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一次会面（二）
很快，一名膀大腰圆的护工就走了过来，这人的身形乍一看和老乔伊差不多，像面墙一样的往子良面前一站。
“这是巴尼......”奇尔顿先生介绍道：“他不会说话，他现在是要你把身上的东西全都拿出来，这不是冒犯，不管是谁，进入重症区都得搜身，我也一样。”
子良随意的点了点头，反正他身上除了一本笔记，一包烟，还有威尔给他的案件记录之外，什么都没有。
搜身的这段时间里，奇尔顿先生还在跟子良继续说着。
“重症区的墙壁都是用的加厚的防弹玻璃做的，你能看请牢房里的囚犯，而汉尼拔就在最里面的单人牢房，就算你不认识他，当你看到他的时候，你就知道自己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汉尼拔了。”说到这，他特意的停顿了一下：“接下来的话，你得仔细听......
在和他说话的时候，尽量不要看他的眼睛，由于防弹玻璃上有通风的小洞，虽然只有两个指头那么宽，但是你依然不要离玻璃太近，更不要碰玻璃，除了柔软的纸之外，什么都不要递给他，铅笔，发卡都不行，当然了，这些东西你也带不进去......
物品只能通过装食物的‘滑送器’传给他，出来时也一样，不得例外。他要是想通过通风小洞递什么东西给你，你一件也不能接，听明白了吗？”
这些话，奇尔顿先生说的格外的慢，生怕子良听露了什么，而在这段时间里，护工巴尼也已经确认了子良身上没有其他的东西......他把烟和打火机留下，又把装订案件文档上的订书钉给扣了下来，这才向监狱长点点头，示意子良可以通过了。
“好了，你可以进去了，如果和他的对话中，你觉得自己有些不舒服，就赶快出来，或者直接喊巴尼也行......还有，他说的所有跟你认知中的事情不相符的话，你一个字都别信，专心办好威尔交代你的事情就好了.......”说完，奇尔顿先生就转过身，离开了这个房间。能看得出来，他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里多呆。
子良就这样，拿着自己的笔记和案宗，走进了重症区。
......
这段走廊只有大概三十米，两边都是监牢，有的病房的墙上垫着衬垫，以免犯人自伤，而这些牢房大多数都空着，很快，子良就来到了走廊的尽头。
这里只有一间囚室，透过防弹玻璃，子良能清晰的看到囚室的内部，里面很窄，有一张桌子被钉牢在地板上，桌上堆着高高的书籍和文件。还有一把直靠背椅，也被钉死在地板上，在最里侧，是一张叠的无比整齐的床。
而此刻，一个中年男子正坐在椅子上，手中捧着一本书......从封页上，子良能看到《意大利精品烹饪指南》的字样。
“稍等，稍等......请再给我几秒钟就好......”一个有些深沉，但充满了磁性的声音响起：“对，在15分钟的时候放点胡椒，太棒了。”
他说着，然后好像已经闻到了什么香味一样，满意的吸了口气，这才将书放下。
......直至此刻，子良也终于与汉尼拔第一次见面。
就像是刚才奇尔顿先生说的，即使一个从来不认识他的人，只要见到他，就能立刻确定他就是汉尼拔，而且......子良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杰克说在自己的身上，找不到一丁点汉尼拔的影子。
别的先不说，起码子良觉得，很少有人能把蹲监狱蹲出一种优雅的享受生活的感觉。
这个人的面部轮廓十分鲜明，甚至有些突兀，但是不论皮肤还是头发，都泛着一种健康的光泽，即使是穿着囚服，也能清晰的感觉出他那种博学，高傲，却又带着点含蓄礼貌的气息。
相比之下，邋邋遢遢的子良倒是更像一个囚犯才对。
“请原谅我刚才实在是没办法停止读下去，这里的伙食实在是太差了，我必须读着这些，才能勉强把每顿饭吃下去。”汉尼拔微笑着说道。
子良没说话，他这时已经掏出了笔记，安静的注释着汉尼拔......只是，罗盘依旧没有给出什么反应。
他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走到走廊的墙角，哪里放着一张探监用的折叠椅，子良将椅子拽到离玻璃很近的地方，然后懒趴趴的往上一坐。
看到子良的行为，汉尼拔稍稍愣了一下，并且站起了身子，来到防弹玻璃前：“你好像和其他人有一些不同。”他淡淡的说道。
子良随意的翻着笔记：“哦？其他人？难道还有别的什么人来看望你么？”
“有一些。”汉尼拔回答道：“一些研究心理学的专家，或者是一些报社的记者，他们会花大价钱来换取和我交流的机会，毕竟我在外界的名声被传的神乎其神的。”
“外界？”
“是啊，外界，你对我的了解不也是通过别人的口述，或者报纸上的报道么，他们都是怎么说我的？一个十恶不赦的罪犯？还是一个脑子有问题的食人魔？”汉尼拔说道：“呵呵，其实我都能想到，奇尔顿先生一定跟你讲了一个故事，他肯定说，我曾经因为想吃肉了，咬掉了一个护工的脸，对吧......你看，他们总是这样，不断的深化我是一个恶魔的形象......可是，你相信他们说的话么？”
汉尼拔轻描淡写的说着，有教养的声音里稍有几分嘶哑，像金属的擦刮声，可能是好久没有说过这么多话的缘故。
子良笑了笑：“嗯，你用和我见面的前20秒钟，就成功的在我脑子里植入了一个怀疑的种子，呵呵，不愧是一名心理学的专家......如果这段话放到某本书里，想必读者已经开始脑补出十几万字的阴谋了吧。”
汉尼拔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好吧，我知道，他们还会告诉你，不论我说什么你都不要信，对吧......当然了，他们会向每一个来见我的人都说同样的话......至于真相，早就已经不是真相了。”
子良听着汉尼拔的话，抬起头.......他并没听从奇尔顿先生的警告，而是明目张胆的直视着汉尼拔的双眼。
“那你觉得，我在乎真相这种东西么？”
子良淡淡的说道......
汉尼拔微微的愣了一下，因为他也看到了子良的目光，在灯光的反射之下，他捕捉到了一道稍纵即逝的猩红光点。
所以他就这么站在原地，注视了子良好一会，才疑惑的问道......
“你......是什么？”
第十四章 第一次会面（三）
你是什么？
这是个很奇怪的问题，同时也是子良总会去纠正的问题。
但是，汉尼拔却是第一个这么问出来的......
所以子良觉得有些惊讶，他缓缓的歪着脑袋，看着面前的这个面容阴戾，但是却莫名优雅的矛盾男子.....
两个人就这样，在彼此的第一次会面后，安静的，沉默的，对望着。
过了许久......
“呵呵——”子良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是‘什么’？这算哪门子问题？说的就好像我不是个人，而是其他的什么奇怪玩意一样。”子良笑着说，不过，虽然在反问，但是却看不出他有一丁点生气的样子。
汉尼拔也沉默了一会......
“嗯......好吧，是我失礼了，那么我重新来问这个问题......你是谁？”
提问的同时，汉尼拔也不再保持他那居高临下注视子良的态度，而是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坐下......与子良保持了一个差不多的高度。
“你看，这么问，我就容易回答得多了。”子良说到，然后用眼神指了指自己的白大褂：“我是一名医生。”
汉尼拔双手合十：“是啊，你是一名医生，而且能看得出来，你并不是那种喜欢在学术方面花心思的老学究，而且似乎你之前对我也并不是那么的关注，否则你应该知道，我讨厌邋遢的人，这么说，你应该......”
“好了......别废话了。”子良打断了对方的絮叨“你已经知道了，我是威尔.格雷厄姆的心理咨询师，我来的目的你也早就清楚了，毕竟你放下那本菜谱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我手上的凶案卷宗。”
子良说着，就随手拽了一下防弹玻璃旁边的“滑送器”。
这个‘滑送器’就是一个铁质的滑道，横在玻璃的两头，里面有个小滑板，可以在玻璃内外运送东西......平时的一日三餐都是从这里传送给汉尼拔的。
子良将卷宗扔到里面，推了一下，‘滑送器’就透过玻璃，将卷宗送到了囚室之中。
提到威尔后，汉尼拔笑了笑，并且，他果然伸手，拿起了罪案的卷宗......
“威尔......算起来，我已经半年多没有见过他了啊......想必杰克已经禁止了他与我见面，他现在过的怎么样？”
“应该比你好点，也不一定......我没法回答你这个问题，因为我刚刚成为他的心理咨询师不到24小时。”子良靠在椅子上说道。
“24小时？呵呵——”汉尼拔轻笑了一声：“你知道么，这大半年来他换过很多心理咨询师，有的跟了他几个星期，有的跟了他几个月......而你，只跟认识了他一天，他就把你带到我这来，我想这可不单单是信任那么简单吧。”
“也许我这人长得就是能给人一种十分诚实可靠的感觉......”子良瘫着他那张肾虚脸说道，显然不太在意这个问题。
汉尼拔继续翻阅着卷宗......
“不知道你有没有读过一本叫做《神曲》的书。”他突然莫名其妙的说道：“作者‘但丁’在《炼狱篇》的第五章写到———这炼狱如同一座高山，在耶路撒冷相对的地球另一面的海中，灵魂在这里忏悔涤罪，山分七层象征着七大罪，每上升一层就会消除一种罪过，傲慢、忌妒、愤怒、怠惰、贪财、贪食、贪色，直到山顶就可以升入天堂。”
“哦，想必他因为这本书赚了不少的印刷费......”子良翻着手中的黑色笔记，像是唠闲嗑一样的随口回应到。
汉尼拔依旧笑着：“但是在末篇中......但丁又说，在炼狱的最底层，囚禁着这个世界的禁制，一个绝对不能被放出来的存在，那个东西有用血灌注的双眸，狰狞的獠牙能够戳穿山脊，它的双翼足够遮蔽天空，怒意可以焚烧整片血海......它是被这个宇宙囚禁的罪犯，整个天堂，人间，和炼狱，都仅仅是为了镇压它而存在的。”
“嗯，听起来挺有噱头的。”
“可是我想，既然炼狱之下只有那一个存在，那么也就不会有人见过‘它’，所以，‘它’的样貌真的只是像大家幻想的那样，是一个狰面獠牙的怪物么，也许，‘它’看起来只是一个......”
