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一章 目标鬼子电台
一场小规模交锋不到五分钟就结束了。
为了救一个伤员，赶来支援的警卫连一个班，以及六个自愿一同参加搜救任务的溃兵，最终一死三伤。
不说值不值得的问题，就说三名刚负伤的伤员，眼神里并没有丝毫埋怨。
三名伤员里，有一个是溃兵，就是刚才与同伴绕后袭击鬼子的那个。
子弹穿过了他的腋下，撕扯开好大一条口子，不过他明白，这只是皮外伤，只要不感染，自己就能活下去。
被一个他眼中的大兵草草包扎之后，他伸了伸胳膊，笑着对走过来看望他的老大哥说道。
“连副，俺这算不算立功？俺可是为了救人负的伤，那个李长官答应的话应该算数吧？”
带头的老溃兵脸色十分不自然。
刚才他想去看看大兵们如何审讯俘虏。
可还没等他靠近，就听到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也不知道大兵们用的什么方法，那个鬼子俘虏的叫声十分怪异，并不是惨叫声，是那种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怪异声调。
马德，实在是太渗人了！
他立马打消了现场偷师的企图，回来看望自己刚才受伤的兄弟。
“忒得废话！人家可是上校，说不定马上就能成将军了，人家往地上吐口唾沫，都能砸出一个坑，稀得骗你这样的大头兵？”
溃兵伤员习惯性想挠下后脑勺，因为伤口原因，手只举到一半，就疼得有些龇牙咧嘴。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高兴的神色略微黯淡了些。
“可惜羊蛋子了，他还是太大意了。”
老溃兵没接这话茬，反而问起了他的伤势。
“你的伤问题大不大？要不要给你准备副担架？”
溃兵伤员起身蹦了两下，示意自己没事。
“俺又没伤着腿，就是这儿蹭破了点皮，人家大兵说了，只要不沾水，最多一个月就跟以前一样了。”
老溃兵点点头，收拾起缴获的各种零碎，这都是他们的战利品。
“那成，你小子背着自己的枪就好，这里的东西，等到了地方咱们再平分。”
虽然战斗中有三人受伤，可最后走的时候，伤员却是有五个。
昏迷不醒的张三水算一个，而且伤势十分严重。
本来肚子上的伤就没好，可能是因为长时间不动，也可能流血流得差不多了，伤口已经结痂，可胳膊和大腿上的新伤，却是让他原本苍白的脸更加煞白无比。
他是被担架抬着走的，与此同时，他的旁边还有一副担架。
担架上躺的是林娃子。
他最后在跟那个老鬼子的搏斗中，吃了不少的亏，左手的小拇指被咬掉并不算太重的伤，可胸口被枪托砸得吐血，说明他的内腑伤势不轻，必须要抬着走才可以。
遭罪的鬼子搜索队人数不多，只有六个。
据鬼子俘虏交代，他们小队负责整个从东到北的搜索任务，可见这一方向不是鬼子的搜索重点，否则不可能只派一个小队。
而且这支小队为了保证搜索效率，还将整个小队分成了四个部分。
以方圆几公里为主要搜索区域，从中心往四个方向搜索。
他们碰到的这七个鬼子，就是负责的东部区域，这一区域并不仅仅只有他们六个，还有另外七个，在两小时前，他们刚分开，并且约定下午四点回到原聚集地通报各自的消息。
只是刚才的枪声，很可能已经暴露了交战情况，虽然林子里行走不便，可想来距离他们最近的鬼子，绝对不会超过太远。
因此搜索队在救人之后，就迅速打扫战场开始追赶大部队。
至于俘虏的鬼子，自然已经被‘处理’干净。
这种情况下，是绝对不可能带着这么一颗定时炸弹的。
其实战斗结束半小时后，就有鬼子来到了交战地点。
距离他们最近的鬼子，并没有鬼子俘虏说得那么远，其实仅仅只有不到两公里。
……
老斜眼看着不远处的天线陷入到纠结当中。
打还是不打？
打的话，能看到的鬼子就有八个，周围的明暗哨有多少，目前还不清楚。
要是贸然强攻，他跟他手底下这四头烂蒜，八成要交代在这里。
可要不打的话……
刚才东边的枪声，他已经听到了。
虽然距离有些远，加上树木的阻挡，声音传递地不是很清晰。
可从短暂的交火来看，那很可能是自家的大部队跟鬼子交上了火。
反正不可能是自己的小老乡干的。
枪声响起的时候，他还吓了一跳。
可从几乎听不到的三八式步枪枪声中，他判断出自家兄弟应该是占了不少便宜，起码也是个击退。
就连他都能判断出这些，面前的鬼子不可能猜不出来他们要找的目标，其实是在东北方向。
面前的这一小股鬼子，明显是负责联络的。
说不定现在里面已经开始拟电通知他们上级了，接下来团座他们要遭遇的，很可能是鬼子的大批围追堵截。
情况已经十分紧急，他必须要立即下决定。
其实内心深处，他早已经有了决定。
甚至从一旁四个兄弟的眼中，也看到了结果。
就连平日里胆子向来最小，打仗万分求稳的猴屁股，都苦笑着握紧了手里的步枪。
他胆小怯懦，却依旧在此时此刻选择了跟随兄弟们一起去送死。
老斜眼轻轻拍了拍猴屁股的肩膀，安慰了下对方紧张的情绪。
“瓜娃子，莫要害怕，劳资不似早就说过嘛，子弹专门绕着不怕死滴人。”
说完他环视眼围着他的另外三人，彼此信任地点点头。
“老规矩，篮子你似突击手，待会儿劳资会拼命把你送近五十米内，接下来，就看你滴咧。记住，电台一定得毁了，死也得毁了！”
被林娃子起外号叫‘臭虾子’的警卫连战士什么都没说，接过几人递来的手榴弹，一个个挨个装进胸前的专用布袋里。
接着他卸下花机关的弹夹数了数子弹，眉头略微皱了皱，却什么都没说，重新装上直接拉动了枪机。
做完这些之后，他才对着老斜眼点了点头。
“出发！”
第五百五十二章 时间紧急
搜索班一行人抬着两副担架，急急追赶大部队。
大部队肯定不会原地停下等他们，好在他们根据大概的方向，寻找到了记号。
这样行军自然十分危险，很容易受到埋伏。
好在这一片已经被他们搜索的时候仔细检查过，并没有鬼子的踪迹，因此行军就大胆了许多。
循着记号按照大概的方向前进，突然前面传来一道较为稚嫩的声音。
“口令！”
领头的搜索班班长听出了对方的声音。
“狗日的，是劳资。林荫小道！”
警戒的士兵年纪不大，但却是团里出了名的投弹手，他胸口挂着的手榴弹到现在都是满的。
不过此时他却将枪口抬高，从树后探出脑袋往对面看了看。
“车水马龙。大牛班长，碰到鬼子了？”
“嗯，听到枪声了吧？情况比较复杂，团座在哪？我得赶紧把情况汇报上去。”
年轻士兵指了指前方：“就在前面不到两百米，队伍出发不到十分钟，听到枪声后，团座让部队重新武装，准备去接应你们呢。”
大牛闻言招呼着手下兄弟顺着年轻士兵的指示往前走，顺手扔给断后的这位士兵一根烟。
“规矩你懂，馋了就闻闻。”
年轻士兵喜笑颜开地双手接住香烟，特意凑到鼻子上闻了闻，接着恋恋不舍地夹在了耳朵上。
他是断后的人，不仅要警戒尾随的鬼子，还要清除遗留下的明显痕迹。
没多久，李景林就在担架上看到了风尘仆仆赶回来的搜索班。
前不久的枪声，让他很是心神不宁。
在这种情况下要是与鬼子遭遇，那他们很容易吃大亏。
毕竟鬼子在暗，遭受突袭的，肯定是他们。
出发搜索的人有十六人，回来的有十八个。
只找到一个溃兵，另一个溃兵却是彻底不见了踪迹。
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分亲疏远近的。
所谓的一个都不能少，说的是警卫连的人，明显不包括那两个溃兵。
张三水找到了，伤势很重，同时还意外搭救了已经醒来的林娃子。
几分钟后，李景林了解了大体的情况。
在西边警戒的老斜眼他们，已经发现了鬼子的踪迹。
只是这个情报来得有些晚了，搜索班已经跟鬼子遭遇过了。
另外根据鬼子俘虏交代，他们这一片有一个小队的搜索部队，其余的主力都在朝西边和西北边搜索。
可能是急于获得情况，审讯的时候，大牛干得活比较粗糙，并没有审讯出这个小队是携带有一部便携式电台的。
要知道电台在鬼子部队里都属于稀缺贵重物品，只配发到大队。
当然，某些执行特殊任务的中队也会配发，但是小队，是不配发电台的。
李景林虽然不知道鬼子有电台，但是明显感觉出这里面有问题。
这片林子不算太大，但是也不小，东西向狭长，南北向较窄，可即便较窄的南北方向，大概也超过了十公里。
鬼子在发现他们的踪迹后，是如何通知他们上级的呢？
不过不管怎么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立即上路。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老斜眼五人，正在准备突袭鬼子的电台。
……
留守的两个鬼子正在争论。
争论的关键点，自然在要不要在探明情况前，向大队部发电。
由于这支小队的少尉小队长亲自带队往西去了，因此临时指挥部，并没有实际上的最高负责人。
负责保护电台安全的军曹认为，刚才的枪声明显是一部分搜索人员碰到了敌人的大部队，否则不会传来如此激烈的枪声。
可专门携带电台以及几个文职人员来到这里负责联络的准尉，却认为仅凭枪声，并不能确定就是他们寻找的支那高级军官卫队。
起码应该等待消息确定，再向上级发电。
两人的理由都十分有道理。
军曹从枪声中判断，己方明显吃了大亏，应当立即让大队部派遣援兵增援，即便不是疑似为支那的高级军官，也应该立即消灭这股敌人，防止目标人物得到增援。
而准确则完全否定，因为他不仅要考虑消息的准确性，会不会是敌人的误导，让真正的目标逃离。
关键的是，电台的电量一直不足，从前天到现在，电台就没充过电，此时剩余的电量，已经不允许他们一直开机。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因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道理。
准尉虽然军衔高，可他是文职，主要负责的就是电台。
而军曹作为野战士官，打心眼里是看不起这些文职军官的，何况面前的准尉，还不算军官呢。
起码要再过几个月，才会正式升职为少尉。
就在两人争论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枪响。
“叭！”
有敌人！
准尉下意识趴在了地上，而那个军曹，则一边大吼着“敌袭”，一边掏出自己的手枪，冲出了帐篷。
开枪的是鬼子暗哨，躲在一处十分茂密的草丛中，碰巧观察到了偷摸前行的老斜眼等人。
可能是因为他经验不足，也可能是唯一拿着花机关的支那人被有意保护，他只能朝最容易瞄准的敌人开了一枪。
子弹穿过了对方的脖子，中弹的那人应声倒地。
敌人在发现行动暴露之后，看都没看倒地的同伴，就开始向他这边猛烈射击。
