的近卫,反水的风潮并没能影响他们。不过在大势面前,他们的顽强,也不过是让王府的失守多拖延了两天而已。宁王在王府即将攻破时,举火自尽,满门皆亡,宁藩一脉就此而除。至于那场火到底是宁王所放,还是其他人所为,已经无从考察,只能随风而去。
在这场叛乱被平息之后,从宁王府中搜查出了一大堆信件,据说是朝廷文武大员以及江南名门望族与宁王往来的书信。乃至于顺德军占据上风时,几省大员向宁王秘密输诚的证据也包含在其中,如果朝廷按图索骥,通过书信制裁的话,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丢到乌纱,又有多少人会丢掉首级。
正德天子在见到那些文书之后,并没有去阅读,而是下令于公开场合焚烧,效法了一次曹孟德。这种举动让大家长出了一口气之后,少不得就要称颂一番天子圣明,大明有望。
但是私下里,另外有一种说法也在慢慢传开,天子烧掉的,只是那些书信里的一部分。真正要紧的书信,全都被天子留了起来,将来慢慢的跟人算帐。这种消息全无来由,却传的非常快,尤其在安陆的上层之中,这种谣言的扩散速度尤其快。
像是本地的士绅头目,他们虽然是站在朝廷一边,但是作为名门大族,想要做不倒翁,两头下注也是必然之举。大多数家族都在顺德军得势时,与对方进行过沟通,还有一些示好。这些示好的东西一旦被朝廷追究起来,那恐怕就是一场灭顶之灾。
在这些压力面前,一些私生活方面的事,已经没人有精力去关注了。不管是江西空出来的巨大利益空间,还是那些书信的最终去向,让各大家族都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般向江西、南京方面蜂拥而去,安陆的局面,没几个人关注。
长寿郡主府内,如仙与朱秀嫦对面而坐,一方棋盘上,黑白二子绞杀成了一团,二人棋力相若,不过如今的朱秀嫦精力不足,反倒是落了下风。一子落下,她摇头道:“这一局,估计又要输了。你下棋很厉害啊,像你这样的女人,心机都重,我有点不放心把孩子交给你了。你会不会欺负他啊?”
“我的心机当然重了,如果你想要缺心眼的,我家里有现成的,下次我让郝青青那女匪过来。那是个缺心眼的,刚生完孩子就在院子里耍大刀,还说等她闺女长大了,就教她练拳练刀,到时候打的几个姐妹兄弟满地爬呢。换这样的人给你孩子当娘,你能放心么?”
原本朱秀嫦与杨承祖的往来中,有意的避免出现怀胎这一情形,可是经过三关镇之战,又见到杨家四个女眷诞生后代,朱秀嫦却做出一个异常大胆的决定:也要为杨承祖生一个孩子。
她与杨承祖的事,只是因为现在有许多要紧的事影响,才没在安陆闹出什么大风波来。但这并不等于说,他们的关系能为人所认可,郡主不可能再嫁,杨承祖不可能去做仪宾,这两人的关系终究是见不了人,事实上,就连王妃那边也都蒙在鼓里。寡妇生子这种事,想想也知道,终究是做不得的。
是以她怀孕之后,最需要的,就是找个人顶缸。杨家女眷里,如仙是确实生不出孩子的,也就是最佳的人选,自从朱秀嫦如愿以偿怀孕之后,如仙就也对外宣称有孕,只等到生产的时候,把孩子算到她名下就是了。
也就是因为这种关系,两个本来不会产生交集的女人之间,也就开始了来往,之后就成了朋友。与人交朋友,本就是如仙的职业技能,再者两人在某些方面,有着惊人的默契,也确实投机,再加上未出世的孩子为纽带,来往的也就越发频繁。
像是这种小小的斗口,几乎成了朱秀嫦娱兴节目的一部分。
“你家那个女匪其实挺有意思的,前些日子她在王府舞了一通刀,母妃还夸她呢。她要不是那坏东西的女人啊,母妃真想把她宣进王府里,做个护卫来着。说她心眼实在,是个好相与的,倒是你该提防那个生出儿子的,和将来的大妇。”
如仙道:“算了,那个大妇还不知道在哪,不去想她。咱家那位呢?往常这时候,他不是该在这伺候着,给咱们捶肩揉腿,再唱几个小曲,说是什么胎教么?人到哪去了?”
朱秀嫦没好气道:“别提他了,在绮香馆苏若兮那,说是来了个要紧人物,不过不知道什么要紧人物,非要在那等地方见面,难道我的郡主府,就不能见面么?等他回来的时候,我再收拾他。”
第五百零一章重遇至尊·天下无主(十五)
绮香馆这个时间,还是姑娘们休息的时候,留宿的客人走了,纳客的时间没到,清净的很。UU小说,www.uu234.com如果不是杨承祖的面子大,出手也阔绰,苏若兮这样的头牌,在眼下根本不会出来接待。
不过这不代表两人将要发生什么或是已经发生了什么,事实上苏若兮连门都没进去,只是上了香茶果品后,就被赶出了房间。想着与杨承祖见面的那人年纪不大,眉清目秀的模样,她不禁恶毒的想到:这莫非是杨仪正私下相好的小厮?不过就算是这等关系,也只在家里就好,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像她这种见惯了大场面的,也知道这时候绝对不能过去窥探,只是在心里不停的揣测着两者间的关系,自不清楚,就在她的房间内,现在两人所说的,又是何等惊天大事。
改扮做男人装束的如画显然是经过了长途跋涉,面色憔悴的很,拿起茶水毫无风度的灌了几口,又吞了两块点心进去,丝毫不像是能伺候在刘娘娘身边的亲信宫人。
“如画,我知道你心里很急,不过我要说的是,不管多急,你都要稳当一点,慢慢说。”杨承祖神色镇定的安慰着,又随手倒上了一碗茶。“宫里来的人,什么时候都不能乱了风度,否则就什么都做不成了。你该不会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吧,随从呢?”