“好了。”子良一脸无趣的打断了汉尼拔的话：“我对这些用来侵蚀无知民众而编排出来的神话故事没什么兴趣，说说你对这个案子的看法吧，你读的也差不多了。”
汉尼拔微笑着点了点头：“好吧，这个案子......我猜想，凶手是一名健壮的男子，他仇恨着60岁以上的肥胖男性，这种仇恨不是简单的愤怒，而是长年累月，自儿时就积攒起来的，那么我们不妨设想，和凶手长期生活在一起的亲人......就比如父亲......凶手仇视自己的父亲，甚至每晚做梦时都想杀了他，可是残存的人性或者对法律的恐惧让他一直没有下手。
可是突然有一天，他的父亲死了，但是却不是被杀死，而是死于某种疾病，这让凶手非常的痛苦。
对，凶手一定很痛苦，这就好像年轻人相处时总是不在意对方，可是当彼此分开后，就突然又对对方恋恋不舍，爱情是如此，仇恨也是如此，人总是有这种心理，而凶手从儿时积攒了数十年的仇恨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这一刻，这种习惯崩塌了，他的仇恨无处寄托......所以，这个人开始仇视所有和他父亲相仿的人，并且这次他不会再等待，而是会直接痛下杀手。
但是杀人是会成瘾的，那种释放的快感足以让任何一个压抑的人沉沦，所以，凶手迷失了自己，他一个接着一个的去寻找目标，然后杀害，不论自己是否认识对方。
所以，不要试图去挖掘那些死者的身份了，因为凶手十有八九根本都不知道他们叫什么。
你们要做的，是去最近的医院，找一名一个月之内，60岁以上，死于疾病的肥胖男子，然后从这名男子的亲人着手。
我说的这一切全部都是猜想，没有什么证据可言，不过，你只要将这些告诉我的小茶杯，他肯定会满意的。”
汉尼拔说着，而子良正翻阅着笔记的手微微一愣。
“你才刚才......管威尔叫什么？”
第十五章 三个新名字
“呵呵......茶杯”汉尼拔微微一笑：“......因为威尔长期在凶案现场‘侧写’凶手，所以他的心理状态一直很不好，我曾经开玩笑说，杰克对待他就像是对待一个易碎的小茶杯一样，当然了，这只不过是一个玩笑而已，你不用在意。”
子良怎么可能不在意，因为就在汉尼拔说出这个词的时候，罗盘再次发出一阵颤抖......几行让人有点不敢相信的字迹再次显现出来。
【杰克·克劳福德】
【弗雷德里克·奇尔顿】
【迈克尔.莱莫】
......
......
子良的表情稍稍的认真了起来。
这三个名字第一个是雇用自己的杰克，也就是威尔的上司，第二个是这间监狱的典狱长，而第三个......是谁？
子良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叫做【迈克尔.莱莫】的人。
不过这接连出现的三个名字，还是立刻否定了仅存的一丁点‘双生罪孽碎片’的可能。因为罪孽碎片的特性，‘双生’已经极其罕见了，这要是搞出个‘五连环’‘顺子连对三带二’之类的，那简直就像是开玩笑一样，就算是你真的把这些碎片全都捏在一起，那这个位面估计早就被玩坏了......
“你好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汉尼拔将凶案卷宗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淡淡的说道。
“是啊，很有趣。哦，你认识一个叫【迈克尔.莱莫】的人么？”
汉尼拔摇了摇头：“不认识......可我现在很好奇你在笔记上看到了什么？可以给我看一眼么？”汉尼拔换了个姿势问。
子良将黑色的笔记合上，揣进了兜里：“恐怕不行。”
“为什么？你知道，我和其他的人不一样。”
子良点了点头：“是啊，有那么点不一样，但是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有很多人都有一些天赋异禀的能力，就比如威尔，就比如你，也许是因为你平时饮食习惯的原因，让你的嗅觉产生了一点改变，所以你似乎嗅出了我身上有点不一样的味道，但是这还不够。
不过，我还是得谢谢你对案件的猜测，不然应聘后的第一件事就没办好的话，我很可能丢了这份工作呢......所以，给你个建议吧——别去读那些花里胡哨的书，那些故事大多数都是瞎编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炼狱，更加没有什么恶魔。”
“是么？”汉尼拔似乎在反问：“就算是没有，但是那些东西总是存在的......恶魔只是用来代替它们的一个符号而已。”
子良懒洋洋的挠了挠脑袋，然后站起身来：“随你怎么想了，很高兴认识你，再见。”
“当然会再见的。”汉尼拔微笑着：“哦，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子良。”他懒散的挥挥手......离开了汉尼拔的视线。
.....
走出了“重症区”，子良发现威尔正在监区的门口等待着自己。
“他怎么说？”威尔问道。
子良把汉尼拔的推测原封不动的跟威尔复述了一遍。
威尔点了点头：“这个思考方向真是太有用了，那走吧！”
“去哪？”子良疑惑的问道。
“就在刚才你进去的这段时间里，总局又接到了报案，又有凶案现场被发现了”
“啊？”子良郁闷的呻吟了一声，无奈的把脑袋垂了下去，但是又没办法，毕竟总不能放着罪孽碎片不找......
虽然现在自己只剩下一具普通人的躯体，但是依旧还残留这一些原本的痕迹，所以，‘大宇宙意识’依然在不断的寻找着自己，如果不努力一些，赶紧将自己修补完全，那很可能在下一次的相遇中，被直接‘清洗’掉。
一想到这，子良只能长叹一声：“好吧，那走吧......”
......
郊区。
很多的罪犯都喜欢将尸体扔到郊区，毕竟这里鸟语花香，风景宜人，和腐烂变质的成块尸体格外的搭配。
但是子良很不理解，怎么会有人将尸体扔到山顶，那地方全是石头，埋也不好埋，藏也不好藏的，就那么扔着，风吹日晒，烂的速度要比在潮湿的地方慢上好多倍，要是遇见一个干旱的时节，弄不好都能晒出一具干尸来。
这要是被发现了，皮肤尚在，指甲完好，一口牙齿都没掉几颗的......这种尸体简直就是给调查组白送战绩一样，上午发现的，下午就能把死者姓甚名谁，生辰八字都给你查的一清二楚。
所以以后弃尸千万别选这种暴露的地方，就算是再人迹罕至的都别选，最好就是剁碎了，分别埋到相隔很远的不同地点，因为就算是挖到一块，想拼凑起来也很费劲，如果你细心点，在埋之前把牙齿指甲这种能追查到死者信息的东西单独保留下来，那就更好了。
什么？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些玩意？剁碎了，碾成面，吞了，不都行么。实在赖着弄，你就把它们也东一颗，西一片的扔了，估计第二天街道上得清洁工就帮你处理掉了。
当然了，最关键的是，你把一具尸体抬到山上......你不嫌沉么？
就算是你不嫌，子良可很嫌啊，等到他爬到山顶上的时候，已经累的气喘吁吁的了。
由于威尔和子良去见汉尼拔的时候，正是将近黄昏，所以这时，早已经夕阳西下，在山顶，调查组的人立起了许多台探照灯，将整片区域都照的灯火通明。
杰克见到了子良和威尔赶来，快步走了过去。
“两个小时前被发现的，碎尸，相关部分已经拿去调查组化验了，应该很快就能比对出来。”杰克说着，然后指了指一个方向。
子良顺着那个方向望过去，只见在山顶边缘处，视野最开阔的地方，正坐着一个人......
或者说，半个......
第十六章 钟
这是个女性的尸体，赤裸着身子背对着众人，因为怕破坏现场，所以她还保持着最开始被发现的样子，就像是一个正在望着山下风景的旅客。
然而之所以说是半个，是因为这个人从腰部以下，已经全部都不见了。
二人走了过去，绕到了尸体的正面......
就算是威尔这种经常与尸体打交道的人，在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时，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而子良似乎是觉得自己现在如果表现的一点反应没有，有点不太合群，所以跟着也“嘶”了一声。
借着探照灯发出的光线，能看到这个人正安静的闭着眼睛，而她的胸膛已经整个被剖开，肋骨以及所有的内脏全都不见了，只剩下一个镂空的壳。
哦，也并不是全都不见了，因为在那空荡荡的胸腔里，正用喉管悬垂着一颗心脏。
至此，威尔也不再多说，他再一次缓缓闭上眼......待再次睁开眼时，就已经进入了那‘代入凶手’的状态。
威尔茫然的走向尸体，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脸，然后又抬起了死者的手臂，端详着她的腕部......
“我无比的珍惜你......我不忍心让你感受痛苦，所以我先将你麻醉，然后割断了你手腕的血管，放在流动的温水之中。看着你的生命渐渐的流逝.....我在这期间抱着你，吻着你，甚至我还.......”威尔低下头，似乎是想看到死者的下半身，但是那部分肢体已经不在了，所以他只能惋惜的摇了摇头。
“但是我又不得不杀了你，因为......我要将你做成一座钟。对，就是钟，你的身体就是钟身，你的喉管就是钟摆，而那心脏就是摆锤，再完美不过的艺术品了。”威尔说着，语气中竟然能听出淡淡的赞美之意。
“但是，我又没有将这珍贵的物件珍藏起来，而是放置于山顶......对，我并不是想让人来看到你，正相反，我是想让你看到更美的景色，在山顶的开阔地，望着太阳升起的方向，你的心脏就像是钟摆一样，可以一刻不停的摆动下去，就好像你从未死去......你看，你会这样一直幸福下去的......呵呵呵——”
威尔说着，竟突然的发出一阵极为不协调的笑声，然后身子微微前倾，就好像真的是要吻上去一样。
这一刻，子良明显的注意到周围的工作人员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威尔，就好像在看一个怪物，好吧，这回子良也终于能理解，为什么威尔旁边需要一直有个心理咨询师陪伴了。
“好了。”子良轻轻的叫醒了威尔，这才避免了一幕让人不适画面的发生。
威尔恍惚着从那凶手的心理中脱离了出来，然后晃了晃脑袋，过了一会才完全清醒。
杰克凑了过来......：“有什么发现么？”
威尔点了点头：“凶手应该是死者认识的人，对死者心存爱慕，虽然不排除女性的可能，但是男性几率更大，毕竟搬运尸体需要很大的力气，分割死者尸体时，能感觉到凶手没有一丁点的慌乱，所以我猜想凶手一定有过解剖方面的经历。”
“是医生么？”杰克问道。
“不一定。”威尔否定到：“这位凶手似乎有一些认知方面的病态心理，他认为死去的人如果做成钟表，那便会脱离时间的控制而一直存在下去，也就是某种意义上的永生。
而这种有病态心理的人很可能从小就喜欢饲养蜘蛛，蛇，爬虫之类的生物，并且也极有可能在家的后院私自解剖一些死去动物的尸体，比如野狗或者野猫。所以凶手可以从事过医生，也可以是其他的任何一个职业。
还有最关键的，也是最难办的一点是，这类人很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意味着什么，所以他们虽然是某种意义上的精神病患者，但是在日常生活中，他们几乎不会表现出任何的异样，相反，他们还会更加谦逊，有才华，更加受人欢迎。
所以，暂时还没有特别精确的定位，只能先按照这样的一个人设，去死者的交际圈里找找看，希望能有什么发现。”
威尔说着，也许是最近接连的应用自己的能力，让他的精神状况再次紧绷了起来，所以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威尔一直揉着自己的脑袋，显得有些痛苦。
但是杰克似乎并没有想停下的意思，他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得告诉你，调查小组在附近的林区里发现了死者的下半部分尸体，还有一些内脏的残骸。”
“这很正常，凶手认为那些东西是无用的东西，或者说凡是‘钟表’不需要的东西，全都是无用的，所以他肯定会将剩余的内脏扔的远远的。”
杰克点了点头：“但是有一点我很在意......那就是我们没有找到肺部。”
“什么？”威尔一愣。
“我们没有发现肺部，气管的切口很完整，肺子是特意切下来的。”
“难道你怀疑......”
