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五章 摸哨和反摸哨
摸哨是个技术活，非胆大心细的精锐士兵不能充任。
因为要抵近对方的防线，为了防止暴露，己方人数也不会太多，一旦暴露，那就是任人宰割。
因此被派去摸哨的，那必须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
羊倌就曾经属于失败的一方，当初在一次摸哨行动中，因为一个生瓜蛋子的不小心，被鬼子发现，去的十三个人，回来两个。
从那之后，羊倌死活不去参与摸哨的行动了，因为每次想起，脑海中都是那些生死与共的兄弟，被鬼子肆意屠杀的场景。
他猜得没错，野间勇太虽然内心认定了他们的番号，可他们具体的兵力部署并不清楚。
对摸不清楚的敌人贸然进攻，向来都是兵家大忌。
因此这天晚上，野间勇太下了抓舌头的命令，任务是搞清楚对面敌人的番号、兵力部署，同时最好能侦查到敌人的重火力点，为明天的进攻提供详细的情报。
赶来支援的两个小队长奋力争夺，丝毫没注意到野间中队众位军官的沉默。
最后抓舌头的任务，被最早赶来增援的小队抢到。
带队的一名准尉，也是一名参军十年多的老兵，只是因为文化程度原因，一直无法进陆士深造，军衔才定在了这里。
……
夜深了，野外的蛐蛐也承受不住困意，大部睡去，偶尔留下几个值夜班的，还在奋力叫嚷着。
大眼子被摇醒，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还有些发懵。
“大晚上的喊你爷爷……”想起来什么的他，锤了几下脑袋，“妈了个巴子，差点忘了正事。他们都醒了？”
羊倌点点头：“就剩你个坏怂咧！”
大眼子边检查装备边嘟囔道：“下面那么大片雷区呢，还有放的空罐头盒子，鬼子真的会来吗？他们不怕踩着雷暴露？那不是白挨收拾么。”
嘴上吐槽不停，动作却不慢，眨眼间就已经检查完弹夹，提上了手边的那挺捷克式。
“额看咧，鬼子想上来，有两条道，一条是从西边绕，另一条是从底下的那处陡坡爬上来，额们去陡坡那。”
大眼子习惯性杠道：“为啥不去西边呢？”
羊倌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
为啥不去，你自己心里没点b数？
大眼子扛着机枪顺着战壕边走边低声嚷道：“就八连那帮欠整死的货，你怕他们干啥？你们陕人就是熊，要是我，我自个就单枪匹马过去，谁要敢跟我比比叨，劳资当场就整死他！”
“你要整死谁？”
“谁来我整死谁！”
大眼子话音刚落，脑袋上就挨了一锤。
“哎呦，谁！呃，许老大……”
许大勇紧接着就跟上了一脚：“你个欠削的玩意儿，上次跟人家打架，劳资没来得及收拾你，看来你是皮痒痒了。”
大眼子一个趔趄，幸亏身后有孙小明接住，才没摔倒。
他嘟囔道：“都啥时候事了，再说是那帮瘪犊子玩意儿先骂我来着。”
“骂你你就打人家？”
“那还能咋滴？难道还要我跪下求他们呀？那我还是咱东北人吗？”
“妈了个巴子……”
许大勇说着就到处找趁手的东西，不料想羊倌急忙将自己的步枪递过来。
“哎，羊倌你个狗日的，你不够兄弟，下次劳资绝对不救你了！”
一场日常下雨天打孩子的戏码过后，大眼子揉着肩膀说：“许老大，你咋过来了？”
许大勇单手提着一挺花机关说道：“你们这布防不对，劳资就赶过来看，羊倌就把今晚的行动汇报了。”
大眼子狠狠瞪了眼羊倌：傍晚不是你说的不汇报的吗？
羊倌翻翻白眼将头转到一边：额说是说了，可上头询问，额又不可能瞒着。
“八连那跟你是一样的想法，人家卢连长早就安排好了，就看鬼子从那边摸上来了。待会儿鬼子要是从你们这边上来，你们这群瘪犊子可别给劳资丢脸！”
大眼子拍着胸脯保证道：“那不可能，有我呢，鬼子来多少，我给你整死多少！”
许大勇带着四个警卫往西边走去：“我再去看看哪里有漏洞，已经快十二点了，你们赶紧布置去。”
……
中谷早已带着十个人的小分队潜伏到敌人阵地前不到四百米处。
起初野间中队的几名同僚一直叮嘱他要小心再小心，可都被他随便应付了过去。
自开战起来，他抓舌头的任务不知道执行了多少次，哪次不是轻易办到。
偶尔的几次意外，也顺利回返。
支那人的枪法实在太差劲，何况大晚上视线不好，瞄准更难。
已经快凌晨一点半了，半山腰的敌人想来大部分已经睡着，连阵地前方百米处的篝火都快要熄灭了。
劣等的支那人，连照明弹都发射不起，只能用火光这种土办法当警戒。
看来这是确定了他们没有携带火炮，等明天火炮运来，就让敌人好好尝尝炮轰的滋味！
趁着天上半月勉强能看清地面的情况，他对身后的几名队员轻轻挥了挥手。
两个鬼子越过他，悄悄往那不到三米的陡坡爬去。
到了坡下，两个鬼子对视一眼，微微点头。
一个鬼子半蹲，双手交叉搭在右腿上，另一个鬼子紧跑两步一脚踩在手架上，两个同时用力，跑步的鬼子就跃上了坡顶。
下面的鬼子急忙将装备递上去，等上面的鬼子探头告诉他安全之后，下面的鬼子奋力跃起，上面的鬼子伸手抓住同伙的手，两人一起用力，下面的鬼子略微横向移动了几尺，整个人横了起来，右脚奋力往上一搭，在上面鬼子的借助下，轻轻爬上了坡顶。
两个鬼子静静观察了下周围，确定没有危险之后，在周围找了颗树做固定，绑上绳子，将绳子扔到坡下，供同伙攀登。
下面的中谷收到安全的信号之后，看了下西边，又看了看手表，开始命令部下攀爬。
不管他如何看不起支那人，但是该有的小心他还是有的。
这次的摸哨任务，他还派了一个分队，在西面吸引敌人的注意力。
时间就定在一点半，想来等枪声响起之后，慌乱的支那人大部肯定会往西增援，他们正好趁机抓个活口，带回己方阵地审问。
第五百九十六章 埋伏
淡淡的月光下，几道人影鬼鬼祟祟爬上了坡顶。
人影很嚣张，并没有特别注意隐蔽身形。
此时的国人大部分都有夜盲症，因为他们平时很难接触到营养较多的食物，更别说各种蔬菜和水果了。
不过溃兵团却是有所不同，虽然蔬菜和水果很少，可也不是没有，何况偶尔补充的肉食和动物肝脏，都能很好地改善夜盲症。
因此当几个鬼子自以为安全到达坡顶的时候，这一幕被羊倌等人瞧了个真切。
尤其是大眼子，他的外号就是因为他的眼睛不仅大，而是视力贼好，这都拜他那当屠夫的爹，平日里宰猪留下的肝脏，几乎全进了他的嘴里。
孙小明第一次在夜晚埋伏鬼子，看着毫无防备的鬼子，他内心不由得十分激动且紧张。
手里攥着一个弹夹，怀里还抱着两颗手榴弹，一直试图将脑袋使劲往上凑，好更清楚地观察鬼子的动向。
大眼子不敢闹出大动静，只好抓着对方往下拽了几下，同时用他那特有的大眼使劲瞪对方。
周围激动的人不乏少数，一个个早已兴奋莫名地将枪口悄悄对准了鬼子，就等作为排长的羊倌一声令下了。
可羊倌纹丝不动，他在数鬼子的人数。
人数好像有些多？
11个？
鬼子这是在摸哨还是在进攻？
此时西边突然传来了枪声，枪声有些密集，羊倌吓了一跳。
难道鬼子不是摸哨是夜袭？
另外的方向难道还有没有别的鬼子？
来不及管别的方向了，当务之急是先消灭掉面前的这股鬼子。
他左右看了下，万分后悔带的人太少了。
因为不可能丢掉属于他们的防线，因此这次他带的人不过才一个班，刚13人。
13个人对付11个鬼子，不是不能打，可人数不占优势，很难第一波就对鬼子极大杀伤。
毕竟是晚上，即便有月光，瞄准也不容易，第一波能打中几个还不确定。
一旦鬼子展开反击并有序撤退，那接下来他们这场埋伏很可能要告吹。
这时候一旁的大眼子轻推了他一把，催促他快点下令。
羊倌不再犹豫，明白这时候必须要相信自己这个冤家了。
趁着枪声掩盖，他低声对大眼子说道：“你开第一枪。”
大眼子愣了下，瞬间就明白了羊倌的想法。
这是要他第一波就要极大发挥机枪的火力优势，尽可能杀伤鬼子。
明白羊倌想法的他，深深呼了口气。
作为一个机枪老手，大眼子熟悉好几种轻重机枪，其中对捷克式轻机枪最是喜爱。
虽然捷克式有很多毛病，例如后坐力太大，射击仅有单发和连发两种模式，脚底架也抓地不牢，十分影响射击。
但是这些都无法掩盖这款机枪射击精度高的优点。
于是他直接将单发改成连发，而一旁的羊倌则把手把在了弹夹上。
鬼子大约距离他一百五十步左右，也就是百米距离，在捷克式的最佳射程内。
他没有瞄准鬼子的上身，而是直接对准了鬼子的脚下。
不知道鬼子是得到了什么命令，一群鬼子正往一个人的身前凑，可能是在商量接下来的行动。
就是现在！
“哒哒哒哒哒……”
大眼子左手牢牢把着枪托，右手食指轻轻扣动扳机，捷克式强大的后坐力，震颤着他的身体，整个身体随着机枪的节奏，不停抖动。
枪口时不时跳跃，好在他身体素质好，尽量让身体与机枪融合在一起，加上旁边羊倌的协助，枪口跳跃得并不高。
一连串的子弹，形成一个个不标准的弧度，把正在猫腰集合的鬼子，连成了一条线。
“噗哧、噗、噗。”
子弹的入肉声，入土声夹在在一起，欢快地律动。
“换弹夹！”
另一边的孙小明从梦中惊醒，急忙从身上掏出一个满弹夹，熟练地换上之后，立马低头开始往空弹夹里装子弹。
这个动作他已经做了快半年，动作快得让人赏心悦目。
这时候大部分一班的战士才回过神来，纷纷举枪向仓惶卧倒的鬼子射击。
大眼子第二个弹夹开始，不再一扣到底，而是有节奏地开始打起了短点射。
“哒哒……哒哒哒……”
看到举枪的鬼子，他就两三发子弹射过去，直到视线中最后两个鬼子跳了下去彻底不见，他才停了下来。
战斗结束得很快，从开枪到结束，不到两分钟，这场埋伏战就逼近了尾声。
“留下三个人补枪，其余人跟额追击，不能放一个鬼子回去！”
羊倌大吼着，带着人冲了出去，原地留下大眼子收拾机枪，在后面一直骂个不停。
“等等劳资，妈了个巴子，用完劳资就扔，陕人果然没一个好玩意儿！”
“小明，你在这收拾机枪，手榴弹给我！”
说完，大眼子就抢过孙小明怀里的两颗手榴弹，大踏步往陡坡跑去。
……
中谷肩膀中弹，却不顾得处理伤势，在同伴的搀扶下，仓惶往自家阵地跑。
想起刚才的场景，他就一阵后怕。
要不是刚才有两个同僚挡在了他前面，为他挡住了大多数子弹，他此时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该死的！
卑鄙的支那人竟然埋伏他们！
来不及想敌人是怎么猜到他们会来抓舌头的，他现在只想着逃命。
毫无疑问，他们刚才面对的这伙敌人，是支那军队中的精锐。
因为敌人在第一波打击下，他们就损失了七个人，几死几伤他不清楚，但是倒下的七个人直接让他们没了反击的可能。