“他们……他们都安置在客栈里,放心,他们都是娘娘的亲信,不会出问题的。”如画在杨承祖的安抚下,渐渐恢复了正常,思绪和神智都从混乱的情绪中得到了调节,一把捉住杨承祖的手道:“杨将军,你必须要帮帮娘娘。娘娘帮了你这么多次,现在是你报答她恩情的时候了,跟我走,咱们去南京。”
杨承祖笑了笑,他并不介意被一个大姑娘捉住手,这对他又没什么损失,只是用另一只手在如画的额角上轻轻弹了一下“当心,被我的女人看见,保证打你一顿。不就是去南京么,这是小事,但是你得告诉我,去南京做什么,娘娘又遇到了什么问题,我才能心里有数。”
如画脸一红,这才放开了杨承祖的手,赧笑道:“对不起,我是心里太急了,所以有些慌张,将军莫怪。只是这次的事情实在太大了,事关娘娘安危,万万耽误不得。奴婢自南京星夜兼程,累死了数匹好马,见到将军之后难免有点激动。我跟你说,现在局势危急万分,稍不留神,你和娘娘都会粉身碎骨,你不光是救娘娘也是救自己。”
她像个小贼似的,朝门首张望了几眼,蹑手蹑脚的摸到门边,猛的一把拉开了门。见外面没人,又左右看看,这才反手把门带上。
“放心吧,绮香馆这里安全的很,大家没人会想到,有人在这里说要紧事。再说这是头牌的房间,也不是谁想接近就能接近的,你只管放心说就是。”
如画轻手轻脚的走到杨承祖身边,将头贴在他的耳边,以极低的声音道:“天家巡幸淮安,于清江浦不幸落水,情况堪忧。现在人秘密送回了南京调治,但是药石枉效,人看上去很是凶险。随驾大学士梁储,力谏万岁回京,娘娘担心万岁有闪失,可又孤掌难鸣,所以请将军前往南京,为娘娘撑腰!将军与娘娘荣损与共,现在正是尽忠之时,不可自误。”
在战胜了宁王之后,虽然有群臣催驾,但是正德天子并没有立即返京,而是继续于江南巡幸。又闹出了如检阅秦淮以及天子卖鱼之类的荒唐事,把整个大明东南闹的鸡犬不宁。只是在扬州被扬州知府伤了面子,而对方又因为有盐商和士绅联合起来保护,并没有因为触怒天子被杀,只是被锁着走了一段路,就又放了回去,连官职都没革掉。
闹了这么一回事之后,正德天子似乎也觉得无趣,自扬州返驾南京,又开始巡视漕运,然后就在清江浦闹了这一出。正德长于北地,虽然能骑善射,亦有武艺在身,但并不习水性。入水之后,人就发了病,据郎中判断,是江水进入了肺部,情况并不容乐观。
依眼下的医疗条件,肺部呛水是没什么好办法的,最终能否痊愈,只能靠天意,可是从正德的身体看,天意似乎并没有眷顾他。跟随正德南下的大学士梁储以及南京六部文武,全都催促天子北上返京,以免延误了病情。
其实京师的郎中未必就比南京好到哪去,以正德目前的身体状况,舟车劳顿之下,人怕是就真的抢不回来。刘良女懂医术,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坚决不允。
可是在与六部堂官的对抗中,无疑她是弱势的一方。即便是宫中的后妃,也不具备与外朝对抗的能力,她一个连诰封都没有的女人,所靠的无非天子宠幸,而今天子不能视事,她的权威就降的极低,根本就招架不住。
与她一条战线的江彬,倒是也反对天子北返,不管他和刘良女有多大的矛盾,但是大家全都是依附于天子而发达。一旦正德有失,江彬的一切也都保不住,所以在护卫正德的问题上,双方目标一致,他也是刘良女目前唯一可靠的盟友。
不过武臣在这种问题上,明显弱势于文官,除非他真的拉下脸来,发动外四家军用兵谏的方式留驾。可如果他真的如此,也等于是自掘坟墓,将来不管正德是否痊愈,他都必死无疑。在不动用武力,单纯口头讲道理的场合,江彬的作用也有限的很,不过几轮交锋就溃不成军,无力抵挡。
现在天子的状态是时而明白时而糊涂,一天里有大半天在昏睡中度过,江彬发了疯似的从民间搜集偏方、名贵药材以及那些在民间极有名望的名医,可是这些方子也好还是药材也罢,在得到御医认可前,是不可能进入天子口中的。至于那些费尽力气找来的郎中,就更别想接近天子。
刘良女彷徨无助之下,就想到了杨承祖,倒不是说杨承祖真的有能力把天子留下,而是女人在没办法的时候,就下意识的想要让男人帮自己想办法。至少杨承祖是个有主意的男人,也是个为了自己的女人可以不顾一切的男人。
她能让如画来找杨承祖进南京,就说明一件事:刘良女或者说依附于正德而存在的势力集团,已经走投无路了!
第五百零二章重遇至尊·天下无主(十六)
刘良女的威风虽大,实际乃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于朝中一无靠山二无奥援,更没有根基。○作为豹房的女人,她连名分二字都没有,其一切权柄威风都来自天子,一旦天子有了什么意外,刘良女也就一钱不值。
眼下她身处危难之中,往日的关系,她要么动不了,要么不敢动,除了身边的宫人太监中部分亲信外,几无可信任之人。
杨承祖于她来说,就是救命的稻草,不管这根稻草是否真的有用,她也会紧紧抓住,不会放手。如画作为刘良女的心腹宫女,与刘良女亦是主仆一体的关系,一旦主人倒台,她的日子也好过不到哪去。
她的见识与智慧比之刘良女大为不及,连主人都要倚靠这位杨将军,想必他是真有办法的,因此说完正德落水之事后,就紧紧抓住杨承祖的手道:“将军,这里的一切你都不要管,马上跟奴婢进南京。快马船只,奴婢都已经准备妥当了,至于调动手令,娘娘有办法补上,不用跟这边做交代,事不宜迟,立刻动身吧。”
杨承祖轻轻抽出了手,摇了摇头“如画,这南京,我是不会去的,你回去吧。现在娘娘身边不能缺了得用的心腹,你得待在她身边才行。万岁那边吃药,也离不开人伺候的。”
“你……你不跟我走?”如画没想到杨承祖拒绝的那么干脆,脸色一变,似乎想要发作,但很快又压了下去。她忽然发现,自己现在,是没什么本钱在这位仪正面前发作的,娘娘都要向他求援,自己不过是个宫人,又能把他怎么样呢?
作为刘良女的心腹,她同样掌握如何讨好男人的技巧,脸上的表情几乎是在瞬息间从愤怒就变成了可怜,一双杏眼内布满了波光,“将军,奴婢也知道,南京现在是龙潭虎穴,凶险万分。可是娘娘对将军不薄,将军也并非薄幸之人,何忍娘娘身处险地?再说娘娘帮了你这么多次,大家都知道你们是一条线上的,一旦娘娘有什么意外,将军又何以自处。只求将军跟奴走上这一遭,娘娘和奴婢都不忘将军恩德。自古来,功高莫过救驾,将军立此大功,他日万岁和娘娘必有厚报,将军何愁荣华富贵?便是……便是奴婢,也感念将军大恩大德。”
她一边说着,一边含情脉脉的扫了一眼杨承祖,轻轻低下头去“其实……其实奴婢在滑县初遇将军时,心里就有了将军的影子。只是自知身份卑贱,不敢向将军言明,只要将军愿意跟我去南京,沿途之上,奴婢愿意服侍将军,将来做你身边一名奴仆,也心甘情愿。”
她这份功夫虽然不及刘五儿,但配合她的妙龄以及不俗的姿色,依旧有着让人心潮澎湃的能力。她也知道,自己面对的这男人是个丰流成性的,甚至自己的主人都与他颇有些不清不楚,如果不是有天威赫赫,说不定两人已经发生了点什么。是以她有自信,凭自己的美色,应该能笼络住他。
如今自己背靠的大树已经开始枯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倒下来,在彻底倒塌前,找个新的靠山,也很重要呢。偷眼看看,这杨承祖生的相貌英俊身体强壮,加上前程远大,也是个可以依靠的主呢。
想到此,她脸红红的看了一眼身后那张描金木床,“将军,你现在如果感到身子乏累,奴婢服侍你躺下歇一歇可好?”
杨承祖笑着摇摇头,猛的伸出手去抓住如画的脸蛋,接着就朝左右使劲一拽,将她疼的大叫起来。“你对我用这招,还太嫩了一点。再说这时候也不对,气氛酝酿的也不足,功夫不到家,还是得练啊。要想练到颠倒众生的地步,你还差的远呢。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害怕,担心,不知所措。其实不光是你和娘娘,我想现在南京有许多人,都是类似的感受。万岁是什么,万岁是咱们头上的天,现在天有不测风云,作为下面的老百姓,担惊受怕,这不很正常么?你说的对,我们都是娘娘这条线上的人,一旦娘娘有了什么问题,大家都不会好过,这个道理我懂得。”
“那你就跟奴婢走,到了南京之后,我们就都安全了。”如画被他这一捏,又羞又气的将杨承祖的手打下来,又可怜巴巴的哀求道“娘娘很可怜的,那些大臣不给她面子,就知道催驾。娘娘说,现在她真的很怕,连晚上睡觉都在做噩梦,生怕出了其他变故。那个江彬就是个混球,召了他几次,他也想不出办法来,再后来,那些大臣就也找他的茬,江彬就连话都不敢说了。娘娘说,唯一有担当的,也就是你了,只要将军去了,娘娘就有了主心骨……”
“这次,是娘娘想错了。”杨承祖叹了口气“我何尝不想给娘娘帮忙?可问题是,我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啊。你替我跟娘娘说一下,我如果进了南京,局面不会变的更好,说不定,会变的更糟糕。论身份,我一个仪卫正,不可能与群臣当面争论,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江彬好歹是被大臣骂,我连被大臣骂的资格都没有,说不定人一到南京,就被捉起来了,反倒成了对付娘娘的一件武器,不就成了帮倒忙?”