“对！”杰克肯定到：“我怀疑，又是一起食人事件！”
“这不可能！”威尔直接说道：“我能很清楚的感觉到，这几起凶案的凶手不是同一个人，上一个人愤怒而残暴，这个人细心而且充满着怜爱，我觉得他们之间很可能互相根本就不认识，并且，上一个事件中，凶手的手法很生疏，他连人的肝脏在哪都要找好半天，而这次的这个人则可以熟练的将喉管和心脏缝合在一起，甚至把其余内脏剔除的这么干净。这绝对不可能是一个人！”
是的，威尔的侧写能力虽然不需要什么证据，但是如果他说凶手不是一个人，那就肯定不是一个人，而且，同一时间也绝对不可能出现了这么多的食人罪犯，毕竟‘食人’和其他的‘杀个人分个尸’之类的日常小案件相比，还是比较有格调的，哪那么容易一抓一大把。
“也许......”突然子良幽幽的来了一句。
杰克和威尔都有些惊讶的望了过去。
“也许什么？”他们几乎同时问道。
“也许他们都拜访过同一个人......”
第十七章 一整页名字！
“拜访？”威尔疑惑的问道：“你说的拜访......是指......？”
“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拜访。”子良自言自语一般的说着：“之前的凶杀案我没有参与过，但是就这两起案件来看，凶手都是突然的改变了自己的处事态度，就比如第一个杀死肥胖男人的罪犯，威尔也说了，凶手很可能长期仇视着一名体型肥胖的高龄男性，以至于要杀死许多和仇视对象外貌相仿的人来泄愤，那他早干什么去了？
而这个罪犯也是如此，如果他爱这名美丽的女士，爱到想让他永生，那他为什么非要赶在这个季节，毕竟这个季节的景色也不是那么的值得观赏？”
子良说着，然后还挺像那么回事的扯了扯自己那皱巴巴的白大褂。
“不管怎么说，我也算是个医生，据我所知，一名成年人的思想不太可能在没有任何外物的影响下，就自己发生转变，所以我觉得，这些人应该是经历了某些事情，或者拜访过某个人，导致了他们的性情发生了变化，所以才做出了各自心理之中一直想做，但是又不敢做的事情。”
子良用一种小心的态度说着，并且很自然的将汉尼拔推测出的内容抹去了......如果他真的是一名心理咨询师的话，能够说出这些观点来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所以，并没有人对这番话产生什么怀疑。
而且杰克听完，还立刻点了点头：“不错，这的确是一个思考的方向，可是，那他们会去拜访谁呢？就算是真的拜访了某个人，可死者丢失的内脏器官又去了哪里？”
“那就是你们警方的事情了。”子良淡淡的说道。
说这话的同时，他也明显的注意到了，不论是威尔，还是杰克，其实都已经想到了什么，只是都很隐秘的隐藏着自己的想法，没有说出来。
好吧，这个位面的人，似乎不论是谁，都带着点阴险的属性。
不过子良现在没什么心思去揣测这群各怀鬼胎的人们了，因为就在刚刚，自己说那段话的时候，手中的罗盘已经再次颤动了起来。
并且，史无前例的......
一次性显示出了满满一整页的名字！
即使是子良，也不禁被这一幕震撼到了，他第一看看到罗盘会像是崩爆米花一样的，噼里啪啦的蹦出如此多的字迹来，这些名字有男有女，只不过没有一个是子良认识的人。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不过这次他也终于相信工匠说的话了，罗盘的确是没有坏，而且也的确是在一直工作着......只不过是因为检测到的线索实在是太多了，并且看这个样子......检测还在继续着！
......
就像是往常一样，侧写结束后，威尔的工作也完成了，这段时间威尔的工作量实在是太大了，所以杰克也让他尽早的回去休息。
坐在回去的巴士上，子良一直保持着沉思的状态......
“你在想什么？”威尔在一旁，一边看着自己的手一边问道。
子良只是看着窗外的景色，继续沉默不语，这种尴尬的气氛一直延续着，过了十几分钟......
“你能帮我个忙么？”子良突然问道。
“什么忙？”
“我想让你帮我查一个人。”子良淡淡的说道：“但是我不知道性别，年龄，住址，甚至不知道是不是人，也许只是一只宠物什么的，而且很有可能已经死了。”
一般人听到这样的请求后，都会十分奇怪，但是威尔似乎并没有什么惊讶，而且他还腼腆的笑了笑：“那我怎么查？”
“我知道名字——”子良说：“迈克尔.莱莫。”
【迈克尔.莱莫】，这就是在罗盘上出现的第一个陌生的名字，子良并没有将剩下的那一整页名字全都交给威尔，毕竟让人帮着查一个人还算是能理解，但是你撕一张电话簿扔给人家，让他去查，那就有点太强人所难了。
而且之前也说了，威尔这个人不是普通意义上的二流角色，虽然他一直保持着一种人畜无害的外表，但是子良知道，他在某种程度上甚至能和汉尼拔相提并论，所以子良并不想过多的让他介入到自己的事情中来。
最关键的一点是，【迈克尔.莱莫】这个名字是在上一次探测中显示出来的，而在他之下的名字，全都是陌生人，所以，子良觉得，这个承上启下的人，也许就是搞清楚这个位面到底是怎么回事的关键！
威尔依旧还是那副不怎么喜欢与人眼神交流的样子，他低着头，微笑着：“好啊，我帮你，毕竟......你也帮我了。”
他不经意的在“也”这个字眼上稍稍加重了些语气。
哎，子良真是还念很久前去捕获哥斯拉的那个时候，毕竟那时只要注意拽住老乔伊，别让他拎着菜刀上去把对方尾巴剁了就好了。
威尔说着，并掏出了电话打给了调查局的某个同事，虽然很少有人喜欢跟威尔呆在一起，可毕竟威尔为了各种案件付出了很多，而且，他也的确帮着各个部门减少了很大的工作量，所以，他想查个人，还是很管用的。
不一会，电话的另一头就有了回话。
“哦，还好【莱莫】这个姓氏不那么常见，所以市区内一共只查出14个人对么。”威尔对着电话说道，同时也是再跟子良说：“好，那能不能麻烦你将这些人的资料发到我得手机上，对，只需要性别年龄和工作单位就好了。”
（在他那个年代，即使是调查局的手机，也是不支持图片传输的。）
又过了一会，果然有一段文字传进了威尔的手机。并且威尔也十分聪明的一眼都没看，就直接递给了子良。
子良接过手机，在那狭窄的屏幕上，他细心的查看着每一个人的资料。
突然的，他按动翻页键的手指停了下来。
【迈克尔.莱莫】
【38岁，男】
【职业：护工】
【工作地点：巴尔迪摩精神犯罪收容中心】
第十八章 巴尼
巴尔迪摩精神犯罪收容中心。
很抱歉我们的视线再次回到这个地方，因为就算是修建的再漂亮，也依旧掩盖不住这里是个阴森之地的事实。毕竟没有人喜欢精神病，更加没有人喜欢罪犯，而一个满是精神病罪犯的地方，更加不会有人喜欢。
嗯......这句话说的有点绝对了，因为还是有些人喜欢这种地方的。
就比如我们的护工巴尼。
巴尼是个好男孩，真正意义上得好男孩。
他今年38岁，与在座的各位一样，他没车没房更没有女朋友，但是和各位有些不同的是，他很强壮，又有礼貌，工作认真，性格坚强，待人真诚，而且从来不会在其他人背后说人家的坏话......事实上他在人前也从不说。
因为他是个哑巴。
反正不管怎么说，他有很多优点，那么现在我们来挑一个简单的来说吧......就比如“性格坚强”这一点。这很容易就能看出来......毕竟他还活着。
是的，他没有自杀，这就足以证明他的坚强了。
因为在过去的三十多年里，他的经历无比的精彩，在他出生后，享受到的第一份来自家人的互动，就是家暴，父亲是个被辞退的工人，整日酗酒，只要喝醉了就打巴尼，清醒时也打，只因为巴尼是一名先天的哑巴。
之后在他10岁的时候，母亲终于鼓起勇气，和父亲离婚，法院仁慈的将巴尼的抚养权判给了他的母亲，而在他10岁零三个月的时候，他的母亲死于一场车祸，所以巴尼的后20年几乎全部都跟着他的父亲一起度过。
他上学时饱受校园欺凌，早早辍学去找工作，在家里挨打就像是一日三餐，他艰难的活到了20岁，等到他的个头终于到达了父亲打不过他的时候，他又要为其偿还赌债更加拼命的工作，而到他35岁时，赌债终于被偿还清了，他的父亲又因为肥胖患上了一身的疾病。
而由于他的父亲几十年来从来没有从时候任何的工作，也根本没有什么纳税之类的行为，所以，当一名垂死的老人躺在医院里时，法律再次把高额的医药费砸在了巴尼的头上。
还好这时候，巴尼得到了在‘巴尔迪摩精神犯罪收容中心’的护工工作，所以他感激这里，毕竟这份工作能让他勉强的继续活着。
反正就这样，他那体重200斤的父亲开开心心的在医院的病床上躺了三年，终于在漂亮小护士的注视下，咽了气。
看，如果你觉得你的人生很不如意，那么巴尼就是你的榜样，他一生都在为一个折磨他的男人付出着，直到最后，都没有骂过，甚至反驳过那个男人一次，而这些悲惨的经历，他也完全没有办法向人倾诉，谁让他是个哑巴呢。
所以就只能一直压在自己的心底，直到爆发或者死去。
哦，对了，巴尼并不是一个名字，谁会叫这么奇怪的名字呢。
【巴尼】只是一个善意的代号，因为他不会说话，所以只能在口中呜咽出“bar”或者“ne”这样的简单发音，所以这里的其他同事也都习惯了直接称呼其为巴尼。
而他的真正名字是......
【迈克尔.莱莫】
......