尤其是敌人的那名机枪手，第一波的伤亡几乎全是对方造成，就是换了弹夹之后，短点射也很有章法，趴下反击的同伴，几乎全被对方点名。
整整九个身经百战的老兵死在了坡上，他内心滴血，不知道回去该如何复命。
“狗日的鬼子，你们是兔子他爹呀，见人就会跑吗？”
“站住！跑你奶呢跑！”
“还跑，劳资看你们那罗圈腿能跑多远！”
中谷是懂中国话的，否则不可能带队来抓舌头。
听着身后敌人的叫骂，他气得差点咬碎了牙，尤其是那道东北腔，他听得太阳穴直突突。
八嘎！
等回到阵地，他一定要带人亲手将身后那个叫骂他的人脑袋砍下来。
第五百九十七章 南辕北辙
周大毛看着昏迷不醒的团座，眉头紧皱。
旁人不清楚，他可是清楚，救援的部队就他这一支，根本没别的部队来增援了。
现在鬼子卡住了西进的通道，又把迫击炮和重机枪搬到了山里的制高点，山洞里原先设置的补给点还被鬼子占据，山里固守待援根本不可能。
往东走也不行，即便能轻易突围出去，到了平地上，鬼子的大部队能轻易围住他们。
何况带着伤员的队伍，不可能走太快，估计天亮后就会被鬼子咬上，最好的出路就是往西北方向的山区撤。
可西北方向已经被鬼子堵住，顶着鬼子的机枪大炮硬冲，那就是找死，因此往西北方向寻找团部的办法也只能放弃。
唯一的出路就是往南了。
往南穿越一小段路，就是他们来时的西山，不管王天存心里有什么小九九，公然杀害团座的事情，是绝对不敢干的。
不说他们这些誓死效忠的部队，就是上头，也不会允许他这样做，那样不仅会引起哗变，还会令本就不稳的战区各部队怨声四起。
战时这么干，姓王的除了投鬼子当汉奸别无他选。
以周大毛的认识，姓王的是绝对不甘心当汉奸的。
而且最关键的是，姓王的那里有药品！
看了眼团座和朱副官的状况，周大毛决心不听昏迷前李景林的命令，转而向南撤退。
他相信团座醒来后，肯定会认同他的做法。
队伍里有不少伤员，光是担架就有七八个之多，轻伤员只能在同伴的搀扶下小心行进。
由于担心鬼子追击，因此队伍行进不点火把，摸黑前行的队伍，不时有人摔倒。
走到后半夜，已经陆续有四五个人掉队了。
周大毛只能嘱咐赵六带着一个班边挖断公路，边留下接应，天亮前不管等不等到人，都必须撤退。
……
许大勇还不清楚他眼中的棒槌已经暂时脱离了危险，他只是路上碰到的一些溃兵嘴里，得知前几天的确在东南边发生过一场激烈战斗，而且从几个溃兵嘴里描述来看，带队的就是那个棒槌没错。
后半夜的那场反摸哨行动，战绩很不错。
尤其是五连一排的那伙老兄弟，打得很是漂亮，己方未折损一人，就干掉了九个鬼子。
而八连那边的战斗情况也还算理想，鬼子死伤了起码四五个，而八连的人只是一死两伤，死得那个是被一颗流弹击中了脖子，失血过多死亡。
第一次交手，他们就大占便宜，想来鬼子此刻肯定对他们这股突然冒出来的敌人，不得不认真对待了。
东边出现了鱼肚白，再不用一刻钟，天光就要大亮了，到时候真正考验他们的时候，就要来到了。
“大勇哥，你这一晚上没休息了，要不要眯会儿，我先帮你盯着。”
瘦猴昨夜也就上半夜眯了不到一小时，就被枪声惊醒，他已经两晚没怎么合眼了。
士兵们可以忙完手头的事情小睡一会儿，可他们这些长官不行，尤其是瘦猴，他需要忙的事情太多了。
光为不一样口径的弹药分配，就忙得他焦头烂额，这还幸亏有个周小毛能帮上忙，要不然他到现在都没机会眯上一眼。
许大勇的眼睛早就布满了血丝，可即将到来的战斗，让他根本不敢睡觉。
别看他现在手上能用的人有好几个，可赵铁头带兵不行，就喜欢操弄他那几门炮；瘦猴则根本就不会打仗，天生就是个大茶壶的角色；剩下的两个，卢志勇带兵名没问题，可他谁也命令不了，而郭明志虽然带兵打仗四平八稳，可这人怕死，关键时刻就怕靠不住。
团里看起来人才济济，可真正能独当一面的，真的是太少了。
刘麻子要是在，估计能好些，不过这货肯定不同意他的做法。
唉，棒槌要是在，就什么都好说了。
“猴子，接下来没你啥事了，鬼子要进攻，起码还得一个来钟头，鬼子也得整饭吃，你上后头接着睡会儿吧，我还扛得住。”
瘦猴默然一会儿，深深叹了口气：“刘麻子那，还有三天才能赶到，他们要穿越鬼子的封锁线。瘸子被海生那小白脸弄死了，四连有四五十人跟着海生走了，不过他们太远，要赶过来起码也要七八天以后了。”
许大勇点点头表示知道，没有回话。
瘦猴也不再说别的，因为此战的目的，他早就清楚。
他其实比谁都怕死，根本没眼镜那股子气势，但是他更懂得人要知恩图报。
李老大，我洪原算是对得起你了！
……
野间勇太同样一晚上没好好睡。
本来想着派精干人员去抓舌头，确认好对面是不是那个屠夫团，同时打听清楚对方的兵力部署和重火力装备。
可结果却是惨败。
本想着今天上午等联队长增援的重火力部队赶到之后，发起试探性的进攻，可刚才来电竟然告诉他，那伙援军竟然不来了。
“八嘎！那个该死的贵族到底在想什么！他不知道我们现在急缺重火力吗？”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应该将唯一的那门大队炮带着！
“航空队那边有消息吗？”
“报告大尉，航空队那边正忙着进攻支那江防军和渡过襄河的一支大规模部队，回复我们这种小规模交战，他们就不来了。”
野间勇太气得狠狠砸了下旁边的树：“岂可修！再次呼叫联队长，航空支援必须要有，需要他协调航空支援。敌人大概率有火炮，我无法在敌人的炮火下发起进攻。还有，宫城那个家伙一直拖延不肯来增援，我这边唯一的重火力，就那三挺重机枪！”
增援来的一名小队长突然出列说道：“野间大尉，对付面前这么一小股敌人，至于呼叫航空增援吗？想试探敌人的兵力和火力点很简单，派一个小队佯攻即可。”
野间勇太冷冷扫了眼说话的小队长：“丰川队长，那早饭之后派你的小队佯攻一下如何？”
说话的小队长张了张嘴不知如何作答。
他又不傻，昨夜的行动就是他的副队长中谷带队的，从中谷的嘴里，敌人的战术素养很高，而且他的小队昨夜又损失较大，怎么这时候派他去佯攻呢？
第五百九十八章 预感
大清早，大眼子就被一阵粥香吸引，闻着味顺着交通壕往后偷摸赶。
果然没走多远，就碰到了已经比他还要先到的羊倌。
“你狗日的鼻子怎么比我还灵？通知不是说今后不送热饭了吗？后勤那帮大爷怎么突然发善心了？”
羊倌提着个大桶，里面是慢慢的一桶稀粥，可能是加了碱，粥有些发黄。
“怂样子！赶紧来搭把手！人家天还没亮就起来给额们做饭咧，估摸着是瞧鬼子没进攻的意思，尽量让额们能吃口热乎滴。”
大眼子抽动鼻子上前，满意地说道：“熬够火候了，狗日的，没糊弄咱，这粥厚得可以，起码能顶个半饱。”
说着他跟羊倌一人一边，提着木桶往回赶。
“人家说咧，来不及做别的，只能简单熬个粥，让咱们将炒面放粥里泡着喝，顶饱。”
“瞎几把矫情，战时有口热水就特娘烧高香了，还想咋滴？我猜后勤那帮狗日的，是怕咱们死光了，换他们上。”
“你这狗嘴就吐不出象牙，有种待会儿别喝。”
大眼子理直气壮回答：“凭啥不喝？劳资把脑袋别裤腰带上，就为了能多吃几口饭，咋滴，你觉得我说的不对？”
“对对对，你娃说啥都对。”
“切。”
两人走了会儿，大眼子没话找话：“你说待会儿咱们不会刚回去，鬼子就炮击了吧？”
羊倌翻了个白眼，没理他。
“要是鬼子真的炮击，劳资今天不整死十个八个鬼子，劳资就……劳资就是兔子他爹！”
羊倌狠狠“tui”了一口：“晦气！”
大眼子嘿嘿一笑：“老羊，我反正没牵没挂，死逑就死逑了，想让你帮我报个丧都找不着人，你呢？你要是光荣了，有啥要交代给我的没？”
羊倌突然停下，狠狠瞪了眼大眼子：“你死额都不会死！额得好好活着回老家娶婆娘！”
大眼子轻哼一声：“你狗日的是担心你攒的那点老婆本吧？你赶紧告诉我，咱俩谁活着回去，谁就拿着钱回家养老。你知道的，我可没钱，我发得那点饷，全花在女人身上了。”
羊倌突然有些沉默，提着桶往前默默赶路。
大眼子亦步亦趋跟上，不明白老搭档怎么突然哑火了。
这狗日的平时可爱跟自己斗嘴了，全连就数他能跟自己斗个旗鼓相当，今天这是咋了？
“老羊，你咋了？”
羊倌默然会儿，才低着头回答：“额只是想种上几亩地，再养上十几只羊，饿了就整份羊肉泡馍。必须得是地道的羊肉，还得是额自己养滴，可养了十多年羊，额还一次莫吃过自己养的羊是个啥滋味。”
大眼子有些摸不着头脑，说钱的事儿呢，怎么跟羊扯上边了？
“老羊，咱继续说说钱的事儿……”
羊倌突然回头，大声说道：“你懂个屁！额只是想本本分分养个羊，却因为该死的鬼子，让额连羊都养不下去。额当初离开家的时候，母羊都快下崽咧，下完崽，额就能娶婆娘，娶完婆娘就能生娃，可现在，额快死咧，别说娃咧，连个婆娘都莫得！”
“你不懂！你娃莫心莫肺，额学不来你。”
大眼子被羊倌突然的暴怒搞得有些莫名其妙，这货今天是怎么了？
“老羊，你狗日的今天早上提前吃了枪药了？咋这么大火气？”
羊倌直起身子看了眼山脚下那处丘陵，鬼子已经连夜挖掘了不少的散兵坑，他重新将身子压低，摇了摇头不说话。
大眼子却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切，你狗日的是担心多了，以前咱能全须全尾回去，这次一样没问题，你就是瞎琢磨惯了，自己吓自己。”
羊倌摇摇头不再说话，任凭大眼子在后面如何吐糟，也一个字也不肯说了。
他没法解释感觉这东西，他觉得这次可能真的要交代在这了。
……
宫城本藏天还没亮就被惊醒，负责监视的特务曹长向他报告，敌人突然失踪了。
刚一得到消息的他，心态当场就炸了。
不管那名特务曹长如何辩解敌人用假目标蒙骗他们，他握刀的手还是差点没把持得住。
好不容易平复下心情，他恨声说道：“原来是南边！他们有伤员，跑不远。快集合部队，同时命令营地内的松原率第二小队先行乘车追击！”
“嗨！”
宫城本藏的心态十分复杂，本以为敌人要么向西北山区撤退，要么偷袭他的军营，夺取重武器，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往南跑了。
往南虽然也有一小片山区，可通向那里的路，却是可以乘车的，他这次带队的汽车也不少，敌人不管是往东还是往南，都能被他们轻易追到。
谁也没想到，他们还真往南走了。
一个多小时以后，宫城带着大部队急行军赶回了营地。
营地内的第二小队早已经乘车出发，原地只留下另一个运输小队防守。
一个多小时的急行军，士兵们早饭都没吃，刚想喘口气，就被下令准备继续出发。
幸亏留守的军官喊住了宫城本藏。
“大尉，刚收到的电文。”
宫城本藏有些不耐烦，不用看电文他就清楚必定是催促他增援那个叫二牛山的地方。