“至于说办法,那也没有。我的脑子怎么比的上那些文官士人?他们是专门吃这碗饭的,要讲算计计算,胜我十倍,往日我最多是仗着有靠山,有大义,可以和一些人斗一斗。可是这次,大义和道理,都在别人一边,我手里什么都没有,就算想斗,也没有斗下去的本钱。所以就算是找智囊,我也不够资格。我与江彬有过节,与寿宁侯,也有过节,过节还都不小。现在呢,娘娘和他们还能算一条线上的,大家都是皇帝这边的,不管自己怎么斗,在这个问题上,是一致的。我如果去了,那两人就会对付我,娘娘难道不保我?这样一来,反倒是乱了自己的阵脚,比我不去就更糟糕了。”
如画听着频频点头,也觉得对方说的是道理,可是满怀的希望,就这么被扑灭了,又觉得前途渺茫,心情格外的沮丧。只好问道:“按你这么说,我们就没有办法了?”
“那倒也不是,你替我告诉娘娘,我给她出的主意,就是顺势而为,不可逆势而动,该来的让它来,该走的留不住。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顺势而为,顺水行舟,逆势而动的话,多半会粉身碎骨。”
第五百零三章重遇至尊·天下无主(十七)
“你让娘娘听那些奸臣的?万岁现在的身体,你让他舟车劳顿回京师?娘娘说,你一定有办法的,怎么却出这种主意啊?那要你去的话,和江彬又有什么区别?”
“是啊,我去了南京的话,也只有这种主意。△↗頂UU小说,www.uu234.com你听不懂没关系,只要娘娘听的懂就好了。我只说一句,难道万岁留在南京,身体就一定能大好么?万岁回了京师,真有了什么不测,娘娘至少身上无责。若是人在南京有了什么高低,这个责任就都归到了娘娘的身上。到时候那是什么后果,你们想过没有?江彬为什么不说话了?就因为他不敢担这个责任,而这个责任,同样不该由娘娘来担。所以不管万岁回到京师后,身体是会痊愈还是会恶化,都只能由那些大臣来承担,娘娘是不能多说一个字的。”
法不责众,即使正德真的回到京师就死,由于提出这个建议的文武太多,事后也不会被追责。可如果他是在南京出了意外,那么作为坚持留驾的罪魁祸首,肯定要承担所有责任,那局面就真的不堪设想。
如画倒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她也知道正德眼下的身体是何等孱弱,如此漫长的行程,这位天子的身体,还能顶的住?
“将军,你说的或许是道理,可是你不在南京,有些事是不知道的。那些该死的老倌,平日里就对娘娘颇有非议,不过是万岁压着,没让这些非议真的成了现实。如果万一万岁……娘娘该怎么办?”
“你听我说,娘娘前面,现在还有个江彬挡着,要论百官憎恨的对象,江彬怕是要排第一。再者,他手握兵权,更是不罪之罪,娘娘反倒是次要的。即便万岁真的有什么,也不会有人马上对付娘娘,可若是现在表现的太强硬,让娘娘成为百官的公敌,那就真不好说了。毕竟她头上,并没有一个诰封作为护身符。所以让她按我说的做,不要和群臣对着干,这件事里,不要承担任何责任。如果将来娘娘真的遇到什么凶险,杨某必不负娘娘昔日恩德。”
如画满面泪痕的离开,苏若兮正想趁机与杨承祖结交一番,却见他同样面色凝重的在后随行,就连话都没敢说。作为清楼花魁,这点眼色是有的,这两人多半是借用自己的地盘,在商量一件什么大事,而这件事怕是事关重大,而且前景似乎还不大妙?
如果能把这事探听明白,可能就是一笔巨大财富,不过若是一个搞不好,不明不白的死掉也有可能。苏若兮摇摇头,“看来我是没有这个命了。”回到房中,轻轻哼起了跟王府戏班子里的人学来的曲子“可怜负弩充前阵……”
回到王府,送租子的车队依旧是那么多,还有许多庄头提着各色的土特产,过来交纳孝敬。见杨承祖来了,都纷纷过来见礼,套着交情,赔着小心。王府的威仪已经树立起来,欠租闹佃的事,基本见不到了。等走进卿云门时,发现值卫的宦官,居然又是黄锦。
去岁的这个时候,两人在这里爆发了一场冲突,结局就是黄锦被打了一顿板子,又罚了跪。可后来才知道,他竟是世子身边的心腹人,看着世子长大,跟世子一起读书的心腹宦官。
位阶虽低,但素有权柄。能够将他打一顿给自己出气,已经算是给足了面子,后来两人的关系,也就这么不咸不淡的下去。内外有别,谁也犯不上巴结谁,但同样谁也犯不上害谁。
见他进门,黄锦已经见怪不怪,只问道:“仪正这是拜见世子,还是拜见娘娘?”
“给娘娘问安的,得空的话通报一声吧,另外有点事,需要面禀,这是规矩,你懂得。”
杨承祖担任仪正后,与蒋妃一起搞了个面禀规矩出来,即仪正与长史每天清晨向蒋氏问安,并请示一天的工作内容,到了太阳落山前,再来问安,汇报一天的工作。这种早请示、晚汇报的工作模式,保证了蒋妃可以随时掌握府里的动向,又由于是文武同时进行,也不大可能串通隐瞒。
除了这种例行汇报外,遇到特殊情况,还可以用这种直接拜见的方式,单独来面会蒋妃。这样的设置,让前院每一个人,随时都可能被密报检校,也就没人敢有丝毫的大意或怠惰。
蒋妃并不知道杨承祖与自己女儿的实际关系,她对于外面的事,知道的不多,有些人确实就杨承祖与朱秀嫦的事来说过什么,然后就都被她骂了回去。一向宽厚问候的蒋妃,破天荒的发怒,让所有人都感到震惊,也知道了这种事以后不能再提,否则的话,怕是连亲戚都没的做。
按蒋妃的想法,自己既然已经表示了拿杨承祖当儿子看,也就是点明了希望对方和秀嫦做姐弟,而他是个聪明人,应该懂得这里的分寸。更重要的是,她对自己的女儿有信心,相信秀嫦不至于做出什么伤风败俗之事,坏了王府门风。这些流言无非是别人中伤,信不得的。
只是最近朱秀嫦称自己染了时疫,而且还会传染,蒋妃就不敢再让她进府。万一传染给朱厚熜,那就麻烦太大,在她的心里,女儿不管多亲,终究是不如儿子重要的。再加上朱厚熜最近身体确实出了点小状况,她的全部心力就都放在儿子身体上,其他的事并不怎么上心,就连这面禀她也只是与杨承祖谈着朱厚熜的健康,直到从杨承祖嘴里听到那个消息。
“什么?天子落水,情况堪忧!”蒋妃难得的失态了一次,声音已经有些走调,紧张的四下张望着,好在他们两人相处时,照例房间里不留人,倒是不怕走漏风声。她一脸紧张道:“你……你这孩子,这种消息也是能乱传的么?若是被别人听到,说不定就说咱们兴王府心怀不轨,毁谤君父……”
“娘娘,这消息准的很,从刘娘娘那传来的。传信的人刚叫我打发走,她想叫我去南京的,我没去。我想用不了多久,咱们安陆的官场,也会听到这个消息。这个时候就是要比快了,咱们早一天得到消息,就可以早一天做准备,免得到时候乱了方寸,就不好了。”
“准备?这种事我看咱们还是当不知道的好一些。”
“娘娘,就算您想当不知道,泥老孔那也会派人来通知咱,到时候该准备的,怎么也是要准备,相信我,这种事宜早不宜迟。”
蒋妃沉吟片刻道:“那你说说,王府该如何准备,又准备些什么?让哀家心里有个数可好?”