晚餐过后，巴尔迪摩收容中心像往常一样，寂静，阴沉。
但是不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总之所有人都能看出，巴尼这几天的心情很不错。他总是面带着某种淡淡的微笑，和每个路过的同事点头打招呼，甚至有时候，路过他的休息室时，人们能听到里面传来他自言自语的哼唧声。
就好像他从一个冰冷的闷葫芦，渐渐的向一名热情洋溢的礼貌绅士转变着。
下班了，所有人全都离开了，只剩下一些值班的医生和守卫。
而巴尼没有家，他的家早已经被父亲当作赌注抵押了出去，所以他常年的住在收容中心的休息室里，而典狱长也很喜欢这样能够24小时都呆在工作岗位上的员工。
黑暗中，一阵闪烁的灯光。
食堂后厨的灯被打开了......
巴尼的气息划过他那残缺不全的声带，哼唱出难听的调调，回荡在空无一人的监狱后厨之中。
只见他来到了一处角落的冷藏柜旁边，粗壮的手臂在冷藏的食材之间胡乱的翻找着什么，终于，他翻出了一块肝脏。
这块肝脏似乎并没有被冷藏多久，表面塑封袋上仅仅泛着一层薄霜。
巴尼很满意，他将肝脏取出来，细细的清洗掉残留的血水，然后放到了案板上，认真的切成小块......
他的手法很熟练，很难想象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会拥有这么细腻的刀工，那些松软的脂肪因为冷藏，变得不那么易碎，刀刃划过的时候，微妙的质感能从刀柄传到掌心......
巴尼好像是很享受这种感觉，他开心的提高了哼唱的音量。
对，肝脏必须要有厚厚的脂肪，这样经过高温之后，膨胀的表层才能吸收进更多的香料，可以是蛋黄，也可是是一些用柠檬水搅匀的面粉，总之只有这样，才能盖过那内脏之中淡淡的苦味。然后看着它们在黄油中渐渐的变得表层酥脆，但内部依然绵软，再点缀上一些西芹和解除油腻的青豆......最好再配上一杯自然发酵的白葡萄酒。
很可惜，在监狱的厨房里是找不到白葡萄酒的......但是这份肝脏依然很完美。
所以巴尼满意的将这道菜细心的摆盘，然后......用铝制的餐盖扣上。
他没有自己吃，而是推着餐车，在这昏暗，空无一人的走廊上，
伴着车轮嘎吱嘎吱的刺耳轴承声
消失在了黑暗中。
第十九章 凶手？
重监区内，汉尼拔望着眼前的晚餐。
“你的锅用热油淋过了么？”他问道，走廊上昏暗的的灯光透过玻璃，被偏折到了一个诡异的角度，将他的脸隐藏在黑暗之中，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轮廓。
巴尼没有说话，他只是一直站在防弹玻璃前一动不动......但是，汉尼拔似乎在沉默之中，听到了巴尼的心声。
“那好，过几天可能会有人送来一些东西，记得要用酒泡起来。”他淡淡的说道。
一双干净的手从黑暗中伸了出来，拿起了餐桌上得刀叉，开始细细的切割着盘中的肝脏，利刃划过瓷器的声音以外的刺耳......但是监区中，其余的那几名重症囚犯却没有发出一丁点的抱怨。
他们不知何时，都已经陷入了深度的沉睡之中。
“你知道我吃的是什么，对吧，莱莫。”汉尼拔突然又问道，这次他没有用“巴尼”这个称呼，而是特意叫出了他的本名。
“呵呵，好吧，那你真的能够容忍我将这东西吃下去么。”
“对，对，你当然能够容忍，毕竟这是你自己亲手做的一道美味，怎么样，看着它在你的烹饪下，逐渐的从一个鲜红的肉块，变成了散发着香气的食物，你满足了么？”
“哦，不必谢我，你是个可怜的孩子，这是你应该得到的，而不是什么赏赐。”
由于巴尼无法说话，所以这段对话听起来就像是汉尼拔在自言自语，那优雅的声音回荡在监牢之中，在昏暗的墙壁间来回碰撞，似乎能勾起数十年来，这座监狱里曾经回荡的凄惨尖叫声。
这一刻，巴尼的脸似乎兴奋的扭曲了起来。
这是一种常人无法体会的快感，比高朝时要强烈上几十倍几百倍，他压抑了几十年的仇恨，如一道轻盈的泉水自头顶浇灌而下，被冲刷的一干二净，巴尼似乎觉得自己恍如飞了起来。
这是一种献祭，将仇恨化作美食，帮助丑陋的人忏悔，然后升华。
巴尼觉得自己的心终于得到了解放，兴奋之中，他终于再也支撑不知自己的身体，噗通一声瘫坐在地上，将头深深得埋在两手之间，如同某种异样的跪拜。
在他面前的灯光之中，只能看到一双优雅的手，拿着刀叉，安静着，切割着......
......
第二天，阳光惊醒了睡梦。
没有人知道在每晚闭上眼后，自己还属于谁，毕竟那个时候，我们称之为“自我”的意识已经不知去向，那时候，我们不去想，不去做，唯一能给我带来些回忆的，只有那些稍纵即逝的残余梦境，说不定就在某个清晨，那“自我意识”稍稍的迟到了一些，而当你睁开眼的瞬间，你就不再是你了。
懒惰是一种人类在千万年的进化中，依旧没有被剔除的劣性，子良也在成为一个人类后，也继承了这一点，同时，他也顺便继承了邋遢，烟瘾，失眠，颓废，近视眼，等等等等一些列的毛病，虽然他再三强调，自己的这些劣性原本是不属于自己的，但是老乔伊敢用佩戈两天份的饲料打赌，他肯定原本就是这幅德行。
调查局分部，由于凶杀案件的集中发生，所有的工作人员全部紧锣密布的工作着，子良嘘着一对大黑眼圈，打着从走廊尽头都能听到的哈欠声，走进了众人的视线。
早上，他就得到了通知，昨天在凶案现场采集到的所有线索已经全部检验出了结果，所以，今天威尔也早早的就来到了调查局，自己当然也得跟过来。
“昨天我们已经连夜查清了女性死者的身份。”一间小办公室里，杰克正在跟威尔讨论着案情，子良懒趴趴的凑了过来。
“死者是一名导游，行为正常，按时纳税，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合法公民，唯一值得在意的是，她并不是本地人......她来到这座城市刚刚4天，而来这里的原因也已经查清楚了。”
杰克说着，递给了威尔一分报告，
“她有一个男朋友，是一名记着，在罗切斯特日报编写《犯罪实录》专栏，这个人喜欢描写血腥的文字，崇尚一些罪案的血腥手法，曾经报考过医学院校，但是没有被录取，但是他的人缘很不错，同事对他的评价大多数都是谦逊有理，不过他从来没有邀请过任何一个人到他家里做客，甚至都没人知道他有这么一个女朋友......最关键的是，我刚刚打电话去了报社，他足足一个星期没有上班了......”
子良越过威尔的肩头，看到了报告上得名字，【费马.布鲁姆】......他几乎不需要再次翻开自己的笔记就能确定，这个名字就是昨天出现在那满满一页名字中的一个。
“这个人完全符合昨天你给出的侧写原形，我现在已经派人去查了，但是还没有找到他，不过我们在他的住址里发现了许多风干的死去动物的遗体，还有一些被切割下来，侵泡在防腐液中的动物器官......最关键的是，我们找到了这个。”
说着，杰克又递过来一张照片。
照片中的是一座钟，带有钟摆的那种，摆在房厅最显眼的位置，而在钟的表盘上，正好贴着一张女性死者的照片。
好吧，想必这个叫【费马.布鲁姆】的年轻人想要证明自己无罪，那可能得废很大的功夫了，不过现在子良却不太关心他到底是不是杀人凶手。
而且，不关心凶手到底是谁的人貌似还不止是子良一个人。
因为威尔突然按着自己的脑袋，好像是很痛苦的样子
“我有点不舒服......”
他突然说道......
第二十章 第二次会面（一）
威尔这段时间的工作量的确有些大，所以杰克也立刻就让他回家去休息了，至于抓捕凶手的事情，自然有他手下的人处理。
子良与威尔两个人先后走出了杰克的办公室，可是门刚刚关上，威尔就立刻换了一副表情，他直起了腰板，放下了双手，哪还有一丁点不舒服的架势。
而子良面对这种突然的转变，也丝毫没有惊讶，他早就知道威尔只是找个理由摆脱杰克而已，并且，子良还知道他接下来会做什么，因为威尔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
果然，威尔立刻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嗨......罗切斯特日报，《犯罪实录》专栏，我需要找一个叫【费马.布鲁姆】的记者写的文章，两个月内的都要，只有标题就可以......谢谢了。”威尔快速的说道，听语气，应该是上次帮着子良查【莱莫】信息的人。
放下电话，这两个人就快步的走出了调查局，还没等威尔开口，子良就很自然的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我们要去巴尔迪摩精神犯罪收容中心。”子良说道。
威尔跟着坐上了车：“呵呵，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哪里？”
子良还睡意未散的打了个哈欠：“其实你早就怀疑汉尼拔了，对吧，只是一直都没有什么证据而已，当然了，你也从来不在意什么证据。”
威尔笑了笑：“是啊，我从侧写第一具尸体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他们之所以将器官取出来，根本就不是作为食物，而是将这些东西作为一种报酬，或者献礼，奉献给某个人，那感觉......就好像是古时候的人会将自己的战利品献祭给他们信奉的某个神明，来彰显自己的虔诚。”
“那你怎么不早说？”子良靠着座椅问道。
“一个猜想而已，就算是说了又能如何？让杰克无视证据，冲进监狱把汉尼拔再抓一遍？从一号牢房送到二号牢房里去？再说了，汉尼拔根本什么都没有做，他从头到尾只是跟那些人说说话，聊聊天而已。”
子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那你为什么现在又想去了？”
“因为我感觉到，汉尼拔不会就此作罢的，他是个披着人皮的恶魔，即使被关到牢房里，他依然能够通过和其他人的短暂交流，进行心理暗示，这种暗示就像是毒瘾，能够让你一点点的陷入到他的控制之中，就像是曾经的我。如果我们不做点什么，就还会有更多的人死去。”
“那你想做什么？”
威尔沉默了一下：“他下个月就要被处刑了，而现在凶杀案又集中爆发，我觉得这不是巧合，他可能在计划什么更可怕的事情......所以，我必须得在大事件爆发前搞清楚他的想法。”
子良惺忪的睡眼稍稍的精神了些，他淡淡的望了一下旁边的威尔：“难道......”
“对。”威尔说道：“我要侧写汉尼拔。”
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子良的嘴角隐秘的抽动了一下......他似乎在笑。
......
......