接过电文一看，内容果然与他想的一样。
只是这次的措辞……
已经是相当严厉了，从寥寥几句话里，隐隐透露出要解除他指挥权的味道。
看来二牛山那里已经相当紧急？
是继续坚持追击敌人还是现在立即掉头增援，他心里稍一犹豫，还是选择了前者。
敌人在往南，带着伤员不会跑太远，想来追击的第二小队已经快要追上，只要缠住对方，等他带着大部队赶到，就能生擒那名高级军官。
届时不管上级愿不愿意，都要捏着鼻子认下他的决断是没错的。
至于分兵，他根本就不考虑。
率领的部队本就不多，一小半还是运输部队，这时候分兵，真的是容易被敌人所乘。
“好的，我知道了，传我命令，将剩下的汽车和马车集中，往南追击……”
话音未落，一辆电驴子就呼啸着一个急停，停在了营地门口。
“报告大尉，松原队长命我回来报告，支那人挖断了马路，车队无法行进。”
听到消息的宫城本藏一个趔趄，万没想到敌人用的竟然是这么简单的土办法。
“八嘎！让松原想办法快速通过！”
“大尉，支那人挖断了好几段马路……”
“那就想办法彻底填平！”
第五百九十九章 空袭
日上三竿，二牛山下的鬼子依旧没什么动静。
大眼子愈发摸不着头脑，原本临战前略有些紧张的情绪，渐渐变得平淡。
原先他一直控着手里的重机枪严阵以待，现在已经斜依在沙袋上，枕着双手望着头顶的伪装网发呆。
这不，无聊的他又开始了。
“妈了个巴子，鬼子这是要跟咱们唱大戏吗？还打不打了，不打该回去吃晌午饭了。我跟你们说，我们东北那旮沓可不仅仅有猪肉炖粉条子，乱炖知道不？那玩意儿贼过瘾！打完这仗回去我就想办法给你们这群灰孙子整去。”
重机枪阵地前面的战壕里，一个川军老兵忍不住回道：“不对头呀，龟儿子滴小鬼子，这是要搞啥子？”
“你管他整啥，消停些你还不乐意呀？”
“哎——山下的鬼子们，你们是怕死不敢来了吗？”一个年轻士兵忍不住，直起身子对着山下使劲吆喝。
他的这一声大喊，直接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不远处新八连的士兵有意别下苗头，也跟着高声起哄。
“你们快白吆喝了，内鬼子又不是你们的种，你能听你们的话嘞？”
新八连毕竟刚入伙，团队之间的磨合还不是很融洽，这段时间与五连和后勤的小摩擦一直就有。
大眼子急忙扯着嗓子回应：“我们可是爷爷辈，孙子们不听爷爷们的话，这不是常有的事儿？”
话音刚落，从南边隐约传来“隆隆”的声音。
大眼子愣了下，就听到前面羊倌那声嘶力竭的嘶吼。
“飞机！鬼子飞机！防炮洞！”
原先静悄悄的阵地，仿佛瞬间沸腾的开水，一个个手忙脚乱，寻找附近的防炮洞躲避。
大眼子二话不说，拉起一旁的孙小明就往东边跑，那里有他们挖好的一处防炮洞。
防炮洞虽然扛飞机炸弹的效果不高，近距离爆炸很容易被震死，可总比待在这白挨鬼子飞机炸要好得多。
而且在洞里，起码有个心里安慰。
“大眼哥，重机枪，重机枪不管啦？”
“管个屁，穿甲燃烧弹都在后面，跟着劳资跑就是。”
刚进防炮洞没多久，鬼子飞机就到了。
大眼子在洞里双手合十，求各位神仙保佑，连他们老家的保家仙都默念了一遍。
“轰！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传来，震得防炮洞泥土直掉，大眼子一动不动，继续默念仙佛保佑。
孙小明被航弹那巨大的爆炸声震得有些心慌，不由得求助般看向他心中的大英雄。
大眼子感觉到了，抬了下眼皮。
“不用瞅劳资，飞机轰炸，全看命……”
“轰！轰！”
“大眼哥，你说啥？”
大眼子没回答孙小明的话，静静等了一会儿，使劲张合下嘴巴，抖落掉头顶的泥土，悄悄探出头往天上看。
鬼子飞机扔完炸弹之后，开始降低高度，应该是要低空扫射了。
就在这时候，天空中突然多出了五道火舌。
即使是白天，曳光弹的弹道依旧清晰可见。
“狗日的交叉打得不错，就是指引的那个有点傻，先干中间的那架呀！对，就是它，狠狠艹它，有飞机了不起呀。妈了个巴子，等劳资以后有了儿子，一定得让他去学开飞机去。”
德什卡那特有的怒吼声还在持续，可这次鬼子的飞机有些多，足有六架。
在最先俯冲的那架飞机差点被击伤之后，剩下的五架飞机分散急速拉高爬升，并没有因为下面有防空火力害怕，盘旋了片刻就对着正在射击的几处机枪阵地重新俯冲。
大眼子急得拽住孙小明就往他们的机枪阵地跑，孙小明还有些懵，天上飞机那巨大的引擎声，让他的注意力也一直在天上，根本顾不得脚下，差点摔倒两次，完全是被大眼子拽着走。
“大眼哥，你快看，它们要下来了。”
大眼子现在只想着帮自家兄弟吸引火力，因为他知道，六架鬼子飞机，己方的那点防空火力根本不够看。
“嗵嗵嗵……嗵嗵嗵嗵嗵……哒哒哒哒哒……”
密集的重机枪声音还在持续，还没等大眼子赶到阵地，后面的孙小明就突然兴奋地喊道：“鬼子飞机掉下来嘞，掉下来嘞！”
大眼子抬头扫了一眼，就看到一架飞机被两道交叉火力击中，已经冒起了黑烟，正往山后面坠去。
可同样的，剩下的鬼子飞机也开始了回击，机翼两边的航空机枪虽然口径不大，可那持续力夸张的射击，让他心中为防空的兄弟捏了一把汗。
阵地上此时已经是一片狼藉，有受伤的兄弟哀嚎着喊救命，大眼子充耳不闻，赶到机枪阵地后，就看到原先负责搬弹药的一个兄弟，就死在了重机枪不到十米远。
“你搬底架，跟我走。”
说着他就怀抱起那挺沉重的民二十四式，离开阵地跑到了后面十多米的高处。
等孙小明好不容易抬着底架赶到之后，大眼子瞧了眼天上的鬼子飞机，指着脚底说道：“放这，头朝这。”
天上的火舌只剩下两道，另外三道不知道是不是被鬼子飞机打掉，大眼子心忧同僚的安全，特意到显眼处吸引飞机。
“大眼哥，咱们一共就分了四箱子弹，据说得打好几天，得省着点。”
“妈了个巴子，现在哪还顾得子弹，帮劳资指引目标。”
他手中的这挺民二十四式没有防空的瞄准镜，是平射版，上下的活动范围有限，必须依靠坡度倾斜射击。
而且他没有穿甲燃烧弹，对鬼子飞机的威胁并不高，除非碰巧击中鬼子飞行员，或者是击中了油箱，让飞机漏油不得不离开。
一架低空扫射完的飞机从他们头顶掠过，似乎并不屑于与地下那个无能狂怒的机枪计较，拉高之后，盘旋了一圈，继续俯冲。
“快指引目标，你踏马的在整什么，告诉我打几点钟方向！”
孙小明急得都快哭出来了，他从来没干过这活，根本不懂怎么指引。
大眼子也明白这小子根本就不懂，只能徒劳地对天上继续射击，直到飞机飞远，他才无奈地停止了射击。
“你去帮忙救人，我去看看老周他们。”
鬼子飞机击伤了两架，可同样的，最后还坚持射击的苏联货，只剩了一挺，大眼子担心同为狗爷名下的同门安全，急匆匆往后面的机枪阵地赶。
第六百章 锲而不舍的宫城
地面部队对付飞机，在没有地对空导弹的时代，只能靠密集的弹幕蒙。
要是溃兵团有几十挺德什卡重机枪，相信鬼子就算来个飞行中队，都能在那夸张的密集弹雨下不得不撤退。
可是溃兵团没有那么多德什卡，当初的六挺大家伙，现在只剩下四挺，作指引的那挺重机枪，还是民二十四式充当的。
等大眼子赶到老周的防空阵地后，就看到整个阵地已经没了活人。
“老周！老周你活着没？”
大眼子干嚎着挨个翻尸体，终于在主射手的后面，找到了老周的尸体。
此时的老周浑身被打得稀烂，身上至少中了三四枪，早已死去多时。
大眼子抱着老周的尸体，眼泪止不住得流，平日里要好的兄弟又没了一个。
“班长……”
老周后面有微弱的声音传来，大眼子一看还有活的，急忙去救人。
那人他还熟悉，是老周他们班的一个弹药手，还是个娃娃，据他本人说今年已经18了，实际上所有人都知道他仅仅只有十六岁。
此时那名弹药手的胳膊几乎被航空机枪打断，整个上臂就是被皮肉连着，此时已经快不行了。
“兄弟，你别动，我去给你喊人，千万别动！”
这种伤势，大眼子根本无能为力，他只能寄希望于医护兵。
可刚经过空袭的阵地，到处都是伤员，他站在沙袋上，竟然一时间不知道去哪里找医护兵救人。
那名年轻后生，明明疼得脸色苍白，却不喊一句疼，只是看着他班长的尸体，努力往那爬。
大眼子急忙过去扶着对方的脖子，焦急说道：“你这小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再乱动就死了。”
“呜呜呜，班长，是班长救了俺，他推开了俺。飞机第一次冲下来，俺们死了四个，剩下俺们三个人，只好继续打，可第二次……”
大眼子看着那张稚嫩的脸，破天荒的没有数落对方害死了自己的兄弟。
他反而轻声安慰起了对方：“你们都是好样的，都是英雄，你们逼退了鬼子的飞机，整得他们不敢再来了。”
“医护兵！医护兵都死哪去了，快来救人！”
……
鬼子的空袭造成的损失并不是很严重，阵地上虽然投下了二十多颗炸弹，可造成的毁伤效果有限，也就是低空俯冲与防空部队激战的时候，给几处重机枪阵地造成了损伤较高。
可鬼子一样也没落着好，一架飞机彻底被击毁，坠落在了山后很远的地方，另外一架被击伤，还冒起了烟。
至于另外四架飞机上，肯定也有不少弹孔，毕竟鬼子飞机的质量，一直就不高。
不得不说德什卡面对低空目标，效果很好，大口径的穿甲燃烧弹，逼得鬼子拼了一波就不得不撤退。
本以为地面的鬼子会趁机进攻，可山下的鬼子并没有动作，好像这场空隙单纯是为了摸清他们的实力。
鬼子的目标达到了。
野间勇太在见识到面前敌人的防空火力之后，果断打消了没有炮火支援就进攻的打算。
敌人是有大口径机枪的，连飞机都能轻易打下来，更别说是面对他们了。
甚至他都感觉现在的距离都有些危险，要不是位置还算可以，他都想命令部队继续后撤一段距离。
对武器性能还算了解的他，是清楚大口径机枪的射程的。
两千米可能打不准，可打个一千米，还是能办到的。
重机枪又不是步枪，讲究的是持续火力，对着远处的敌人射击就是。
可以说这次要求的空中支援，达到了他的目的，唯一不好的可能就是飞行团那边估计要骂娘了。
而且还有一个好消息，那就是宫城那个家伙，终于答应派他手中的重武器部队来增援了。
不仅如此，日下部还会带着一个大队的增援赶到，据说因为山路崎岖，可能要明天晚上才能赶到。
不过在此之前，他必须要做出一番进攻的姿态，否则对上对下，都交代不了。
按照时间，距离最近的宫城，应该在下午两点多赶来，天黑之前，试探进攻一波，试试支那守军的战斗力，最好能试探出敌人的防守薄弱点。
……
宫城本藏虽然答应增援了，但是他本人，却并没有跟着一同前往。
他念念不忘的大功劳，始终让他无法彻底舍弃。
因此一直反对分兵的他，这次为了能服从上级的安排，将手上的绝大部队兵力，派了出去增援二牛山。