第五百零四章重遇至尊·天下无主(十八)
大明藩王不授实职,不与四民通,即使是亲藩,在自己的封国里,也没有什么实际权柄。至于初设藩王时,所设计的那种以藩王守卫领土的想法,实际上已经彻底废弃,没人再提这些。
按蒋妃想来,即使孔璋那边把天子落水返京的消息传来,王府这边,也不会有什么事做。杨承祖的拳头轻轻在蒋妃的肩膀上捶打着,轻声道:“娘娘,臣以为,我们该准备的,总归是要准备的。倒不是说要备什么药材,或是请什么名医,那用不到。不过呢,那几台大戏得唱的更欢实一点,安陆的那些文人,也要发动起来,把舆论造起来。再准备好祭祀之物,等到万岁落水的消息传来后,也好及时为万岁祭天祈福。还有,咱们准备的那些庄头和状子,也该用上了,让他们到府里去哭,去闹,去告。”
“你……你是什么意思?”蒋妃一脸疑惑“你那精忠传的戏,想怎么演就怎么演,哀家是不管你的。只要别在王府里面演,其他都随你去。可是你安排人告王府,这是闹的哪一出?万一他们一挑头,下面有人跟着闹起来,那局面可就不好收拾了。”
“娘娘高瞻远瞩,卑职佩服。只要有人挑头去告我们,肯定就会有人跟着,不过娘娘您听我说,他们告又能怎么样呢?先别说府里的泥老孔,就是到了省里,也不会拿咱们怎么样。为了这种官司,惊动到朝廷里,可能么?而且万岁的身体如此,我想就算朝内的几位阁臣,也不会有心情顾的上咱们小小的安陆王府。”
“你说的这些哀家也明白,可是哀家想不通,就算他们告不倒咱,你让他们来告咱们王府,又图的是什么?你为了府里好,哀家是知道的……这边,你再使点劲。”王妃轻轻挪动了一下身子,瞥了杨承祖一眼,目光里充满了慈祥,并没有什么责怪的意思。
“你虽然是为了王府好,可是呢,手段上难免过激。就像那位祝庄头,现在心里还在记恨你,还托人到我这嚼过几次舌根子,甚至还拿你和长寿的事来做过文章。不过你放心,这种鬼话,哀家是不信的。你和长寿是好姐弟,对不对?怎么可能有其他的关系呢?哀家让人教训过他了,这种话,他是不敢再乱说了。可是有人一告王府的状,我敢说他肯定跳出来摇旗呐喊,说不定还会参与进来,跟着一起告。这样的人伤不了王府分毫不假,可是让人看着笑话,有什么意思?”
“娘娘,您听我说,万岁这一病,朝廷里最担心的是谁?万岁的身体么?那不是阁臣们该担心的问题,他们要担心的,其实是咱们这样的藩王啊。尤其是有了宁藩那事以后,朝廷文武最怕的,就是藩王不稳。我估计万岁一上京,肯定就会有不知多少哨探来到安陆,探听消息。”
蒋妃身子一震“我们从没想过做不臣之事,不怕他们查。”话虽然如此,可是语气中依旧难免有一丝颤抖,毕竟宁王的例子就在前面,身死国除,整个宁王一脉都因此而绝。想到那些可怕的下场,蒋妃的心也难以保持镇定。
“话是这么说,不过呢,如果我们把安陆弄的铁壁江山,朝廷总归是要防范我们的。最少的,也会把安陆卫调走,或是在附近多设置几营官兵,防着咱们有什么异动。我们倒不是怕那些官兵,不过闹的人心惶惶的,不好。所以让一些人去告我们,不疼不痒,也能让人知道,兴王府对于安陆,实际是没什么掌握能力的,而一个有不轨企图的藩王,是不会和辖地百姓为难的,咱们这样一闹,他们也就会把咱当做一群为非作歹的藩王,而不会当做什么枭雄,这样皆大欢喜。毕竟湖广的藩王太多,他们不会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咱们身上,只要我们表现的弱一点,他们的视线也就转移了。当然,臣这样的操办,也会让王府的名声受到妨碍,到底该做不该做,都由娘娘决断。”
“原来是这样啊,也真难为你了,想的这么远。比起名声来,还是王府的安危更重要,就按你说的办吧。”蒋妃微微闭上眼睛,享受着杨承祖有力的双拳轻轻捶在自己的肩膀上,只觉得周身懒洋洋的,人仿佛泡在暖水里,想要睡过去。
“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哀家也不说赏你什么了。一家人,总提一个赏字,就显的远了。这次万岁的身体,也不知道能怎么样,但愿万岁龙体康健,那些阁臣,也不要盯着咱们兴王府,哀家就谢天谢地了。”
“万岁落水了,他的身体怎么样,能不能好过来?”王府后花园内,朱厚熜与杨承祖一前一后,缓步而行。陆炳被他打发到了丹房那边,替他看着炉火,虽然还未成年,但是朱厚熜已经开始学着炼丹、打坐、养气,俨然一个小小的修行者模样。
杨承祖笑了笑“这种事你不该问我啊,你身边有陶神仙,那是能掐会算的活神仙,这种事问他就好,我不清楚的。”
朱厚熜屈肘做势欲捣,杨承祖则早已经逃到了一边,两人哈哈一笑。“您信不信我把你和姐姐的事告诉母妃?”年轻的世子发出了自己的威胁。
“你信不信我去娶了孙雪娘。”仪卫正立刻还以颜色,两人又是一阵大笑之后,朱厚熜才道:“陶神仙是什么本事,我其实也清楚一些。他未必没有神通,不过这种算寿数的事,超出了他的能力,或者说他的神通没这么大,而这府里有这种神通的人,就是大哥。放心吧,周围没有耳目,你只管放心的说,保证不会传出去。”
世子的眼中,闪动着莫名的光亮,一种名为野心的火焰,在少年的眼中,猛烈燃烧。“是不是万岁已经不成了?我要听一句实话,还有,你看孤有没有机会,到京师去?坐上那把椅子,用上你教我的那一切,把整个天下,都纳入孤的掌中。”
第五百零五章重遇至尊·天下无主(十九)
“胡说什么呢,不要命了?这种事被人听见,直接把你抓到凤阳高墙里,数麻雀去。︽UU小说,www.uu234.com”杨承祖一边说,一边做势去捂他的嘴,朱厚熜向后一闪“怕什么。孤虽然不敢说王府都能控制的住,不过这小小的一方天地,还确认在掌握之中。孤保证,今天咱们所说的一切,都不会走漏半个字。”
杨承祖挠了挠头“行了,你保证也没用,就算咱们的谈话不会传出去,我也没法跟你说啊。这是神仙的事,我又不是能掐会算的,如何知道万岁会不会有事。至于那把椅子的事,那就更不是我所能算计的。所以这种话,我是没办法说的,你让我怎么回答你。”
朱厚熜摇摇头“你没跟孤说实话。陶神仙虽然算不出万岁的寿命,也算不出那把椅子能不能轮到孤来坐。但他依旧是个高人,孤信的过他。陶神仙说过,你是天上武曲星君降世,是来辅佐王府,让孤鹏程万里的。神仙的话,孤信的过。你教孤的那些东西,你叫它们屠龙术,可是孤看来,那是登龙术。学会那些,当一个藩王未必真的有用,可是当一个皇帝,就有机会把整个天下住到手里。”
瘦弱的少年显然有些激动,不像往日里表现出来的那么沉稳与矜持,猫腰拣起了一块石子,对着后花园内的湖泊用力投过去。石子打在水面上,荡起层层涟漪。
“孤不是在白日做梦,当今陛下无子,而孤是天家血脉,而且是亲藩,一旦天家有什么不测,兄终弟及,孤最有希望,不是么?只要没有意外,孤就有可能继承大统,这一点,你没意见吧?听你说,万岁的情形不大好,大臣们又逼着他北返,一路舟车劳顿下来,一条人命怕是要去了一半,这就是上天降下的良机。其实你也有这种想法吧?安排人去告王府,这事母妃不明白,但是孤明白。这种告状,肯定会闹到京里,朝廷里那些阁老们就会知道,兴王世子是个窝囊废,是个压不住百姓的弱藩,主少国疑,暗弱无能,多半是他们给孤打的评语吧。”
“还有,你安排了一些文人,在为孤造势,对吧。现在安陆都在说,兴王世子通《孝经》、《大学》,这是在干什么?如果单纯是为了让孤袭爵,用不了那么麻烦的,不管那些大臣怎么拖,该让孤继位的时候,谁也拦不住。这一切就是你在为孤布置,让大家觉得,兴王世子是个书呆子,胆小鬼,有小聪明无大智慧的蠢材。而这种评价是给谁听的?肯定不是安陆人,按就只能是在京里,让那些大臣们知道孤是这么个人,又是什么意思?”