去查两个月的报纸标题，这件事情很简单，所以没多大一会，威尔就收到了结果。
果然，在一个半月前的某一份报刊中，刊登了这样一个文章。
嗯，可能是怕标题太直白的话，会被拒绝刊登，所以这个题目很隐晦，看起来就像是某个深夜档美食节目的报道。但是放在《罪案实录》专栏之下，也足以吸引眼球了。
那么很显然，这名记者也曾经拜访过汉尼拔。
只通过几次见面，就能将一个人洗脑到这种程度么？子良不由的感叹了一下，要是这家伙早生个百十来年，那些宗教头子们可能就全都失业了。
闲言少叙，很快，计程车就来到了巴尔迪摩精神犯罪收容中心的大门口，估计是司机听到后排这两个大龄宅男一样的人稀奇古怪的对话，心里也有点发怵，所以油门踩的格外的勤。
二人刚一下车，这司机就一溜烟的消失在视线中了。
子良和威尔也没心思为省了这点车钱而雀跃了，他们快步的走进了监狱的大门，并且径直来到监狱长的办公室。
“我们要查这半年来所有与汉尼拔有过接触的人！”威尔开门见山的就说道。
奇尔顿监狱长都愣了，他不知道威尔为什么会提出这种要求，只不过杰克曾经特意嘱咐过，威尔的要求尽量的满足，所以他也没多问，忙不迭的把所有的探访记录全都拿了出来。
果然，汉尼拔这种活的，并且还能与之正常交流的心理变态者很少见，所以，大把的心理学研究者或者小报记者全都蜂拥而至，而这监狱长也一直像是收门票一样的，利用我们的汉尼拔先生大发了一笔横财。
那满满一页来访者名单，几乎完全和子良罗盘上的名字完全重合......其中，自然也包括【杰克·克劳福德】
看来，第一个想到想到，利用汉尼拔的心理分析来寻找凶手这种方法的人，并不是威尔。
好吧，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关心这种事情了，如此多的来访者，如果每一个都被汉尼拔洗脑，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子良注意到了威尔的表情，想必他就是这么想的。
“我要去见汉尼拔！”威尔砰的合上了来访名单簿，沉声说道。
“那怎么可能？杰克特意嘱咐过......”
奇尔顿监狱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威尔大声打断。
“我没时间在这跟你解释，汉尼拔比你想象的要危险的多，这份来访记录上得每一个名字都可能是一枚定时炸弹！还有，我知道你从中到底拿了多少的钱，如果你不让我进去，这个位置明天也许就不再属于你了！”
奇尔顿从来没见过威尔这样的急迫，再者自己也的确是利用汉尼拔赚了不少外快，所以他也没什么选择了，只得同意子良和威尔进入监区。
第二十一章 第二次会面（二）
不论是白天，还是晚上，只要走进重监区的走廊，光线就如同被空气吸进去了一般，变得昏沉沉的。
那名身材壮硕的护工不知道去了哪里，总之，一路上没有任何的阻拦，子良和威尔就轻易的进入了这里......顺利的有些让人不安。
经过不长的过道，二人就来到了最里面关押汉尼拔的囚室。
......
头顶的灯依旧亮着，囚室之中，汉尼拔像上次一样安静的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一卷菜谱，光从一侧照在他的脸上，被那立体的有些突兀的眉骨分割，让双眼漆黑的如同深渊一般。
汉尼拔缓缓的放下书，他抬起头，看向了囚室外。
威尔......
他曾经的患者，朋友，同事，也是亲手将他送进监狱，处以极刑的人。子良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但是在这一瞬间，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周围的气氛开始剧烈的颤动起来。
“你终于还是来了......”汉尼拔将菜谱放下，双手习惯性的交叉起来。
“你好像并不惊讶。”威尔沉着声音说道。
“呵呵。”汉尼拔轻笑了一下：“我当然不惊讶，我知道你终究会忍不住的，你这个贪恋杀人时快感的变态......你早就不满足去侧写那些三流的杀人者了，对吧，你一直想要侧写我，只是你那仅存的理智还在拉扯着你，现在，想必你已经找到了一个侧写我的理由了，所以你立刻迫不及待的......”
还没说完，只听“咚”的一声闷响，汉尼拔当场惊讶的愣住了。
因为就在刚才的那一秒，子良深深的打了个哈欠，然后按着威尔的脑袋，咣当一下就撞到了防弹玻璃上！
“啊啊啊——（吧唧嘴），对不起，打扰了你们两个老朋友之间的叙旧，但是从现在开始，和你谈话这份工作，由我来接替了。”
子良淡淡的说道，并又从监区角落里，搬来了上次的那把椅子，坐在了汉尼拔的面前，而威尔也很缓缓的顺着防弹玻璃滑坐到了地上，晕了过去。
汉尼拔沉默了一小会......
“哈哈哈——”突然的，他笑了起来，然后自嘲一样的摇了摇头：“果然，我还是小看了你，所以说，你都已经看穿了么？”
“也不能算是全部看穿，因为刚开始我并不相信，这个位面会有你这样的异类存在。”子良淡淡的说道。
“呵，异类的存在？是因为我吃人么？”
子良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你可不仅仅是想吃人那么简单......万物的进化不可避免的呈现出阶梯状，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生物，自然享有进食下端生物的权利，你就是这么想的吧，你一直认为自己站在比人类要高的层次之上，所以你吃人，就像是人进食牛羊，牛羊进食野草一样，所以你并不会对其产生一点负罪感，甚至认为是一种天经地义的美学......其实，如果你能找到什么比人类更加高等的存在，那你可能连人都不吃了。”
“哈哈，真是有意思的言论，我见过很多自以为是的心理学家，但是没有一个人敢说出你这样反人类的话来，你是怎么揣测出我会有这么荒唐的心理的？”
“事实上这不需要多难的揣测，我在第一次见到你得时候就发现了这一点......因为我发现你想吃我！”
“哦，那么......”
“别打岔。”子良突然的打断了汉尼拔的发问：“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如果你有资格，我会向你解释的，刚才我说道哪了？哦，对，你是个异类......”
子良说着，从自己的兜里掏出了黑色笔记，随意的翻开。
“你的异类并不仅仅是展现在你那让人蛋疼的饮食观念上，我比较惊讶的是，你对‘精神’的理解。
我为什么是我？我就不能是别人么？
可能会有很多人都想过这种不切实际的问题吧......但是，你似乎是真正将这个问题想通了的人。
你不仅仅可以是你，你可以是很多人，对啊，很多很多人，这些人让我的罗盘都卡死了。”
子良说着，就因为这句话，他手中的笔记似乎终于找到了某个方向，它开始疯狂的无风自动，翻阅起来，就好像无数的手在同时书写着成百上千的名字，写满了一张又一张，哗啦哗啦的纸页声回荡在监牢之中。
“我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方法实现这种现象的，眼神？心理暗示？还是催眠？随便了，总之，你似乎可以将自己的某种意念分割出无数细小的残渣，然后种植进其他人的心理，如果你想的话，每一个经受过你心理治疗，或者和你有过接触的人都可能成为你思想的一部分载体，这让我想到了一种生物......
对，就是蜜蜂，整个蜂巢共享有同一个‘蜂巢思想’，它们虽然拥有不同的身体，但是却是一个整体，虽然你的催眠比‘蜂巢’要复杂的多，但是我还没办法找到更贴切的东西来形容他。而最让我感到震惊的......是你不仅仅能将思想分化，你竟然还想将它们再次聚拢。”
说着，子良指了指瘫坐在一旁的威尔。
“这真是一个再疯狂不过的想法了，所以刚开始，我并没有理解‘茶杯’这个词的意思，好吧，这是我的疏忽了，但是在经历了这几次案件后，我突然就想，如果我是你，我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呵，废话，一个濒临死亡的人，而且是被自己一直进食的人类所处死，你怎么可能就这么欣然的接受呢？
你当然不会。
而这时，威尔就成为了你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因为他就是你用来收集自己的茶杯。
他是一个严重的‘人格认知障碍’患者，严重到他就像是一个中空的容器，可以吸收各种各样的人格，我想，你从几年前第一次遇见他后，就已经开始了这个实验。
你利用他的侧写能力，来收集你所分割出去的精神，那时候的那些罪犯想必都和你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吧......总之你让他作为一个容器来将你的人格再次聚集起来，而当他再次面对你，并且侧写你的时候......
呵呵......是啊，谁说‘我’就一定得是‘我’，‘我’当然可以是别人。”
说着，子良将笔记翻过来，面对着汉尼拔。
那成片成片的字迹开始化成墨迹，疯狂聚拢到了第一个名字上。
让那个名字被描了一圈又一圈，直至漆黑无比，直至都蔓延出了中隔的装订线线，扩散到了另一侧的纸页上。
【B级罪孽碎片：贪食的噬心智者】
【汉尼拔.莱克特】
第二十二章 第二次会面（三）
果然，就像是“工匠”所说的那样，罗盘不可能坏，它找不到这个位面的罪孽碎片是因为汉尼拔早已将自己分化出成百个分支。
他在等着威尔这个易碎的小茶杯渐渐变得结实起来，等到他收集到足够的自己，并将其融合之时，汉尼拔才算是一块真正的罪孽碎片。
当然了，那个时候的汉尼拔，也不再是一个简单的人，而是一种脱离于肉体的精神，他将寄存在“威尔”的这幅肉体之上，继续存活下去。
那么，之后呢，这个食人之人会不会在另一段人生中，努力的再去培养下一任的小茶杯，之后就用这种方法，一个人，接着一个人的侵占，从而达到一种肉体毁灭，但是精神存活的另类永生。
没有人会知道，因为这种情况可能不会发生了。
就在刚才，由于子良那丧心病狂的一撞，直接将威尔撞晕过去，从而生硬的截停了这人类历史上，最可怕，最腹黑，也是最初的一次精神嫁接。
子良和汉尼拔相互对望着......过了一会。
“你好像并不怎么惊讶。”子良淡淡的说着。
“不。”汉尼拔立刻否认：“我很惊讶，因为我不相信会有任何一个人能想到如此匪夷所思的答案来，但是......如果是你的话，似乎也并不那么难以理解了。毕竟我能感觉到你和我有着相同的气息。
我在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闻到了这种味道，那时候，我以为那是站在食物链顶端个体的味道，但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因为你并不是你，这幅肉体是个躯壳，是迷惑视线的外套，用来掩盖里面更加可怕的东西，我闻到的是我自己的味道......所以我才想问，你到底是什么？”
“这可是个大问题......答案会很长很长，因为我得从这个宇宙的组成来讲。”子良笑着说。
“你可以慢慢讲，我有时间。”
“但你没有资格.....”
