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一章 局势恶劣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鬼子的炮击就开始了。
炮击的时间很短，一共发射了不到十颗炮弹，似乎根本没有炮火准备的前兆。
这种情况昨夜已经持续了四五次，几乎每隔个一两个消失，鬼子就会突兀发射过来几颗炮弹，似乎是想用方式让独立团的战士们无法安稳休息。
同样的，独立团偶尔也会还击，其中凌晨两点那次，两门迫击炮向鬼子阵地发射了十几发炮弹，让鬼子一度认为独立团要展开夜袭。
这种睡眠不足的情况，在战争中十分常见。
在战壕里，能挤出时间休息的士兵，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
天还未亮的时候，五连整个连已经全员进驻了第一道防线，此时的五连能参加战斗的已经只有六十多人了，勉强能凑成两个排。
昨天傍晚前那次战斗中，配合一排的三排，由于大部分都是新兵，仅活下来不到二十人，没受伤的不到十人。
而阵地前的鬼子，则留下了七十多具尸体。
“呸，娘的，幸好后面那群王八羔子提前送了饭来，要不然这早饭又特娘黄了。”
大眼子拍拍肩膀上的泥土，蹲在他面前的郭明志则默默晃了晃脑袋。
“别瞅我，顶到十二点，咱们才能撤下去。”
大眼子早发现对方有些不对劲，老郭清早回来之后，就一直很沉默，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
尤其是任务凡是带着时间限制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老郭，我们都要把你当兄弟看了，你可不能有啥事瞒着兄弟们！”大眼子目光炯炯盯着对方发问。
郭明志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旋即低下头，张了张嘴重新闭上，片刻之后才回道：“服从命令就是。”
大眼子脸色一沉，他哪能不知道这肯定是出了大事。
他幽幽说道：“让我们打头阵，兄弟们可二话没说就来了，排里死了多少人，你心里有数。最短的都混在一块快一年了，说没就没，兄弟们可一句怨言没有。”
郭明志闭上眼睛轻轻说道：“大林店阵地昨天中午就被突破了。”
“那关咱们屁事……”大眼子话音刚落，眼睛猛地瞪大，“啥？昨天鬼子就突破大林店了？那咱们后背岂不是露给鬼子了？不对，南边不是桂军那帮猴子兵的地盘吗？那可是群打仗不要命的，你特娘不是逗劳资吧？”
郭明志不说话。
大眼子脸色渐渐凝重，阴沉着脸用刺刀在地上划着自言自语：“大林店被突破，鬼子这是要大举进山？这么大的山区，没个三五万人，搜不过来。要是不搜山，只赶人，进攻桐柏县……鬼子这是要将缩在山里的大部队赶到北边？”
他虽然打了多年仗，可以前最高不过干过排长，对战略这块，也就是在独立团时，偶尔听着团座吹牛时了解一些，也就是个一知半解。
不过他不懂，可有的人懂。
他抬头看向郭明志：“老郭，你给兄弟们透个底，上头到底是个章程？”
郭明志低声回道：“团座派警卫连去南边主石顶了，给咱们的命令是，明天晚上才能往北撤退。”
大眼子愣了下：“明天晚上？警卫连到南边了？那团部那岂不成了空壳子？”
“现在外面的情况很乱，昨晚团座接到电报，唐县那可能守不住了，鬼子已经突破了中央军在牛集建立的防线，今天就能正式向唐县发起进攻。”
“啥？”大眼子眼睛瞪得跟牛一样大，“那西边和北边的路岂不是也断了？”
郭明志默然不语，算是间接承认了大眼子的说法。
“妈了个巴子的，这打得什么鸟烂仗？北边不是有两个集团军吗？光中央军那个31集团军，就十几万，挡不住那么点鬼子？”
“连长，鬼子要进攻了！”
郭明志没回答大眼子的话，出了防炮洞，举起望远镜观察已经在出发阵地集合的鬼子。
……
奔跑了一夜的三连携带着缴获的大量物资，带着鬼子钻进山里跑了一夜，终于甩开了追兵。
战士们都十分疲惫，起初他们还能赶着马车，可后来因为鬼子追得急，加上山路崎岖，只能放弃马车，肩挑手扛好不容易将缴获的东西搬进了山里。
终于甩脱了鬼子之后，战士们坐在地上直喘气。
可缴获的东西，却是让大伙儿直咧嘴。
“马德，这么重的底座，可差点没把劳资累死，五十多斤呢，俺们可是活生生抬了四十多里。”
“不行咧，额得歇会儿，这弹药箱，也重滴很。”
抱着个铁皮盒子的四川兵咧嘴直笑：“一群瓜皮，晓得劳资手里是啥子不？饼干！哈哈！”
“你个瓜怂快拆开让额们尝尝，小鬼子滴饼干是个啥滋味儿！”
四川兵用胳膊护住：“美滴你们这群龟儿子，还想吃白食，这可是劳资滴战利品，拿硬货换！”
“额拿这箱子弹给你换。”
“换你个锤子！子弹有个锤子……哎呦，打老子干啥？”
胜子一把夺过四川兵怀里的盒子，使劲一开，瞅了瞅里面，拿出一块饼干尝了尝。
“唔，不错，不是压缩饼干，估摸着是哪个鬼子官的私人干粮。都尝尝吧，每人最多两块，不准多拿哈，这算咱们排的福利，剩下的给伤员。”
四川兵不满嘀咕：“这可是劳资费尽力气带回来滴……好歹给几根烟意思意思。”
眼镜就在他们不远处，对这一幕视若无睹。
他看了看时间，对胜子喊道：“胜子，过来交给你个任务。”
胜子丢开饼干盒急忙过来：“营座，有啥事？”
“你带两个人悄悄下山，回村子看看，不管有事没事，都让营部和后勤的人转移到四连那去，暂时让电台交给张副营长管。”
胜子撇撇嘴巴：“瘸子那伙人这段日子有些懒，电台能交给他们吗？”
眼镜瞪了胜子一眼：“少废话，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你是营长还是我是营长？要不要你教我怎么做事？”
胜子讪讪笑了下，转头黑着脸点了两个人，换上衣服悄悄往山下摸去。
第五百二十二章 鬼子进山
李景林出神地看着东方的朝霞，看着那轮红日彻底跃出远处两峰夹住的曲线，一动不动。
在旁人看来，他可能是在思考民族的未来，民族的希望。
其实他什么都没想，只是单纯在看日出。
嗯，也可以说是在陶冶情操。
“老大，都收拾完了，电台已经送到猴子那了。”
李景林拍拍屁股起身，深深吐了口气。
文艺完了，该扛枪拼命了。
“出发！”
警卫连早已经集合完毕，跟着他往南穿山越岭。
……
主石顶。
瘦猴愕然看着送来的电台，完全没摸清楚自家老大的意思。
这是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团部现在仅有一部电台，是团里唯一与外界联系的通讯工具，要是没了电台，不说上级的命令，就连外线三个营以及海生那边的情况，都会完全摸不清楚。
“处座，这里还有团座留给你的信。”
瘦猴劈手抢过周小毛手里那封折叠的信，当场就拆开读了起来。
半响之后，读完信的瘦猴咬牙切齿：“大爷的，我早就该想到的，从头到尾，他就没个团长的样儿！”
信的内容概括起来就两句话：一是他得去南边挡鬼子，二是后勤跟炮营的撤退要抓紧时间，最迟明天下午，来不及带走的，可以就地掩埋。
……
祥娃子努力支着眼睑观察着远处的鬼子据点。