其中那个手持花机关的支那人冲得最猛，用冲锋枪扫射的同时，距离已经拉到了他身前三十米。
他刚拉动好枪栓，还没来得及开第二枪，就浑身一颤，身上多出了好几个窟窿。
中弹的不是老斜眼，是一直被他开导子弹会绕着不怕死的人的猴屁股。
子弹穿过他的脖子，飞到了后面的一棵树上。
猴屁股一时还没死，捂着脖子努力地试图止住血，同时希冀地看向刚才还在他身边的兄弟们。
可惜连平常最关照他的老斜眼，都没再看他，反而趁着‘臭虾子’往前冲锋的掩护，举着已经上好刺刀的步枪往前猛突。
猴屁股感觉脖子上的口子一直在往外冒血，用手怎么都捂不住，并且浑身越来越冷。
子弹……这次没有绕着自己走！
第五百五十三章 解决电台
怕死的人与不怕死的人，在子弹面前其实都是平等的。
为何老兵们老是说，子弹专门绕着不怕死的人走呢？
一方面不怕死的人，在战场上较为冷静，不容易惊慌失措使规避动作走形。
另一方面，怕死的人最容易将后背留给敌人，而后背是不长眼的，无法观察到后背的情况，可以从容给敌人瞄准的时间。
当然，说这种话的人，不管是不是真的不怕死，基本的事实是，他是不怕死的人中，活下来的那个，才有资格这么说。
老斜眼怕不怕死呢？
他其实是怕的。
但是他运气好，鬼子的暗哨因为他时不时寻找树木遮蔽身形，没有十足的把握瞄准，因此将目标对准了直愣愣跟在他屁股后头的猴屁股。
当‘臭虾子’解决到那个鬼子暗哨之后，剩下的四人，就不再隐蔽身形，而是大胆地向目标猛冲。
现在的关键，就在一个‘快’字。
要在鬼子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迅速占领帐篷，起码也要抵近之后，才能将电台炸毁。
鬼子对突然出现的他们，第一反应不是保护电台，而是迅速寻找附近的遮蔽物，即便周围空旷，第一反应也是就地趴下。
起码老斜眼等人扑到帐篷不到五十米距离的时候，鬼子们依旧没有拦截的动作。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鬼子向正在跑动的四人开枪，在一定程度上，算是侧面拦截了四人。
可惜四人的速度太快，老斜眼甚至一枪都没放过，子弹顶在枪膛里，却一直没有开枪的机会。
只有‘臭虾子’在一直开枪，向视线中闪身出来开枪的鬼子掩护射击，一个20发弹匣很快打完，他直接扔掉空弹匣，快速从胸前取出一直新弹匣装上，同时朝后面的老斜眼提示。
“还有十二发！”
换弹匣的停顿，终于让鬼子军曹明白了敌人的目的。
敌人是想毁掉电台！
他正要急声高呼手下挡住敌人，可五十米的距离，实在太短了。
他刚下完命令，老斜眼等人已经距离帐篷不足三十米了，等士兵们明白过来他命令的时候，老斜眼他们已经扑到二十米了。
当几个鬼子匆忙给步枪装上刺刀，要对冲过来的敌人发起犯冲锋时候，‘臭虾子’将半个弹匣内的子弹全部打完，压制了左侧的鬼子，紧接着将手中的花机关一扔，并没有去掏腰侧的大镜面，而是从胸口位置掏出了一颗手榴弹。
他毫不犹豫，就将手榴弹向右侧已经冲来的鬼子扔去。
右侧三个鬼子看着半空中飞来的手榴弹，下意识四散而开，同时趴在地上，紧紧捂着脑袋上的钢盔。
哑弹？
不，‘臭虾子’根本就没打开底盖，更别说拉弦了。
于是当他们四人距离帐篷不足十米的时候，面对的仅有三个鬼子。
那个鬼子军曹，以及帐篷内的脸色惶然不知该如何应对的鬼子准尉和发报员。
“篮子，就是现在！”
老斜眼挺着刺刀主动迎向面目扭曲扑来的鬼子军曹，而‘臭虾子’早已经抽出了两个手榴弹。
他一双大手牢牢握紧了两颗手榴弹，几下将底座打开，直接扯动了露出来的拉环。
左手攥紧两个拉环猛地一扯，手榴弹底部的青烟顿时冒起。
他没有立马将手榴弹扔出去，虽然国产手榴弹各种问题，引信延时十分不确定，可在这个时候，他还是愿意用生命去检验手里两颗手榴弹的性能。
手中
默念了三秒，他的运气不错，两颗手榴弹都没有当场爆炸。
他眼睛的余光已经发现老斜眼跟鬼子军曹撞到一起了，可他强抑着自己不去关注，目光死死盯着帐篷内的已经可以看清楚原貌的电台。
在自家人手里，那是宝贝。
可在鬼子手里，那就是催命符！
他果断地将手里的两颗手榴弹，扔向了帐篷内电台的位置。
可随即他脸色猛地变了。
那个鬼子发报员，竟然背对着他，用整个身体护住了电台。
“轰！轰！”
两声间隔时间不长的爆炸声响起，鬼子草草搭建的帐篷被炸得掀翻在地，头顶上用来遮风挡雨的白色篷布，先是被爆炸的冲击波猛地一扬，紧接着缓缓落下，将里面不知是死是活的两个鬼子蒙在了地上。
两个同伴正在他左右向鬼子开枪压制，听到爆炸声，略带欣喜却头也不回地问他。
“炸着了没？”
与此同时，与老斜眼拼了一波的鬼子军曹，在听到爆炸声的瞬间，脸色忽然变得狰狞。
他恼怒地不再顾忌老斜眼步枪上的刺刀，而是高举着手中的士官刀，奋力一跃，就在当头朝老斜眼的脑袋劈下。
老斜眼认为已经将鬼子的电台炸毁，抽身退后两步，正准备按照原定计划撤离。
忽然他发现‘臭虾子’不管不顾冲向了那道白色篷布。
他的心‘咯噔’一声，知道坏事了。
‘臭虾子’不可能是去抢那台已经毁坏的电台，这只能说明电台很可能没被炸毁。
鬼子军曹同样发现了这点，在看到那个最可恶的支那人，冲向已经垮塌的帐篷的时候，他稍微愣了下，就嚎叫着冲向对方。
周围的几个鬼子也已经开始汇聚，开始冲向两个掩护的战士。
“叭！”
一个战士的肩膀被击中，而他当面的鬼子，已经向他冲来，这个在班里最普通的士兵，侧头看了眼已经冲到帐篷那里的‘臭虾子’，以及正在后面追着那个鬼子军曹的老斜眼，惨然一笑。
“劳资这次冒得扯谎，劳资似个英雄！”
说完他掏出身上唯一的那颗手榴弹，那原本应该是他的‘光荣弹’，他举着那颗已经开始冒烟的东西，迎面冲向正向他扑来的鬼子。
另一个战士虽然没有受伤，可他被几个鬼子压制得也十分险象环生。
看到班里的兄弟的做法，他狠狠一咬牙，也掏出了自己的‘光荣弹’。
“下去的时候等等俺，咱来一起作伴！”
“轰！轰！”
两声爆炸声响起，鬼子军曹绝望地发现，原本早应该支援到的士兵，却依旧被阻挡在三十米外。
他侧身躲过身后追来的老斜眼，一脚踹翻对方。
紧接着他高举军刀，向已经扯开白色篷布的那个支那人砍去。
原本他以为对方会撒手松开，可没想到对方竟然硬举着自己的左手让他砍。
“唰！”
一刀下去，对方的左臂应声而断。
而同样的，篷布内的场景也彻底映入了他的眼中。
发报员的后背一片模糊，甚至几处弹片深深撕开了好几道口子，隐约间能看到对方的身下，藏着的正是电台。
这是一名真正的勇士，不愧是帝国的军人。
可惜，来袭的支那人一样悍勇……
紧接着他就没法继续想太多了，因为老斜眼已经趁机将刺刀捅进了鬼子军曹的后腰，同时拉着已经咬掉拉环，将手榴弹塞进电台上面的‘臭虾子’跌跌撞撞撤退。
第五百五十四章 反击和踪迹
一具壮实的身躯，被一个瘦弱矮小的身影背着逃窜。
要是有路人看到，很难想象出那具瘦弱的身躯，是如何背着快有他一倍的大块头在林间疾驰。
说是疾驰有些美化，实际上不仅狼狈，而且因为林间茂密的树林，跑得跌跌撞撞。
身后时不时能听到鬼子的呼喝声，那是追击他们的鬼子。
‘臭虾子’的左臂被砍断，伤口即便被包扎，也偶尔往外渗血。
这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的左腿腿肚子那挨了一枪，那才是他无法逃跑的原因。
这也是鬼子能追上的根源。
鬼子一直在循着血迹追踪，同时因为两人的速度不快，距离被拉得原来越近。
“老斜眼，把劳资放下，你自个跑吧，我应该能拖住鬼子几分钟，这样下去，咱俩都得交待在这。”
背后说话的‘臭虾子’脸色煞白，明显是因为失血过多造成的。
气喘吁吁的老斜眼充耳不闻，后背的热汗让单衣黏糊糊的紧贴在背上。
他们已经逃了十多分钟，中间差点彻底甩掉追击的鬼子。
可最后还是因为暴露的血迹，让中间的那次折向功亏一篑。
‘臭虾子’脸色复杂，回头瞧了眼已经隐隐约约能看出身形的鬼子，突然一使劲让背着他的老斜眼一个趔趄。
老斜眼一咕噜爬起来怒瞪着对方骂道：“你娃做啥子？莫逞能噻，电台已经被咱们炸坏咧，对得起团座发滴饷了！现在跟着劳资赶紧跑，团座他们人多，走不远！”
‘臭虾子’单腿蹦着靠在一颗树上，从腰侧的枪盒中掏出那把大镜面。
他对着老斜眼笑了笑，那笑容既有欣慰，又带苦涩。
“平日里劳资最不服的就是你，你个四川猴子屁本事没有，竟然骑在劳资头上干班长，不就是凭比劳资早进连里一个星期么。别认为劳资认输了，劳资是让这你这个半糟老头，毕竟团座说了，要尊老爱幼。行了，赶紧滚吧，不过几个鬼子而已，不是我吹牛，对付那几个小矮子，我手拿把掐的！”
“龟儿子滴，临死都嘴硬！”
老斜眼骂了句娘，侧耳听了听身后的动静，估摸了下人数。
最后他发现，仅凭自己两人，还是丝毫没有胜利的希望。
追击的鬼子仅有五人，即便埋伏掉两个，还有三个会对付他们。
现在‘臭虾子’的情况，能再牵制住一个鬼子，就算烧了高香。
而剩下的两个鬼子，他是如何也对付不了的。
何况埋伏成功，那是最理想的情况，鬼子又不是瓜皮，不可能老老实实拿脑袋往他们枪口上送。
估算了下时间，老斜眼突然感觉按照这样下去，是不可能追上大部队了。
倒不是一丝机会没有，要是按照‘臭虾子’说的，替他掩护，他自个独自轻装去追赶，是有一定的机会追上的。
可放下自己的兄弟，独自逃命……
即便活着回去了，怎么跟连里的兄弟们解释？
就算是说谎骗过了他们，可骗得了自己？
想到这些，他嘴角抽了抽，将挂在脖子上的步枪取下。
龟儿子滴，今天果然不吉利，命犯太岁，不宜出行呀！
看来最终自己这条老命，果然还是要交待在这片无人会来的密林中了。
‘臭虾子’看到他的行为，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他没再逼着对方逃命，反而嘿嘿笑着抢先说道：“老规矩？”
老斜眼翻了个白眼，接口道：“你个瓜皮莫要学劳资，这次规矩得改下，劳资当突击手，你个龟儿负责给劳资打掩护。”
‘臭虾子’这次没有强出头，他了解自己现在的情况。
“成，这次让你一次，让我瞧瞧你这老是缩在后面的班长，到底能不能干好突击手的角色！”
……
一个鬼子军曹突然举手示意后面的人停下。
身后的鬼子纷纷蹲下，小心警戒着周围。
鬼子军曹盯着他身边的树干好久，不久之后，嘴角微微翘起。
“搜嘎，狡猾的支那人，以为用这种拙劣的把戏能瞒住我们，熟不知这种标志就等于告诉了他们行进的方向。”
身后的鬼子不明所以，彼此对视询问对方班长的意思。
鬼子军曹懒得解释，反而说了句手下更加不懂的话。
“一匹不想饿死的野狼，必须要从蛛丝马迹中，寻找到猎物经过的痕迹。”
几个鬼子羞愧地仰望班长，不愧为参加过多次战斗，都能活下来的老兵。