“呵呵，那我怎么才能拥有资格呢？”汉尼拔轻笑着问道，监牢的温度似乎有些下降。。
“加入我的队伍，你可能不知道，我也有一间小医院，你如果加入，我保证给你配一间最满意的心理治疗室。”子良说道：“我就是为了这个而来的，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找这么一份蛋疼的工作，每天满城的跑，看着那些无聊的凶案现场，和凶手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最关键还得每天早起，你知道每天早晨的睡意是多么的珍贵么？”
“我不知道，我是一个作息时间很规律的人。”汉尼拔说着：“而且，我也不认为我会为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流浪汉工作。”
“不是工作，而是合作。”
“那依然很抱歉，我这个人性格有些孤僻，我大多数时间都喜欢一个人。”汉尼拔摇了摇头说：“好了，我突然对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不感兴趣了，跟你聊天很愉快，但是也很不幸，我对你刚才对我的小茶杯所做的事情非常不满意，你实在是太无理了......哦，现在几点了？”
汉尼拔突然转变了话风，透过玻璃望向了挂在走廊墙壁上的一块时钟：“看起来，快要到午饭的时间了啊......你觉得......午饭吃什么比较合适呢？”
他拿起了手边的烹饪书籍：“舌尖怎么样，肉质坚实，血供丰富，最近我突发奇想，如果用滚烫的椰汁侵泡过后，再烧制三分熟，会不会让舌尖的肌肉更加绵软一些。”
子良挑起了眉毛：“......说实在的，我对吃没什么研究。”
“那好，我可以说的更直白一些，你知道我的午餐为什么选舌尖么？”汉尼拔站起了身来，缓缓的走出了囚室内的阴影，来到玻璃前，微笑着看着子良：“因为时间有点紧......而舌头.....比较容易拔出来。”
话音刚落，一双大手突如其来的从子良背后出现，死死的钳住了他的双臂，直接将其反拧至背后。
不知道何时，一直没出现的护工巴尼已经悄然的从阴影中冒了出来，这么大的身躯，他竟然没有听到一丁点接近的动静。
子良一愣，但是也没有显得多么惊慌，虽然现在他只是个普通人，但是一些街头打架的招数还是很熟练的，他当即一脚揣在防弹玻璃上，利用反作用力将自己顶向后方，同时，也借着这股劲，死命的往上一挺身，用后脑撞向了身后这人的鼻子。
人的鼻骨几乎是全身上下最容易受伤的一块骨头了，质软，突出，薄薄的一层，还正好就摆在脸的正中央，这种设计就好像是专门为了诱惑别人来锤它一样。
所以，只听“嘎巴”一声，巴尼的鼻骨直接诡异的塌陷下去，鲜血顺着鼻孔就躺了出来......
虽然鼻骨断裂这种桥段非常的常见，但是这种疼痛可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然而，让子良再次惊讶的是，巴尼就好像没有受到一丁点影响一样，依旧纹丝不动，甚至连哼都没哼一声。
“不要再挣扎了。”汉尼拔安静的看着子良说道：“疼痛这种东西，只是人脑对身体受损的一种善意的提醒，只要稍稍的做一些引导，就可以轻易的将其屏蔽掉......”
子良无奈的笑了笑：“好吧，看来这家伙已经被你洗脑了。”
“洗脑？呵呵，请不要用这种低级的词汇来评价我。”汉尼拔说着：“但是我很喜欢你刚开始的那个形容——‘蜂巢’......
其实在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试着撕开的你的心理防线，但是很遗憾，对你的控制似乎并不是那么顺利......当然了，我猜若是真的侵入了你的内心，那付出的代价肯定不会小，所以我很识相的放弃了。
......
毕竟，相比‘弄清楚你到底是个什么’而言......我更想弄清楚你的味道。”
第二十三章 第二次会面（四）
话音刚落，巴尼那本就高大的身体就突然的开始发力。
经过催眠后的他，不但已经完全屏蔽了痛觉，更是全身都处在一种异样的兴奋之中，平时只有在愤怒或者冲动时才能拥有的瞬间力量，现在已经完全的被挖掘了出来。
所以在一阵让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中。只听“嘎吱”一声，子良的双臂就被掰成一个诡异的角度，然后无力的垂了下去。
几滴冷汗从子良的额头上淌了下来。
但是和汗水很不搭调的是，子良的表情似乎并没有太多的变化......
汉尼拔微微皱了皱眉头：“呵，果然啊，疼痛只能让你的身体产生一些应激的反应，而你则可以利用一种类似于自我催眠的方式，将痛苦从精神层面抹除掉，真是不简单......”
“得了吧，我可用不着自我催眠这种麻烦的东西。”子良说着：“如果你能理解我曾经经历过的痛苦的话，你就能明白，像是骨头被掰断这种小疼小痒的事，简直就像是被树叶砸到了脑袋一样。”
汉尼拔微微有些惊讶，但是依然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虽然不知道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这就很难办了啊，因为人类如果在经历恐惧或者痛苦的时候，会紧绷身体，肢体的血供也会更加丰富，这样持续几个小时后，就能让肉质更紧实......
不过也罢，那我就换一种烹饪方法吧，那就是将肉用力的捶打松弛，然后裹上薄薄的土豆泥直接整块烧制，哦，还要加上白兰地和松香粉......
对，就是这样，‘小茶杯’应该过一会就醒来了，我要在完成我的计划之后，亲自来烹调你，并且让你成为我重生后的第一餐......太棒了。”
汉尼拔说着，微微仰起头，已经仿佛嗅到了什么香气一样......
“放心，我知道你和其他的食物不一样，我会非常非常认真的对待你的，我会让你活着，每次只吃一点，因为我要尝试所有能想到的烹饪方法，最终，待你真正的一点点死去，我会用你剩下的残渣来饲养蜗牛，你知道蜗牛这种东西么？他是少有的会因为进食而改变口感的生物，用你培育出来的蜗牛，一定是这世间的美味......”
子良听到这，竟然笑了笑：“哈哈......越来越觉得你适合到我的医院里上班了，因为你和我一个朋友实在是太配了，认识你之后，他一定天天赖着你给‘佩戈’做吃的。”
“佩戈？”
“对，佩戈，估计你曾经在哪个叫什么《神曲》的书里读过它，但是现在老乔伊把它当猪养......”
“神曲里可没有猪......”汉尼拔微微皱了皱眉说道。
“我也没说它是猪！”子良笑着说道
话音未落，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从监区外侧的某个地方传来，整个建筑都好像晃悠了一下，头顶的灯泡闪烁了几下，随即熄灭，由于这里的阳光射不进来，所以整个走廊顿时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
子良微微的抬起头，一抹若隐若现的猩红光点浮现出来：“呵呵，看来有人来打扰你的午餐了。”
说罢，子良猛地扭转了身体，那折断的双臂像是麻花一样的扭在了一起。
这根本不是常人能够忍受的疼痛，但是子良毫不在意，他用脚猛地揣向了巴尼的小腿，巴尼正处在深度的催眠之中，它完全反应不过来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所以一时之间也控制不了自己的重心，直接就倒在了地上，届时，子良也像是拔红酒瓶塞一样的，将自己的双手给拔了出来。
而当巴尼再次站起身来的时候，子良早就消失在了走廊尽头的漆黑之中。
......
......
与此同时，巴尔迪摩精神犯罪收容中心的大厅已经是一片狼藉。
桌椅，碎木头和建筑红砖已经凌乱的散在地上，二楼因为承重墙的倒塌，已经塌陷下来一大块，而正门也已经被一辆巨大的运混凝土的卡车给撞破，整个车头都已经冲进了大厅......
漫天的灰尘之中，车门被推开，一个穿着护士装的女人迈着妖娆的步子走了下来。
几秒钟后，车头另一侧的门也被一脚踹开，老乔伊跌跌撞撞的滚了下来，然后扶着墙一阵喘息。
“天啊，女孩子不应该这么开车的，实在太疯狂了！”他断断续续的说着，就好像要吐出来了一样。
哈里奎因笑着：“你不觉得很刺激么？其实我想再等一会，如果能劫到一辆油罐车，那就太棒了！”她满脸兴奋的说道，就好像还意犹未尽一样。
这时，一个消瘦的人影也垂着双臂从灰尘中走了出来。
“呃......你们闹出的动静是不是也太大了点。”子良说道。
“事实上这和我们一开始说好的不一样，谁知道奎因她突然一脚油门......”老乔伊嚷着。
“得了吧，她说要自己开车的时候你就应该想到会是这个结果......算了，如果没有她你也找不到这里，说不定你刚走出第一个拐弯就把自己弄丢了。”子良无可奈何的说着：“别愣着了，我的胳膊......”
哈里奎因也早就发现了子良的双臂的怪异弯曲，所以她走过来一把撕下了子良白大褂的袖子，然后掏出了【医用纱布片】，为其包扎起来......
你还别说，哈里.奎因的包扎的手法十分的专业，除了在末端很不搭调的系了个蝴蝶结之外，一切都很完美......
医用绷带也很给面子的发挥了它的作用，而且这作用比想象的还要给力一些。
按照说明上的来看，这绷带的效果是【覆盖之处的伤势会快速的愈合，具体功效请结合实际情况】。
但是由于任何医用物品经过哈里.奎因的手之后，都会极大的增强功效，再加上子良本身就具有【残缺的提托诺斯之血】，这三者呈现了一个互相叠加的趋势，所以，子良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断裂的双臂骨骼已经“嘎吱嘎吱”的开始愈合起来......
“嗯......这效果很不错嘛。”奎因看到绷带的效果，不禁说道。
子良点了点头：“是啊，效果还不错，但是接下来，咱们要解决的可是大问题了......”