上半夜据点内的鬼子忽然闹腾起来，都已经集合了，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解散了。
果真是一群脑子有病的。
放下望远镜，啃了几口有些干硬的馒头，慢慢咀嚼之后咽下，旋开水壶喝了口水，重新拧好壶盖，放回腰间的水壶套里。
“呼——噜，呼——噜……”
腰侧是睡着正香的傻墩，这小子蜷缩着身子，他特意朝他腰间拱了拱，梦里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好吃的，一脸满足的微笑。
这龟儿子昨夜动不动推醒他，鬼子有点小动静，就喊他起来观察，害得他一夜迷糊了不到俩小时。
真想一脚踹醒这个瓜皮呦！
可看了看自己馒头里夹的那一小片腊肉，他无奈叹了口气。
算咧，就当这腊肉是报酬！
他重新举起望远镜，边啃馒头边继续观察起据点内的鬼子。
鬼子跟昨天一样，出来了一个小队，往北巡逻。
一切都很正常，没有变化。
公鸡头还跟劳资说，今天鬼子很可能有大行动，跟昨天也没啥两样嘛！
他百无聊赖地追着出了据点的鬼子观察，看着看着，老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他用的望远镜是6*30，狭义上可以理解为六倍镜。
虽然鬼子距离较远，可他还是可以隐约看到，鬼子这次巡逻携带的装备似乎有些多？
嗯？
他急忙将馒头放进了干粮袋里，双手举着望远镜仔细观察。
鬼子转向了西边山上？
这时候据点内第二队鬼子也出来了，这次不再是一个小队，而是两个小队，不对，后面还有！
龟龟！那是一门九二步炮！
鬼子在往南行军！
他一脚踹醒打鼾的傻墩，在对方喊出声前，就捂住了对方的嘴巴。
等傻墩醒来之后，他才松开手嘱咐：“你快去把头儿喊来！”
傻墩揉了揉眼睛，有些懵懂地问道：“祥子哥，班长不是还木有回来么？”
祥娃子这才想起来，公鸡头昨晚回去汇报情况之后，还没回来呢。
而傻墩根本连话都说不囫囵，想让他把侦查到的详细情况汇报上去，不知道要学多久，而自己又不识几个字。
他心里焦急，不禁埋怨起公鸡头。
头儿在做啥子，天都亮了，咋个还莫回来！
他看着正南下的鬼子，差不多有一百四五十人，一个个全副武装，甚至还在一头驴上，看到了拆开的重机枪。
至于后面的那门火炮，更是被轻易被马拉着前进，甚至还伴随着一辆马车，马车上八成是为那门九二步炮准备的炮弹。
对了，还有西进山里的那支鬼子！
他急忙重新寻找转道进山的鬼子，可那边被起伏的丘陵阻挡，已经完全失去了鬼子的踪迹。
祥娃子下意识就觉得进山的鬼子不怀好意，他很想追上去看看，可又怕不小心跟鬼子碰面。
“祥子哥，好多的鬼子嘞，一对，两对，三队……九对，十对，一对，两对……”
祥娃子急忙将傻墩摁下脑袋，狠狠瞪了眼对方，十分担心下方四处张望的鬼子发现了他俩隐藏的地方。
他仔细想了想，迅速收拾起周围的东西，准备带着傻墩回连里汇报看到的情况。
鬼子连炮都拖出来了，看来这次是要有大动作了。
出来这几天，他一共参加了四五次小规模战斗，拔了两个小据点，缴械了近四十人的伪军部队，歼灭了十几个鬼子的运输队。
前天是行动最大的一次，一连二连联合行动，将一支百人规模的鬼子运输队击溃，跑出去不到三分之一。
看来是鬼子的报复？
“带上的镐头，跟劳资走！”
傻墩挠了挠后脑勺，将他最习惯的镐头扛在肩上，傻笑着跟上了祥娃子。
紧走了十几分钟，恰好碰到了赶回来的公鸡头。
祥娃子将观察到的情况详细说完之后，公鸡头也发现情况不对，没有留下追踪进山的鬼子，而是带着两人赶回营部。
刘麻子听到鬼子南下之后，起初还有些笑意，可最后听到进山的一个小队鬼子的情报，脸色突然凝重起来。
鬼子这是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落脚点？
不可能。
他们可是昨晚刚换了地方。
难道是发现了三连的行踪？鬼子要去围歼眼镜？
或者是趁机再将自己钓出来？
这都有可能，要不然没法解释那支进山的鬼子部队。
现在他手头的情报很少，根本判断不了鬼子的具体目的。
“发电报给眼镜，问问他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还有，王天存那里也催催，这都一周了，他怎么还是按兵不动。”
真要是眼镜那边出了什么纰漏，说不得就得立即修改作战计划。
掏鬼子老窝子的同时，还得想办法分兵去救三连，最好是将三营也拉来，那样把握才大些。
第五百二十三章 吞并还是被吞并
王天存汇合好周大毛的六连之后，就开始考虑起自身的安全问题。
小王乡到阳县一线，已经被鬼子彻底占据，并且因为位置处于前线，鬼子的主力部队距离他并不太远。
北线从乐山到阳县也同样在鬼子手中，也就是说三营现在成了夹心饼干，腾挪的地方变得极小。
对李景林要求他伺机打击鬼子运输线的命令，他心里是十分赞成的，可又同时因为自身的安全，有些犹豫。
西山这块可是他费尽心思经营了近一年的地盘，同时还利用充裕的粮食，招募了不少的士兵。
虽然说有不少是强拉的壮丁，可在这年头能活着已经十分不易了，加上乐山重新沦陷，难民又多，表面上看，他的兵力还算十分雄厚。
加上他上头有人，弹药补给这块还算能支应得开，团里的枪支又比较充足，因此他表面上的实力看起来还算雄厚。
只是具体的战斗力如何，王天存心里还是有数的。
底下这帮人，也就能打打顺风仗，要是按照李景林的办法分出去打游击，当天就能跑一半，最多三天就能跑光了。
因此他一直摁着三营不动，考虑着怎么在保证自家安全的情况下，在这场战役中立下一些功劳。
周大毛的靠拢，让他心里多了些底气。
这天上午，再次接到刘麻子的电报，让他明白再不做出积极进取的态度，那再次来电的，就该是他的直管长官李景林了。
“大毛兄弟，刘营长来电，又催促老哥我出兵了。我这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别看我手底下有五百多人枪，可打过仗的，能拉出来两百我就乐疯了，至于打过几年仗的老兵，除了当初团座送给我的两个班，原先那帮人是什么底细，你比我都清楚。凭这些个烂人去主动进攻鬼子，我怕鬼子炮声一响，就得跑一半。”
周大毛明白王天存说的都是实情。
三营原先是保安团整编的，本来大部分就不是当兵的料，即便死伤了大部分，可这三营的风气，算是彻底完了。
要不是团座当初派了两个班的警卫连老兵们来帮忙整训，三营可能早就散了。
去年年底的冬季攻势，为何没让三营顶在一线，就是因为他们的战斗力，连川军师都不如。
可惜周大毛可不是来体谅人的，这是战争，鬼子可不会问他们训没训练好，人家是来杀人的。
不过他也不傻，三营现在是团里集中兵力最多的一部，于是他婉转回应对方。
“王大哥的情况我都理解，可现在的情况……你这也有电台，上头估计也给你发电了。”
此上头非彼上头。
王天存明白周大毛的意思，对方说的是他的后台。