原来班长的知识是如此渊博，从他们从不曾关注过的细微处，就能发现敌人的踪迹。
“平田，你现在火速原路赶回集结地，将情况报告给浅见队长，少尉应该明白接下来该怎么做。”
他还不知道临时驻地的电台已经被炸毁，虽然隐约听到了枪声，不过那里有十多名勇士，而支那人的大部队又在这里，想来很可能是敌人的骚扰。
而且林子里声音的来源不易分辨，说不定是别的搜索部队，碰到了小股敌人。
就像刚才他赶赴到的交战地点，自己的班有六个士兵被打死，其中一个还明显遭遇过审讯。
目前这股敌人的具体数目不太清楚，不过肯定不会超过一个连。
昨天的战斗经过他听说过，敌人百余人将友军的一个中队打残，其中两个小队几乎被歼灭，要不是他们赶到的及时，很可能那个中队已经名存实亡。
支那人竟然有如此厉害的部队？
后来他才知道，那支部队疑似是一名高级军官的护卫连队。
支那人再懦弱，拼凑出一支短小精干的小股部队还是有可能的。
不过经过昨天的那次惨烈战斗，相信当面的敌人剩余的兵力不会太多。
而且最关键的是，并不需要他仅凭手下的几人就对敌人发起进攻，只要能迟滞住敌人，拖到后续部队增援，这头功就妥妥拿下了。
说不定任务结束之后，他还能因此提升，被送回国内进修，学过一年之后，再出来就已经是一名军官了。
毕竟帝**队中，军官与士兵的待遇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第五百五十五章 艰难的选择
树林中行军，无法散得太开。
视线被遮挡，很容易掉队。
而这种情况下掉队，大多数时候则意味着死亡。
当然，这里说的是行军。
不是警戒。
而在树林里警戒，更多靠的是耳朵，而不是眼睛。
警戒人员一般是以两人为小组，彼此在视线范围之外，通过特殊的信号确认是否为自己人。
西南边遭遇了鬼子，李景林特意派了三个小组在队伍左侧警戒。
这次警戒距离被定得很近，百米内能给部队留下反应时间即可。
至于原先应当担任警戒任务的老斜眼等人，李景林则派了个三人组向西南方向搜索，半小时内要是依然没消息，就必须要掉头返回大部队。
一路上西南方向时不时传来的枪声，所有人的神经一直紧绷。
这时候已经顾不得‘一个都不能少’的壮语了，队伍的士气已经被稍微提振起来，现在必须要趁着士气还在，赶紧率领部队走出这片林子，赶赴到东北方向的补给点。
当初因为刘麻子和眼镜等人外出游击，沿途可是设置了不少秘密补充点，其中走出这片林子之后，就有一处。
当然，李景林是不知道具体地点的，他这个团长有时候就是个吉祥物。
不过二小知道，因为当初是他代替自己去送的众人，因此沿途的几处补给点，这小子大部分都清楚。
现在想原路返回原驻地，明显已经不现实。
鬼子已经开始往桐柏县城进攻，整个桐柏山已经不安全，而且回去的路八成已经被大批鬼子遮蔽，硬着头皮回去，很可能迎面撞上鬼子大规模进攻部队。
在给后勤争取到两天的转移时间后，李景林只能带着受伤的这点残余部队，尽量远离鬼子的兵峰。
至于新的后勤地点的安全，他已经顾不得了，只能希望这大一片崎岖的山区，鬼子一时间发现不到。
再次行军的时候，队伍明显比原先多了些紧迫感，所有人即便再累，也咬牙硬撑着，紧紧跟着前头的人。
只是行军速度想快也快不起来，平均一小时走不上四里地，这还是有意加快速度的结果。
直到过了中午，队伍才停下休息。
因为被派去探索老斜眼等人的搜索队回来了。
一个警卫连战士，递给李景林一包东西。
里面有一个指南针，一块怀表，还有一封带血的书信包着的笔记本，两者被一支钢笔夹在了一起。
这些东西中，指南针和怀表是老斜眼的，书信和笔本却是东北佬篮子的（被林娃子起外号叫‘臭虾子’）。
看着这些东西，李景林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个时常在识字课上提问的东北人。
很难想象，外表粗鲁的篮子，却是学习最刻苦的那个。
而作为班长的老斜眼，却是经常翘课的那个。
“五个都没了？还有三个呢？”
战士低沉着声音回道：“我们没敢往前走，一是时间来不及，二是从现场来看，两人是在逃亡，猴屁股三个很可能……”
李景林其实早就猜到了另外三人的下场，只是这个结果明显不是他愿意听到的。
五人中可是有一挺花机关的，在树林中作战，那可比轻机枪都好用得多。
一支花机关配合几支步枪，完全可以压制住鬼子的一个班，真要是想逃跑，两个班都不一定挡得住。
除非五人太大意，中了鬼子的圈套。
可在树林中想埋伏一支五人小队，明显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得确定对方能钻进你的伏击圈内，而这一大片树林，连条路都没有，鬼子怎么能确定五人的行动路线？
要是遭遇战，这个结果就太令人难以接受了。
“团座，我们远远听到枪声赶过去的时候，枪声已经停了好一会儿，可老斜眼他俩似乎赢了，只是我们赶到的时候，老斜眼和篮子两人都已经断了气。老斜眼肩膀和肋下中弹，而篮子则是左臂没了，应该是之前被砍的，两人都是流血过多而牺牲的。”
李景林略带苦涩地说：“赢了就好，赢了就好呀，好歹没给劳资丢人。”
“对了团座，我们返回的时候，碰到一个落单的鬼子，他走得十分焦急，可能是把我们当成了自己人，直到碰面才发现不对，只是那个鬼子抵抗十分坚决，战斗过程中，被我们失手打死了。”
李景林听到这个消息，顿时皱紧了眉头。
返回的时候碰到的鬼子？
方向错了吧？
“会不会是偶然迷路的鬼子？”
那个战士仔细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说道：“这个……不是没可能。不过团座，那个鬼子赶路的样子，不太像是迷路，倒像是……倒像是传令兵紧急传达命令。”
听到这里，李景林脸色顿时就变了。
传令兵？
传达命令？
能传达什么命令？
最关键的是，这个传令兵为何返回的方向与他们行进的方向相反。
会不会是附近已经有鬼子发现了他们？
目前消息只有这些，他需要从这些断断续续的消息中，判断出鬼子的意图。
其实指挥官做起来很容易。
做的决定只有正确与错误两个选项。
不存在第三个选项。
从概率学上说，都是一半的概率。
李景林需要做的，就是尽量从各种细微的细节中，选择接近那个正确的选择。
首先他下意识就想起了之前得到的情报。
这支规模有一个小队的鬼子，与大部队的距离很远，似乎是被‘发配’到这里进行搜索的。
而鬼子的搜索主要方向，是在西北。
不过即便如此，这个小队要是‘碰巧’发现了目标，如何通知大部队呢？
只有电台！
李景林早就怀疑身后的这股鬼子有电台了，否则说不通。
其次，从刚得到的消息判断，他们的行踪很可能已经被鬼子发现。
那个疑似‘传令兵’的鬼子，八成就是通知整个小队，伺机拖延他们的行军速度。
昨天的战斗，鬼子肯定明白自己这支队伍的战斗力。
单凭一个小队，是啃不动他们的。
毕竟树林中连手雷手榴弹都尽量避免使用，更别说掷弹筒了。
而自动火力上，自己的警卫连丝毫不差于鬼子，甚至要远远高于鬼子。
起码在盒子炮大镜面的配置上，人手即使不一人不把，也差不了多少。
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这支鬼子小队主要负责迟滞他们的行军速度，这一点做起来还是十分容易的。
与此同时，鬼子的大部队很可能会通过电台确定他们的位置，从而对他们进行包围。
最后，以上这还不是最坏的结果。
最怕的是，当他们出了林子，以为逃出生天的时候，迎面则是鬼子布置好的圈套。
只要他们一出林子，失去树林的掩护，鬼子只要在开阔地趁机合围，那他们就彻底没希望了。
怎么办？
现在换方向，还是想办法跟身后的鬼子硬拼一记，让对方暂时不敢追击骚扰。
李景林紧皱的眉头，说明他此时不平静的心情。
第五百五十六章 鬼子的招数
小林雄太是猎户家庭出身，他的祖父和父亲都是曾经的猎户。
他的父亲因为参加日俄战争，立下了功勋，拿到了一笔不菲的退伍金，娶了小林现在的母亲，并做起了小买卖。
虽然他出生之后，全家就搬到了距离家乡很远的城市中，可偶尔也会回去跟已经年迈的爷爷，进林子中体验下打猎的乐趣。
从爷爷和父亲的口中，他知道了不少树林中的一些秘密。
例如那轻微倒伏的灌木，说明是什么体型的动物经过。
现在的他，就是利用祖父和父亲偶尔讲述的一些知识，判断那支疑似支那高级军官卫队的踪迹。
结果很成功，他抓住了对方的尾巴。
派回去通知小队长的通信兵已经出发一小时了，相信堀口小队长已经率领小队的其他人，已经在路上了。
对方真要是一名高级军官，那他很可能凭此功劳回国深造。
没错，只要回国学习一年之后，他就可以回来成为一名军官，那时候自己的父母，一定会因此在邻居面前自豪。
当前遇到的问题是，对方似乎在有意加快行军速度。
看来必须要想办法迟滞这伙人的行军了，否则这样下去，小队的援军不知道何时才能追上。
突然一名士兵停下了脚步，半蹲下身子，仔细从草丛中不知道捡起了什么，朝他招手示意。
这是他的命令，树林中行军能用眼神和手势交流，就尽量不要出声。
小林雄太仔细竖起耳朵听了听周围的动静，没察觉到有什么异样，才走到那名士兵跟前。
那名士兵伸手将一片纸递给了他。
这是一张巴掌大见方的纸，淡黄色，中间被折叠的痕迹十分明显。
小林雄太小心地将纸凑到鼻子上闻了闻，片刻之后露出了微笑。
一旁的战士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他，他犹豫一番还是小声解释道：“这是磺胺，敌人刚才在这附近休息过，才有时间服用药品，这说明我们追踪的方向没错。”
这样漫无目的地搜寻，很容易就将士兵们的士气消耗光。
作为一名老士官，他必须要想办法调动起手下的积极性。
果然，几个士兵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在这林子里追踪了一天，早就被折腾得够呛，昨晚睡觉打地铺连个帐篷都没有，甚至有个士兵被不知道是什么毒虫咬伤，第二天清早起来，小腿肿得快跟大腿一般粗了。
等追上这股逃窜的部队，一定要狠狠将受的恶气撒出去！
“诸位，敌人已经加快速度仓惶逃窜了，这样下去，很可能小队长带领小队的人赶到之前，这股敌人已经快要出了林子。现在我们有两个选择，一是继续这样追踪，这样做的话，可能会追到晚上，那样的结果我想你们都不想看到……”
四个士兵中有三个满脸的不情愿，最后的那个虽然脸色变化不大，可还是能看出一丝不甘来。
小林雄太神情肃了肃：“那就只有最后一个选择了——用一切能想到的办法迟滞敌人的行军，给小队的到来争取时间，同时也为大部队的围堵创造机会！”