“因为大臣们不喜欢一个有主见的王爷,一个王爷太有主见,就证明不好控制。乾纲独断,在大臣们眼里,就是刚愎自用,就是昏庸无能。”杨承祖也抓几了几块石头,对着湖水猛力投掷过去。
“你说的对,我确实是在为你造势,而这种心思一旦暴露出去,你知道等着我的是什么?死的不明不白,说不定整个人就这么不见了,没人找的到我。”
“不会如此,有孤在,没人敢动你一根毫毛。如果有人敢打我大哥的主意,孤王第一个不放过他!”一颗石子用力丢出去,“孤就知道,你教孤的那些东西,不是教教就算了,肯定是有用的,果然如此,大哥真是高人。你难道会书上说的望气?能看出孤有天子气,所以才教孤这些?”
“望气?那种东西,你还是多去问问陶神仙比较好,跟我没什么关系。不管是法术还是神通,我都不会,我要会那些,也早就去修道做神仙了。不过就像你说的,陛下无所出,而你是亲藩,这至少是个机会,有机会就要做准备不是么?如果等真有了那一天再教,就来不及了。”
“再说了,到那个时候,你知道你身边会有多少人教你?他们无一不是饱学大儒,或是名动天下的文士,论道理,他们懂的多,论口才,他们中任意一个也比我好。如果论做事,他们中有人真的管过庶务,懂得怎么治理地方,说起实事来,也头头是道,都比我强的多。到了那时候,就算是我想教你,你怕是也没时间听了。”
朱厚熜道:“大哥放心,不管将来孤身边有什么样的人做讲官,你依旧是孤最信的过的人。你说的不管是不是道理,我也都会听,因为孤至少懂得一点,他们是想把孤教成他们心目中最好的那种人,而你,是想让孤成为一个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的人,所以孤信你。”
杨承祖坐在湖边,随手折了根草,在手里编着“是啊,我没想过让你做圣人,甚至,也没想过让你留什么好名声。记住,永远别想着什么青史留名,那是天下最坑人的事。不管是做官,还是做吏,又或者做王爷,没本事没关系,但是没本事还想要做事,那就是大问题了。就像管这个家,如果你想着青史留名,就会拿出你的钱来周济那些穷人,哪里的路破了,你要出钱修,哪里的桥快塌了,你要出钱盖。结果呢,你还不能从路上从桥上收取利益,因为你收了,就不是做好事了,这样有什么意思?”
“比起损失的钱财和粮食,更重要的是,你怎么知道这桥是该修不该修,路是该补不该补?王府亏钱呢,咱们可以想办法补,如果朝廷的府库亏钱呢?那可是要出大问题的,所以,就别想着落好名声。一个能落下好名声的皇帝,注定是个盖章的机器,至于能落下好名声的大臣,你看看泥老孔,也就知道了。”
朱厚熜笑了笑“谢谢大哥,这个我明白的,你说的对,我要做,就不做青史留名的,而做一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绝不受那些大臣的气。说起来,为人臣者,应该是盼着君父早点好起来才是,可是我们在这议论的,却好象是在讨论君父不测,这是不是不大好?”
“没人听见的话,就没什么问题,被人听到了,就是问题。天下的事,都是这么回事,不怕做错事,只要别被捉到就好。”
杨承祖站起身来,“回去吧,我要去看看那几台戏,趁着消息没过来,让他们抓紧时间多唱几场。将来有机会,就把戏唱到京里去。”
朱厚熜点头道:“那几出戏我喜欢,君叫臣死臣当死,这句台词,孤喜欢。将来一定有机会,让它到京师去唱,到时候,孤就叫它:京剧。”
第五百零六章重遇至尊·天下无主(二十)
杨承祖在这段时间里,已经着手将京剧进行推广,把精忠传的故事,编排成剧目,在安陆进行演出。UU小说,www.uu234.com他在滑县训练的女子戏班作为骨干,又在当地招募了一些艺人以及想要唱戏的子弟,进行再次培训,戏班的组建工作非常顺利。
安陆的流民里,本来就有人有演出基础,稍加培训,已经能够勉强上台。至于行头器具上,有杨承祖设计,找了一群裁缝、匠人出来动手,也不费什么力气。在安陆已经试演了几场,效果甚佳,吸引了不少百姓的眼光。
比起南戏来,京剧更贴近大众,百姓欣赏起来的阻力更小。杨承祖在城里开了一座戏楼,这种潜移默化的教化工作,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在安陆百姓心中生根、发芽。
这种君叫臣死臣当死的观点,并不能为信奉天子与士大夫共天下的士人所接受,但是文人对于小说这种文体本身就看不在眼里,也就没几个人会跳出来指着小说来讨论观点是否正确的问题。戏剧这种小调,就更没人提及,对于百姓来说,圣贤书之类的东西离他们太远了。作为底层民众,只是选择最容易理解的东西来信服,至于这些东西的影响是什么,并没有人在意。
舆论阵地这种东西,明朝人还不能理解重要性,杨承祖算是抢了先机,把这个阵地先控制在手里。忠君观点在安陆城内的百姓心中,已经布下了种子,距离收获,还有很长的时间。可是不管怎么说,这总归已经是一个开始,在王府里由于禁止音乐戏剧,戏班不能进府,可是朱厚熜乔装成百姓,偷着溜到戏楼看了几回。
他对于戏剧里表现出来的观点从心里接受,自己还在没人的时候,轻轻哼上几段,是以对这戏剧的事,也上心的很。杨承祖点点头,“借千岁吉言,我期待着有那么一天,可以把这戏台搬到京师去,咱们,共同努力吧。”
官方传来天子落水的消息,是在十日之后,在这之前,安陆有办法的士绅,已经分别从不同的渠道了解到了这个情况。天子的情形不妙,这绝对得算一件大事,即使是孙交,都把杨承祖叫来,向他透露了这个消息,并且劝他早做准备。
不管怎么说,杨承祖身上有着明显的正德烙印,一朝天子一朝臣,一旦正德不在,杨承祖或多或少都会受牵连。而孙交更是直言不讳
“天子的情形,这次不怎么乐观。南京方面的名医不少,可是大家的药用下去,都没什么起色,这一关能不能过的去,就得看祖宗庇佑了。你和雪娘的事,老夫其实一直在等着你提,可是没想到,在耐性这事上,老夫终究是不及你的。也罢,咱们之间,也共了许多的事,也就没必要讲这么多规矩,我就问你个意思,这事,你是怎么想的?如果没什么意见的话,咱们就把事定下来。”
孙雪娘与杨承祖的婚事,原本在消灭了石金梁乱军之后,反倒陷入了搁浅状态。再后来,就是闹出了杨承祖和朱秀嫦的风言风语,孙家是体面人,有了这种舆论,想来这婚事怎么也该不了了之。
虽然孙雪娘照样到杨家做客,依旧与柳氏那里行晚辈礼,见了杨承祖也是一口一个世兄。不过在杨承祖看来,这件婚事肯定没指望了,万没想到,居然在这个场合,被孙交直接提到了台面上。