他转而说起了别的：“大毛兄弟，我是这样想的，你的六连现在兵力不多，但是个顶个都是好兵，老哥看了都不得不挑个大拇指。我是这样想的，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将两个连抽调出来编入你的部队，组成一个加强连，连长还是你来当，原先的两个连长，我给直接降为排长。”
看周大毛要拒绝，他急忙解释道：“这完全是权宜之计，等打完仗你可以把人再抽走，重新成立六连，战后我绝对不会阻挠一星半点。这也是为了战局着想，只有把这三百多人握成一个拳头，咱们才能更好地执行团座的命令，而且指挥上咱俩也是商量着来，毕竟我的人占多数，我不可能派他们去送死。”
周大毛要反对的话咽了回去，他知道对方明明是不安好心，借大局之名，行吞并之实。
可对方说的话的确有道理，要是能短时间提升这支部队的战斗力，那对接下来的战斗有极大的好处。
唯一的难题，可能就是组织架构上。
两个连长明着被降职为排长，实际上就是攥紧了两个排的兵力，而且独立团向来对服从上级要求甚严，真的把六连分散进人家的部队，想出来可就十分难了。
不过这难不倒他。
“王大哥的想法我原则上是赞同的，但是三百多人的加强连，肯定不能只有三个排长。我是这样想的，起码要组成六个排，再加上一个重火力排，我以连长身份兼领一排，二排跟三排我这有两个不错的人选，你看这样安排行不行？”
王天存心中迅速盘算起来。
连长兼领一排，是独立团的老规矩，不好反驳。
剩下的，二比四……
还把重火力排让给了自己，可以说算是比较有诚意了。
唔，倒是可以改成二比五，二比六，可是那样一来，这事肯定就黄了。
做人不能太贪心，何况打完这仗之后，想重建六连，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行，就按老弟的办法来，事不宜迟，现在就办，午饭前让他们稍微熟悉下，就立即南下！”
……
李景林带着警卫连在山里奔驰了两个多小时，连续碰到了好几股溃兵。
从溃兵口中，鬼子来势汹汹，昨天中午攻占了大林店阵地，下午就继续往桐柏县进攻。
甚至昨天夜里，一部分鬼子完全没有休息，而是趁着夜间疯狂突进。
在山区里，不到一天的时间，鬼子的先头部队能前进四十公里，可见鬼子在突破防线之后，几乎一直都在行军。
而山区里的很多果军部队，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后面就能听到鬼子的枪声。
这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混乱。
李景林现在深恨手上的兵力太少了，即便是收拢了几波溃兵，手上的兵力还不到二百。
警卫连从冬季反攻之后，补充得并不多，全团老兵缺乏，他不可能还继续从各部队抽调老兵。
所谓的警卫连，还不到七十人，要不是他手下这帮人装备精良，还将特战队留在团部最后的一个组抽调，可能根本压不住这帮溃兵。
该死的刘兴洲，阳县构筑的完整防线，他一天都没守下来，否则凭着团部留守的几个连，完全可以给鬼子的先头部队狠狠上一课，告诉他们什么叫诱敌深入！
第五百二十四章 溃兵参加诱敌部队
临近中午，两个侦查的特战队队员忽然回来报告，右侧林子外，遇到了大批的鬼子。
根据侦查，这股鬼子的数目，近两百人，差不多是一个中队的兵力。
最关键的是，鬼子的行军路线，是往偏北方向进军。
这样的话，最多明天上午，鬼子就会与瘦猴的后勤部队碰头。
李景林当机立断，准备想办法阻击这股鬼子。
至于桐柏县城那边，他根本无能为力，就算是全团都集中到了那里，即使能扛住鬼子先头部队的进攻，那只要等鬼子后续的大部队赶来，县城也就是延迟一两天沦陷的命运。
瞧了眼身后跟在他们屁股后头的溃兵们，李景林抿了抿嘴唇。
这帮溃兵的战斗力如何，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们大部分人都已经丢掉了武器，而现在他们根本没有多余的武器去武装他们。
他心中莫名冒出利用这股溃兵引诱鬼子的想法，把他吓了一跳。
可不知为何，这个想法始终回荡在他的脑海里，腐蚀着他的心灵。
要不要这么做？
这样一来对这些溃兵会不会太残忍了？
剧烈的内心争斗，让他表情晦暗不明。
半响之后，他来到那群已经完全没兵样的溃兵们面前，看着歪七八扭依着树木的溃兵们，他决定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
没人是蠢的，接下来的计划，这群人肯定会猜出来。
“林子外有很多鬼子，这样跑下去，你们忍饥挨饿的，迟早被鬼子追上，结果会是什么，我想你们也猜得到。”
溃兵们果然慌乱起来，很多人不由自主地望向了北边。
李景林继续打击道：“阳县在七天前已经沦陷，唐县那里昨夜已经快打到了城下，咱们向北向西的道路，几乎已经被鬼子切断了。”
他说的都是实情，一点没有夸张的地方，溃兵们闻言喧哗声更大了。
“长官，这种事情你怎么可能晓得？莫不是骗我们耍？”
溃兵们目光炯炯盯着李景林的嘴巴，很希望从他嘴里听到肯定的答复。
因为李景林换上了士兵军装，而这一路上，也一直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溃兵们只能看出来他是这支部队的军官，并不清楚他的具体身份。
李景林扬了扬脑袋，背着手回道：“我是李景林，有没有电台，我想你们都猜得到。”
劳资名气也算不小了，这帮人肯定听过我的名头。
“不晓得，你们几个瓜娃子晓得莫？”
“你龟儿子不似说自个消息最灵通，你都不晓得劳资们哪个晓得？”
“莫瞧额，额也莫听过，难道有名滴很？”
李景林被这回复噎住，有些气急败坏地补充：“第八独立团李景林，你们没听过？”
劳资打了这么多胜仗，连向来看不起人的桂军都听过劳资的名号，你们能没听过？
“第八独立团……很出名吗？”
“劳资好像有点印象，不过肯定莫啥大成绩。”
“长官，莫要跟额们绕圈子咧，直说咋办就成嘞。”
李景林脸色有些阴沉，没想到距离他不远的友军，竟然都没听过自己的名号。
“是这样，林子外的鬼子不少，而……”
一个溃兵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嚷嚷起来。
“劳资想起来咧，溃兵团，屠夫团，你们团似不似叫这个外号？还有你们团长叫李败家，李阎王，还有李啥来着，反正外号老多咧，李败家跟李阎王这俩外号最响亮。”
溃兵们恍然大悟，似乎都听说过这些，一个个看李景林的眼神不免有些热切。
屠夫团他们都知道，溃兵团可是最早的外号，也是他们这群溃兵们最爱听的外号，天然就有一股亲切感。
而且这个团的团长，是个傻逼，养兵是战区出了名的肯糟践钱，别人花在一个班身上的钱，这个傻逼能花成一个，即便传言有夸张的成分。
李景林咬牙握了握拳头，好嘛，这群王八蛋竟然给我取了这么两个辣鸡绰号。
李英俊，李诸葛，即便是李硬汉也成呀，这都特娘起了些啥？
到了现在，他也懒得跟这帮溃兵纠结这些了，顺着话题继续说下去。
“我们武器不足，你们一百多人手里的枪还不到三十支，子弹有多少还不清楚，想靠这点人将鬼子打垮，根本不现实。”