“诸君，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即便玉碎，天皇陛下也会为我们感到自豪！鄙人再次愿与诸君共勉！”
四个士兵神情激动，齐齐低喝：“天皇陛下万岁！大日本帝国万岁！”
……
一个警卫连战士和一名溃兵静悄悄在树林中穿行，偶尔能看出警卫连战士的神情十分不耐。
也不知道团座怎么想的，竟然让一个生瓜蛋子跟自己凑一块。
人手短缺，自从老斜眼等人阵亡，警卫连的人数下降到了二十多人，除去警戒和断后的人，队伍中的警卫连士兵，刚十个出头。
因此在人力的利用上，李景林选择了两个自告奋勇警戒的溃兵。
一方面给溃兵们心理安慰，告诉他们自己是把他们当自己人的。
另一方面，也是比较合理的保存住队伍的主力，毕竟真的打起来，能靠得住的，还手底下这帮朝夕相处的兄弟。
小满就是被强赛了一个溃兵的其中之一，他一路上不停纠正跟着屁股后头的溃兵，警戒的一些注意事项，尤其是树林中怎样警戒，怎样才能第一时间保住自己的命。
溃兵一路上不停点头，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别说，起码这小子学起东西来很快，大部分东西一点拨就会，比当初的他强了不知多少倍。
只是最令他不满的一点就是，这小子竟然偶尔反驳他的话，觉得这样如何如何，那样又如何如何。
这让他十分不满。
娘的，劳资的这套可是排长手把手教的，你个新兵懂个锤子！
你被扔到过林子里三天三夜过么？
知道一把刺刀不准生火该怎么活下来吗？
最后一天在你饿得眼睛都发绿的时候，想办法跟队友汇合，还得躲过那群到处搜山，搜到一个就奖励一碗大肥肉的牲口们，历尽千辛万苦达到目的地，晓得这其中的艰辛不？
你啥都没经历过，你比比叨叨个锤子！
好在正式警戒之后，那个溃兵也知道不能随意发声了，只是跟在他的后面，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树林中一如既往地安静，只有两人走路的声音，以及微风吹过树叶，轻微的哗哗声。
小满的作战经验其实算不上十分丰富，打过的几场仗，都不算硬仗，硬仗的那几次，他不是负伤住院，就是还没调入警卫连。
不过他也不是个新兵，起码打了一年多的仗了，要是让他讲怎么布置阵地，哪个地方架设机枪，什么时候注意防炮等等，他都能说个一二三来，但是打这种双方彼此摸不到人的丛林战，他是真不太懂。
真要说懂的，可能也就是特战队那群家伙了。
唉，有些羡慕那群人的伙食了。
正在他想着美食的时候，突然感觉身后没了动静。
他惊讶的转动一看，就瞧见那个溃兵小子正紧张地朝他直摇头。
小满不傻，见状下意识就要蹲下身子，可还没等他大脑将神经信号传递给四肢，一颗子弹就飞向了他的胸口。
“叭！”
第五百五十七章 逼急的猎人
张十七是桂军的一名补充兵，从桂高官途跋涉数千里，硬生生用脚底板走到了这里。
刚到地方，空手的他们站在操场上，被接受军官按照花名册分配所属部队，还没念到他的名字，突然跑来一个慌慌张张的士兵，喊着“鬼子来了”的话。
等张十七再看向台上时，就发现原先调子唱得老高的那名军官，突然没了踪影。
说好的保家卫国，马革裹尸呢？
然后……
鬼子就来了！
补充兵们因为手无寸铁，被像对待牲口般屠戮。
这是独属于他们桂军的补充兵源，这种几乎发支步枪就能当半个正规军打仗的队伍，没人不喜欢.
可到了地方，却因为武器被严令锁在库房内，导致大部分补充兵，临死都没摸到武器，就死在了鬼子的屠刀下。
张十七因为是大山里出来的孩子，人又较为机灵，趁乱跟人跑了出来。
一路上跑啊跑，有的人跑不动了，被追击的鬼子追上用刺刀残忍虐杀，有的则慌不择路，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最后只剩下张十七和两个同乡，其中一个同乡在昨天诱敌的战斗中被击毙，另一个可能是太想活着，不愿意参加诱敌行动，跟着另一伙人钻进了林子中，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但愿他们也能活下去吧，他记得出发前，十二说他只想活着回家。
嗯，他们张家寨全是姓张的，算是附近的大族，他排行十七，死去的排行十九。
张十七也想活，但是他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更有希望地活下去。
跟着的这支队伍，有枪有粮，装备也比当初经过县城的正规部队有范，起码人家的水壶是轻便的不知名材料做的。
其实那是铝制军用水壶，张十七见过的，不是瓷制，就是用的葫芦，用瓷制的，还是正规部队才有的待遇，即便那十分笨重。
这是他第一次上战场，原本想着兴许能立点功劳，回去让父母脸上有光，或许能弄个官儿当当，替寨子里的族人多争取些好东西。
可实际上，他只能从一次逃跑，进入下一次逃跑。
就像现在，他们依旧是在逃亡的路上，只是他想多学一些如何活下去的东西，才主动要求参与警戒。
现在，他眼睁睁看着那个睁大着眼睛，胸口虽然依旧起伏，却鲜血喷涌而出的‘师父’，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张十七感觉浑身冰凉，握着步枪的手心瞬间就除了一手汗，嘴唇发干，越喘气越干得难受。
虽然只教了他不足半小时，对自己的态度也比较差劲，可张十七明白，这位叫小满的大兵，是真正的在教他怎么在战场中活下去。
救不救？
怎么救？
他虽然在家乡受训过，可实战经验几乎是零。
即便如此，他也能猜出来对面的鬼子肯定正在对着他包抄。
为何他能猜到这些，因为山里的狼都是这样捕食的。
“叭！”
又一声枪响，子弹擦着他破烂的军装飞过，甚至他能感觉到空气中的那股灼热。
张十七不得不尽量蜷缩着，试图缩小自己的面积，似乎这样一来，鬼子的子弹就再也打不中他了。
还击？
他不知道该怎么还击，即便躺在地上的‘师父’曾经向他讲述过，可此时的他大脑一片空白，只想着怎么在这枪林弹雨中活下来。
其实他内心中还存着一份希望，因为不远就有另外两个小组，也许等他们增援到了，鬼子就会撤走。
“左边……开枪……”
一道微弱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
张十七侧头看去，发现是师父小满在说话。
他内心默默念叨：十七，别怕，往左边开枪！
他反复默念三遍，然后突然将手中的七九步枪举起，对着枪声的来源处扣动了扳机。
“砰！”
张十七确定没有命中目标，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刚才一枪明显高了。
于是，他准备开第二枪。
就在他低头拉动枪栓的时候，“咣当”的一声，张十七只感觉耳边一阵嗡嗡声，并且一股巨力将他直接推倒在地。
被打懵的他半响没什么动作，他一度认为自己已经死了，直到耳鸣消失，敌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慌乱中扫了眼掉落在身后的钢盔，钢盔的右半部分被豁开好大的一个口子，其中右边入口的地方，因为子弹的冲击力让原本外凸的部分凹进去大拇指粗的凹陷。
怪不得当这钢盔扣在脑袋上的时候，心中竟然有莫名的安全感，原来这玩意儿真能救命。
他捡起已经被打得几乎报废的钢盔，重新扣在脑袋上，反而将手中的步枪轻轻放在了地上，从后腰处抽出一把形状怪异的短刀。
短刀刀身整体略带弧度，似乎是专门为了劈砍设计的，刀背厚重，刀刃十分锋利。
他身上不是没有刺刀，腰侧就的刀鞘内就有一柄刺刀，可那东西他实在用不惯。
他的内心依旧紧张，可当手中的怪异短刀在手之后，一股不知名的气质从他身上涌现出来。
就当是宰狼好了！
要知道十三岁那年，自己就亲手用手中的这把刀，独自剁掉了一头狼的狼头！
两条狼，左边的距离他最近，已经到了可以扑杀的地步了，而右边的，距离他还有几米远，因为那里还有小满在那里。
深深呼出口气之后，他突然从低矮的灌木中窜出，顺势利用手中的刀往下狠劈。
在那个猫腰前行的鬼子惊讶的目光中，一道白练闪过，一颗好大的头颅与脖子分离。
张十七被那个鬼子的鲜血喷得全身通红一片，尤其是他的脸，正对着那个鬼子的脖子，喷溅的鲜血正好溅了他一脸。
突然间，他的眼睛亮了。
鬼子似乎没那么难杀？
跟小时候砍掉那条恶狼的脑袋也没什么区别嘛！
“叭！”
“砰！”
右手边那里传来了枪声，应该是另一个小组的人赶到了。
有了增援的张十七，嘴巴突然不再像刚才那样干了，即便浓厚的血腥味刺激着他的鼻子，他也仅仅只是抹了把自己的脸，将整个脸显得更加狰狞可怖。
第五百五十八章 骚扰
附近突兀出现的枪声，让行进的大部队不得不停了下来。
枪声太近，就在西侧百米处。
虽然从枪声中判断，战斗规模极小，可一旦是鬼子的先头部队呢？
不管是警卫连还是溃兵们，都迅速将肩膀上的枪带扯下，将武器握在手中，神情疲惫且带着紧张，关注着西边的动向。
没多久，枪声就停了，从西边匆匆跑来一个士兵。
二小几步迎上劈头问道：“怎么回事？是鬼子吗？”
三八大盖并不是鬼子独有的，像溃兵们手中就有七八支三八式步枪。
二小还期冀是发生了误伤，毕竟警戒的六人中，有两个是溃兵，其中一个正好拿的就是三八大盖。
士兵急匆匆回复：“鬼子人数不明，打了小满的冷枪，幸亏我们支援及时，鬼子可能看没什么便宜可占，就急匆匆撤了。连长，小满胸口中弹，伤势很重，已经走不动路，急需担架。”
李景林闻言从担架上离开，招呼抬担架的两人：“你俩赶紧抬着担架去救人，再去俩人注意下情况，都小心着些。”
看着五个人匆匆往西边赶去，李景林的心沉了下去。
虽然报信的士兵说得不够完全，可他还是从只字片语中，琢磨出了鬼子的意图。
迟滞！拖延！
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不过他的神情却没有丝毫变化，这时候他这个最高长官，必须要给所有人一种宠辱不惊的感觉，让他们相信，自己能带着他们活着走出去。
果然，原本惊惶的溃兵，在瞧见他苍白却冷漠的脸色后，心情竟然安稳了许多。
上校大官都不慌，证明人家有后手，怕个卵！
说不定林子外人家的整个团就在那等着接应呢，要不然人家一个团长会带着几十个人犯险？
习惯服从命令的他们，不由自主地往李景林身边凑了凑。
似乎只有那里，才是活下去的保证。
几分钟后，抬担架的人返回，与他一同的，还有一个满身是血的人。
担架似乎没用上，因为那个满身是血的人，好似没事人一样。
倒是几个警卫连的士兵，看到那个人之后，知道那不是小满本人。