“我知道,你觉得这事现在提不合适,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老夫不是一个势利的人,当初你在恶虎庄救了雪娘,后来又看了你那首滚滚长江东逝水,老夫就认了你这个女婿。安陆生乱时,你指挥若定,大破乱军,这份功劳,不光是为王府立的,也是为整个安陆立的。老夫生平,最重人才,就凭你的才干,就足以为我门前佳婿。”
“至于门第上的事,你不要想太多。”孙交宽厚的一笑“我孙家也是军籍,先祖当年追随洪武天子于采石,亦不过是执旗负弩一小卒而已。今日老夫也不过是个农家老翁,咱们两家算的上门当户对。现在老夫听说,有一些人到衙门里去告状,还有人专门写了状子告你,不必在意。总有些人无事生非,喜欢闹出些是非来,老夫改日请孔州牧过来,当面把事情说清楚,相信就没事了。”
他这种态度倒是让杨承祖十分感动,一般来说,他既与朱秀嫦闹出些风言风语,靠山又要倒了,就算是定了婚,也会想办法推搪,像这种根本就是八字没一撇的事肯定不了了之。没想到孙交不但不想着把这事推掉,相反主动提出结亲,更表达出了愿意给杨承祖当靠山的想法。这种模范岳父,可是不怎么多见。
客套了几句,杨承祖以比较委婉的态度,把这事推了过去。他相信凭借孙交的睿智,应该能明白,这是自己无意娶他女儿。
明白自己这个态度,就不该再想这事了。而且这并不是说两家从此就不能合作,不能为亲家,依旧可以为伙伴。孙交是个明白人,应该也知道合则两利的结果,不过不管怎么说,今天这个人情总是要记下的。
他刚刚出了大厅,迎面一个婆子就走了过来,依稀看的出,正是当日在恶虎庄救出来的那妇人。这出身村店粉头的妇人,如今已经是孙雪娘身边的亲信婆子,在内宅里有些权柄,还配了个府内小管事为妻,日子过的不错。
她先对着杨承祖施了个礼,接着上前两步,将一个物事塞到他手中,小声说道:“小姐让我给你带个话,不管你将来沉浮起落,小姐决不负心。”
等出了孙交的家,杨承祖张开手,见那物事是一张团成团的纸条,展开之后,上面写的乃是一首词,并包着几根青丝。字迹娟秀,一看就是女子手笔,内容正是自己当日所做的那首滚滚长江东逝水。
青丝又为情丝,女子以青丝相寄,就是寄托终身之意。再看这首词,看来是想劝慰自己,不要在意功名得失,哪怕真成了与白发鱼翁对酌的闲云野鹤,孙小姐也会相随下去。
他不由苦笑一声“你要是生的不是这个样子,多好。现在唯一能报答你的,就是想办法为你弄个皇后名分回来,将来母仪天下,也算对的起你们父女今日的恩情了。”
嘀咕一句,人便迈开大步向着王府走去,口内轻轻唱道:“伍子胥头上换儒巾,,乔装改扮往东行。临潼会,曾举鼎,在万马营中显才能…………”
第五百零七章重遇至尊·天下无主(二十一)
安陆州衙之内,孔璋看着眼前递来的状纸,苦笑着对身边的幕僚问道:“这是多少份了?”
“第四十七份,如果算上总数的话,那怕是过百了。京山县也真有他的,有关兴王府的状纸,一概上交到州衙门,搞的我们倒要为他善后,这官做到他那地步,也是个奇闻了。”
“不能怪他。”孔璋举起茶杯,轻轻品了一口“新下来的云雾茶,王府昨天送过来的,回头给你拿一些过去尝尝。做地方官,就是有这点好处,土特产享受起来,比别处方便些。这东西虽然是贡品,可是真正入贡京师的茶叶,反而是陈茶,新茶,万岁是喝不到的。”
“学生明白,若是万岁喝新茶喝的口滑,我们的官,就没法做下去了。东翁为安陆州的公事操劳,废寝忘食,喝几口新茶,也是天经地义。”
“这话我们在这里说说还可以,如果到外面说,别人就要骂了。毕竟他们只看到我坐在衙门里,不受风吹日晒,不用到田间劳作,不用为生计奔波,至于这位子如何难做,他们是体会不到的。就拿这茶来说,安陆的茶园,现在多半都是兴王府的产业,其他的茶园也是本地士绅所有,朝廷已经得不到茶课。就算是要完成贡茶,也离不开这些大户成全,若是他们一翻脸,我一两茶叶都收不到。我这个官,也就是个受气包而已,他们凭什么觉得,我能对付的了兴王府?”
他边说边将手中的状纸随手一丢“强抢民女,又是强抢民女,这些状纸翻来覆去,也都是这些东西,没什么新鲜的。本官了解过了,其实是他家的闺女不想嫁给家里定的那个男人,嫌夫家穷,嫌丈夫丑,想要去学戏,或者说明白一点,想嫁到个大户人家去当姨太太。所以就逃到杨家,杨仪正那里向来是善门大开,只要条件合适,人就留下。当然,两人之间有没有什么,本官不清楚,不过说是什么强抢,这也是一派胡言。现在的安陆,杨承祖还用的着抢姑娘?有多少大家闺秀,都想要嫁给这位文武双全的安陆名人呢。连编个状子都编不好,这些人还能干点什么。”
那幕僚笑了笑“东翁说的是。不过这些状纸虽然内容荒诞不经,但是倒能反映出一件事,百姓苦兴王府久以。看来这些事虽然是假的,但是兴王府作威作福欺压百姓这恐怕是真的。”
孔璋点头道:“这当然是真的。去年安陆遭了兵灾,今年兴王府的租子只降了两成,还亲自到皇庄里去说明,不像其他那些士绅如数征收,怎么不是欺压百姓?这些告状的,连字都认不得,怎么写状子?都是那些王庄的庄头在后面唆使,又请了人来打点,这些是瞒不过本官的。他们的孝敬,本官也收到了,不过这事京山县管不了,本官也管不了,他们这钱,算是白花了。”
幕僚尴尬的一笑“东翁英明。不过学生觉得,如果对王府一味纵容,于东翁的官声……”
“官声?我不是铁万同,我是泥老孔。在省里,大家就知道我这个绰号了,抚台把我派来顶万年兄的坑,这用意还不明白么?如果我也像万同一样,怕是也难有什么好收场了。”
他叹了口气,“这些状纸上说的东西就算都做实了,其实也是没什么用的,伤不得筋动不得骨。拿掉了一个仪卫正,又有什么用了?再说孙翁要保的人,我哪有那么大胆子给他拿掉?京山县推给我,无非是换个人把它们丢掉罢了。而真正有用的东西,又是查不到的。”
热气腾腾的香茶被泼到了地上,茶水在青砖上扩散开来,孔璋则一脸悲伤道:“万年兄,已经过了你的周年了,可是凶手依旧逍遥法外,谁也动不得他。兄弟我,愧对你在天之灵,也愧对我这一身官服啊。”
外人眼中向来温和敦厚,多少还有点怯懦的泥老孔,这个时候总算露出了几分本相。
“孔某不才,也是读圣贤书的,又怎么甘愿受制于一个藩王,更别说是一个武夫了。可是不服,又有什么办法,像万仁兄那样,最后的结果,只能是白白赔上自己的身家性命罢了。所以我是在等机会啊,机会没到之前,什么都不能做,只要机会到了,孔某冲锋陷阵,绝对不会落在任何人后面。这些状纸,你打发人送到按察衙门去,到那提我的名字,会有人把这些东西妥善保存,将来……或许能用的上吧。”
幕僚小心的把状纸收起来,又问道:“东翁,万岁那的事,我们安陆是不是要表示一下?”