“唯一的办法，就是利用鬼子对溃兵们的轻敌，将他们引诱到一处容易被埋伏的地方，利用我手里较为强大的火力，将这股鬼子击溃，起码不能让他们继续追击咱们。”
几个溃兵听明白了他的话，可大部分溃兵们并不明白。
李景林看到这里，索性挑明了：“我希望你们中能挑出五十人以上的敢死队，负责诱敌任务。后面三里地咱们走过的一条山沟，你们应该看到过，那里是最理想的埋伏地点。只要你们能将鬼子引到那里，剩下的就不需要你们管了。”
溃兵们轰的一声议论纷纷起来，其中很多人大声表示了反对，死活不会参加这种敢死队。
更有甚者言辞激烈地抨击李景林，表示他这是让兄弟们去送死。
李景林什么都没说，将自己的干粮掉扔到了地上。
“给钱，我怕有的人没命花，能活着回来的，我保证他能进我的团。我现在能保证的，就是每一个进敢死队的人，能舒舒服服吃顿饱饭。你们跑了一上午了，很多人从昨天到现在一粒米也没沾过，这些干粮，就当李某人帮你们补充体力，我希望每一个人都能活着回来。”
溃兵们紧紧盯着那个干粮袋，有人忍不住试图想上前抢，可被李景林后面的一双双凶狠的眼睛逼了回去。
渐渐的，全场只剩下吞咽口水的声音，偶尔夹杂着肚子“咕咕”的抗议声。
溃兵们都清楚，接近一天没吃过东西的他们，早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加上跑了这么远的山路，体力早就消耗光了。
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要是找不到落脚点，根本也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何况北逃的希望已经断绝了。
“好，俺干！”一个疑似本地人的溃兵，可能是受不了食物的诱惑，也可能是临死前想做一个饱死鬼，上前拿起干粮袋，走到了李景林的后面。
“劳资刁命一条，大不了跟鬼子拼了！劳资的干粮咧？”
李景林摆了下头，身旁一个警卫连士兵将干粮袋送给了那个溃兵。
谁知道溃兵并没有吃独食，掏出里面的两个馒头扔给他后面的两个兄弟，咧了满口的黄牙大笑：“林娃子，老张头，劳资欠你们两个龟儿子滴赌债今天算是还咧，至于还差滴，等下辈子吧！”
可惜两个溃兵丝毫没领情，将馒头塞给了他。
“日你个仙人板板，欠了劳资三块大洋，想用一个破馒头顶债，你当劳资跟你一样是个瓜皮？算劳资一个！”
“对头，老张头劳资这次挺你！”
溃兵们被悲壮的气氛感染，有血性的溃兵纷纷主动举手参加了诱敌部队，最多竟然聚集了六十多人。
第五百二十五章 诱敌
一伙鬼子趁着中午休息的时间，在树林外修整补充食水。
山区运输不方便，他们并没有多少重装备，他们大队原本配置的大队炮（九二步炮）都没携带，可也同时让他们抛弃了辎重的拖累，行军速度十分迅捷。
而且他们是第一波进入山区的，经过的几个村子，都被他们抢掠干净，至于后面的人怎么解决补给，那是上头考虑的事情，跟他们可没什么关系。
他们这支中队是临时接到命令，往北伺机寻找战场空隙，绕开正面，从敌人后方包抄，瓦解守城敌人的战斗意志。
由于接下来要穿越丛林和高山，这支穿插部队的指挥官，特意允许士兵们在此修整，同时也让他们把抢来的鸡鸭牛羊等宰杀，以便士兵们补充好体力。
几个鬼子彼此追逐着打闹，他们已经剥洗干净了那几只抓来的母鸡，放进了锅里等着开吃。
“佐藤，你个坏家伙别跑！”
“哈哈，渡边你是报复我先干了那个支那女人嘛？”
“站住，你个混蛋还有脸说，说好了这次应该轮到我先上的。”
“佐藤，我来帮你抓住渡边！”
叫渡边的鬼子哇哇乱叫，依靠着四周的战友躲避着追他的佐藤。
突然他停了下来。
“呀，你个坏家伙被我抓……”
渡边伸手制止对方的话，脸色凝重地说道：“停下，有情况！”
佐藤不信，认为是好友故意寻他开心，依旧抓着对方不松手：“你少来，你当我跟两年前一样还会被你这样骗吗？”
渡边猛一使劲脱开了对方的手，迅速往支好的枪支那边跑去，抄起一支步枪，让六支原本彼此支撑的步枪因为少了一个支点而齐齐歪倒。
他的动作让周围的几个战友纷纷醒悟过来，放下手中的东西，纷纷拿起步枪，往渡边观察的方向警戒。
佐藤原本嬉笑的表情顿时凝重起来，握着步枪小心观察着东北方向，他要警戒侧方的敌人。
军曹麻生十分相信渡边的判断，即便他们小队已经侦查过了那边地方。
他们几个都是差不多同期来到中国的，也是班里的老兵，比那几个刚来没多久的新兵，不知道要稳妥了多少。
“渡边，几点钟方向？”麻生目不转睛盯着前方，轻声问他旁边的渡边。
渡边的三角眼眯了眯，凶狠的光芒一闪而过。
“十二半方向，我刚才看到了一个支那军人的军帽，他好像在观察我们。”
佐藤早已经将子弹上膛，准星却依旧瞄着两点钟方向。
“让幸生去通知森田大尉，我们先留在这里警戒。”
麻生点点头，刚要吩咐后面的新兵幸生，后方突然传来吆喝的声音。
“哎，麻生，渡边，佐藤，我们这有刚做好的驴肉，小林这个家伙的厨艺真的很棒，你们要不要来尝……”
“砰！砰！”
“叭勾！”
佐藤在敌人露头的瞬间，就迅速瞄准了露头的敌人，轻轻扣动了扳机。
他立马拉动枪栓，将弹壳退出，重新将子弹上膛，对着两点钟方向突然冒头的十几个敌人继续射击。
枪声瞬间杂乱起来。
听到枪声的战友纷纷抄枪前来支援，交火没多久，敌人的枪声渐渐稀疏，他面前的敌人已经没有几个露头。
他下示意就看向他左边的麻生，等待着他的命令。
对面是一伙散兵游勇，从枪声上判断，也就是一个小队的规模，可能人数上要多于此，不过没了枪的敌人，跟羊羔没什么区别。
他们的侧后方已经有机枪声响起，是时候追击了。
麻生回头看了眼已经赶来的大部队，知道此时不追击，功劳就要没了。
于是他当机立断命令道：“追击！”
……
“林娃子，跟紧劳资！”
被老兵催着往东北方向奔跑的林娃子回头看着杂乱的战场，他手上只有一颗手榴弹。
开战不到三分钟，六十多人的炮灰们就死了十多个，鬼子已经开始冲锋了，剩下跑不动的几个伤员，肯定也没了活下去的希望。
“老张头咧？咋个莫瞧见他？”
“莫管咧，逃命要紧！”
突然林娃子看到了趔趔趄趄的一个熟悉身影，那不是老张头是谁？
“老张头！那是老张头！”
林娃子大声嚷嚷着，就要回去救援自己的老大哥。
老兵回头看了眼离他们一百多米远的那道身影，以及后面若隐若现的鬼子追兵们，咬咬牙拽上林娃子的胳膊，继续开始逃亡的征途。
“你认错咧，那不是老张头，他烧成灰劳资都认得出来！快跑，鬼子要追上来了！”
林娃子一步三回头。
不是老张头？难道我真的眼花了？
后头一瘸一拐的四川兵，的确是老张头，林娃子没有看错。
只是他右边小腿被打了一枪，子弹卡在骨头里，只能拼命地尽力逃跑。
追击的鬼子像疯狗一样追上人就杀，原地几个来不及跑的伤员，被穷凶极恶的鬼子乱刀刺死。
而鬼子们似乎颇为享受追击的快感，一个个兴奋地跟狼一样，追着他们屁股后头，一点点蚕食跑得最慢的几个。
好在补充了食物的他们，体力好了许多，尤其是大部分干粮袋里，有一些私藏的肉干，即便干硬，细细咀嚼着也能体会到肉的滋味。
他的怀里就还有一块半肉干，那是他舍不得完全吃完的剩余。
“叭勾！”
一颗子弹从左侧飞过，击中一个他前方十多米的一个背枪士兵，那个士兵他不认识，也没立马死去。