同时，几个与小满熟悉的人，脸上多了丝悲戚。
不用说，又一个兄弟走了。
“团座，小满他……没挺过来。这是张十七，跟小满一起警戒的就是他，刚才鬼子想活捉他，被他一刀砍死一个，他知道当时的情况。”
张十七脸上的血污只是匆匆擦拭，依旧一脸的淡红，仿佛擦了粉。
他将刚才的详细情况报告给眼前的长官，只是在介绍地较为混乱，还夹杂着自己不少的猜测。
“长官，大体就是这样。”
李景林仔细扫视了一遍说话的溃兵，淡漠问道：“你判断鬼子的人数不超过十人？依据是什么？”
“移居？啥是移居？”
“就是你判断鬼子不到十人的原因。”
张十七挠了挠因为血液弄成一绺一绺的头发，自然地回答道：“铁定不到十个呀，狼群捕猎，只要不是饿狠了，是不会跟与自己实力差不多的野猪硬拼的。原先那俩鬼子想活捉我，被我一刀砍了一个之后，另一个就立马跑了。要是他们人多，即便另一伙兄弟来救我，鬼子也不会轻易放弃抓我的。”
李景林能猜不出这伙鬼子人数不多么？
他是为了用眼前这名溃兵的嘴巴，将鬼子人数稀少的情况传递出去。
毕竟现在他手中警卫连的人数太少，几次小规模交战，人数已经远低于溃兵。
还要派一部分人警戒和断后，要是让溃兵们做这些，他心里根本就信不过。
因此大部队里，警卫连的人数仅有十余人，剩下的二十多人都是溃兵。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这群溃兵暂时凝聚在自己身边，增强手中的力量。
溃兵们听到不到十个鬼子之后，果然轻松了许多。
不到十个鬼子而已，昨天他们可是追着几十个鬼子穷追猛打过的。
要说是因为大兵们带头追击的缘故，现在大兵们不一样在这么？
“兄弟们，只要走出林子，咱们就彻底摆脱掉鬼子的大部队了，而在咱们屁股后头的这一小股鬼子……昨天咱们打得一个中队狼狈逃窜，今天这几十个鬼子，更是不在话下，只要走出林子，后头的这一小股鬼子要是还敢追击……那咱们就被逼送他们彻底归西了！”
溃兵们不会意识到昨天大兵们的人数有七八十人，只想着昨天的的确确打得鬼子一个中队彻底溃了，听到面前这位上校团长的话，一个个心气被拔高了许多。
“没错，昨天能打得鬼子直叫娘，今天就打得他们喊奶奶！”
“喊祖宗都莫得用，劳资今天要一个打三个！”
“俺要打十个！”
李景林声音故意高了些：“二小，左侧加派四个人的警戒，右侧也不能忘了，也加派四个人。”
二小闻言张嘴想说话，却被李景林用眼神瞪了回去。
要是真的按照这样安排，那大部队的警卫连人数，就只有个位数了。
那个曾经带头主动参加搜索张三水的溃兵班长，主动站出来接话。
“长官，西边的警戒加上俺们，虽然俺们本事稀疏，可示个警还是能做到的。队伍里大兵们少了，俺们心里也不把握。”
众溃兵一想，觉得说得有理。
“长官，东边交给我们几个了，让您的人多休息休息，鬼子要是来了，最后还是得靠他们。”
“对头，那劳资去帮忙断后。”
不到十个溃兵一分配，周边的警戒人数就加了一倍。
李景林对着主动要求警戒的溃兵们抱拳：“那就李某在这里代大伙谢过诸位兄弟，望诸位兄弟小心，别着了小鬼子的道儿，出去后李某还要请兄弟们喝酒呢，到时候不醉不归！”
听说有上校团长请喝酒，几个报名的溃兵得意洋洋也不推辞，反而下巴抬得老高。
听见没？
团长那么大的官儿，都要请劳资喝酒呢！
一个个昂头挺胸，背着自己的步枪跟着两个大兵往各自的警戒方向走。
而大部队，则在李景林的命令下，继续开始行军。
这次，他们的速度不再加快，反而满了下来。
因为他们要保持一定的体力，随时参与可能爆发的战斗。
第五百五十九章 埋伏和反埋伏
小林雄太竭力压抑住自己粗重的喘息，闭目用耳朵仔细听了下身后的动静，确定追兵没有追击之后，才精疲力尽地靠着身后的大树缓缓坐下。
这是他们第五次对敌人进行骚扰，前两次还算比较成功，可第三次开始，敌人竟然反而埋伏起他们来。
五次骚扰，三次成功，两次失败。
战果还算不错，确认击毙四人，另一个可能只是击伤，因为那一枪是他开的，击中的是对方的肩膀。
可同样的，他手下的四个人，也玉碎了两个。
第一个是第一次进攻想活捉敌人的时候，被对方突然暴起用刀砍死。
第二个，则是刚才被他亲手结果的。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腰侧的刺刀，似乎那里还滴着吉岗的血。
吉岗髋骨和小腿中弹，敌人明显是打着活捉的想法。
“吉岗，别怪我，我不可能把你留给支那人。”
从口袋里取出一块羊羹，剥开包装塞进嘴里，他没有立即咀嚼，而是含在嘴里化着。
这是他们出发前，上级派发下来的甜品。
被他一直保存着，同时也是他最后的食物。
他身上倒不是没有别的吃的了，有一包饼干和一小包盐。
可这是应急口粮，没有至少是小队长级别的指挥官下令食用，是绝对不准动的。
动了的话，回去后不仅要遭受上级的严厉制裁，甚至会影响到国内家庭的战时待遇。
好在他还留着两块羊羹（没有羊肉，类似小时候吃的高粱饴），这可是暂时补充体力。
他们日本人喜欢甜食，尤其是奶糖，可国内物资也不富裕，有羊羹还是因为他是个军曹士官的缘故。
他把包装纸小心地重新塞进口袋中，回想了下这几次的战斗，脸色晦暗不明。
他是老兵，不管如何，都会预留好撤退的道路，同时还会告诉部下被打散后的汇合地。
前面不远就是汇合地点，另外两个士兵的情况不知道怎么样，不过凭借追击自己的敌人数量，他觉得另外两人逃生的希望很大。
到了现在，他是彻底正视起追击的这股支那人了。
原本在他想象中，懦弱的支那人听到他们的枪声，一定会惊慌失措，从而因为判断出错而崩溃。
这种情况不是没遇见过，相反，这在他两年多的战斗生涯中，是最常见的情况。
可面前的这股支那人不一样，他们不仅没有崩溃，反而从第三次偷袭开始，就反过来埋伏他们。
当时要不是他提前发觉气氛不对，可能包括他在内，所有人都会被打死在这荒无人烟的树林里。
自从第三次偷袭失败之后，两方就开始了斗智斗勇。
小林雄太尽量选那种敌人想不到的埋伏地点，甚至还特意选距离对方埋伏地点不远的地方。
第四次偷袭，他们成功了。
打死了一个敌人，同时还用设置的诡雷，炸死了一个追击的敌人。
可第五次的时候，他已经十分小心，并特意远离了点敌人可能埋伏的地点，可他带队刚进入位置，就被突兀出现的两个支那人袭击。
他本想带队反击，可敌人的增援太快了，似乎知道他们会在这附近埋伏。枪声间歇中，树林中数人奔跑的声音，让他不得不匆忙帮受伤的吉岗了断生命，都顾不上捡起对方的个人物品袋，就指挥剩下的两人分头逃窜。
这次敌人似乎知道他们没时间布置陷阱，追击得很深，直到追了他十多分钟，才停止了追击的步伐。
刚才真的是太危险了，有四个敌人追击得太凶，一度差点被对方围住。
想起追击的四个人，由于此时已经接近夏天，穿的都是单衣，他发觉有三个敌人的身体十分强壮，因为树林中行军被树枝刮破的衣服，将部分肌肉显露出来。
这与他往日里杀死的支那人完全不同。
支那人在他眼中，都是那种骨瘦如柴，浑身瘦得肋骨都清晰可见的。
就像另外那个支那人，就明显属于这种情况。
要不是那个支那人体力不支，没有堵截好他的逃跑方向，他现在很可能已经被敌人活捉了。
想起自己刚才的遭遇，他不由得埋怨起小队长浅见少尉。
已经过去了快两个小时了，小队的增援怎么还没到？
这个上战场不到三个月的军官，果然不如原先的小队长靠谱。
他已经将敌人的行军速度拖延到这种程度了，怎么说增援也该到了。
要是增援赶到，那他说不得会利用敌人的大意，狠狠将刚才那几个追击他的敌人，全部围住，然后一个个砍掉他们的脑袋。
他还不知道，派去通知后方的通信兵中田遭遇意外被打死。
而不知道小林雄太留下记号的浅见少尉，正带着刚汇合起来的小队，开始往东北的大概方向追击。
小林雄太预想的等增援赶到，趁机吃掉对方警戒部队的想法，短时间内是无法实现了。
……
队伍再次停了下来。
李景林打开怀表看了下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半。
按照目前的行军速度，再有一个小时左右，就能走出这片林子了。
而且接下来的路，将会好走许多。
因为他们已经翻过了山头，往后就是下坡了。
连续两个小时的行军，警卫连的兄弟还好一些，溃兵们已经体力不支了。
“把干粮分下去，只留一天的量，让每人都尽量吃个半饱。同时烧些热水，给兄弟们都补充好水分，这时候绝对不能脱水。”
天气本来就热，加上行军半天，每个人都浑身大汗淋漓，再不补充水分，怕是会有人脱水。
至于明火的问题，一是已经快要走出这片林子了，敌人的骚扰效果并不大，虽然损失了四个人，可骚扰的鬼子人数同样剩余不多了，那几个鬼子的拖延行动实际上已经失败了。
二是他想让队伍走出树林后，还有一定的体力和精神应对可能遇到的危险。
一旦鬼子真的在林子外有埋伏，那说不得只能硬着头皮硬闯了。
而且烧热水，也不是非要弄得烟柱极大才行。
警卫连是会做无烟灶的，只是费点时间。
李景林打算这次修整最少十五分钟，不同于之前的五分钟短暂休息，真要是这时候身后的那个鬼子小队追上来了，到底是谁打谁还说不定呢。
第五百六十章 重火力还是运输队
一辆电驴子撒着欢地‘飞驰’在一条土路上，车上的那面太阳旗迎风抖威风，只是颠簸的土路，颠得它左摇右晃，惊得在挎斗中的那个鬼子，捂着钢盔不停叫骂。
这是一条唯一能跑车的大路，是晚清那会儿，由镇里的大户们集体出资，名义上是造福乡里，为家乡的父老修筑的这条勉强能行车的路。
只是这条路原本打算是用来行走马车驴车的，从没想过会跑卡车。
因此这条路其实只能单行，要是迎面有车过来，那必须要有一方相让。
电驴子后面五公里处，是八辆卡车组成的大型车队，更远点，还有二十多马匹和驴车组成的运输队。
这是鬼子的重火力部队。
虽然这条路并不通向桐柏县城，可这已经是距离山区最近的一条能行车的路了。
因为再往山里深入不太远，车队也无法通行，因此并没有拖拽身管火炮，反而在车上装了不少的迫击炮和重机枪。
数量不多，九七式九十毫米迫击炮仅有六门，九二式重机枪数量稍微多点，不过才八挺。
可装载的弹药，却是多得数不胜数。
要是算上占据的空间，这六门迫击炮和那八挺九二式重机枪，最多两辆卡车就装得下。
至于剩下的六辆卡车，装载的全是炮弹和子弹。
这还没算后面的畜类载重，数量保守在五个基数以上。
“哧……”
打头的摩托车停了下来。
倒不是路上有什么意外，而且意外早就被他们经历过了。
一路上他们可是摔坏了两辆三轮摩托车，原本车队的摩托车是有四辆的，现在仅仅剩下了两辆。
“混蛋新田，你刚才差点把我甩出去！”
“骂我干什么？你应该骂修这条路的支那人！”
“你速度太快了，车队都瞧不见了，大尉知道了，肯定会狠狠惩罚你的。”