正德落水昏迷,情况不明这事,于南京而言,是一等一的大消息,可是到了湖广,影响就要严重打折,等到了安陆这边,也就没什么动静。孔璋道:
“表示?表示什么?药材、名医,这些南京都不缺,再说万岁不是要返京么,到了京里,就更用不上咱们这小地方的人和药。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盯住那座府,不过这也是锦衣卫的差事,衙门里的公人,实际没什么用。”
幕僚也道:“万岁北返,江南父老总算得救了。自从外四家军南下以来,东南数省皆受荼毒,那些骄兵悍将,比起强盗来还要厉害几分。多亏他们不曾到安陆,否则走上这一遭,我们这怕是几年缓不上元气。”
“那些兵痞,早晚有一天,要收拾了他们。”孔璋哼了一声,又对幕僚道:“你回头安排一下,请凤立松凤指挥吃个饭。这个时候,最怕地方不稳,人心不定。他的安陆卫底子是什么,大家心里都有数,本官得敲打他几句,让他安定安定,像是去年那样的事,绝对不能再发生。”
这时,一名长随忽然从外面进来,在孔璋耳边嘀咕几句。孔璋的脸色一动“有这等事?这兴王世子我倒是听说过,据说聪明,有主见,喜欢读书,精通孝经、大学。怎么他搞了这么一出,这是谁教他的?来人啊,跟本官到兴王府去看一看,这帮人啊,真是不让人省心。”
第五百零八章重遇至尊·天下无主(二十二)
孔璋一行人到达兴王府时,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百姓,不过由于王府最近威风太大,不敢过分靠近。远远的对着那敞开的仪门指指点点,在议论着什么。王府之内各色乐器发出震天动地的响声,自从兴王去世后,这座王府已经很久没出过这样的动静了。
这一行人来的时间略晚,第一轮的表演已经结束,只是从那些围观的百姓嘴里听着,叙说着方才的热闹。吞刀、吐火、道士们表现着各路神通,吸引了这些百姓的注意力。
现在王府里,只能看到鲜艳的旗帜,高大的法台,道士们衣冠整齐,被称为神仙的陶仲文,居于法台之上,踏罡步斗,正在念着除了他自己谁也听不懂的咒语。
年轻的世子,跪在法台之上,按着陶仲文的吩咐,不时磕头行礼祷告。单薄的身子,在秋风里瑟瑟发抖,让人看了之后,忍不住心中生起一丝怜意。孔璋问着身旁的百姓“世子居然要祈天求寿,用自己的寿命,来换取万岁龙体康泰?”
“是啊,这次王府大开仪门,让所有人看,就是要看看世子对陛下的忠心。世子这是动了真格的,居然愿意用自己十年的阳寿,来换取万岁的康复。不容易啊,真的是忠良啊。”
正德落水的事,在安陆地面上也传了开来,这种事不可能做到真正意义的保密,还有一些郎中自告奋勇的衙门毛遂自荐,接着就进了大牢。像这种折寿祷天的,还从未发生过,况且是堂堂的世子折损自己的阳寿,这种行为为兴王府吸引了足够多的眼球。
百姓们议论着,夸奖着世子的德行,就是一些文人才子,也忍不住发出阵阵赞许之声。只要不是牺牲自己的阳寿,看客们对这种行为还是舍得给于几句好评的。孔璋却觉得头开始疼了起来,如果他的祷告真的有用的话,安陆文武衙门又该如何自处?
接着,又从百姓的口中听到了,世子这次的祈祷仪式要进行七天,其中不饮不食,按时叩头,以示自己的虔诚之意。孔璋越发觉得事态不妙,这世子看上去年纪不大,身体也不大好,这么个拼法,还要命不要?
如果是自己在王府这片天地里闹,倒也没什么大不了,大不了就是他自己死掉。可是把声势搞的这么大,这却是把安陆的衙门,挤兑到了绝路上。
杨承祖则在侍卫堆里看着朱厚熜的表演,一旁的郝青青则小声说道:“七天不饮不食,人怎么受的了?再说这么折腾世子,万一他有个什么闪失,王妃非吃了你不可。”
“确实,我的三丑就是饿一顿都会哇哇的哭,何况世子七天不饮不食,一般人哪里受的了。不过我不是给他准备了么?世子戴的那串念珠,是用肉干、人参及各种名贵药材研磨制成的,吃这个就能顶一阵。最关键的是,世子是背向外面,面朝王府,到了施法的时候,大家一走,我就找人把他替下来。从背后看,谁又看的出是不是世子,只要不让他们走进王府,就出不了问题。”
郝青青沉默片刻,忽然将头靠过去,小声问道:“你说……这个不会搞成真的吧?折寿啊,多严重的事啊,我要是王妃,肯定把出这个主意的叫过来,狠狠打上一顿不可。万一万岁真的好了,当心世子记恨你。”
“怕什么,那表上的名字写的是世子,生辰八字则写的一个小太监的,这货不对板的,能有效果就怪了。我和世子已经商量好了,这不过就是一出戏,表的是个忠心,只要意思到了,就算起到了目的,其他的都不重要。这种事,就是谁走在前面,谁比较占优势,若是其他人想出什么幺蛾子,反倒是我们被动了。这回咱们这么一闹,我估计泥老孔那边,也得开始折腾了。”
当天晚间的时候,衙门那边就同样布置了法台,又紧急的寻了几个道士来。兴王信道,安陆周围倒是很有几个道观,也很有几个有名气的道士,做这种法事的人才并不缺乏。孔璋及州衙的佐官,也在这些道人的指挥下,开始了这种折寿仪式。至于那些生辰八字里,到底有多少为真,多少为假,那就只有上苍才能知道。
在这种仪式举行了不久之后,就从南京方面传来消息,大抵是这种兑换的方式确实有效,正德天子果然恢复苏醒,启驾返京。这一来,湖广的藩王,不管是否自愿,都得动作起来。湖广之地道士僧人身价百倍,大明宗室折寿千年,损失惨重。不过由于都是落到了后面,终究是不如兴王这边占了先着,论起影响相差了一大截。
安陆王府,后花园内,朱厚熜将自己写的诗作拿到了杨承祖面前“大哥,你看看,这诗文如果送给雪娘姐,会不会有作用?”