“救俺……”
要是平常，他肯定会不管不问，不知为何，他回头看了下后头追击的鬼子。
距离他已经不到百米了，他的腿伤让他无法跑过那群该死的鬼子。
“叭勾！叭勾！”
又是两颗子弹从他旁边和头顶飞过，这一次没有人中枪。
毕竟大伙儿都是逃跑的行家，没人会跑直线。
越过那名背后中枪的兄弟后，他不知为何突然停了下来。
可能是因为知道自己已经跑不动了，而目的地还有最少三里地。
龟儿子滴，跟鬼子拼咧！
他回头捡起那个兄弟的步枪，瞥了眼口吐血沫的对方一眼，拉动枪栓，瞄着当头气势汹汹追击的那个鬼子，龇牙朝对方开了一枪。
“砰！”
追击的鬼子没停，动作却是缓了缓，老张头咬牙骂了一句，再次拉动枪栓，朝着那个鬼子继续瞄准开枪。
“砰！”
“日他个仙人板板！什么破枪！校枪都莫校过！”
两枪之后，老张头了解了这支破汉阳造的大致弹道，几颗子弹从他身边飞过，得益于鬼子主要是追击姿态，甚至很多鬼子根本就是挺着刺刀丝毫没有开枪的意思，他并没中弹。
“咔！”
弹壳弹飞，老张头下意识瞄了眼弹仓，却发现已经没了子弹。
原先咬牙切齿的凶狠表情顿时一变，脸色瞬间灰白。
第五百二十六章 鬼子没上套
林娃子冥冥中似乎听到了老张头不甘的怒吼声，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幻听，也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
他跟着班长奋力往前方的那处埋伏地点逃窜，旁边的兄弟有人突然倒地，那是被鬼子的流弹打中，有的跑得没了力气，被身后的鬼子追上轻松杀死。
慌不择路的诱敌部队，像是一群惊惶的兔子，只顾得狼狈逃窜。
原先仓促被激起的血性，在刚才的一战中，几乎被耗了个精光。
只有直面过鬼子的枪法，才会深刻感受到那群小矮子的枪法，真的不是吹的。
像他们这群当了一两年兵，开枪还不到十几次的人，在果军内并不罕见。
甚至有的人当了三年兵，开枪的次数一巴掌都数的过来。
大部分时候，不是在跑，就是在战壕里准备跑。
失败已经成为习惯，对鬼子实力的夸大，早已经深深印入了他们的脑海里。
就像刚才的战斗，他们六十多人，虽然仅有三十多支步枪，可毕竟有偷袭的因素在内，可战绩依旧令人十分沮丧。
林娃子亲眼看到的，只有两个鬼子中了弹，其中一个还没有打中要害，死没死还不清楚。
实际战果跟他猜想的差不多，鬼子一死两伤，还是遭受突袭的情况。
被打掉信心的他们，再次踏上了逃亡的道路，不过这次很多人稍微有了点希望，因为前方不远处，有一伙看起来很厉害的家伙，正在那埋伏着鬼子。
起码人家有不少的机枪，这一点是他们亲眼看到的。
……
李景林眺望着不远处零零散散的溃兵，内心有些不忍。
可现实就是如此残酷，想获得较大的战果，必须要有人牺牲。
慈不掌兵，可能说的就是如此。
六十多人的诱敌部队，视线中能看到的不到三十个。
并不是说只活下来这点，有的人慌乱中跑错了地方，有的人被截击的鬼子逼着逃到了林子里，好在诱敌的大部队还记得位置，因此鬼子的追击部队，主要还是向着这处山沟追击。
时间并不充裕，埋伏阵地没有挖掘工事，好在警卫连的轻机枪充足，加上特战队那个组的捷克式，轻机枪的数量达到了五挺。
只要鬼子进入埋伏圈，那迎接鬼子的将是大量的自动火力，以及警卫连十分精准的射击。
近了！
更近了！
溃兵们已经到达了埋伏地点，而后头的鬼子，也同样靠近了埋伏圈。
还有一百米就可以开枪了。
李景林默默估算着距离，随时准备下达开枪的命令。
七十米了！
突然，鬼子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
鬼子怎么停下了？
难道是自己的部下暴露了？
不可能！
警卫连的水平，他是十分清楚的，就连他脸上都抹上了草木灰，就是为了防止暴露，自己的手下绝对比他还要专业。
莫非是鬼子看到地形不利，担心有埋伏？
可都已经追成这样了，杀红了眼的鬼子怎么可能还如此冷静？
要不要现在开枪？
大部分鬼子，都还在射程之内，原定的埋伏圈，只是为了能尽可能最大化的消灭这股鬼子。
就在他内心犹豫不定的时候，鬼子竟然开始缓缓后撤。
李景林知道必须要当机立断了！
……
“麻生，你带着你的分队从左侧的土坡绕过去，尽力将这股支那残兵截住。”
“不对劲！”渡边猛地抬手制止了所在部队的追击。
周围的士兵看到他的手势，齐齐蹲了下来。
“怎么回事？”刚下达完命令的森田看到追击部队突然停下，皱眉询问前方的情况。
麻生同样喘着粗气疑惑看向渡边。
他们已经追了这么远，途中杀死了五六个支那士兵，眼看即将大功告成，谁想到渡边竟然制止了他们。
佐藤插言道：“我感觉支那人似乎是故意将我们引到这里。”
麻生不傻，他下意识就望向两旁的土坡。
山坡上什么都没有，只有绿油油的杂草，一点看不出来支那人埋伏的迹象。
他稍微直腰看了下继续逃窜的支那溃兵，眼睛瞪大，果然发现了破绽。
有几个溃兵逃窜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这是精神松弛下来的征兆。
有埋伏！
“森田大尉，敌人有埋伏！”
森田将军刀插进土里，擦了擦额头的热汗，十几分钟前，他刚用这把军刀砍掉了一个试图反击的支那人的脑袋。
埋伏？
他不由得紧了紧军刀的握把，在衡量要不要按照原计划行事。
即便敌人真的有埋伏，凭着他手里的近两个小队的兵力，完全可以攻上可能埋伏的两处山坡，将敌人的埋伏扼杀在摇篮里。
“缓慢后退，脱离此地。”
森田还是选择了后撤，因为他觉得没必要在这里与敌人浪费时间，他的任务是绕道县城后方，击垮守城部队的作战意志。
“砰！”
一声突兀的枪声响起，紧接着两侧山坡猛地冒出一连串的枪声，其中五挺轻机枪的声音特别刺耳。
突如其来的这么多挺机枪，的确吓了森田一跳。
这种规模的火力，应该是支那人的一个营，或者是两个营。
还好，敌人的包围圈应该在他们的前方，有两挺机枪距离他们较远，超过了三百米。
森田十分恼怒，尽管士兵们已经有了防范，可依旧有十多人被子弹命中，伤亡数量剧增。
他趴在地上观察着两侧的敌人，突然发现敌人的人数似乎不多？
从枪声中判断，敌人的步枪还不到一百支，难道是敌人的警卫部队？
他眼睛猛地一亮。
原先后撤汇合后续部队的想法瞬间抛掉，他打算冒险将这股敌人吃掉。
他十分清楚支那军队有这种火力的，肯定是他们的精锐部队，而且八成是警卫部队。
只有警卫部队，才会配置如此大量的自动火力。
对面很可能有一条大鱼！
起码是个团长，甚至是个师长军长都有可能！
“麻生，配给你一具掷弹筒，你带着你的分队向右侧高地牵制敌人。其余的人，等掷弹筒敲掉敌人左侧的机枪阵地之后，随我向左侧高地进攻！”
第五百二十七章 围歼战变遭遇战
“轰！”
一颗榴弹在西坡上的轻机枪阵地前方爆炸，爆炸的烟尘阻碍了射界，正在点射的主射手当机立断提枪就溜。
“还窝在这等死啊！赶紧跟劳资走！”
正在往弹匣里压子弹的两个溃兵被爆炸声吓得一哆嗦，听到他的话之后急忙跟上。
两人当初没有胆量站出来诱敌，又情知在这荒山野岭很难活下去，因此只能在鄙视的目光中，干这种搬弹药压子弹的活计。