第二十四章 第二次会面（五）
“麻烦？这可真有意思，平时都是我在给别人制造麻烦......这次麻烦竟然还会主动找上我么？”哈里.奎因笑了笑，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
要么怎么说，还是咱们的老乔伊最老实了，他从墙根站了起来，喘着粗气问了句正常人应该问的问题：“什么麻烦？”
“我找到了罪孽碎片了。只不过这次的罪孽碎片有一点不同，他似乎在自己的精神层面创造出了一种另类的‘蜂巢意识’。”子良说着。
“哦！原来是这样。”老乔伊点了点头，一副听明白了的样子......当然了，他‘听明白了’的意思就是‘甭管听没听明白，反正先点头就对了’。
子良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简单点说吧，就是这家伙已经洗脑了一大票的人，就像是一群为自己所用的毒蜂，而咱们现在......已经捅了马蜂窝了。”
“哦......原来是捅了马蜂窝啊......”老乔伊依旧用他那特有的语气叨咕着，估计是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但是很快，他就明白了捅马蜂窝代表着什么了。
因为话音未落，大厅的另一头，就传来了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只见近百个人影从各个不同的拐角或者走廊聚集了过来，他们之中有的是监狱的工作人员，有的是护士，医生，警卫，甚至还有几个是穿着囚服的犯人，一群人就这么密密麻麻的拥挤在子良，老乔伊，和哈里.奎因面前，气氛一下子就诡异了起来。
因为只要细心点就能发现，那近百个人中，每个人的表情都是差不多的狰狞着，目光都透着一模一样的愤怒情绪。
“哈哈哈———今天真是特殊的一天啊，我得谢谢你，子良医生。”
一个声音从人群中传来，说话的是【弗雷德里克·奇尔顿】典狱长，好吧，记得他曾经说过，汉尼拔刚来的那段时间里，他每晚都睡不好，看来早在那个时候，汉尼拔就已经开始对他展开洗脑了。
“哦？为什么谢谢我？”子良一点看不出慌张，竟然还往出迈了一步，对着人群问道。
“曾经我认为，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美味只有我的小茶杯了，但是今天我才发现，竟然还有你，而且你带来的这些伙伴也都是如此的美味，哈哈哈———看来你我的相遇是命运注定的，在我迎来新生的这一天，带给我最大的一场盛宴！”
这段话说出来的方式，诡异的让人心里发毛。
因为它的一部分是从“奇尔顿典狱长”口中说出来的，还有几段是出自他身后的一些人口中，总之，面前的人群就像是充当着某种播放装置，不同的人说出不同的声调，最终又无比违和的连成了完整的一段话......。
“真有意思，他们排练过么？”哈里.奎因似乎很兴奋，就像是在看一场马戏表演一样。
“当然不是，现在这百十来号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同一个人......他叫汉尼拔.莱克特。”
“真酷！”
好吧，现在子良可没功夫把奎因的脑子掰正过来，他说了这么多，主要就是争取一点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子良断裂的手臂似乎已经能够简单的活动了，他试着攥了攥双手。
“这绷带可真是好用啊。”他叨咕着，然后望向了一旁的老乔伊：“呃，你可能没听出来，但是面前的这群人应该是想吃了我们，所以，最好是给我们找点武器......”
老乔伊一愣，看那样子，应该刚才正在人群中盘算着哪个适合当饲料呢，没想到突然听到，这群人也想吃了自己，这让他一时之间都有点懵逼。
“什么？想吃咱们？这也太不讲道理了！”
呃，老乔伊喂佩戈，佩戈吃饲料，饲料又想吃老乔伊......好吧，也亏得他能把这个道理给捋清了，反正老乔伊很是郁闷的说道，然后立刻低头，把手伸进围裙上得那个小兜里，一通乱翻。
很快，他就从那宽度不及15厘米的兜里，抽出一把消防斧来......
我知道，15厘米的衣兜是揣不进消防斧的，但是，老乔伊就是这么违反物理原则的把它掏了出来，递给了子良。
好好，我更知道，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怎么看都和一把刷着红漆的消防斧不搭调，但是子良似乎很熟悉这把斧子，一伸手就接了过来，然后熟练的挥动一下，提拎着垂在身旁......那画面要多违和有多违和。
哈里奎因第一次看到老乔伊从围裙兜里掏东西，立刻两眼直冒小星星。
“有棒球棍么？”她凑过来兴奋的问道。
虽然她手里【医用注射器】的针头拥有穿透大多数材质的能力，但是不管怎么说，那玩意的定位也依旧是一个【医疗器材】，而穿透属性估计也只是为了方便以后直接对着穿着护甲的人治疗而准备的，毕竟针头实在太细太短了，就算是你真的一针扎到对手的脑袋上，估计不顺势在脑子里搅合一下，都没办法对人家造成什么伤害。
“哦，我找找。”老乔伊嘟囔着，虽然这个时候，要是能掏出个手榴弹来那就最好不过了，但是老乔伊似乎从来都对那种热兵器嗤之以鼻，所以，他也从来不会把枪之类的玩意往兜里揣。
总之，在一阵叮叮当当的噪音中，老乔伊还真就掏出个棒球棍来......还是插满了钉子，又缠了厚厚的一层铁丝的那种......
所以，这样的一幕就出现了。
一侧是密密麻麻的人群。
另一侧，一个吊儿郎当的医生，提拎着一把消防斧。
身旁站着一名又高又胖，看起来像是个油腻腻的杀猪人。
还有一名身材妖娆，但是发型怪异的美丽护士，一只手攥着一根棒球棍扛在肩上
......
“咔”，一声打火机的轻响，子良掏出了一根烟，叼在嘴上，垂着黑眼圈淡淡的吸了一口......
人群发出一阵咆哮，汹涌而至......瞬间将三人淹没......
第二十五章 第二次会面（六）
骨骼和金属之间发出“吱呀”的摩擦声，一只满是鲜血的手握住了消防斧的斧柄，将其从一名警卫的胸膛中拔了出来。
视线之内，是满地的血迹，大多数都和灰土混在一起，变得泥泞不堪，很难想象汉尼拔的洗脑能力是多么的强大，这间监狱里的所有人，几乎都已经成为了他精神的傀儡，子良甚至认为，汉尼拔不仅仅是可以对与他接触过的人进行洗脑，还能够通过已经被洗脑的人，再次对周围的人进行间接的行为暗示，否则，也不可能短短半年内，就将这间监狱变成这个样子。
好吧，现在再说这里是一间监狱，已经不够贴切了，因为这里早已经变成了汉尼拔建立的蜂巢，而他也只是安静的在自己的王座上，等待着进行蜂王的传承。
当然，子良并不惊讶会是这种情形，毕竟汉尼拔.莱克特是一枚B级的罪孽碎片。
“噬心者”......嗯，很贴切的评价。
一名穿着护工服装的人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的一条腿已经被棒球棍砸折，正以一个奇怪的角度弯曲着，而且上面鲜血淋漓，但是这人依旧攥着把不知从哪掏出来的手术刀，疯狂的扑向了子良。
“噹”的一声，这人在前扑的半空上，就被哈里.奎因一棒子拍在地上，棒球棍上得钉子深深得插进了他的后脑勺里，拔出来时，迸出了大片得鲜血。
“不客气。”奎因冲着子良做了一个飞吻的动作，轮着棒球棍子就向着另外一个人脑袋砸去。
而老乔伊......这家伙个头大，长得凶，再加上嚷嚷声最闹心，所以他也顺理成章的吸引住了所有的火力，而和吸引火力成正比的是，乔伊也展现出了极其简单粗暴的打架方式。
他打架只有三个步骤。
第一：找个人多的地方冲进去。
第二：拽住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倒霉家伙。
第三：用手中那把锈迹斑斑的屠刀，直接冲脖子就剁下去。
这几个步骤他不知道已经做过多少遍了，反正人群中，就只见老乔伊顶着周围所有的攻击，单调的重复着这套动作，拽过来一个剁一个，就像是流水线上干活的工人一样，效率比子良和奎因这边高出不知道多少。而他身上也早已经满是刀伤和被电棍戳的青紫的痕迹......还好这个监狱主要还是以医疗为主，不然要是像阿卡姆疯人院里一样，是个警卫手里就配把枪，那估计老乔伊这种打架方法，早就被射成筛子了。
而那些被洗脑了的人，却也丝毫不怕，依旧悍不畏死的扑向老乔伊。这里要说一下，在汉尼拔影响之下的人，可不是像某些位面里中了什么病毒而变成丧尸的人们，他们依旧有着自己的思维和判断，除了被被屏蔽了恐惧，痛觉，同时又被赋予了“老子就要砍死你”这种思想之外，他们大多数都和平时差不多。举个比较形象的例子，那就是他们此刻就像是一群狂热不要命的宗教疯子一样。
所以，即使是以老乔伊这种剁人的速度，也没办法将他们清理干净，反而因为身陷人群，自己浑身也伤痕累累，血流不止。
......
......
这场混乱的大战依旧在继续着，而在人群后方的重监区内，威尔也从昏迷中渐渐醒来......
“呃......”他痛苦的呻吟着，耳旁响彻着混乱的喊叫声，让他一时之间根本没法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他只得艰难的顺着防弹玻璃站了起来。
突然的，他愣在了原地，因为他看到囚室之内，已经空空如也......汉尼拔不见了！
他的脑子嗡的一下，完全懵了，他当然知道在这个时候汉尼拔不见了意味着什么，无数恐怖的设想立刻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然而，正在他大惊失色的时候......
“你醒了？”一个深沉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威尔猛地回过头，随即他便看到了汉尼拔正安静的坐在他身后的椅子上，双手合十的看着自己。
“你怎么出来的？”威尔无比惊讶的说道。
汉尼拔笑了笑：“出来？呵呵，我没有‘出来’......因为我从来就没有被关起来过......”
威尔一脸的不敢置信，虽然他还没有完全明白事情的原尾，但是他还是立刻就捋清了一些事情。
“果然是你，根本就没有什么新的食人魔，那个以人为食的家伙一直都是你！”他喊道。
汉尼拔微微的抬起头，优雅的看着威尔：“是么，原来你一直这么认为......不过你说的对，那个食人魔一直都是我，但是，你说的也不全对，因为......新的食人魔，的确存在。”
威尔看着汉尼拔的双眼，那被眉骨隔断的漆黑之下，是个深渊......只要稍稍的凝视，就足以深陷其中。
威尔感觉自己被拖了进去，一切都在旋转，渐渐的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
当他回过神来时，昏暗的走廊不见了，周围阴冷的气息也不见了......其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熟悉的感觉，温暖，慵懒，和淡淡的松香味。
威尔这才发现，自己正坐在自己的家里，毕竟除了自己这种平时连屋子都不怎么出的人之外，谁还会在这个时代，依旧住着祖辈上留下来的老房子，用着这种费时又费力的壁炉。
不过不论怎么说，壁炉里的火烧的很旺，不时的发出木柴裂开的咔咔声。
威尔的面前是一张餐桌，就是摆在他家里的那张老桌子，不过此刻，餐桌上却用一张上好的布料铺着，上面无比用心的摆放着各种精致的餐具，酒杯旁是锦缎餐巾，餐巾角上绣有血滴般鲜红的小玫瑰。
威尔晃了晃脑袋，他分明记着，自己应该正在“巴尔迪摩监狱”中与汉尼拔对话才对。
不过，这种突如其来的眩晕感他非常的熟悉，因为曾经他经常会出现这种时空错乱的感觉......让他分不清哪边是虚幻的，哪边又是现实。
这时......他似乎发现，就在自己的对面，传来一阵淡淡的咀嚼声。
所以威尔缓缓的抬起头......
他看到了一个身材偏胖的男子......
而他眉毛以上的头骨，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暴露着的触目惊心的白色和红色。
而那个人此刻正满脸享受的，将一块不知道什么肉，放进自己的嘴里......