“这东西对你追女孩子,其实真的是没什么用的。”杨承祖看也不看的把那稿纸放到一边“再说,我说过多少次了,像这种东西,你该拿给长史看。我是个武夫,不对,我是个佞臣。武事你也别问我,我告诉你的答案肯定是错的,这诗文,我是真的看不出好歹的。”
“能写出滚滚长江东逝水的人,可能是不懂诗文的?”朱厚熜笑着摇了摇头“你说这话,孤肯定是不信的。不过你说这东西对追女孩子没用,这个孤信。因为孤的诗文无论如何,也答不到滚滚长江东逝水的地步,拿到雪娘姐那,也不会让她眼前一亮。可是不用诗文,我又该用什么手段,才能让雪娘姐知道我的心意。”
孙雪娘当初与他的相逢,不过是匆匆一聚,大抵是拿他当成个小毛孩,至于说成亲的对象,肯定是没考虑过的。及至后来王府的提亲,对雪娘而言,实际也是压力远多过正面意义。
孙家选择杨承祖为婿,固然是有雪娘属意的成分,也未尝没有让这位年轻的世子早点死心的意思。这个时代,姐弟恋并不怎么被人接受,雪娘自然不会把比自己小好几岁的世子当做良配,想要追到她,也确实是朱厚熜面前的一道难题。
按说他现在在丧里,是不该想这些事的,不过人的天性,并不是一些礼法或规则所能限制的。杨承祖笑着问道:“你才多大啊,至于这么急么?放心吧,孙小姐一时之间,是不会找人嫁了的,你还有时间呢。”
“问题是天子起驾还京了,孤觉得时间紧迫,万一过段时间孤就要进京了,这门亲事不是就更没指望了?”
第五百零九章重遇至尊·天下无主(二十三)
对于正德的身体,两人事实上都不怎么抱希望,所谓恢复神智,也并不能说明什么。UU小说,www.uu234.com作为预知历史的杨承祖,自然可以确定,正德是走不过这道坎了。而作为朱厚熜则选择对杨承祖的分析完全信服,折寿求寿的事,就是一场做秀,作为当事人,他从心里就不信。
“如果真的折寿就能换寿的话,我就让安陆所有的人,都为孤来祈寿,那孤不就是不朽之躯?如果这个法子真的有用,当初父王就不会死了,我信道修道求长生,不代表孤傻,这些话,孤是不信的。从南京到京师,就算是好人,恐怕都要累的浑身像散架,一个病人……孤总觉得,时间不多了。”
“急什么,这种事真的急不来的。我可以带你离开王府,不过呢,想要见到雪娘,我真的没办法。”杨承祖摇摇头“孙家深宅大院,哪是说进去就能进去的,再说了,安陆最近也没个诗会什么的,否则我可以带你过去看看。”
“别了,诗会什么的,孤去了的话也容易被人认出来。现在安陆认识孤的人不少,被人认出来的话,很麻烦。不过这种名声,真的有用么?”
“当然有了,要不然的话,你当那些人为什么要求名呢?再说这样搞,不但让你有个忠孝之名,先占个大义名分,更大的好处是,让那些阁臣们相信,你是个很好糊弄的主人。万岁就是因为太不好糊弄了,大臣才不喜欢他,大家总是在斗,而且大臣还总输,所以这次,大家才要催着他返京。并不是京师真的能把他的病治好,不过是大家都知道,如果他死在南京的话,会很麻烦,比较起来,还是死在京师更好一点。这个道理,你明白了吧?”
“因为皇帝不讨大臣喜欢,所以大臣就想要这个皇帝早点死掉。这个道理,是孤认识大哥以后,才开始明白的,在那以前,长史和纪善们,只是教我要如何讨人喜欢,至于为什么要讨人喜欢,却没人教过我。”
“那你要是万岁的话,发现自己不怎么讨大臣喜欢,会怎么做呢?”
“那还能怎么做?换人就是了。”朱厚熜哼了一声,手轻轻拍着桌子“朕即天下!他们都是孤的臣子,不喜欢孤,那就滚出朝廷吧,做孤的臣子,想方设法讨孤的欢喜,那是他们为臣的本分。既要当大臣,又总想跟孤较劲的,趁早离开。”
“换人也要有人可换才行啊,朝廷里如果形成了以和天子对着干为乐趣的氛围,就算你是皇帝,也不好做。你看这次公开和天子顶牛的蒋瑶蒋石庵,就是因为有同僚护着,地面上有士绅保着,折了皇帝的面子,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蒋瑶,这个人,孤其实是知道的。他做过荆州知府,在任上修过黄潭堤,父王还跟我提过,说这人是个贤才。如果不是大哥你说,孤也可能要重用他,现在想想,贤才又怎么样呢?大明朝从来不缺贤才,孤要的是大哥这样,听话,跟孤一条心的贤才,而不是这种诤臣。”
“千岁,我再次说一句,我是个佞臣,可不是什么贤臣。”
“你说你是佞臣,那孤就用你这个佞臣,不管怎么样,你这个人,孤用定了。”朱厚熜边说边站起身来“孤这就去换衣服,你带我出府去,你戏班里那个叫做什么小桃红的,我喜欢她……她的戏已经很久了,你答应过,让孤去认识她的,不能食言。”
那名叫小桃红的旦角,是杨承祖从湖广难民里挑出来的女子,在他看来年纪未免幼了一些,不过算是个美人胚子,更重要的是,眉眼之间很是灵活,总让人感觉到,是在用眼勾着自己。也就是这双眼睛,将看戏的世子吸引了过去。
这个时代的男人,很少真的会一生只爱一个女人,正德的父亲孝宗皇帝得算是异类。而他虽然独宠张后,但是也导致张后的名声差的很,未见得就是个什么好事。
朱厚熜显然没有什么兴趣为孙雪娘守着,一方面他在想着怎么追到雪娘姐,另一方面,也不影响他追求其他的目标。
他与小桃红已经私下见了两面,一个出身流民,小小年纪就混在戏班里的小姑娘来说,能获得一位年少多金的公子垂青,是天大的造化。两人的关系发展的很快,年轻的世子品尝到了所谓爱情,所谓初恋,整个人都沉迷在里面,出府的次数,也就渐渐多了。
这种事如果闹出来,他之前维系的好形象好名声都得毁于一旦,可也正是这种危险,让朱厚熜感到了格外的刺激,越发的热衷于这种冒险的游戏。杨承祖则充当了两人的保护神,一切的安排都由他来操持,保证了世子每一次与小桃红秘密的相见都能有惊无险。
见到两人见面之后那份亲热模样,杨承祖笑了笑,走到了外面,轻轻哼着“孤王夜宿桃花宫,韩素梅生的好面容……”。小桃红颇有些天赋,很懂得如何调弄男人,虽然与朱厚熜打的火热,却不曾让他真的得了手去。而这种欲拒还迎,偏又吊着胃口的这种态度,让朱厚熜更加割舍不下她。
不过今天,看来世子是想突破这一步了,房间里传来了小桃红半声尖叫,只是很快这声音就压抑了下去。杨承祖笑了笑,世子终究是世子,当他认识到自己时间不多时,这场名为恋爱的游戏,也该结束了。而一旦他得到他想要的,这段交往,也就会埋葬在风里了吧。
他准备好了一笔钱,足够买小桃红一个嘴严,这个女人的作用就是让年轻的世子从男孩变成男人,如果她去觊觎一些不该她考虑的东西,就只能让她消失了。
秋风萧瑟,寒意渐来,冬天的脚步悄然而至。在这个冬季里,世子从男孩变成了男人,名为小桃红的女子,消失在安陆的人海中,再也没在戏台上出现过。只是像她这样的女孩的消失,并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而在京师的寒风中,昔日意气风发,可以手格敌人的天子,拖着沉重的病体返回了京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