由于再往前，就要进山，汽车很难行进，增援部队主要还是通过驴车马车的形式运输。
而他本人，则不顾部下们的反对，亲率一个机枪小队，扣下两门迫击炮，继续乘车往南追击。
他决心就算追到小王山，也要抓住那个逃跑的大鱼。
……
赵六远远看见往他这里跑的人影，就猜到鬼子又赶上来了。
从昨晚到现在，他们毁了好几段路，可鬼子有汽车当代步，他们只能迟滞到现在了。
中间收了三个掉队的兄弟，都被他安排进了毁路队里。
不是不想多要点人手，可镐头就那么六把，工兵铲挖坚硬的路面没多大效果，就算轮流干，也用不了太多人，人再多也只能干瞪眼。
这不，他从监督鬼子的观察哨惊惶回返的样子上，就知道毁路大业到现在就算是中止了。
后面怎么办，他也心里没底。
不过好歹坚持到了现在，一上午的时间马上快过去了。
“别挖了，赶紧撤……等等，这样，把挖的坑埋上，得让新土能从外面看出来。”
六个浑身像泥猴似的士兵停下镐头，对自家排长前后矛盾的命令有些摸不着头脑。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用铲子铲回去，铲完赶紧撤。”
十几分钟后，一行车队赶到了这里。
带队的那名叫松原的队长刚看到车队停下，心里又骂娘了。
这些该死的支那人，就只会这种拙劣的伎俩吗？
“报告队长，前面疑似有地雷。”
松原脸色一僵，突然想了起来，他们队伍里并没有工兵。
第六百零一章 热血对热血
周大毛将队伍分成了四份，一个班被他撒到前面老远，负责侦查开路，后卫交给了赵六这个他信得过的人。
也实在没人可用了，只能指望这小子平时的机灵劲，能尽可能拖延鬼子的行进速度。
最后的大部队，他派了剩下的人护送，手里则牢牢摁着一排这伙绝大部分是老兵的队伍，当做应急。
伤员太多，光是抽出照顾伤员的人，就有四五十人，好在主要都是那些新兵。
这时候鬼子要是在附近找一处制高点，居高临下发起阻击，周大毛相信那群新兵能瞬间炸窝。
好在这种最令人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前面侦查的部队一直没有传来枪声，这让他心里安稳了不少。
其实安稳赶路到现在，他已经非常满意了。
赵六这小子，的确有股子歪主意，竟然能将鬼子的车队一直迟滞到现在。
正在他高兴的时候，后面远远跑来一队人，打眼一瞧，不是赵六是谁？
周大毛浑身仿佛浇了一盆冷水，他知道该来的还是要来了。
“鬼子还有多远？”
赵六喘着粗气直抹额头：“还有不到十里，俺使了点小手段，不知道管不管用，最快一刻钟就赶上来嘞。”
周大毛注视着伤员队伍的末尾，貌似漫不经心问道：“六子，敢不敢陪我留下来打阻击？”
赵六正摇晃着空水壶找水喝呢，听到这句话洒然一笑：“这有啥不敢的，俺这条命就是你给的，你想要随时拿去都行。”
周大毛侧头认真看着赵六，突然锤了对方胸口一拳：“你个瓜怂还记着那事呢，过不去了是吧？咱俩这互相欠的命，都不知道多少了，算得清吗？”
赵六笑嘻嘻晃晃水壶：“拼命前，能不能给俺先来点水，俺可是渴了一路了。”
周大毛招呼传令兵要来半壶水，神情郑重地开始部署计划。
“西边那有小片树林，便于隐蔽，而且有高度差，不容易打中我在东边阻击的人。你待会儿带着两挺轻机枪，弹药我也多批给你，就在林子里设伏。”
赵六秒懂周大毛的意思：“要不俺带人在东边吸引鬼子注意力吧，等鬼子把后背露给你，你带人狠狠打他狗日的。”
周大毛挥手打断赵六的话：“这个就不用争了，我带一排吸引鬼子注意力，你知道的，我的人大部分都是老兵，手里都有活命的本事。你待会儿打起来，千万别收着打，不用顾忌子弹会误伤我们，我们的目的就一点，那就是打疼鬼子，让鬼子不敢继续追击。”
赵六犹豫了下，看周围没人，低声说道：“为了一个人，至于把兄弟们的命……”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周大毛那吓人的眼神把话咽了回去。
六连毕竟常年在外，除了几个骨干，大部分人对所谓团长的感情都不深。
深的那些，大部分都死在了战场上，现在的六连，被补充再补充，人员已经十分驳杂，原先的六连老人，连一个班都凑不齐了。
赵六就是后来人的代表，在他看来，当兵吃粮天经地义，姓李的供着他们，他们也没偷奸耍滑，没怎么对不起人家。
可现在，这明显是拿着兄弟们的命给那个人争那一线生机。
赵六可是清楚，要是他们这些人拼光了，那六连几乎就完了，就算剩下的人勉强还聚在一起，也只不过是个空壳子而已。
“这种话今后不准提，我今天就当没听过。你们这些人，永远不了解团座是如何待兄弟们的。唉，其实也怪我，带着你们一直在敌占区，等你们回了团里，感受到团里的氛围，就明白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
宫城本藏等不及后面的队伍慢腾腾赶路，身为部队的最高指挥官，亲自骑着那辆挎斗摩托车去追松原的第二小队。
一路上颠簸得屁股生疼，经过五六处明显被简单修复的路面，等于终于追上之后，就发现车队竟然停止了前进。
心中本就有火的他，看到这一幕，当即就在后面大喊：“八嘎！为什么停下！继续追击！”
松原听到自家大尉那难听的嗓音之后，只要硬着头皮赶到队尾汇报他的发现。
“大尉，支那人变得狡猾了，他们这次没有挖断路面，而是埋了地雷。”
宫城本藏强压火气，让松原带着他赶到前面，就看到打头那辆车上的士兵已经下了车，正对着前面踌躇不前。
这群胆小鬼，被区区几颗地雷就阻止了脚步。
他直接越过众人，在众多士兵吃惊的目光下，走向那几处草草伪装的雷区。
“大尉危险……”
松原吓得想阻止，却被宫城本藏一把推开。
“滚开，我是帝国勇士，不是懦夫！”
他的话刚落，身后的士兵不少人脸色发红，有四个平日里狂热的士兵大声呼喝一声“天皇万岁”，就越过宫城本藏冲向了雷区。
后面的士兵被这一幕激得头脑发热，不少人也跟着大声高喊“板载”，整个现场被这悲壮的一幕搞得热血沸腾。
松原当时就楞了，他直觉认为这是宫城本藏的故作姿态，目的是为了激励部下的士气。
现在就算是前面有刀山火海，他也相信大部分士兵也会跟着冲上去。
就是可惜那四个刺头了，他们可是小队里战术素养很高的士兵，其中有一个还是当了六年兵的军曹。
他不忍心地偏过头去，不想看到同他作战两年多的同僚被炸死炸伤，可直到良久，也没听到爆炸声传来。
怎么回事？
他打眼看去，就发现冲过去的四名士兵，正好端端站在‘地雷’上面，一脸的不可置信。
八嘎！
原来是假的！
“板载！板载！板载！”
这次的万岁，士兵们喊得颇为高兴，那是送给前面的‘英雄’们的。
宫城本藏却突然笑了起来。
松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大尉这时候笑什么？
“呦西，看来敌人已经黔驴技穷，只能用这种没挖好的假目标，试图蒙骗我们。传令下去，部队立即全速前进，定要抓住那伙人！”
第六百零二章 两小时
土路东边两百步左右的距离，有一片杂草从，六连一排的一部分老兵，就埋伏在这里。
不是不想离公路再近点，可附近唯一能藏人的地方，就这一块，再近就很容易被鬼子发现了。
没时间构筑掩体，连伪装都是草草布置，因为按照连长的说法，时间不够。
在这片开阔地阻击鬼子，谁都知道那就是个死，老兵们只能寄希望于鬼子这次依旧缺乏步兵，不能近距离攻击他们。
这伙鬼子的火力有多夸张，他们昨天已经领教过了。
但凡能不在这里打，没人想在这里送死。
可命令就是命令，说守两小时，少一分钟都不行！
趁着等待的时间，老兵们抓紧时间恢复体力。
毕竟赶了一夜的路，他们可不像鬼子有卡车代步，完全是凭一副脚底板坚持。
本以为鬼子很快就会赶到，可都等了半个多钟头了，连个鬼子毛也没瞅见。
“鬼子这是弄啥嘞，赵六那个混球不是说很快就到了吗？”
“最好等两个钟头后咱们撤了鬼子再来。”
“那敢情好，待在这破地儿，一览无余，连个机枪掩护都没有，鬼子要是来了，就凭昨天鬼子那火力，在这的有一个算一个，八成都得交代在这。”
“还是路对面的赵六会选地，那狗日的在坡上，占着制高点，机枪也都扒拉到他那了，安全又稳妥。”
“一会儿他们要是没压好枪，将子弹往咱们这打，回去后看劳资怎么收拾他们。”
老兵们心里都明白，他们就是吸引鬼子火力的，好让鬼子把后背露给对面的兄弟。
可同样的，对面兄弟射来的子弹，也很容易误伤他们。
死在鬼子枪下，那没什么可埋怨的，怕就怕死在自己人枪下，那才怨得要命。
下去找阎王爷咋说理，这算光荣吗？
就在他们埋怨的时候，路西的丘陵上，两个机枪阵地组成的核心早已整装待命。
赵六作为指挥，心里是有些没底的。
这是他第一次单独指挥这种大阵仗，尤其是恩人周大毛，将自己的生死完全托付到了他的手上。
他担心自己判断不及时，让对面的兄弟枉死好几条性命，又担心打得太早，没有给鬼子较大的杀伤。
这个度怎么衡量，完全看他个人的战场判断力。
战机的把握，可不是他平常那样耍花招做到的，没有多次经历过生与死的考验，是很难快速学会的。
他现在只能按照周大毛平时教他的，将两个机枪阵地的射击方向形成交叉，同时将机枪位置不是与下面的道路平行，而且倾斜四十五度角，另一处机枪设置在西北方向。
为了保证机枪火力的持续力，他又给每个机枪组额外配置了三个人。
在原先的机枪两人组的基础上，他又加上了两个装弹手和一个充当指挥的老兵。
唯一的缺点，这次他们携带的备用枪管不多，每挺捷克式仅有一根，即便捷克式换枪管快捷，可刚换下枪管的冷却总是需要时间的。
想到这里，他忽然自嘲一笑。
与其担心枪管的散热问题，不如想想能打上几梭子。
鬼子可是有重机枪和迫击炮的，可能他们打不上两个弹夹，鬼子的迫击炮都把他手里的两个机枪组都给拔了。
就在他忐忑的等待中，北边隐约传来“突突突”的声音。
赵六深呼一口气，心道鬼子还是来了。
观察着北边的道路，果然看到一辆挎斗摩托车嚣张驶来。
挎斗的位置上，一个鬼子架着一挺拐把子，正被颠簸得左右乱晃。
隔着老远，鬼子就朝着他们道路两边开始了火力侦察。
“哒哒哒……哒哒哒……”
子弹根本不知道飞到了哪里，鬼子也没认真对待，可能是认为敌人还在老远，只是习惯性往可能藏人的地方进行射击。
没人还击，因为都不是新手，而且事先已经得到了严令，没有命令不准开枪。
等这辆挎斗过去之后，又过了不到十分钟，一支车队出现在视线中。
车队规模庞大，足有八辆，每辆车之间的间隔不到十米，行驶速度很快。
看来一路上没有再遇到阻挡，让他们十分放心。