即便是向他们这种搬弹药压子弹的溃兵，也没有多少。
仅有不到三十人。
剩下的四十多人已经跑进了林子里，去寻找那虚无缥缈能活下去的希望。
即便是在两人看来，不到一百人的队伍，想全歼一支近两百人的鬼子，这无异于痴人说梦。
他们不是没打过伏击战，而且打得比这种规模要大得多。
就说去年年中的时候，他们数万人围住了一整个支队的鬼子，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还是让那支鬼子部队突围成功。
那帮小鬼子的战斗力实在太吓人，几十个人就敢原地死守狙击数百人的进攻。
即便是被包围，想歼灭这几十个鬼子，也要付出巨大的伤亡。
也就是屠夫团的名声在那，而且这帮人的武器装备都十分唬人，这才让两人试着留下来帮忙压子弹。
在两人看来，即使打不过鬼子，起码能带着他俩跑路。
应该不会像他们一样，轻易就被鬼子击溃，慌不择路只能逃跑。
结果跟他们预料的的确不一样。
虽然埋伏暴露，围歼战变成了遭遇战，两人当时都想脚底抹油。
可原本凶恶的鬼子，在这帮人面前并没有讨得了什么好。
就说刚才，这个身板壮实的机枪手，在最开始的连射中，就命中了最少四五个鬼子。
可能一部分突袭的缘故，可随后的点射中，不仅压制得鬼子前进艰难，还打死了好几个鬼子。
直到那声爆炸声响起，两人才回过味来——鬼子的手炮发现他们了！
鬼子的掷弹筒打得实在太准了，刚才这发榴弹，在他们前面不到十米处爆炸，最多再来两发，就能敲掉这处机枪阵地。
两人急忙跟着那个大块头赶往下一处机枪阵地。
“弹匣！”
一个溃兵急忙将还没装满的弹匣递给大块头，同时报数：“十六发。”
大块头将空弹匣扔给他，转头对左侧吼道：“天宝，十点钟方向，赶紧敲掉鬼子的掷弹筒！”
战场中枪声爆炸声此起彼伏，不大声喊话，别人根本听不到。
一个长脸士兵应了声，却没有立即探头开枪，因为他这一片刚成为鬼子机枪关顾的目标。
“咣！咣！”
放在左边两米处的钢盔被子弹打得飞了起来，长脸士兵看着落下来的钢盔咧了咧嘴，爬过去将钢盔捡起来，吹了吹上面的灰尘，摸了摸新增的两个弹孔，重新将打出两个孔的钢盔扣在自己脑袋上。
应该差不多了……
“轰！”
一颗榴弹则在了原先机枪阵地的侧前方三米爆炸。
长脸士兵捂着钢盔抖落掉头上的泥土，狠狠“呸”了几下。
紧接着他蹲起探头，中途已经将子弹上膛，直接指向十点钟的方向。
找到你了！
你个狗日的，原来趴在尸体后面呢，怪不得刚才没发现你。
他屏住呼吸，轻闭左眼，轻轻推了点标尺，等准星对准那道身影，就轻轻扣动了扳机。
“砰！”
这声枪响在周围的枪声中并不起眼，鬼子也暂时没有再向他这里倾泻子弹。
“咔嚓！”
弹壳弹飞，长脸士兵重新上膛。
二百米的距离上，即便是胸靶，他也只能命中个四成左右，毕竟他没有瞄准镜。
当初没有参加特战队，也跟他不习惯用瞄准镜有一定的关系。
继续保持蹲姿，左手手肘依旧牢牢撑在膝盖上，手掌握住枪身，深吸口气之后按照原来的步骤，继续瞄准那道身影。
“砰！”
子弹射出去的瞬间，他看到那个鬼子正在东张西望。
紧接着子弹穿过了那个鬼子的肚子，长脸士兵二话不说就重新缩了回去，并特意往原先的机枪阵地位置爬了几米。
等了五秒钟，他重新探头，再看那个鬼子掷弹兵，就发现对方只能在原地蠕动。
下一个目标！
……
战斗已经持续了十多分钟，鬼子原先分兵引开机枪火力的策略失败，因为警卫连在二百米左右的距离上跟鬼子对射，占据了极大的优势。
制高点的重要作用，在这场小规模的战斗中展露无疑。
并且特战队同样也有一具掷弹筒，同时还有一支带着光学瞄准镜的毛瑟步枪。
数量虽然稀少，可在跟鬼子掷弹筒的对抗中，勉强撑住了。
尤其是两个特战队员组成的狙击小组，给了鬼子极大的心理压力。
光是他敲掉的掷弹筒就有三具，还有个鬼子军官被击毙。
这让占据着地利优势的警卫连，压制得鬼子根本无法顺畅进攻。
李景林已经压下了第三个弹夹，开了十二枪。
战果还算勉强能看，好歹蒙中了两个，其中一个被他击伤之后，又恰好倒霉碰到了机枪的点射，因为伤势无法机动，被机枪点名。
这一刻，他深深为自己坚持的实弹训练赶到庆幸。
在这场对射中，他的兵不仅没有处于下风，反而将鬼子的两次进攻轻易瓦解。
现在他手中的机枪，还有四挺，原以为其中一挺已经被炸坏，没想到三分钟之后重新响了起来。
四挺机枪组成的火力，即便面临着鬼子掷弹筒的威胁，依旧在强势压制着鬼子。
这场战斗虽然意外频发，鬼子因为种种原因没有踏入埋伏圈，让原本精心准备的围歼战破产。
可撤退的鬼子重新展开对他们的进攻之后，凭借制高点的优势，他们依旧给了鬼子极大的杀伤。
光是眼睛看到的，还活着的鬼子也就是七八十个。
这还是落在后面追击的鬼子，又陆续增援来了三十多人。
警卫连的伤亡不是特别大，还不到二十人，这样下去，下面的鬼子用不了多久就要撤退了。
不能让这股鬼子轻易跑掉，得想个办法让鬼子认为自己已经到了穷途末路。
怎么办呢？
第二百五十八章 假意撤退
渡边看着死去的麻生眼睛通红，小队里他唯一当成朋友的，仅有麻生与佐藤两人。
现在麻生就倒在他前面不远处，一颗子弹从上面经过他的脖子，不知道钻进了身体里的哪个地方。
麻生只是观察下进攻路线，就被一颗子弹带走了生命。
当场就死了，根本没给他和佐藤救援的机会。
与他一同死去的，还有他旁边的另外两个士兵。
目前他的分队，仅有七个人，包括那两名操作掷弹筒的士兵，他现在成了这个分队的指挥官。
支那人什么时候有这么厉害的枪法了？
这是最令他疑惑的地方。
森田大尉那里尝试进攻了两次，都被敌人利用地形优势打了回来。
其中第二次经过后续部队补充的进攻，是距离敌人最近的一次。
绕行的一部距离敌人的东边阵地，仅有不足百米，可最后还是丢下了三十多具尸体。
敌人的枪法精准得有些吓人，渡边估测，即便是在平地作战，双方的射击水平也不会差多少。
他这一边负责的是牵制敌人左侧制高点的火力，可实际上效果很差劲，敌人只是派了一挺机枪和几名士兵，就将他们压制得无法进攻。
不能再这样打下去了，他都能看出来第二次进攻之后，己方已经没了继续进攻的能力。
仰攻制高点，实在是对进攻方太不利了。
“后撤五十米，原地隐蔽。佐藤，你留下指挥，我去大尉那请求支援。”
尽管他内心十分想报仇，可理智上让他必须向大尉提议撤退，士气已经低落得没人想继续进攻了。
森田作为一名合格的军官，智商不比渡边差多少。
他同样明白进攻已经彻底失败，只是情感上还没有彻底接受而已。
山顶上有支那人的高级军官，此时的他已经万分确定。
因为只有高级军官，才会让支那人如此拼命反抗，部下才会有如此精良的装备和优秀的军事素养。
他很不甘心。
要是能活捉敌人的一名高级军官，那获得的战功足以让他升职为大队长。
“大尉！”
森田看了眼匆匆赶来的渡边，脸色有些难看。
他认识对方，也知道对方此来的目的。
只是他没想到，连平日里作战凶猛的渡边都想撤退了。
“渡边，你也认为我们已经没有获胜的希望了吗？”
渡边顿首道：“卑职不敢！”
顿了下后，他继续说道：“大尉，熊谷少尉还留在原地，卑职担心他那里的安全，目前他手里只有中队部以及第三小队等三十多人，处境十分危险。”