驾车的鬼子低声嘟囔了句什么，摘下风镜，跟后座与挎斗的两个伙伴仔细观察了下四周。
其中挎斗中骂娘的那个鬼子，支着轻机枪朝路左的山上打了几个短点射。
那是周围唯一能藏人的地方。
而路右是一片开阔地，无遮无挡，支那人要是敢在那里埋伏人，就算他们发现不到，等车队赶上来，也会用重机枪们教那群愚蠢的支那人，在开阔地面对重机枪是怎样的感受。
没有什么意外发生，这个鬼子换上新弹匣，收起机枪，偏头对踩着撑脚略微直起身子眺望的驾驶员说道：“应该没什么问题，赶紧回去报告大尉吧。”
驾车的新田坐回车上，车头一扭，小心地启动三轮摩托，在狭小的路上转弯成功。
他们要将车队前方十里的情况汇报。
……
一支衣衫褴褛的队伍，终于来到了林子边缘。
原本最容易识别彼此身份的军装，早就被树枝刮破得不成样子。
只有靠近些，靠军装的颜色和用料，才能分别出原属部队。
警卫连士兵的军装也没好到哪里去，连日的行军和战斗，让他们原本黄绿色的军装，变得跟溃兵们的灰泥装没什么区别。
所有人都很疲惫，同时所有人又脸带兴奋。
终于活着走出林子了，这一段行军，是所有人都难以忘却的艰苦路程。
好在，最后这段路出发的时候，那几个捣乱的鬼子没有再出现，也不知道是被那帮警戒的兄弟们打怕了，还是看到他们马上就出了林子，无奈放弃了骚扰。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远处传来机枪的微弱动静，有几个溃兵听出了那似乎是拐把子的枪声，一时间所有人的脸上再度紧张起来。
刚甩脱后头的猛虎，前头就碰到恶狼了？
要不要这么点背？
李景林脸上不动声色，实则手心中早已布满了汗水。
千万千万不要是自己最担心的情况！
真要是鬼子在前面设好了埋伏，那他们只能想办法回到林子里，跟鬼子继续捉迷藏了。
这是最极端的方式，他们身上的补给不多，弹药也消耗得没了大半，一场小规模战斗，就能让这支仓促被捏合在一起的队伍崩溃。
他命令所有人保持警戒，自己却安稳地坐在钢盔上，给人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
只有他眼睛的余光，一直关注着前哨部队的方向，希望能尽快得知前方的消息。
等了大概十分钟，三个负责打前哨的士兵匆忙地跑了回来。
当先一人气都没喘匀就急声汇报：“团座，前边……前边有鬼子的车队，好多的卡车，像是……鬼子的运输队。”
另一个士兵跟着补充：“再有大概十分钟，就会赶过来，俺们一路上已经拼命跑了，可肯定跑不过鬼子的车轱辘。”
运输队？
李景林眉头不自觉地拧在了一起。
“几辆卡车？”
“远远看去，不到十辆，不过有好多马车也跟在后头，被拉得较远。”
不到十辆卡车……鬼子脑子瓦塌了？山里跑卡车？
卡车那东西，对鬼子那也是金贵的，派这么多卡车进山，就不怕报销在山里？
不过运输队嘛，嘿，这倒是个机会。
即便不能将这么多卡车留下来，打他一下子，要是能抢到一辆，那就是赚的了。
“十分钟是吧？二小，这条路你走过，应该比较熟悉，你觉得哪里是适合打埋伏的地方？”
……
那辆三轮摩托车又重新上路了。
一如既往地，左颠右倒，远远看去，就像是喝了假酒一般。
发动机难听的噪音似乎比原先更高了，车身零件响动的声音，都被掩盖在发动机的调门中，让人隔着几百米都听得十分清楚。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这次他嚣张的样子似乎轻了许多，而驾车的新田，脸上则多个一个巴掌印。
挎斗中的鬼子因为这条路已经侦查过一遍，因此并没有过多关注周围的情况，反而大声取笑着驾车的伙伴。
新田假装没听见，却特意让摩托车颠得更加重了。
挎斗中的鬼子左手捂着钢盔，右手托住机枪枪托，这次没有再讽刺同伴，反而肆意猖狂地大笑。
“新田，我早就告诫过你，不要跟宫城大尉顶嘴，你看，你现在的左脸，哈哈哈！”
第五百六十一章 打扰了？
警卫连和溃兵们埋伏在路左的缓坡处，那里有一些灌木遮挡，勉强可以藏人。
而道路另一边的开阔地，不说有没有时间布置，即便是有，李景林也不会分兵在那里埋伏。
不说穿越开阔地的危险，也不提此时兵力捉襟见肘的问题。
要是在射界的对面布置部队伏击，表面上看可以道路两边夹击，让鬼子腹背受敌。
可实际上，这种地形，山坡这边射出去的子弹，极容易误伤对面开阔地上的自己人。
加上鬼子后面还有一支身份不明的鬼子部队，撤退的时候很难协调一致，因此这种情况下，李景林只能安排在路左不到两百米的位置埋伏，这已经是离道路最近能藏人的地方，希冀能打鬼子车队一个冷不防。
他不是不想埋伏得更近些，可近处的地方，遮掩物十分稀少，也没时间伪装，只能在这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上伏击。
这时候可能有人要问了，后面有追击的鬼子，李景林怎么还敢打鬼子车队的主意。
这里不得不说他们现在的处境了。
要是继续步行，体力耗得差不多的临时团队，加上队伍里的伤员，很可能在附近被尾随的鬼子追上，那么眼前的这支车队，将以极快的速度赶到。
到了那时候，他们面对的，将不再是鬼子的一个小队，很可能是一个中队，甚至更多。
因此他必须趁追击的鬼子没赶上来之前，想办法摆脱。
而面前的这支车队，就是他们的机会。
警卫连里，起码能挑出十几个会开车的，只要能抢到一半的卡车，所有人都能迅速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即便结果不理想，能抢到一部分补给，那也能填饱肚子，起码能跑得更远些。
而鬼子的运输队，一般属于辎重部队，战斗力要比野战部队低一些，也更容易对付。
没多久，“突突突”的声音传来，接着视野中就多了一辆嚣张在路上的三轮摩托车。
溃兵们下意识瞄向了那辆颠得快跳起来的电驴子，其中有一小半的溃兵就没见过这种东西。
因为桐柏山无法通车，果军内卡车的数目本来就相当稀少，这些溃兵一辈子都是在大山里，自然就没见过这种东西。
甚至他们连自行车都没见过，在他们的世界中，一匹高头大马，那是才是大官们的交通工具。
好在战前他们被牢牢叮嘱，看到鬼子的电驴子，第一时间不准开枪。
当时有溃兵询问，啥是电驴子。
传达命令的警卫连战士一时间也无法描述清楚，只好告诉那些明显是农民的同僚，枪声响起之前，子弹禁止上膛。
就这样，负责警戒的那辆电驴子，就这样从众人眼皮底下经过。
随着发动机的轰鸣声渐渐远去，一些溃兵们紧绷的神情略有舒缓，毕竟未知的东西是最可怕的。
可还没舒缓多久，更大的轰鸣声传来。
那声音虽然低沉，不如刚才撒欢飞过的电驴子，可众多低沉且更强劲的声音，竟然让这部分溃兵脸上显现出惧怕的表情。
等一辆辆卡车排队出现的时候，这部分溃兵看着跟原先那辆电驴子对比明显的庞然大物，一个个彼此对视，惴惴不安地仿佛在询问。
待会儿要对付的就是这种怪物吗？
好在身边那群大兵们似乎满不在乎，有的人竟然跃跃欲试一直关注着那位李长官的方向。
……
宫城本藏坐在第三辆卡车的副驾驶上，他时不时看着左腕处的手表，显示着他焦急的心情。
按照命令，他原本应该在入夜之前与步兵大队汇合，可难走的土路，让他手中的车队根本无法快速起来。
而且越往前道路越是不堪，天黑之后根本不敢摸黑前行，这样一来，他就无法带队在规定时间赶到。
这板子自然要落在自己的身上，长官们是不会听他讲述因为道路问题，没有按时与步兵大队汇合的客观原因的。
于是他的心情自然就高兴不起来，一路上一直冷着个脸，对犯错的士兵更是加重了处罚力度。
就像刚才，负责警戒的士兵竟然前出了五公里，将他们远远甩在了后面。
一旦有意外发生，哪里来得及增援。
虽然开路的尖兵目的就是为了预警，可要是能不损失，自然是不损失的好。
坑坑洼洼的土路让身体随着车身不停摇晃，国产的这款九四式卡车丝毫没有考虑乘坐舒适度，让他的屁股频频与干硬的底座亲密触碰。
八嘎！
那群吞食着帝国勇士鲜血的蛀虫，为何不在卡车座位上铺一层软垫？
那又花不了几个钱！
“砰！”
一道枪声夹杂在卡车发动机的轰鸣声中，正在大骂国内后勤官僚的他，大脑瞬间清醒。
“哧！”
卡车猛地一个刹车，宫城本藏的脑袋因为惯性差点撞在挡风玻璃上。
还没等他下令，一片密密麻麻的枪声从道路左侧传来。
听到隐约传来的两挺轻机枪动静，宫城本藏的脸上并没有被突袭的恼怒，反而一道喜悦从眼睛中闪过。
道路问题不可能被上级接受，可要是遭遇敌人的阻击，那谁也不能因此责难他。
他打开车门翻滚着来到路的另一边，眼睁睁看着打头的第一辆卡车差点侧翻。
幸亏副驾驶上的士兵眼疾手快，在司机被打死后，急忙踩住了刹车，这才险之又险地车头冲出了道路，没有翻车。
“重机枪组立即下车布置阵地，迫击炮到路右寻找隐蔽地点，校准好弹道后立即展开炮击！”
听着他的命令，八辆卡车的车厢开始下饺子一样开始下鬼子。
先下车的鬼子向敌人射击，掩护后续往下搬重机枪和迫击炮的同僚。
第一挺重机枪被迅速布置在第一辆卡车与第二辆卡车之间，射界并不理解，可已经开始向敌人怒吼着喷吐子弹了。
然后是第二挺重机枪。
因为有一挺重机枪的压制射击，它被布置得就很有章法了。
几个鬼子缩到了土路的右边，将重机枪布置在土路上，人却安全地躲在路旁的沟里，甚至还有闲心观察敌人重火力的位置。
这还不算完！
第三挺也出现了，接着是第四挺……
直到迫击炮也跟着出现，数个鬼子扛着分解完的迫击炮，身后是数个扛着炮弹箱的鬼子。
第五百六十二章 真正的弹雨
刚准备冲锋的警卫连士兵，以及那些怀着忐忑心情跟在后面的溃兵们，刚从遮掩物中显露出身形，就有眼尖的人发现了从鬼子卡车上往下抬的重机枪。
实在重机枪太好认，也太令人印象深刻。
警卫连的战士，看到重机枪出现的瞬间，立马放弃了冲锋的命令，集体缩回了回去。
不是他们不顾命令，而是就凭他们这二十几杆枪，要是妄图去冲锋鬼子的重机枪阵地，估计还没跑到一百米，就已经被打光了。
“他妈的，是重机枪！草！不止一挺！”
“快回去！”
“龟儿子滴，还用你个龟孙废话！”
吵吵闹闹一片纷乱，枪声都掩盖不住他们骂骂咧咧的声音，甚至不少人对刚才侦查的尖兵，大骂了十八代祖宗。
溃兵们比警卫连还乱，有些人牢记着坚决听从军令的训诫，有的可能是反应慢半拍，反正鬼子重机枪的第一波打击，让五六个溃兵当场报销。
被重机枪击中，几乎没有救的可能。
等鬼子的第二挺重机枪开始狂吼起来的时候，溃兵们才接到了新命令，急忙缩回了原来的地方。
情报出现了大岔子！
这不是运输队，这是鬼子用来运重武器的重火力部队！
当第一箱重机枪子弹从车内抛下的时候，李景林的脸色已经有些发白。
这不算完，那挺重机枪还没安装好，第二箱……第三箱……一直到五箱重机枪子弹被扔下车，这才截止。