赵六眼睁睁看着第一辆卡车经过，路东没有枪声传来，紧接着是第二辆，还是没人开枪，直到第三辆将将经过，枪声终于响了。
“砰！砰！砰！”
枪声密集且有序，第四辆卡车的驾驶员倒霉被击中，卡车斜着冲出了道路，差点侧翻。
其余的卡车骤然遇袭并不慌乱，一个急停就开始从后车厢里往外冒鬼子。
先下车的鬼子，在各自军曹曹长的带领下，藏身到车厢的西侧，利用车身作掩护，开始对路东展开反击。
最后面的一辆车下来的鬼子最少，但是搬下来的东西却最吓人，是一挺九二式重机枪。
看到这一幕的赵六，既担心又庆幸。
担心的是一旦这挺重机枪响起来，路东边的兄弟就只能任由鬼子的机枪屠戮了。
值得庆幸的是，鬼子没有迫击炮。
他并不知道鬼子是有迫击炮的，只是都在后面，现在面对的车队，不过是鬼子的先头部队而已。
要不要现在开打呢？
赵六想起周大毛的叮嘱，狠狠心没有下令开枪。
两小时，要是不能给鬼子极大的杀伤，根本坚持不到那个时间。
现在要是下令开枪了，鬼子的那挺重机枪，很快就会把枪口调到他们这里，到时候别说两个小时了，怕是二十分钟都坚持不到。
于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路东的兄弟，被鬼子压制得快透不过气，甚至一度战场上只有三八式步枪的枪声。
“哒哒哒哒哒……”
鬼子的那挺重机枪终于响了，路东的那处草丛被弹雨收割得碎草四溅，赵六心想那里此刻肯定成了炼狱。
他只能心里默默保佑，周大毛那个傻子还活着。
两个军官模样的人，躲在车身一边商量什么，没多久，另一个军官就大声吆喝起来。
一大半的鬼子不再藏身，纷纷离开卡车的掩护，开始往路东机动。
就是现在！
“打！”
第六百零三章 以伤换伤
宫城本藏早已做好了被阻击的准备，可是在开阔地被袭击，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莫非对面指挥的军官是个根本没有军事常识的家伙？
虽然追击的松原小队是隶属于后勤的运输部队，战斗力没法与野战部队相比，可毕竟是带着一挺重机枪的。
视野开阔的情况下，一挺重机枪可以让数百人动弹不得。
尤其是他竟然没有听到机枪声。
顾不得为对方的支那指挥官普及军事常识，既然对方要找死，那他自然不会手软。
与松原沟通了几句之后，就让对方立即在重机枪的掩护下组织进攻。
被临时配置了长枪的松原小队，见敌人被重机枪压制得连还击都难。
平时的包抄战术都懒得用，离开车辆的掩护，准备前往敌人的‘阵地’进行屠杀。
是的，就是屠杀。
在他们看来，这种情况下，敌人已经不对他们有威胁了。
等他们离开车辆没多远，重机枪打了还不到四个弹板，身后突然泼来一股弹雨。
“哒哒哒……哒哒哒……”
全是三点射，衔接紧密得像是在扫射。
弹道先是锁定了进攻的鬼子，开场就以优先杀伤敌人有生力量为目标。
子弹入肉声，惨叫声，泥土飞溅声混杂在一起。
有些鬼子看着身旁的人被击中，还以为是己方的机枪手打错了方向，转身回骂的时候，已经被子弹光顾，不死即伤。
只有经验多点的鬼子，才在枪声响起的瞬间，趴在了地上。
不少子弹越过鬼子的头顶，飞向了那片草丛，可敌人丝毫不顾忌误伤，以近乎扫射的方式，收割他们的性命。
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一分钟，可能三十秒都不到，弹道终于转向了卡车附近。
子弹打在车上的“叮当”声不绝于耳，跳弹毫无规律地乱窜。
最先受照顾的是重机枪组，那一组重机枪成员，刚回过味来，就被一连串的子弹收割。
宫城本藏在身后枪声响起的瞬间，他才恍然大悟。
该死的支那人，他们这么布置阵地，不怕伤到自己人吗？
好在敌人最先打击的重点不在他身上，在解决掉重机枪之后，才开始对着大部分帝国士兵展开射击。
宫城本藏身手敏捷地躲进了车底，在敌人第一波的打击下幸免于难。
可是大部分士兵却是没他这么机警，毕竟他们平时的主要工作就是保管和运输辎重，不少鬼子死在了第一波的弹雨下。
被打死的，被跳弹蒙中的，受伤没死躺在原地呻吟的。
看着一个个恨不得在坚硬的路面刨坑躲起来的部下们，宫城本藏恼怒异常。
要是任由敌人这样打下去，那他只能跟着这些懦夫一起为天皇尽忠了。
“你，你，你，你们三个赶紧去重机枪位置，必须让重机枪响起来！你，你，你俩通知进攻部队撤回。其余的人，转移到卡车东侧，敌人在东面没有重火力。”
……
周大毛没死，一颗子弹擦着太阳穴飞过，烧焦了一撮头发。
可他的一排，却是伤亡惨重。
鬼子的第一波进攻，加上对面赵六按照他吩咐的放开了打，不少战士伤亡。
但是鬼子一样不好受，在清楚得看到鬼子进攻部队受挫，原地留在卡车防守的部队，也遭受了很大的打击。
保守估计，双方伤亡人数差不多。
他的一排现在还能打枪的有小二十人，鬼子那边估计也伤亡了二十人左右。
这么大的伤亡，对一支鬼子小队来说，已经是伤筋动骨了。
但是为了防止意外，他还是没有下令撤退。
两个小时，是他算的最短时间。
他要彻底确认鬼子不能追击，才会放心带着部队撤退。
“都别装死了，趁着鬼子腹背受敌，都动弹动弹，别被鬼子包抄了。”
“狗日的，赵六那孙子真是不管自己人，劳资差点就死在他手里了。看回去劳资怎么收拾他！”
“俺的肩膀……快救俺……”
周大毛拧着眉毛说道：“三班把受伤的往后抬，其余的留下继续打阻击。”
……
“转移阵地！快！你特娘还趴在那干啥？”
路西的机枪阵地上，扛着机枪的机枪手对着临时补充的弹药手大骂。
对方在刚才的战斗中，压个子弹都哆嗦老半天，自己平时的伙伴都装满三个弹夹了，这小子一个弹夹还没装满。
换枪管的时候，他扫了一眼，对方脚下都是掉落的子弹。
此时的对方，还身体发抖地脸色发白。
听到他的话，对方努力止住颤抖的身躯，回了一句：“啊？”
另一个充当指挥的老兵上前踹了蹲在地上的那人一脚，回头对机枪手说道：“赶紧换阵地，野鸡脖子（九二重机枪）马上要重新响了，你注意观察鬼子有没有掷弹筒。”
机枪手提起机枪就往下个阵地走：“你拉上那个新兵，鬼子待会儿肯定要往这里招呼。”
他们前方的机枪组还在射击，但是按照计划，他们要后撤到三十米的那处阵地，以此掩护另一个机枪组转移方向。
刚才他的这个位置，因为距离鬼子稍微远了一点，射击情况并不理想。
好在操持机枪的他，曾跟着大狗学过几天，知道如何压制枪口，压制近乎扫射时的枪口跳动。
这时候传令兵急匆匆赶来：“计划有变，排长让你们往前二十米，在那片洼地构建阵地。”
机枪手脸色一变：“啥？往前？野鸡脖子马上就响了，那可是重机枪，这时候往前不是找死吗？”
轻机枪怎么也无法跟重机枪比，光块头就差了很多。
而且鬼子的九二重机虽然射速慢，但是设计精度真的要高很多，不管是扫射还是点射，都能对他们产生巨大的威胁。
谁知道传令兵匆忙就往下个机枪阵地跑：“排长说要给连长减轻压力，不能让路对面的兄弟被鬼子包了饺子。”
机枪手咬咬牙，恼怒地“嘿”了一声：“这机枪手真特娘不是人干的！愣着干嘛，跟劳资到前面去！”
第六百零四章 白刃冲锋
赵六改变了原先周大毛的安排，因为他发现鬼子没有迫击炮，而掷弹筒目前他也没发现，不知道鬼子是忘了带，还是根本就没有。
原先的计划，是他要钉在这处制高点，至少坚持两个小时。
现在他认为，可以趁着鬼子的后续部队到达之前，先将鬼子的这支先头部队打残。
鬼子的重机枪最终还是响了，虽然在通往重机枪的道路上，又多了两具尸体，可最终那挺令人痛恨的野鸡脖子，还是发出了嚎叫。
“哒哒哒哒……”
上来就是扫射，三十发的弹板打了不到十秒钟就开始换弹板，可见鬼子是动了真火，子弹像是不要钱似的往靠前的那处机枪阵地猛泼。
弹雨呼啸着飞来，飞过头顶，钻进泥里，溅起的碎石块打在人脸上生疼。
趁着鬼子换弹板的时间，赵六探头瞧了一眼，立马招致十几支三八大盖的攒射。
“姥姥的，劳资今天就欺负你只一挺机枪。”
重机枪的威胁是很大，但是鬼子只有一挺，一挺重机枪，只能压制住他的一个机枪组，另一个机枪组可以继续对鬼子射击。
他要趁着打头的那辆挎斗回来之前，尽快多打死几个鬼子，因为那辆挎斗摩托上，是有一挺拐把子的。
将手中象征意味的大镜面关掉保险，插回枪套，他匍匐着往另一处机枪阵地爬。
不是没长枪，独立团不缺枪，但是赵六对自己的射击水平很有信心。
他确信百米距离上上不了靶，因此早就将排里最好的中正式给了平素跟他关系不错的兄弟，手中提着这支大镜面装门面。
当然，短枪更能装逼也是重要因素之一，起码外表看起来威风。
而且据说自家的团座枪法就十分差劲，人家照样当团长，谁说军官就一定要枪法准的？
伪军出身的他，本来就极少摸枪，等反正之后，更是见天钻营，排里的人一致推选他当排长，一方面是周大毛的关系，更重要的是，他总能搞来各种紧俏货。
常在敌后的他们，补给不可能通畅，据那几个老兵说，团里以前可是连擦屁股纸都给发的。
反正除了刚反正的时候，赵六就很少享受到团里的各种福利了，一般都是发钱或者让他们自己想办法自己解决。
“低点，你特娘想死呀！”
传令兵弓腰小跑过来，赵六气得大骂。
传令兵听话得趴在地上，大声回应道：“排长，命令传达到嘞。”
枪声杂乱，传令兵不得不扯着嗓子大声说话。
赵六不耐烦骂道：“说话那么大声干嘛？俺不聋，听得见！”
赵六的内心其实很烦躁，按照他的想法，这仗能不打就不打，可周大毛的命令，他不得不听。
现在不打，到时候肯定还要继续阻击，为了团座，周大毛那个傻货肯定会豁出命去拼。
两个小时，按照原先的计划，等鬼子大部队赶到，他们连同路对面的兄弟，八成都得交代在这。
不如现在趁着鬼子就一挺机枪，先拼着命打疼鬼子，只要鬼子不能放心追击，两个小时的时间肯定能凑够。
他相信路对面的周大毛，肯定能明白他的意思，也必须要明白。
周大毛的确看懂了赵六的意思，在路西的机枪阵地往前移动的瞬间，他就猜到了赵六这小子打得什么主意。
进攻？
这小子终于硬气了一回！
原本他还担心这小子打上几梭子就私自带着机枪撤退呢，以对面那小子的性格，不是做不出来这种事。
这也是他为何坚持带队在开阔地的原因。
两人的关系，可以说是亦师亦友，赵六也是真的把他当成了兄长，长兄如父的那种。
他在这，赵六起码会顾忌他的生命，不会贸然撤退。
要是位置互换，他不敢保证赵六会像他这样坚持到现在。
读懂了赵六意思的他，立马修改命令。
“起来！都特娘起来！准备冲锋！”
趴着的一排老兵正庆幸鬼子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路西，他们这边的压力小了不知道多少倍，骤然听到准备冲锋的命令，一个个瞬间就懵了。