森田紧了紧军刀，熊谷那有中队的所有辎重，是他们继续作战的保障。
而且他手里目前仅有一个半小队的兵力了，已经到了十分危险的境地。
这些他都明白。
唉！
“收拢部队……”
“大尉，敌人似乎在准备逃跑！”一名观察敌人的曹长指着远处有序开始后撤的敌人兴奋大喊。
森田眼睛一亮，急忙举起望远镜观察。
视线中，敌人的确在一点点撤退，而且颇为隐蔽，又颇有章法。
诡计？
不像！
因为他发现敌人的机枪依旧在偶尔点射，明显在有意扰乱视听。
莫非是敌人的弹药快要耗尽了？
有这个可能。
敌人的子弹消耗很多，仅凭他们消耗了快半包的子弹就能算出来。
每个士兵的携弹量是120发，但是有60发是没有命令不准拆开的，除非到了危急时刻。
他们目前平均每人已经消耗了近40发子弹，这种消耗量，对支那人来说，已经十分夸张了。
何况这股敌人并不知道他背后的具体情况，很可能担心己方援军赶到，将他们一网打尽。
再想想敌人中有高级军官，而支那人的高级军官是出了名的怕死……
不过还是要小心点，他要观察下敌人右侧阵地的士兵，是否会真的撤退。
“渡边，我给你十个人，你立即带人返回试探敌人的左侧阵地，要是敌人抵抗激烈，一定要想办法缠住敌人，要是抵抗微弱，原地待命。”
至于他所率领的主力，则打算趁着敌人右侧阵地撤离得差不多之后，就一股脑冲上去。
只要占领了右侧阵地，让敌人的机枪无法交叉射击，那接下来胜利一定就会属于自己。
……
李景林为了让鬼子相信他在准备撤离，让跑回来的溃兵们，扮作警卫连向右翼阵地有序撤退。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只有这样，才可能让鬼子暂时打消撤退的心思。
甚至还能利用这点，给鬼子极大的杀伤。
由于有的溃兵军装颜色差别较大，一些人还特意换上了警卫连的军装。
演戏就要演得像一点，服化道起码得看得过去。
“记住，待会儿你们从北边往西绕，尽量隐藏身形，换过衣服的，在外侧偶尔露一下身形，但是别太明显。”
一群死里逃生的溃兵们使劲点头，他们大部分都是诱饵部队幸存下来的，已经被李景林承诺会收编进独立团。
李景林扫了眼已经做好准备的溃兵，想了想让身边的十几个士兵摘下钢盔，给外侧的溃兵戴上。
这样一来，外表上就应该差不多了。
“兄弟们，能不能歼灭这股鬼子，就看你们的了。行动！”
溃兵们纷纷弓腰开始顺序往西绕行，等绕过这处土坡之后，外侧的十几个戴着钢盔的溃兵，猫腰小心警戒着南边的鬼子，其中一个还抱着那挺已经炸坏的机枪。
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这伙溃兵，没有警卫连的气势，从他们脸上看不出漠视生死的淡然。
不过这些鬼子肯定看不到。
毕竟从距离上，绕行的溃兵们跟鬼子隔着四五百米，鬼子又没有那种架式高倍望远镜，一般的便携式望远镜在这个距离上，是看不到人脸上表情的。
果然，当溃兵们若隐若现出现的时候，西侧阵地前的鬼子突然发起了试探性进攻。
而得到他嘱咐的二排长，对鬼子的试探进攻猛烈还击，一副打退敌人之后，就趁机撤退的架势。
第五百二十九章 诈尸和冲锋
特战队的突击队员装备的主要武器是花机关，可是这种射速极快的冲锋枪，射程很短，在步枪为主的对射中，毫无用武之地。
副武器盒子炮，与花机关差不多。
东侧阵地坡度平缓，是鬼子的进攻重点，警卫连的伤亡也主要集中在这里，几名突击队员大部分时候都是捡起阵亡兄弟的步枪参加战斗。
即便是鬼子的第二次进攻，勉强够得上射程，也因为花机关的弹道太不稳定而放弃。
因此几名突击队员颇为憋屈，颇有一种有力无处使的沮丧。
好在团座这次打算诱敌深入，奸敌的重任交到了他们和机枪手的手中。
为了吸引鬼子靠近，所有的人都要扮成尸体，连团座都主动往自己脸上衣服上抹了不少鲜血，趴在了尸体中间。
二小连长要趴在他老人家身上，惨遭拒绝，因为害怕被鬼子看出破绽。
几名突击队员深知责任重大，内心暗道。
绝对不能搞砸了，即便是鬼子刺刀捅在自个身上，也绝对不能哼一声！
……
鬼子虽然凶残没有人性，可智商还是在正常水平的。
至于战术上的古板，那是历史遗留问题。
森田在发现敌人的左侧阵地在猛烈还击之后，就确信敌人的确是要撤退。
毕竟想安全撤退，就必须要跟他们拉开距离。
敌人的指挥官明显不是个傻子，很明白把背后留给敌人会造成什么后果。
当然，要是敌人的抵抗微弱，那就有可能是在故意诱敌深入，或者隐藏着什么阴谋。
森田认为自己窥破了敌人指挥官的意图，大胆且果断地命令手下第三次抢占右侧制高点。
鬼子的散兵线照旧拉得很长，而且层次明显。
作为尖兵的两个鬼子，动作敏捷，时不时突然趴下利用尸体隐蔽自身。
在距离坡顶三十米的时候，一个鬼子尖兵掏出手雷，往可能藏有敌人的山坡上扔。
爆炸声之后，坡上依旧毫无动静。
两个鬼子尖兵彼此对视一眼，翻身抽出腰侧的刺刀，将刺刀固定好，突然起身弓着身子往山坡上奔跑，水壶碰撞的咣当声夹杂在西侧混乱的枪声中微不可闻。
短短三十米的距离，几秒钟就到了，当他们扑倒在坡顶之后，第一时间就是观察另一边的情况。
坡上除了一地的尸体，其他毫无发现。
另一个鬼子尖兵起身朝后面使劲招了招手，森田脸色大喜，催促着士兵快速抢占山坡。
五十多个鬼子纷纷起身，队形略显集中地往山坡奔驰。
前方尖兵已经确认前方安全，因此鬼子们精神明显松弛了许多。
山坡上的两个鬼子尖兵没怎么检查满地的尸体，敌人撤离得很充分，没死的肯定已经带走了。
在他俩看来，为了进攻这里，己方伤亡了一个小队的士兵，即便敌人占据地利优势，有这么多人的伤亡也是正常的。
一个鬼子尖兵瞧了眼不远处歪倒的那挺机枪，皱了皱眉头。
难道是被炸坏的机枪？
“次郎，跟我去检查下那挺机枪。”
另一个鬼子尖兵正准备有没有值钱的战利品，闻言看了眼那挺机枪，不以为意道：“肯定坏掉了，别去费事了。”
说完他不理对方，翻开‘尸体’的口袋，竟然有三块大洋和几块法币，他脸色一喜，急忙揣进自己的兜里。
看来敌人撤退得并不充分，连钱都没认真翻找完。
继续摸尸！
咦？
好像还有心跳？
他脸色一变，就要去拿一旁的步枪。
“有……”
忽然背后一柄刺刀穿透了他的胸口，他忍不住惨叫一声，紧接着他面前的‘尸体’猛地窜了起来，一刀割断了他的喉咙。
检查机枪的鬼子尖兵走到半路听到同伴的声音刚要转头，四周忽然窜起三具‘尸体’。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枪托砸到了脸上，紧接着他只感觉肚子一阵钻心的疼痛，手指死命扣动了扳机。
“叭！”
“开枪！”
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这个鬼子尖兵在临死前，看到趴在地上的大部分‘尸体’突然活了过来，其中他最怀疑的那挺机枪被一具‘尸体’操纵着开起火来。
已经快要冲上坡顶的鬼子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坡上突然飞来一片手榴弹。