李景林的脸色不是发白了，嘴角已经不自然地抽搐了。
一箱重机枪子弹，正常是三百发为一箱。
狗日的鬼子竟然往下扔了五箱，这在一向对火力痴迷的他来说，心里已经大骂着败家了。
就算是他，就算是火力增援能力在五战区数一数二的独立团，也没像鬼子这样败家过。
这仅仅是一挺呀，一千五百子弹，鬼子这是要用子弹头将他们埋在这儿么？
此时他已经顾不得原本的偷袭车队的计划了，怎么想办法逃走才是正经。
身后是树林，想办法躲回去，然后从另一个方向逃走，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
可随后，他发白的脸突然开始扭曲起来。
因为他看到了鬼子的数门迫击炮！
对付他区区几十人的小股部队，至于连迫击炮都用上么？
此时的他们，连掩体都没有，更别说防炮洞了。
而想撤退，就算没有鬼子重机枪的骚扰，光是承受着头顶落下的炮弹，就不知道能有几个活着逃回林子里了。
马德，队伍里不会是有谁与鬼子天皇的老婆发生过超友谊关系吧？
现在把人绑了送过去，鬼子能不能放他们一马？
因为突然间他发现，现在的自己，似乎带领部下陷入了绝境。
泼来的弹雨打断了他的思路，数挺重机枪已经开始一起嚎叫，子弹已经不是射了，而是泼。
灌木丛前方的泥土“噗噗”直响，那是子弹钻进泥土里的声音，溅起的泥土，都快形成一片‘黄雾’。
所处的灌木丛，被弹雨蹂躏着，任性十足的杂草丛，像是被一个二把刀剃头师傅，在脑袋上胡乱剃毛。
身后的几棵小树，起初是树枝断，接着树干也撑不住了，被密密麻麻地子弹打得直接从中间截断——倒了！
别说是溃兵，就是警卫连这些自认为见多识广的人，都是第一次见识到这种场面。
有些曾经在淞沪打仗的老兵，也没碰到这种规模的重机枪火力。
鬼子当初的火力是很凶，可对付的是他们近百万的大军，平均下来，绝对没他们现在遭遇的子弹多。
“啾——”
一道拖着刺耳的尖啸声飞来，所有人不由自主地捂着脑袋上的钢盔，将身体尽量缩起来，似乎他们脑袋上的钢盔，能挡住即将爆炸纷飞的弹片。
“轰！”
炸点距离他们不远，不过在身前三十米处，没有任何人受伤。
可老兵们的脸上，都是煞白无比。
这是试射！
打不准是正常的，打得准，那只能算自己倒霉。
这时候两侧的轻机枪阵地早就哑火了。
用轻机枪对付重机枪，不从活力持续力上比，就是比块头，都差人家老多，捷克式再好用，那也是轻机枪，跟人家重机枪就不是一个重量级的？
同样的，灌木丛中的众多士兵，更是已经将还击抛在了脑后。
这种弹雨，谁露头谁死。
死得还会极其凄惨，可能战后想凑个全尸都做不到。
山下的鬼子人数并不多，加一起不到两个小队，而且一个个不是主副射手和弹药手，就是每挺重机枪旁边手持望远镜做弹道引导的观察手，即便多出来的几个，也是保护重机枪阵地的步枪手。
这种步枪手人数稀少，加一块不到二十人，零零落落每挺机枪旁不到两人。
死板的鬼子，丝毫没有用这不到二十人发起进攻的意思，而是牢记操典，保护着身旁的重机枪阵地。
李景林瞧瞧瞄了一眼，就被泼来的弹雨逼得老老实实缩了回去。
这个时候，勇气屁用没有。
在这种金属风暴面前，再不怕死的人，也不敢发起冲锋。
那样已经不是不怕死了，那是白白送死。
就连他此刻的心情，也是坠坠的。
不过看到鬼子的情况后，他的内心还算稍微舒了口气。
幸亏鬼子比较死板，要是这时候两边包抄来十几个鬼子，整个队伍除了被屠戮，丝毫没别的办法。
“轰！轰！轰！”
迫击炮炮弹对他们躲藏的灌木丛已经开始炮击了，好在这一片灌木丛不算太小，人群分布地并不密集。
加上手底下的兵，没有一个是傻子，早就离开了他们原先的位置。
可即便这样，也不时有人被炮弹波及。
这个时候，除了祈祷炮弹不要落在自己身边，根本就没别的办法。
战场经验在这种时候毫无用处，拼得只有人品。
李景林的人品还算不错，距离他最近的炮弹，有十多米，爆炸的气浪带着滚热的空气让他嗓子难受，身上却没有被弹片波及。
“分散，寻找原先的炸点，不要待在原地！”
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枪声中，他不停地嘶吼着，这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到办法了。
第五百六十三章 逃窜
炮弹爆炸的气浪夹杂着弹片四处扩散，倒霉的，被撞上，非死即伤。
幸运的，只也敢捂着钢盔，默默祈祷万能的钢盔，能防护住全身，这是他们仅能安慰自己的东西了。
身边都是那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子弹略过树梢的声音被掩盖，有个溃兵内心实在承受不住，想逃离这个地狱。
他认为自己能跑得过子弹，却被重机枪那威力巨大的子弹，像是背后的推手，推着自己左摇右摆，碎肉四溅。
这还不算完，一颗迫击炮炮弹的弹片穿过了他的肩膀，将整个手臂齐根而断。
几个跟他一块的溃兵，招手想让对方回来，看到这一幕，只能浑身发抖地继续缩在原地。
他们只是一群可怜人，是被强行抓了壮丁，加入到这场在他们眼中与自己无关的战争中。
一路上，他们只是跟着大部队行军。
并不是他们想加入到这支队伍里，只是从众心态发作，加上有一位军官带领，认为这样活下去的希望很大。
在别的溃兵主动去参与警戒的时候，他们一声不吭，只是跟在队伍后尾，想着危险的事情，还是交给别人去干，自己只求能跟着活下去就好。
这种人不多，但也不少，李景林几次提振士气，就是想要鼓起这群人的勇气，让他们战胜恐惧，在关键时刻，敢迎着鬼子发起反击。
为何不是进攻？
因为想让他们主动迎着子弹进攻，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还有更多关于服从性以及使命感的东西。
这群能活下来的溃兵，明显不是那些被长官一忽悠，就迎着鬼子战车就敢盲目冲的新手。
他们被稍微提振起来的士气，在炮弹的爆炸中，瞬间一泻千里。
此时的他们，只想着能有什么办法逃离这片被弹雨和炮弹覆盖的狭小地方。
……
小林雄太追踪到了树林边缘，后面这一路上他并没有再出击骚扰。
他手下仅存两个士兵，再进行骚扰，失败的概率将大大增加。
敌人的反击很坚决，说明他们的抵抗意志还没彻底消失。
最关键的是，他一直没收到后方小队的消息。
虽然可以用枪声来为增援部队指引方向，可这样一来，暴露了位置的他们，结局不用多想，敌人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这种无畏的死亡他并不想承受，虽然他一度认为自己并不怕死，早已经做好了随时为天皇陛下效死的准备。
可但凡能活着，没人愿意去死。
他小心翼翼地寻找着敌人留下的踪迹，甚至故意离得远了些。
随着越靠近这片林子边缘，他的内心就越焦躁。
该死的浅见，敌人都要逃出这片林子了，竟然还没跟上来。
这个刚愎的家伙，难道又在炫耀自己在陆士学习的那些理论吗？
就在他觉得追击的这支部队，将彻底逃离的时候，前面突然传来了激烈的枪声。
起初因为怕碰到敌人的断后部队，小林雄太没敢靠近林子边缘太近。
可随即突然传来的九二式重机枪的声音，让他胆子突然大了起来。
那么多的重机枪，绝对不可能是一支小规模部队。
看来是自己人的大部队？
可没听过附近有这种规模的大部队呀，难道是另一个大队走错了方向？
想到这里，他内心的战斗**突然又强烈了起来。
虽然本应该增援的小队没赶上来，可同样的，前方有另一个大队的同僚正在阻击逃窜的敌人。
想到这里，他立即招呼手下仅存的两名士兵跟上。
即使包括他在内，只有三个人，他也绝对要配合前面的友军，夹击他眼中这股可恶的敌人。
……
弹片依旧在纷飞，机枪依旧在嚎叫。
林子边缘的灌木丛，早就变了样。
鲜血与残肢，将本来昏黄的土地染上了一滩滩的红色，仿佛一朵朵盛开的梅花。
唯一的好消息，炮弹的频率降低了，可能炮弹在鬼子眼中的价值，要远远高于子弹，也可能是鬼子认为这样的炮击，阵地上不可能还有几个活着的人，因此在几乎将着一小块地方轰炸一片之后，就放缓了炮击的频率。
二小抹着满脸的脏污，趁机声嘶力竭地在枪炮声中大喊。
“老大，你先走！我带几个兄弟吸引鬼子的火力！”
这是二小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也是他准备用生命，给自己心中的大哥，争取那一丝可能的活路。
李景林散乱的目光，终于汇聚在了二小的身上。
看着面前这个带兵能力不足，只能一直跟在自己屁股后头的兄弟，他瞬间回过了神。
“你，你，你……你们五个，待会儿准备跟我突击鬼子阵地！”
二小已经开始点名，准备对鬼子施行反冲锋。
其实这个时候反冲锋完全是送死，还是那种无谓的白死。
可几个警卫连战士在明白二小的意思后，只是默默看了眼自己心中又爱又恨的团座，没有言语，只是握紧了手中的枪。
“啪！”
一双大手拍在了二小的钢盔上。
“突击个鸡毛！鬼子没步兵！”
李景林阻止完二小等人的送死，脑中急速转动起来。
刚才他瞄了一眼鬼子的情况，发现这几辆卡车上，下来的除了机枪手就是炮兵。
原本一辆卡车少说能装十一二个鬼子，要是挤挤，甚至能装进十四五个，可那么多的弹药，每辆卡车上能乘坐的人，绝对不会太多。
也就是说，这帮鬼子的人数，也就是撑死了五六十人。
鬼子没有追击的能力！
现在鬼子炮兵不再急速射，只要防好那几挺重机枪，就很可能根据当初计划好的撤退路线，重新退回到林子里。
“让活着的人悄悄往后面爬，只能匍匐前进，绝对不准起身！”
重机枪封锁能力强，尤其是对付开阔地的敌人，可他们身处的地方，并不是开阔地。
灌木丛虽然被打得七零八落，可射界依旧被影响。
只要趁机悄悄潜回林子，那就有可能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二小不会去询问他这样做的理由，他习惯于服从命令。
当一个个警卫连士兵和溃兵们得到新的命令后，阵地上已经丢掉了整整二十三条人命。
第五百六十四章 失之交臂
小林雄太擦掉刺刀上的血，瞥了眼脚下那个被他三刀刺死的支那伤员，眼神的凶狠和不甘杂糅在一起。
前方的枪炮声已经停了，说明那一小股支那部队肯定已经逃脱。
十分钟前，他带着两名士兵准备配合前方的大部队，对敌人腹背夹击。
没想到碰到了几个支那伤兵和两名负责照顾的支那人。
双方在此遭遇，展开了一场小规模的战斗。
原本他以为战斗会很快结束，毕竟只有两个警戒的支那士兵。
可打起来之后，没想到那几个伤兵竟然扛着重伤拼死了他手下的一名勇士。
现在，就连他的小腿都被脚下的这个支那伤兵咬伤，跑掉了其中一个伤员。