在开阔地顶着重机枪冲锋？
您确定不是开玩笑？
“你疯咧？这时候让额们冲锋？”
周大毛指了下西边：“赵六那怂货都已经将机枪阵地前移了，你们怕个卵蛋！”
可一排的一部分老兵依旧不买账，鬼子重机枪发现他们冲锋，要是调转枪口怎么办？
就算那挺野鸡脖子沉重不方便，没有机枪掩护的他们，拿着脑袋去考验二十几个鬼子的枪法，一样是送死。
“连长……”
周大毛挥手止住了一班长的话：“劳资冲第一个，劳资不死，你们就跟上，劳资死了，你们爱咋咋滴，反正劳资管不着了。”
众人沉默了会儿，一名粤军士兵突然气道：“丢！唔真系真系该煨入咗溃兵团，咩够胆讲话嘅，遵守命令畀！”（我真是倒了血霉进了溃兵团，没什么可说的，遵守命令呗。）
“去嫩娘，你个广东佬逞什么能？要冲你也冲俺屁股蛋后边！都傻愣着干啥，广东佬都敢冲嘞，咱们河南的要是谁敢落他们后边，俺用大棒子抡死他！”
“狗日的，先走的兄弟别忘了等俺，去阎王殿的路上，咱们先揍周大毛这孙子一顿。”
周大毛嘿然一笑：“让你们一只手。”
说完他神情一肃，低喝道：“上刺刀！”
“哗啦啦……”
“三排枪，打完就跟劳资冲！”
“砰！砰！砰！”
一时间草丛中枪声密集，七八个负责对东警戒的鬼子一时间被压制得不敢还击，直到枪声停歇之后，一个鬼子突然用日语喊道：“快看，敌人过来了！”
他周边不管是对着路西射击，还是对东警戒的士兵，纷纷看向路东的那片草丛。
草丛中突然冒出近二十道身影，正拉着很散的散兵线，弓腰提着步枪快速机动。
一些鬼子脸现惧色，持枪的手微微颤抖。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不久前从国内补充来的，对即将到来的白刃战，毫无准备。
“八嘎！你们都愣着干什么，上刺刀，准备接战。”
第六百零五章 安全逃脱
不得不承认，鬼子的拼刺技术的确了得。
即便是辎重兵，也从学生时期就开始进行搏杀训练。
当然，实战与训练截然不同，辎重兵在拼刺上，自然没法与野战部队的鬼子比。
因此当后面的浅见碰到狼狈逃回来的宫城本藏时，内心是既窃喜，又诧异。
莫非是碰到了支那人的大部队？
“宫城学长……”
宫城本藏原本晒黑的脸，听到浅见的学长称呼更是发黑。
“可恶！这伙该死的支那人，完全不要命！这是我碰到的最像野兽的一支部队，拼刺起来完全不讲章法，就会以命搏命！”
半小时前的那场肉搏战，他亲手砍死了一个支那士兵，正要准备去刺击第二个支那士兵的时候，第二个士兵完全不顾刺向胸口的刀尖，挺着刺刀就往他刀尖上撞。
这还不是最过分的，最过分的是，他侧面的另一个支那士兵，似乎看出他不好惹，竟然一直举着步枪对着他瞄准。
完全不管会不会误伤到自己人！
当然，那是因为他没听懂四川话，要不然肯定明白要跟他同归于尽的四川人的意思。
结果这场近身肉搏战，以他们伤亡十多人的代价而告终。
因为身边仅剩二十多个还能继续战斗的士兵，宫城本藏不得不带着剩下的人，赶上后面的四辆车匆匆逃回。
再打下去，他担心敌人的援兵会赶到，因为从昨晚的战斗情况下，敌人的救援部队应该是一个中队的规模。
接下来问题就来了。
要不要继续追击呢？
追击的话，仅剩四辆卡车的他们，即便能追上敌人，可四辆卡车最多乘坐半个多小队的士兵。
这点人手，一旦敌人有样学样，再来这么一次，那他就成了傻子，白白送车送人了。
其实损失了半个多小队的兵力，并没让他多心疼，他心疼的是损失的那四辆卡车。
毫无疑问，现在回去，那四辆卡车肯定已经被支那人破坏炸毁。
当时要不是第四辆卡车阻挡了道路，前三辆卡车完全能跟着跑回来。
现在好了，剩下四辆卡车的他，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何况他手里目前仅有浅见的半个小队刚二十多人，还有他的中队部十几个人，再加上他当时亲率的第三小队，后面的大部队刚刚近百。
就算加上他带着逃回来的第二小队的部分士兵，这点力量，已经不敢再嚣张追击了。
“浅见君，这次的追击支那武装的任务，是联队长交给你的，还特意为你配置了电台，现在我的部队情况你也看到了，实在没法继续帮你继续追击下去。联队长几次催促我立即增援二牛山，接下来的追击任务，只能靠你独自完成了。”
浅见有些懵。
什么意思？
怎么就变成我的任务了？
当初是谁上赶着插手，强夺这次抓捕的指挥权？
现在碰得头破血流了，这就想把锅扔在我头上？
我浅见可没那么傻！
“宫城大尉，追击可是你……”
宫城本藏大手一挥打断了对方辩解的话：“好了，为了你我可是损失了四辆卡车，不知道要受到什么责难呢。其余的人都有，随我火速驰援二牛山。”
浅见瞪大了眼睛，彻底被自己眼前这位学长的不要脸惊呆了。
……
周大毛捂着肋下的刀伤，静静看着赵六安排炸毁卡车。
不是没人会开这玩意儿，可关键是接下来他们马上要进山了，留着这东西也没用，而且他们缺少最关键的汽油，跑不了多少，还是得炸。
鬼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追上来，在这收拾时间久了，怕是被鬼子打个冷不防。
这次他的一排算是彻底失去了战斗力，能站着的还不够两只手数，要不是赵六这下子带着他那一帮新兵，咋咋呼呼从路西的坡下冲下来，一排很可能就彻底没了。
起码从气势上，当时路西冲下来的人，气势更足，喊得也最大声。
鬼子可不知道那伙人一大半都是新兵，眼前的敌人就跟他们拼刺得半斤八两，要是后背再冲下来一伙更厉害的，他们也担心会被全歼在这里。
于是这场肉搏战，算是以六连的胜利而告终，虽然是一场惨胜。
“六子，抓点紧，针头线脑的就别顾着了，捡有用的，没用的全炸了。”
赵六着急忙慌地指挥手底下这群新兵，干这干那，有时候气得差点跳脚，嘴里不时大骂那群刚穿上军装的同僚。
被周大毛吆喝，他没好气回道：“你都伤着嘞，就别叨叨俺了，没见俺正忙着吗？你要不放心，干脆你来教他们搬什么……那个谁，说你呢，你跟那车座较什么劲，拆下来你能搬走呀？找有用的玩意儿！被服，子弹这些，好东西都在鬼子身上，别怕诈尸，都补过刀了，没活着鬼子了！瞧你们那群熊样，死鬼子你们怕个卵蛋！”
可惜大部分新兵对赵六的话充耳不闻，第一次出了这么远的门，以往最多在镇上转悠的他们，哪里见到过这些多新鲜东西，对什么都好奇的他们，恨不得把所有未知的东西都搬走。
尤其是那些铁疙瘩，平时家里连个锄头都要外借邻居的他们，看着大量的好铁要被炸掉，心里一个个都骂那所谓的长官是个败家子儿。
还没脱离农民思想的他们，根本不适应如何当一名军人。
二班长四川佬将步枪放在一边，背对背靠着周大毛：“你管这群龟儿子做啥子，要劳资说，就让他们脱下军装回家种地去。”
周大毛将目光望向了远方，远处山头的那片云彩，一直在缓缓移动。
“当初我也是跟他们一样，不过我运气好，有个傻子班长真心带我。在一次战斗中，我使性子偷懒不干活，那个傻子就把自己挖得单兵坑让给我，他自己被鬼子流弹打死，死之前还跟我念叨着他那些可笑的保命绝招。”
四川佬仿佛也想起了刚参军那会儿，嘴里愤愤不平骂道：“那是你个龟儿子有福气，劳资就莫得这种好人帮劳资。”
周大毛笑了笑没说话，四川佬等了会儿，似乎是觉得无聊，嘴里念叨着。
“张大胆那龟儿子死咧，就在劳资面前，劳资眼睁睁看着那个鬼子大官捅了他胸口一刀。这龟儿子平日里就爱风钻进鼓里——吹牛皮，等动真格的，被人鬼子一刀就捅死了。”
周大毛愈发沉默，张大胆算是他的老乡，当初跟他一块进的溃兵团，从赌场里出来的人，或者就剩他俩了。
现在，活着的又少了一个，现在只剩他了。
“日他个仙人板板，莫得他个龟儿子跟劳资拌嘴，劳资闷得很。劳资可不是想他，王八蛋才想他，劳资只是想拿他个呆瓜解闷儿。”
周大毛头也不回地回道：“他是好样的，没给我丢人。”
四川佬突然沉默了，眼珠在眼里直打转：“这仗打得，莫了老多的熟面孔，劳资怕以后睡觉都能梦到这群短命龟儿子。你是当官的，你说说，有啥子法子能让劳资忘记他们？”
周大毛左手捂着肋下，右手撑着对面的肩膀起身：“这可没法子，可能等你见过的死人多了，也就看淡了。不过不管看得再淡，那伙人老是喜欢在你睡着的时候，钻进你梦里，找你聊天，吃饭，喝酒，打屁，对了，你们四川人喜欢打麻将，可能还会拖着你打麻将呢。”
四川佬边扶边气愤愤骂道：“瓜娃子才跟那群短命鬼打麻将，输了劳资也不给他们烧纸还！”
第六百零六章 活着的意义
二牛山阵地遭到鬼子的一波空袭，损失不小，关键是十分影响士气。
伤员的惨嚎是最能影响人的声音，鬼子还没进攻，伤亡人数就超过了四十人，相当于一个排直接失去了战斗力。
尤其是那些从没遭遇过空袭的新兵，他们对这种不对称的战斗方式，差点吓破了胆。
但是某些人，却是对结果十分满意。
新八连阵地，几个灰头土脸的人从洞里爬出来，彼此对视一眼，咧着牙直笑。
“狗日的，这新东家就是阔气，鬼子飞机都能打跑，姥姥的，劳资还以为鬼子飞机得扫射老久呢。”
“班长，这就是你跟俺的铁鸟吗？俺还么瞧仔细呢，就被你拖洞里嘞。也没觉得多能耐呀，也就那么回事。”
班长恼怒地一巴掌拍向说话那个兵的脑袋：“狗日的，等你瞧仔细了，小命早就没嘞。还把你能耐的，也就那么回事，这是新东家有大家伙，那玩意儿劳资这也是第一次见，那枪口，都特娘快赶上炮口粗嘞。特娘的，有机会让劳资也搂上一梭子过过瘾，那滋味，啧啧，绝不比女人的胸口差。”
“班长，你快跟俺说说，女人到底是个啥滋味？”
班长斜睨说话的兵一眼：“想知道？”
说话的兵狂点头：“想，想得很。”
“等你宰了一个鬼子之后，劳资再跟你好好说道说道。狗日的，当了几个月兵了，一个鬼子都没宰，还特娘想女人，净想美事。”
“老张，排长让你们班赶紧去五连一排那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班长刚要答应，突然回过味来：“啥？那个驴眼的排？劳资不去，要去派别的班去，娘的，劳资前几天才跟他干过架，让劳资去救他？门儿都没有！”
传令的老兵跟他貌似很熟，话头一转说道：“额可跟你说，刚才人家那可是有种得很，整个前线就他那顶着鬼子飞机一个劲搂火。”
班长闻言故意把头往另一边一转：“有种个屁，要是劳资有重机枪，劳资也敢顶着鬼子飞机干他娘的，这有啥能耐的？你让新东家给劳资配一挺重机枪，劳资使给你看！”
传令的老兵嘿嘿一笑回道：“额怕新东家给了你，你不会使那玩意儿。”
“切，有啥不会使的，搂着扳机干就完事。”