第二十六章 新生？
“怎么样？想起来了么？”汉尼拔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来。
威尔四处寻找，但是整个房间内，除了自己和安德鲁先生之外，便再无他人了。
“所以......你在催眠我？”威尔也并没有显得多么的惊慌失措，依旧稳稳的坐在椅子上。
“我只是让你回忆一下，那天晚上，你到底做了什么......”汉尼拔的声音再次传来：“是谁特意买了这么有品味的食具，是谁邀请安德鲁先生到家里做客，又是谁，切开了他的脑子......你以为在抓铺我之后，你代入能力的副作用就减轻了么？
不，当然不是，你只是更加深陷于其中，彻底的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了，就比如此时此刻，你觉得......自己还是自己么？”
威尔茫然的愣了一下，他缓缓的伸手去拿起身前的汤勺，然后将背面对准自己。
那银制的勺背，映照着一张的脸，清晰，但是又无比的扭曲，那根本不是自己，而是汉尼拔......
“现在回忆一下你的舌尖吧，夏浪子奶油的味道，你跑了多少地方才搞到了一小块......经过冰镇后的清凉，你可是为了那一点点的酸甜，特意去采了好多山刺果啊，侧写了那么多凶手的心理，体会过那么对杀人时的兴奋感，为什么你一直还是感到不满足？
呵呵，因为你还有些事情没有体会过。
哦不，现在你已经体会过了......所以，你搞清楚那个新的食人魔到底是谁了，对么？”
汉尼拔的声音依旧清晰，即使捂住了耳朵依旧无济于事，因为这声音就的回荡在威尔自己的脑子里。
这根本就是他自己的心声......
这一刻，他没有怎么犹豫，因为他十分明显的感觉到了汉尼拔对美食的追求，与那种高傲的俯视着食物时的微妙享受。
“威尔”夹起了一块......
这一刻，时间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所有威尔曾经侧写过的凶手一个接一个的出现，他们重合在了一起，那数十张脸渐渐的融合，形成了一张轮廓突兀的脸庞......汉尼拔！
汉尼拔缓缓的冲着威尔伸出一只手。
“现在......就差你了......”
他的声音依旧充满了磁性，那张脸绝不好看，但是却给了人一种无比强大的安全感，那深邃的目光就像是某种召唤，在吸引着人们去信任他，遵从他，像是引诱着飞蛾的火焰，像是凝望着你的深渊。
威尔茫然的望着汉尼拔，味蕾见还感受着那致命的美味，所以，他缓缓的伸出手，伸向汉尼拔，迎接自己的新生。
可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周围的一起都突然的消失了。
......
汉尼拔发现自己站在山峰的顶端。
目及之处是冲天的血光，无尽地血色雾气在缭绕，阵阵腥风闻之令人欲呕。猩红的血水，汇聚成河而整片大地也像烧红的铁块一般，透发出通红的光彩，一座座巨大的枯骨山高耸而立，上面全部都沾染着猩红的血水，滚滚而流的血河在骨山下呼啸而过，所有巨大地石柱、岩壁都闪烁着骇人地血芒。
那是一种直逼心底的森然恐怖，即使屏住呼吸，依旧能感受到无尽恐惧的气息。大地在剧烈的抖动，一声声若有若无地沉闷魔啸，在深层地下不断传出。整片天空都不再明媚，不对，根本没有什么天空，那整片天穹都是翻滚着的滚烫岩浆！惊天动地的巨响宛如天雷突然爆发了开来，碎石冲天，腥味扑鼻，血水不断翻涌，大地在剧烈摇动，撕开峡谷一样的裂缝，绵延至看不见的远方！
汉尼拔震惊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读过无数关于神学的书籍，但是不论在文字，在插图中，他都无法想象到这样的一幕天崩地裂的场景。
这是只有世界毁灭是才会有的一幕！
而在这天地倒转的空间之中，汉尼拔仿佛看到了那裂开大地的正中央，站着一个人影......那人浑身浴血，微微仰着头，看着由熔岩汇聚成的天空......
他的嘴上，似乎叼着什么？
是烟么？
就在这时，远处的那个人好像也注意到了什么，他漫不经心的扭过头，望向山尖......
两道猩红的视线在汉尼拔的脑子里炸开了！他感觉到了一种自己无法理解的情绪，愤怒，暴戾，疯狂，但是又平静的不屑一顾......
而在这视线相交的下一个瞬间！
一切......归于了黑暗。
......
不知过了多久......
“他还活着么？”一个憨声憨气的声音传来。
“心跳似乎停了......”这是子良的声音，汉尼拔听得出来。
“他就是这个位面的罪孽碎片？就这么死了真是可惜啊，可是这家伙看起来好像并没有受伤啊。”这次传来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有些尖，听起来怪怪的。
“这些一会再解释吧，奎因，你的肾上腺素！对着心脏！”
汉尼拔感觉到了一阵疼痛，就来自于自己的胸口，但是自己却好像只剩下了一缕神识，已经完全脱离了对肉体的控制。
紧接着，汉尼拔感觉自己肋骨下的某个地方传来一阵冰凉......他知道，自己的胸口被剖开了。
一双手伸进了自己的身体.....穿过肋骨，挤开了一侧的肺叶，握住了自己的心脏。
一下......
两下......
那只手有节律的捏着自己的心脏，就像是在帮助它跳动。
终于，
“噗通......”
黑暗之中传来一声跳动的轻响！
第二十七章 醒来
这片黑暗中，已经完全没有了时间的概念。
不知过了多久......
汉尼拔终于睁开了眼。
这是一间病房，只不过配套的医疗器械简单了点。
几张简单的病床，床边连台监护仪都没有，头顶还是最简陋的灯管，电线暴露在外面，墙壁上有几片漏水之后残留的痕迹。
汉尼拔晃了晃昏沉的脑袋，他低下头，发现自己穿着一套皱巴巴的病号服。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坐起身来，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立刻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突兀分明的面部轮廓告诉他，自己仍然还在那具身体里。
也就是说，自己的计划失败了。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一名护士走了进来。她看到汉尼拔正坐在病床上，微微一愣。
“你醒了？”她惊讶的问道。
汉尼拔似乎听到过这个声音，但是他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你是谁？”他顺其自然的问道。
“我叫哈里.奎因，是这间医院的护士。”那个女人说道。
汉尼拔揉着脑袋：“我怎么会在这里？”
奎因耸了耸肩：“你在快死了的时候，我们救了你......”
“我们？”
“是啊，我，子良，还有老乔伊......当然了，老乔伊没帮上什么忙，他只是在旁边等着，我想他是看看你到底能不能救回来，如果不能......他可能就把你扛走了。”
“为什么要扛走我？”汉尼拔疑惑的问道。
“当然是剁了当饲料了，虽然佩戈不吃罪孽碎片......但是像你这种残缺的罪孽碎片很难遇见的，他肯定想抬回去试试。”
哈里.奎因悻悻然的说道。汉尼拔听着这些自己根本听不懂的话，完全梳理不出事情的头尾来。
【哈里.奎因】？这是什么奇怪的名字？老乔伊又是谁？佩戈？饲料？这都是些什么啊？
汉尼拔觉得，这名护士根本没有给自己任何的解答，反而又抛给了自己更多的疑问。
不过......他总算还能记起【子良】这个名字。
与此同时，他也回忆起了那崩裂的大地，漫天的熔岩，和天地间那个浑身鲜血的身影，这一瞬间的画面，就让汉尼拔的身体莫名其妙的绷紧了些。
“好了，我知道你有很多的疑问。”哈里.奎因的声音打断了汉尼拔的回忆：“不久前，我也和你差不多，所以你应该去见见子良，他能给你很多的解答......当然，接受他的答案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奎因笑了笑，然后用眼神示意汉尼拔跟上她。
......
......
很快，哈里.奎因就带着汉尼拔来到了子良的办公室。
推开门的第一秒，汉尼拔就愣住了。
他是一个生活很细致的人，所以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乱糟糟的房间，在他的眼里，这里不比一个垃圾堆强到哪去，满屋子的烟味和一地的烟头，让他站在门外犹豫了好久才走了进去。
此刻，子良摊在沙发椅上，脸上正扣着一本黑色封皮的笔记本，笔记本下传来一阵阵呼噜声。直到哈里.奎因没好气的用力敲了下门，他才一个激灵的醒了过来。
“呃......”他坐直了身体，然后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汉尼拔，过了几秒钟，才终于反应过来：“好吧，你醒的比预计的早了3天......（擦口水）”
“到底发生了什么？”汉尼拔开门见山的问道。
“啊呀，这说来可话长了。”子良指了指办工作对面的椅子，示意汉尼拔坐着说。
“我站着就好......”汉尼拔淡淡的回应着。
“好吧。”子良往椅子上一靠：“简单的说，就是你的计划出现了点意外，导致了你差点死掉。”
汉尼拔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等着子良继续说下去。
“其实，你的计划非常的完美，你为了这一天准备了很久了吧，甚至我猜想，你连自己被抓都是计划的一部分......可是，你却没想到就在计划实现的前夕，出现了个不可预测的情况，那就是我的出现......
威尔是一个很有天赋的人，他能够将所有侧写过后的人格完全储存在自己的意识世界之中，你应该很清楚这一点对吧，毕竟这种能力是你特意培养出来的。
而我刚才说的意外......就是威尔在见我的第一面的时候，他侧写了我。
对对，我知道侧写一个刚刚见面的人这很说不通，但是威尔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也许你没想到，第一个发现我和正常人稍稍有点不一样的人并不是你，而是威尔......那时候他就在这间屋子里，坐在这张椅子上......他和我的第一眼对视时，就已经开始侧写我了。
只不过，他什么结论都没有得出来......因为他的代入能力终究只是一种模仿，而无法突破到更深层的精神层面中去。所以，威尔只看到了一个医生的形象。
但是......你却不同，你对人类精神层面的理解已经超越了正常意义上的‘心理学’，所以，当你想利用威尔将你的人格融合在一起的时候，不可避免的碰到了一点点我......也就是威尔侧写了我之后，留在他精神世界里的那一丝我的投影。
而你......应该是看透了那一丝投影，看透了那些威尔理解不了的东西。
我记得我说过，想进入我的精神世界可是要付出些代价的......这当然不是开玩笑，这个世界上的万物都被规定了自己应该能够看到的东西，就比鱼只能看到简单的几何图形，蚊子的世界全是流动的腥甜鲜血，老鼠的世界没有色彩，而人类只能看到最表层的光线，让我们的视觉停留在一副简单的画布之上。
可是如果你戳破了画布，看到了一些画布另一侧的画面，就比如我看到的世界......
那你的代价......就是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