看了眼唯一活着的那名部下，小林雄太刚要将刺刀放进刀鞘，耳朵略微一动，神情一变猛地趴下。
“咕咕——咕咕——”
小林雄太紧张的神情放松下来，不过脸上却有些发黑。
不用怀疑，这肯定是浅见那个家伙设置的身份识别暗号。
可自从进入这片林子，他可是一只鸽子都没看到过。
而且刚才的枪炮声那么大，即使有，也早就被吓跑了，那个家伙的脑子难道全部塞满了大便？
“是我！”
不远处的树后冒出两个士兵，看到小林雄太之后，其中一个声音略带局促地说道：“小林分队长，浅见队长找了你一路，有些……有些着急。”
小林雄太缓缓站起身，皱着眉头发问。
“你们一路上没有碰到中田吗？”
两个士兵似乎十分怕他，对视一眼之后，说话的士兵只好硬着头皮回道：“小林分队长，我们一路上一直没有看到中田君。浅见队长一直等着你，要我们发现你之后，立即将你带……让你去找他汇报。”
小林雄太眯着眼睛扫视了眼两个不过是二等兵的士兵，一把推开要来扶他的手下。
“走开，我自己能走！浅见队长的原话是，把我带过去解释为何不等大部队吧？”
两个士兵略低着脑袋，算是默认。
小林雄太突然间觉得胸口一股无名火起。
要是平时，他可能不会在士兵面前说对长官的看法。
可这次，他实在忍不住了。
“八嘎！蠢货！马鹿野郎！自以为是的家伙！他以为打仗是过家家吗？以为这还是在舒适的军校里吗？这是残酷无比的战场！打的是实弹，不是空包弹！听到枪声后，为何不第一时间迅速集结部队赶来支援，还有，都已经过去了快五个小时，大部队现在还没影子，电台呢？电台是干什么吃的？”
说话的那个士兵向说明情况，可被另一个士兵悄悄拉了下袖子，张了张嘴又重新闭上。
小林雄太军曹，可是小队里出了名的暴躁。
不管是他的分队，还是别人的分队。
只要是敢正面顶撞他，无不是当场一顿狠揍。
因此最后两名士兵索性什么都不说，想着还是让小队长浅见少尉，去跟资深士官小林雄太去吵吧。
……
李景林等人终于逃出了炮弹和子弹的地狱。
鬼子似乎并没有追击他们的意思。
可能是车队中没有步兵，也可能是没怎么重视这一小股疑似游击队的敌人。
实际上宫城本藏浪费这么多的弹药，完全是想为自己的逾期找一个最好的理由。
现在他的目的达到了，自然不会再浪费时间，去追击他眼中那股不过一个小队的支那‘残兵’。
而李景林这边，还存活的人却是少了近半。
尤其是当林娃子跌跌撞撞跑过来，告诉他们身后有鬼子偷袭。
在场的所有人，士气顿时跌到了谷地。
即便是警卫连的老班底，此时也是一个个有些垂头丧气。
刚才的一幕实在太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了，第一次感受到，在那种金属风暴面前，作为人类的无力感。
李景林这时候不得不站出来鼓舞士气。
“兄弟们，刚才鬼子的火力你们看到了，我们根本打不过。可是难道就因为打不过，咱们就伸着脖子等他们砍吗？”
他指了指满脸血污的林娃子，紧握着拳头用力挥了下。
“这位兄弟刚才说过了，他能活着逃出来，是因为有个伤兵兄弟用牙齿，硬生生咬掉了鬼子小腿的一块肉！都是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的，死对我们来说，早已经司空见惯。可被鬼子当杀猪一样地屠宰，那样的死法不憋屈吗？”
一些溃兵想起一路上看到的惨状，求生的**终于迸发。
他们那麻木的眼神中，终于有了一点点神采，虽然那神采依旧微弱，就像黑夜中的星星一样。
说完话的李景林脸色煞白，被二小急忙扶住。
“老大，你的伤口……”
李景林紧紧抓了下二小的胳膊，阻止他把话继续说下去。
“距离你说的那个岩洞还有多远？洞里能不能放下全部人？”
二小先是招呼身旁的一名警卫去搜绷带，接着关切地看着李景林的伤口回道：“还有十多里地，起码一个小时才能到，那时候估计天都快黑了。”
李景林只感觉头疼得越发厉害，手指甲特意掐了下自己的大腿，让自己保持清醒。
“二小，接下来记清楚我说的话！要是我昏迷不醒，你带着他们去了岩洞后，就直接全部强制收编。头两天不要派人出去打探消息，第三天再看情况派几个信得过的人，去打探下周围的情况。要是有大勇哥和猴子的消息，你一定要赶紧派人去通知他们。”
二小有些懵，他看着李景林越发苍白的脸，内心中竟莫名有些恐慌。
“老大，我找几个好手，抬着你去猴子那里吧。”
李景林狠狠瞪了眼二小：“你是让我丢下所有兄弟自己逃吗？咱们是怎么把队伍拉起来的，你难道忘了？”
二小嗫嚅了下，不知道怎么反驳。
他虽然大道理不懂，可独立团是怎么成为战区内数一数二的能打的部队。
就是这几个不起眼的原因。
李景林看二小不再反驳，内心略松了松。
二小虽然能力不行，可执行他的命令，还是向来最彻底的。
最怕的就是……
李景林靠着二小的耳边低声说道：“要是有人想逃跑，或者有投降的意思，不必顾虑，直接下狠手，一定要用鲜血震慑出他们！”
第五百六十五章 分崩的危机
几天后，桐柏山的山脉深处。
许大勇蹲坐在树桩上，眉毛凝成了一团。
“不省心的东西，净整事儿！这么说已经六天没他消息了？”
瘦猴是个向来十分注意自己仪表的人，即便条件再艰苦，也要用刺刀把胡子刮干净，而此时却是满脸的胡茬。
在看到许大勇之后，他心里的压力终于缓了许多。
某人不在，能挑起这摊子的，也只有这个平日里看似存在感不大的许大勇了。
“算上今天，已经是第七天了。”
许大勇捏着烟屁股使劲吸了一口，烟丝因为剧烈燃烧变得通红，直到烫得他漆黑的手指都有些受不了，才将烟头扔在了地上。
他起身狠狠将犹自冒烟的烟头踩灭，才侧头看向瘦猴。
“这事外面还有谁知道？”
“我只通知了眼镜，他那人你也知道，嘴巴紧。”
许大勇略放松了些：“嗯——”
眼镜是个爱琢磨事情的人，不管琢磨没琢磨明白，都会深埋在自己的心底，不会跟二小那个二傻子一样，随便被人套几句话，就能将亲爹都抖落出来。
“不过……”
许大勇眉毛一挑：“不过什么？”
瘦猴犹犹豫豫地解释道：“瘸子最近有些不对劲，他带着四连跑到北边去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电台竟然在他手里。我现在也不确定，我通知眼镜的时候，电台到底在谁的手里。”
许大勇的脸顿时就黑了，他一把抓住瘦猴的胳膊，因为力气过大，瘦猴的手臂都被捏出了一道白印子。
“你个狗东西平日里不是挺精明的么？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瘸子这半年啥情况你不知道？”
瘦猴被捏得龇牙咧嘴，却又不敢挣脱。
要是挣脱了，可能接下来就不是被捏疼这么简单了，许大勇揍他个满地找牙，都没人敢上来拉。
“嘶……谁知道当时是个什么情况，电台本来就该在眼镜手里，而且瘸子收没收到还不一定呢，兴许当时没开机……”
许大勇瞪了瘦猴一眼，使劲将手一甩，松开了对方。
他脸色有些阴沉：“不用兴许了——”说着他眯眼看向瘦猴继续问道：“这段时间你跟瘸子联系，他是不是都不回电？”
瘦猴搓了搓胳膊讷讷回道：“最后一封回电，是五天前，他说遭遇鬼子包围，只能往北边的友军方向突围。”
许大勇不再理会瘦猴，在这一小块空地上，来来回回走来走去。
瘦猴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小学生，在一边不言不语。
他知道事情有些麻烦了。
现在团里的情况，相当于诸侯领兵在外，而本该坐镇京城的皇帝却失踪了。
人心，是最经不起考验的。
要是都知道了老大失踪的消息，刘麻子那边可能会犹豫，眼镜估计能坚定站住队，可周大毛以及瘸子那里，就不能保证了。
虽然现在不是有枪就是草头王的年代，可只要有人有枪，人还能打，那占一块地盘，不管是鬼子还是果府，都只会睁一眼闭一只眼。
关键的是，原本留下的主力，因为前几天的那场大战，损失惨重。
五连活着回来的，还不到三分之一，且还大部分身上带伤，光是死在半路上的伤员，就有十多个。
七连更是不用指望，完全是一批新兵们仓促组建起来的。
前几天的大战，七连几乎被打没了建制，死的死，跑的跑，跟着跑回来的，连两个班都凑不齐。
倒是当初‘买来’的新八连，也就是卢志勇带的那个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这个大部分士兵骨瘦如柴的新人连，竟然将鬼子赶下去一次又一次。
尤其在最后的突围战中，这支生力军竟然在两辆战车的掩护下，生生将刚得到增援的鬼子击溃，带着所有人逃了出来。
同时，他们也是保存建制较为完整的一支队伍，虽然人数减少了不少，可大体的架构还在。
算是目前他们手里最关键的一支武装力量了。
现在他们逃进了桐柏山深处，鬼子一时半会儿可能找不到他们。
可长久下去，补给会消耗得越来越少，得不到补给，人心很难稳定下来。
要不是当初囤积了不少粮食，让所有人一天能吃上一顿饱饭，现在可能已经有人要闹事了。
“海生和麻子那联系畅通吗？”
许大勇的问话打断了瘦猴的思考，回过神来之后，他急忙点头。
“啊？哦，他俩那都没问题，连王天存那也是每天中午和晚上各联系一次。目前他们隔得都不远，都依靠着山里，骚扰鬼子的运输线，其中周大毛还跟……”
许大勇挥手打断了瘦猴的话：“别管那些了！给他们发电，让他们火速往我们这里靠拢，七天……不，五天，就给他们五天的时间，五天内，必须要赶到我们附近！”
瘦猴吃惊地张开嘴巴：“五天？最远的麻子那，距我们三百多里呢，五天怎么可能赶到过来？”
许大勇瞪了他一眼：“按照老子说的做！到不到，是他刘麻子的事情，我要看的，是他们的态度！”
瘦猴愣了下，眨巴几下眼睛，恍然大悟。
“那瘸子那……”
许大勇叹了口气：“瘸子那待会儿以我的名义给他发封电报，至于他能不能赶回来，就看他心里下没下那决心了。”
……
五月中旬，天气已经开始热了，尤其是中午的时候，跟暑夏没什么两样。
一处不算太大的岩洞内，靠里的方位燃烧着一堆篝火。
篝火附近，有一个彻底陷入昏迷的人，躺在厚厚的秸秆上。
旁边几个人忧心地看着丝毫没苏醒征兆的主心骨，焦急且无奈。
“连长，干脆让俺带几个兄弟下山，俺肯定能给团座弄来药。”
二小听着一个战士的话，脸现犹豫。
这处储藏点不算小，粮食枪支弹药等都比较充足，起码在这里待上两三个月，不需要为吃的发愁。
可是这里却没有药品。
因为药品一直处于短缺状态，除了出发的大部队能带上那么一点，沿路一共才两个大型的储藏点有那么点应急的药品。
最近的那个，距离他们有七八十里地，还不如回头想办法找瘦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