传令的老兵看出来他的嘴硬，也不说别的，拍拍屁股就往自己的阵地走。
“命令额可是传到了，听不听可是你的事儿，额得继续干活去。”
等传令的老兵走远，最开始说话的那个兵想起自己的立场，急忙表态道：“就是，有啥能耐的……”
“你懂个屁！”
说话的兵脑袋又挨了一下，揉着脑袋直皱眉：“班长，这次为啥又打俺？俺可是跟你一伙儿的。”
班长没理他，连踹带踢的叫上班上其余的几个兵：“都愣着干啥？没听到命令吗？赶紧跟劳资去救人！”
说话的兵还没看清形势：“班长，你刚才不是说不去了吗？”
谁知道平素对他很是照顾的班长，突然回头怒视着他：“你小子记住，敢跟鬼子真刀真枪干的，那就是英雄！不管那驴眼跟劳资怎么不对付，但是就凭他刚才那做法，劳资就打心里为他竖个大拇指。”
说话的兵有些似懂非懂：“那咱们以后跟他成一伙的了？”
班长脸色突然一变：“说的屁话，鬼才跟他一伙的，以后见了他照锤不误，但是今天，咱得救他。”
另一边，五连阵地上一片狼藉，几段战壕被彻底摧毁，鬼子飞机把轰炸重点放在了这里，可能是这里的地势更容易进攻。
大眼子的一排有两个被炸死，五个被震伤，一个被炸得彻底疯了，一直在那念叨什么恶鬼索命之类的话。
要是再加上那个半道上送弹药被鬼子航空机枪扫中的，一排伤亡人数已经达到了九人。
羊倌带人修筑被炸毁的战壕，他的预感似乎并没有灵验，鬼子飞机扔的炸弹，离他最近的都超过了两百米。
大眼子既不想去修战壕，也不想去救伤员，前者他懒得干，后者似乎是干多了，他不愿意干。
一个人闷在机枪阵地上，听着四周忙乱的喧嚣声，他不时搓着手上的血垢，一个人静静看着天空发呆。
那个弹药手还是没救回来，老周拿生命保护的那个年轻人，还是没熬过失血过多，等医护兵赶到，人已经没气了。
旁边的孙小明看出他心情不佳，低头盯着地上，这时候可不敢去触霉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孙小明突然听到大眼子的声音。
“这人要是死了，他到底是会去天上，还是跟团座说的那样，彻底就没了，就仿佛这世界上这个人就从没来过。”
孙小明看看四周，确认没有别人，试探着回道：“这个俺也知不到，不过俺们村的老人都说，人死嘞，好人就去投好人家，坏人就进十八层地狱，还说那地狱老吓人嘞，什么拔舌头的，有的坏事干多的，还得把人扔油锅里哩。”
大眼子侧头看了眼孙小明，这次没有为对方的突然插嘴大发脾气，反而问道：“要是劳资死了，你个瘪犊子每年清明会不会给劳资烧纸？”
孙小明急忙摆手回答：“这话可不能乱说，不吉利嘞，赶紧呸几下，做不得数。”
大眼子笑骂道：“劳资就是打个比方，你就说会不会记得。”
“会，咋能不会，不光清明，过年俺还得给你也供上一份，省得你在下面饿着。”
说完他低声嘟囔道：“不过俺要是去上坟的话，俺还会当面偷着骂你两句，你平常老打俺，俺的头都快被你打坏了，以前俺们村的人都说，俺脑子最灵光嘞。”
大眼子听清了他后面的话，扑哧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
只见他拍着大腿指着孙小明边笑边骂：“哈哈哈，你个瘪犊子还脑子灵光，你不知道你们村的人那是损你呀，哎呀，受不了了，特娘的，就你个傻缺还脑子灵光，我特娘……我特娘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
孙小明被质疑智商问题，第一次跟大眼子急了眼，在这个问题上立场坚定不移。
“俺咋不灵光嘞，俺从小就会数数，当初俺叔还要带着俺去大城市里当学徒嘞，那可是大城市，据说比咱们县城要大上十几倍。要不是俺叔回乡的道上被土匪杀嘞，俺现在早就不在这了。”
大眼子愈发笑得更大声了，直到孙小明气得眼珠子都红了，他才强抑着笑意，故意黑着脸问：“你刚才说啥，你还要骂我？劳资对你不好吗？”
孙小明愣了下，被对方的话题带偏了思路，下意识小声回道：“你对大山要比对俺好多嘞，你啥都教他，连怎么打那大家伙都教，却只教了俺怎么测距。”
大眼子原本强忍的笑意忽然不见，认真看着孙小明好一会儿，突然说道：“你晓得团里机枪手死了多少吗？”
孙小明茫然摇头。
大眼子竖起一根手指：“平均一年换一茬，要是有大仗，那换得更频，就说去年，团里机枪手换了起码两茬，甚至原先的重机枪连，人都换了快五茬了。怎么样？现在还想打机枪？”
孙小明咬了咬嘴唇，思考了不到两秒，就坚定点头。
“俺学，俺得学，俺得打鬼子。”
大眼子摇摇头又点点头：“你这傻缺，咋听不明白话呢，不过这楞气劳资就是喜欢，来，劳资今天就教你怎么打，看，这是枪机……”
第六百零七章 真正的斩首计划
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大眼子不清楚，到最后他也没搞明白活着和死了的区别。
他的师父大狗，更是不明白这点。
自从跑进了关，他就像没了根的浮萍，到处漂泊。
他其实很想活着，可又特别渴望胜利。
别人撑死了败了三四年，可他却是败了快十年了。
败到现在，都快四十了，鬼子占得地盘反而越来越大了。
这辈子能不能回去，一度让他失去了信心。
直到在新沟走投无路之下，上了溃兵团的破船，成了他们许老大嘴里那位棒槌的兵，才发现了点不一样。
后来团里的人越来越多，装备也越来越好，原先宝贝的机枪手变得越来越不重要，识文断字的炮兵们反而吃起了香。
炮兵是个啥玩意儿？
部队里哪里有炮给你打？
别说，‘棒槌’团座还真给搞来了炮。
后来那炮不仅越来越多，而且炮筒子也越来越粗。
男人嘛，都是以粗为荣，以细为耻。
甚至后面连战车都有了。
这让大狗一度以为，‘棒槌’团座再闷头发展两年，就可以带着他们直接打回东四省，穿过朝鲜半岛，度过海峡，进军富士山，插上他们的军旗。
届时再搂上几个日本娘们，好好过一把占领军的瘾。
装备越来越好了，打的仗也越来越大了。
原先他们对上一个鬼子中队，就心里发憷。
后来他们碰到一个鬼子大队，就敢顶着鬼子炮火硬上，内心丝毫不虚。
他不了解什么是信心，也不知道什么是士气，他就知道，就算他躺下了，后面的兄弟也能给他报仇，而不是看着他死了，一股脑全跑了。
只是几场大仗下来，这人死了不少，关键是炮和战车也没了大部分。
没关系，人咱有的是，那大炮和战车，只有‘棒槌’团座能搞来，大不了从头再来，也就晚个一年半载回老家，不打紧。
可是那操蛋的上头，老是派给他们送死的任务，别人一个师都完不成的任务，硬生生塞给他们这个团。
直到这次，后路和侧翼的友军瞬间溃败，‘棒槌’团座为了掩护团部，不得不带着警卫连阻击鬼子，现在已经音信全无。
别人对这件事怎么看他不管，他以及跟他相似经历的人，心却是慌了。
团座要是没了，谁带他们回家？
“劳资同意！要干就干大的！咱们直捣鬼子的司令部，团座要是没事，正好替他老人家解围，要是真……那就正好报仇！”
临时召开的会议上，大狗旗帜鲜明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二组长书生看了下四周没人说话的同僚们，沉默片刻，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申城离咱们有两天的路程，就算是昼夜赶路，也要一天半，这一路上，得经过鬼子多少道关卡还不得知，而且就算赶到了，就凭咱们现在这几十号人，能干什么？”
大狗气得站起身指着书生骂道：“狗日的四眼，你特娘忘恩负义？你忘了是谁给你口吃的，让你活下来的？”
“坐下！这是作战会议！”海生制止了大狗的人身攻击，“书生的话有道理，这些都是我们要考虑的。”
“队长！”大狗气急。
看海生瞪他，他只好求助般看向旁边的山羊。
山羊微握拳头顶着鼻子拧眉头，直到大狗快要忍不住的时候，突然开口说道：“关卡好解决，鬼子现在正跟咱们大战，番号也是一片混乱，咱们伪装成鬼子，并不容易被拆穿。这一路上走大路，能快很多，也省体力。至于咱们这几十号人能干什么……”
山羊笑了笑，环视所有人强调道：“咱们是特战队，俺记得团座老是讲斩首斩首，以前还以为就是砍脑袋，后来才知道是斩掉敌人首脑的意思。以前咱们是小打小闹，撑死打死个小队长中队长的，干的多数还是绑架勒索的勾当，这次咱们就试试真正的斩首又如何？”
大狗眉开眼笑，昂着头看几个组长，心道还是山羊这个瘟神会说话，以前没怎么看出来嘛。
瘟神的称号，是他新给山羊起的，因为每次任务，他老跟着山羊受伤，这不肩膀又中了弹，不过好在是贯穿伤，并不特别影响接下来的行动。
一组长大虎眼睛跟着一亮，拍着大腿说道：“对呀，以前咱们打交道的鬼子部队都彼此熟悉，现在他们这么大规模的调动，还熟悉个吊毛，劳资说是哪个部队的，他们估计听都没听过。”
书生提出了质疑：“可跟着咱们的四连兄弟们，可不会鬼子话，而且队里日语过关的，也就十几个人，就连山羊你，也就勉强听得懂，想说一口地道的关西腔，我想你还做不到吧？”
山羊还没回答，大狗就气恼地要起身，注意到队长沉着的脸之后，才低喝着骂道：“姓郑的，怎么就你屁事多，信不信劳资整死你！”
“我这是正常发表自己的意见，也是对接下来可能的行动做好各种预案，以防真的出了情况，我们不知如何应对。”
“劳资看你是皮痒痒……”
山羊轻咳一声，打断了快要发飙的大狗：“伤员。”
“山羊你是嫌劳资现在受伤了，怕劳资打不过那瘪犊子？你放心，劳资让他一只手，整不死他我跟他姓……”
大狗话音未落，就听到书生突然说道：“那我没意见了。”
“瞧没瞧见，跟这种瘪犊子，你就不能跟他废话，直接亮拳头……”
几个听明白的组长，忍不住偏过了头。
海生就属于听明白的一员，他瞪了眼犹自洋洋得意的大狗，开始做最后的总结。
“好，那就按照山羊的办法来。本来队伍里就有不少伤员，咱们就打着护送伤员回城养伤的名义去申城。等到了地方之后，化妆潜入，门禁那里咱们肯定过不去，伪造的军官证和士兵证经不起查。”
“还有，这一路上要加强日语的学习，那几个说得好的，边赶路边教。原先四连的人，没事也学几句，起码得学着说几句日常用语。再就是应对盘查的时候，每四五个人身边必须有一个说鬼子话说得好的，防止露馅。”
第六百零八章 阵地战前哨
野间勇太终于等到了增援来的的火炮部队，虽然都是曲射的迫击炮，可好歹让他心里不再像原先那样慌了。
别的支那部队，他是丝毫不担心对方胆敢主动进攻他们，可要是那支出名可恶的屠夫团，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因此在重火力增援赶到之前，他早就做好了随时撤退的准备。
赶来增援的两个小队要是不遵守命令，到时候他就顾不上，不过自从空袭失败之后，增援来的两个小队长，态度明显与之前有所变化。
看来敌人的防空火力，也侧面证实了他的话——对面的这支支那部队，是不弱于他们的劲旅，必须要慎重对待。
只是两个小队长现在的变化，好像有些过大。
“野间队长，我部昨夜的伤亡情况你也看到了，已经严重影响我小队的战斗力，接下来的试探进攻，我部就无法参加了。”
“我的小队也是类似的情况，毕竟昨天长途跋涉这么远，士兵们的体力消耗十分严重，很多人都已经拿不动枪了，我的小队也无法参加接下来的进攻。”
野间勇太心里大骂，昨天你俩叫嚣着要为天皇尽忠，力主趁敌人立足未稳发起进攻，这都过了一天了，现在又言之凿凿无法参加了？
“两位，日下部少佐的命令，要求我们必须试探出敌人防御的薄弱点，现在增援的重火力也到了，在炮火掩护下试探进攻一波，完全在我们的承受范围内，一些必要的伤亡，是不可避免的。”
两个少尉小队长不言不语，用沉默表示抗拒。
开玩笑！
敌人可是有大口径机枪的，而且从中午的防空射击中，完全看不出弹药缺乏的迹象，就算有迫击炮又如何，大口径机枪的射程别人不清楚，他们还能不清楚？
何况敌人连大口径机枪都有了，火炮难道还会缺吗？
用他们的死换来敌人防御的薄弱点，你要是我们的直属长官，那没办法，只能执行命令，可我们作为友军，只是来增援的，主要的作战任务，自然是以你们为主。
野间勇太脸色发黑，有心说几句狠话，可又明白对面前两人毫无威胁，好在他的一名小队长出来打圆场，经过良久商议之后，两人终于同意，各抽调一个分队执行这次的进攻任务。
……
羊倌正带着部分兄弟修理被炸毁的战壕，赶来帮忙的新八连的那个班，也一同加入了修战壕的队伍。
平时怎么互相不对付，现在依旧如此，只是原先那种剑拔弩张的氛围，可能因为鬼子当前的原因，双方不再用口水攻击彼此。
起码偶尔有人互相递个烟，对个火，当然，点上之后，嘴里依旧不留情，该骂继续骂。
修到一半，负责警戒的兵就焦急扯着嗓子大喊：“排长，鬼子动向不对，狗日的要进攻了！”
羊倌和那名叫老张的班长急忙踏出战壕粗略观察山下，就看到那处矮坡后，渐渐冒出大批鬼子，正分成两个集群，应该是准备进攻了。
“望远镜，快把望远镜给额！”
负责警戒的兵飞快跑过来将望远镜送来，羊倌抢过仔细观察，一旁的老张班长等了不到三秒钟，就催着问：“啥情况？你磨蹭啥嘞，给俺瞅瞅！”
说完他就抢过羊倌的望远镜，这一看，嘴里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鬼子的进攻重点，好像是他现在所在的东山，而西边的本家部队，鬼子人数明显很少，应该是想要牵制。
现在厚着脸皮说回自己阵地去？
姥姥，刚才就不该抢这望远镜！
“别修咧，赶紧进入阵地，准备战斗！老张，你也是，你赶紧带你的人回你自个阵地去。”
老张脸色顿时一变，怒瞪羊倌：“啥意思？你是觉得劳资怕死？姥姥！劳资今天就钉在这嘞！俺们八连莫有怕死的孬种！”
“你这是说甚咧，额莫那意思，你们连……”
“你当劳资白打了这么多年仗？连鬼子的进攻重点看不出来？劳资这时候要是缩了，今后一辈子别想在那驴眼跟前抬得起头！兄弟们，命令是要咱们在这帮忙，鬼子来了，新命令还没下来，那该干啥还是得干啥，而且咱们吃了东家半个多月干饭了，是不是该回报点真本事给新东家瞧瞧了？”
“那没得说，鬼子想过这里，除非从俺尸体上踏过去！”
“干他狗日的！”
“对，干他狗日的！”
老张得意洋洋对羊倌扬了扬下巴：“瞧见没？劳资的兵没一个孬种，这段阵地劳资的班接了，你们该干啥干啥去！”
军情如火，羊倌也顾不得在这里跟对方干耗，而且他们排的确战斗减员严重，他一边派出传令兵向山顶的指挥部报告，一边带着手上的人进入原先的阵地，把这一片修了一半的阵地，交给了老张的班。
等五连的人走远，老张的脸顿时就垮了下来。
狗日的鬼子咋想的，竟然绕道打东山，他们也不怕在半道就被自家的人阻击。
看来鬼子的增援是到了，要不然也不会胆子突然就长了毛。
接下来只能希望那个驴眼，不要因为平日里的小事跟他计较，重机枪多向他们这边照顾下。
大眼子正教孙小明怎么摆弄机枪呢，突然听到紧急战斗的哨声，拿起沙袋上的望远镜就往下瞅。
百来个鬼子，分成两股，一股七八十人，目的地是他们东山五连的阵地，另一股也就二三十人，对着他们正上面的西山八连。
试探进攻？
草！
不去打上头的八连，故意绕道打他们五连，这是觉得他们好欺负？
大眼子可不会考虑地势，他就是认为鬼子是故意的。
既然你们想找死，那就别怪劳资子弹不长眼。
“傻子，赶紧再去搬一箱子弹来，再喊老羊增派个弹药手给我。咦？兔子他爹怎么也在这？他在这干啥玩意儿？”
大眼子仔细看了看正在损毁战壕那布置阵地的老冤家，放下望远镜揉了揉眼睛，再拿起重新再看，却正好碰到了对方望向他这的双眼。
“tui！”
“嗬……tui！”
第六百零九章 阵地战（一）
“轰！轰！”
两颗炮弹分别在阵地前和阵地后爆炸，距离最近的炮弹在战壕后方，离着上百米。
“两发试射！就地掩护！”
羊倌那带着西北腔的嗓音响起，一排的战士或蹲或趴地躲在战壕里，开始承受鬼子进攻前的炮火准备。
过了不到两分钟，爆炸声就开始密集起来，大片的尘土被扬起，五连的阵地没多久就笼罩在一片黄雾之中。
老张捂着军帽缩在战壕里，感受着炮弹落点开始往后延伸，抖抖帽子上的尘土，狠狠呸了几口。
“姥姥，真特娘被劳资猜中嘞，还真往这主攻！娘的，劳资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趟上这差事。你弄啥？找死呀？”
最后一句是大吼着对平素不错的那个兵喊的。
“班长，俺瞅瞅鬼子上来了没。”
“瞅你姥姥！你告诉劳资你都瞅见啥了？”
“啥也莫瞧见，灰蒙蒙一片，啥也看不清。”
“你狗日的记住了，炮没打完，鬼子起码还在三百米外，以后找死也好好寻思寻思，老实待着！”
说话的兵好奇问道：“班长，你咋懂这么多捏，你跟俺说说，到底多少鬼子死在你手里嘞。”
老张噎了一下，瞪着那兵骂道：“你狗日的问题挺多，待会儿劳资就让你当观察手去送死！”
说话的兵缩了缩脖子，讷讷回答：“俺就是好奇问问，也莫有非要你答，你生那么大气做啥？”
老张右腮的肉忍不住抖了几下，有心发作，却不知用什么理由。
没办法，战绩上，他实在说不出口。
打了三年鬼子，真的死在他手里的，勉强算一个，即便算上跟人配合打死的鬼子，不过一共才三个，跟那驴眼实在是没法比。
以前这可是他炫耀的战绩，尤其是肋下的刀疤，那是处处跟人炫耀的资本。
可自从跟那驴眼不对付之后，战绩他一句也不再提了，实在是驴眼那狗日的身上又是刀伤，又是枪伤的，光子弹打得窟窿眼就有俩，也不知道那狗日的是怎么活过来的。
鬼子难打，他们原先的那个旅，碰到一个鬼子大队，就老远躲着走，就算是碰到鬼子的一个中队，也能不招惹就不招惹，实在命令下得狠，那就只能全旅的人一起上。
现在新东家倒是够狠，山下的鬼子比他们少不了多少，就敢硬顶着坚守了，这点他打心眼里是佩服的。
可换到自己身上，那自然是万分的不乐意。
要不是最近的伙食吃得的确不赖，加上新东家的重火力夸张得实在太过分，他早就怂恿老卢带着兄弟们撤了。
手底下的人什么德行，他十分清楚。
大打顺风仗，肯定没问题，但是打这种苦仗硬仗，起码一半的人不合格，估计打完这仗，能活着回去的不到一半。
可没办法，海口已经夸出去了，而且吃人嘴短，他们这群当兵的，不就是拿命换口吃的么。
炮声渐渐弱了，老张迅速从状态中脱离，招呼着班里的兄弟准备战斗。
“各班不要露头，先让后头的机枪招呼！”
刚想露头的老张闻言赶紧停下将将探出的脑袋，撮着牙花纳闷这是哪门子打法？
哪有一开始就暴露己方机枪阵地的？
不怕鬼子的小炮光顾？
“哒哒哒……哒哒哒……”
三点射，三点射，还是三点射，老张忍不住扭头看向枪声的地方。
果然是那驴眼！
败家玩意儿！
可他看着那疑似用房梁和门板搭建好的工事，又忍不住有些羡慕。
回去就跟老卢申请下，自个也要当个机枪手，还得是重机枪手，安全又特娘过瘾！
“轰！轰！”
连续两颗炮弹在工事旁爆炸，扬起的烟尘遮蔽了一部分视野，可机枪的嚎叫声就是不停。
老张忍不住又嘴碎了。
起码两层沙袋，狗日的驴眼这么怕死，要是他，最多一层沙袋就足够了！
他忍不住望向东边那陕人的阵地，可战壕是直角，视野被遮挡，根本看不到。
看来这群孙子平日里也这么个打法，要不然也不会这么稳当待着，连个头都不露。
得亏他当时听说要给他们连加强一挺重机枪，还以为这是新东家对他们格外看重呢，原来这是人家正常的打法。
机枪声突然停了，老张愣了下，莫非是驴眼的阵地被鬼子掀了？
还没等他回头，那机枪声再次响了起来。
他瞬间回过味来，那是一百发的弹链打完了。
姥姥！
果然够败家！
但是劳资好喜欢！
也不知道现在鬼子前进到哪里了，这群孙子也不派个观察手汇报战场情况，就特娘知道浪费子弹。
“嘟嘟嘟——嘟嘟嘟——”
刺耳的哨声响起，老张还没搞明白什么意思，就听到东边羊倌的声音响起。
“鬼子越过三百米嘞！西边的兄弟们都注意了，检查下武器弹药，手榴弹底盖打开了莫，准备跟鬼子拼命咧！”
老张心里又骂开了，狗日的一群孙子，净搞这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儿，派个观察手报一声不就好了，还特娘弄个哨声分辨。
“都愣着干屁呢，子弹赶紧备好，看看手榴弹的底盖打开了没，这都特娘听不明白，天天的白吃干饭！”
爆炸声还在持续，鬼子似乎对驴眼的那处重机枪怨念极大，已经砸上去快十几颗炮弹了，机枪声也终于开始断断续续了。
豁，好大的烟尘，鬼子这是跟驴眼较上劲了吗？
“嘟嘟——嘟嘟——”
这次不再有提示声传来，因为东边的枪声已经开始响了。
老张急忙探出脑袋，就看到阵地下方，几十个鬼子拉着很散的散兵线，开始对东边的同僚边反击，边机动前进。
一路上光看得见的，鬼子就躺下了至少七八具尸体，那八成都是驴眼那狗日的战绩。
这家伙，机枪打得够准的，压制得也不错，让鬼子磨蹭了起码五分钟，前进了还不到百米。
连里那个二榔头要是有他一半的水平，那就好了。
“班长，咱们打不打？”
老张气得给对方一记爆锤：“不打等鬼子上来一刺刀挑了你狗日的吗？兄弟们，抄家伙干鬼子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