在手榴弹炸响前，两挺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机枪向他们猛烈开火，还有三支花机关向他们倾泻子弹，至于射速较慢的步枪，则对着他们精准射击。
枪声爆炸声此起彼伏，散兵线不是太散的鬼子们被打得晕头转向，一时间哪有功夫反击。
……
二排长一直关注着东边山顶的动向。
按照团座的计划，只要他那边战斗打响之后，他要带着二排向山下的鬼子正式发起冲锋。
二排因为地形原因，不属于鬼子的重点进攻方向，这让二排的伤亡很小，兵力最充足。
他们要以最快的速度击溃当面之敌，然后立即转而向东，直插鬼子大部队的后背。
因为东边制高点伤亡较大，面对鬼子兵力不足。
最关键的是，团座还在那里。
等待了良久，东边阵地那里终于传来了枪声。
听到枪声之后，他立马起身扯起嗓子大吼：“兄弟们，跟劳资冲啊！”
说完他第一个窜出阵地，挺着刺刀往山下的鬼子发起了冲锋。
有他带头，警卫连二排的战士纷纷跃出战壕，跟着他们的排长沉默着紧跟而上。
被这种肃杀情绪感染的林娃子，莫名想起了很多。
死在逃跑路上的那些认识的，不认识的，或者是稍微熟悉却不知道名字的面孔浮现在他们眼前。
老张头劳资要给你报仇了！
绝不会让你死得不值！
“你做啥子？”旁边的老班长一把拽住他问话。
林娃子决定要自己做回主：“杀鬼子！”
说完他抢过老班长手里的枪，沉默着跟着冲下山坡。
老班长张了张嘴巴想喊住他，可看着一个个跟着窜出去的溃兵们，这些他眼中曾经跟他一样的烂人，默默捡起一块石头。
“你个瓜皮等等劳资！”
第五百三十章 落幕
“呼哧，呼哧！”
一个小时前，被鬼子追得哭爹喊娘的溃兵们，现在调换了位置，变成了他们追鬼子追得直喘粗气。
还是原来的道路，只是一路上偶尔倒伏的兄弟刺痛着他们的神经，让原先已经没了多少力气的他们，咬着鬼子的屁股毫不松口。
曾经在他们眼中凶残无比的鬼子，在逃跑的时候，一样狼狈不堪。
“砰！”
林娃子向后背露给他的鬼子开了一枪，没有命中也不在意，起码能延缓鬼子的逃跑速度，给别的兄弟制造追上的机会。
而且一旦命中，即使不致命，也能让鬼子来不及包扎伤口，要么跑得流血过多而死，要么原地留下拼命。
为什么他这么了解，因为一个小时前，他们就是这么过来的。
“砰！”
一个鬼子屁股中弹，恰好扑倒了在他前面的战友，两人滚成一团，受伤的鬼子下意识抓住战友的袖子，乞求对方带他一起逃走。
只是这个时候，人家哪管得了他。
没受伤的鬼子一脚踹开他，袖子被撕裂都不顾，爬起来就继续逃跑。
林娃子喘着粗气赶过去，将准星对准受伤的鬼子，在扣动扳机的瞬间，他大脑犹豫了。
那是一个年龄还没他大的孩子，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要知道林娃子虚岁不过才十八岁，在原部队已经算是很小的了。
“砰！”
可能是手指不停使唤，也可能是他反射弧过长，林娃子扣动扳机的手指似乎没有听从大脑的使唤，依旧扣动了扳机。
一颗子弹钻进了那个年轻鬼子的胸口，对方刚才还说着他听不懂的话，可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艹，明明是劳资的功劳，被你个狗日的给抢了！”
旁边一个溃兵从他身边经过，继续往前追击鬼子。
林娃子愣神了一秒就平复下来，鬼子始终是鬼子，从来没有无辜的。
他提着枪跟着那个溃兵继续追击，跑了没多远，眼睛的余光看到一具无头的尸体。
这一路上他已经看多了这种情况，应该早就免疫，可不知为何，回想着那身有些熟悉的军装，他追击的脚步渐渐停了下来。
他想回头，可又心中胆怯。
身旁有兄弟一个个从他身边跑过，林娃子一直在原地动也不动。
深深吸了口气，他终于鼓起勇气回头去看那尸体，当看到尸体肩膀那标志性的补丁之后，他终于确认了，那是老张头的尸体。
无头的尸体。
林娃子四处寻觅，终于到不远处看到了那个头颅，那张罩着他近一年当兵生涯的老大哥。
那是一张充满着痛苦不甘还夹杂着解脱的脑袋，嘴里被塞着一块东西，等林娃子捧起的时候，才看到那是老张头的下体。
刚才内心里对那个年轻鬼子的恻隐瞬间消散，熊熊怒火燃烧着他的胸膛，此时的他恨不得将这种方式原封不动还给那个鬼子。
“啊！小鬼子，劳资日你们个仙人！”
他流着泪将那具尸体拼凑完整，看着拼凑好的尸体，他一时间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
对，得帮老张头寻个好点的墓地。
他记得老张头曾经说过，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有块自己的地。
四周荒无人烟，是一块无主之地。
葬在这里，应该能满足老张头的愿望。
嗯，就葬在林子边上吧，那里有树有草，还有到处乱窜的野味，老东西应该不会太寂寞。
……
李景林看着漫山遍野的尸体，虚脱地坐在地上，任由二小帮他包扎伤口。
即便是成功让鬼子钻了套，起到了突然袭击的目的，在开始的战斗中占了极大的便宜，可随后的混战里，一排依旧遭受了极大的损失。
要不是特战队的那三支花机关在近距离作战中，发挥了极大的火力优势，他们这边很可能战果会反过来，结局是被鬼子歼灭。
不得不说，鬼子在骤然遇袭的情况下，反扑依旧十分疯狂。
当时双方相距不过五十米，近的甚至才二十多米，一排投掷的手榴弹让鬼子最初陷入了混乱，机枪和冲锋枪趁机占了不少便宜，可鬼子不到半分钟，就重整旗鼓对着山坡上的他们发起了反冲锋。
白刃战在瞬间打响，也就是开始的时候，他们占了些便宜，击毙击伤了不少鬼子，这才让双方的兵力差不太大，没有处于较大的劣势中。
三支花机关在这场白刃战中发挥了极大的作用，虽有两个兄弟被误伤，可最终还是压制住了鬼子的反扑。
也就是西侧山坡下的鬼子，不做纠缠就当即立断选择撤退，让那边的增援部队及时赶了过来，这伙鬼子在发现腹背受敌的情况下，这才突然崩溃。
追击的任务，完全交给了二排，一排能站着的还不到十人。
也就是说，警卫连现在彻底可以被叫做警卫排了。
“嘶——”李景林忍不住抽搐了下。
二小有些不忍：“老大，伤口太深了，得回医院。”
李景林使劲扭脖看了下胳膊上的伤口，伤口很深，被划开了一道七八厘米长的大口子，甚至能看到翻开的皮肉。
“有针没？最好再弄点酒，先给我缝合上。”
“老大……”
李景林努力扯动嘴角笑了笑：“起码我还没死不是？你要哭丧起码也要等我下葬了再哭。”
二小咬咬牙，他其实明白这次南下的目的，这时候绝对不能撤回去，要是引不开鬼子往北边的注意力，那后勤那帮人就会有大危险。
在将物资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前，他们只能在这里闹得声势大一些，把一部分鬼子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可这些自己做就好，不应该让老大也参与进来，即便自己脑子不灵光，大不了用命拼就是。
“老大，你带着伤员回猴子那，你现在这样，已经没办法继续指挥了，这里交给我就好。”
李景林活动下胳膊，摇了摇头：“这事情你干不了。好了，这个问题不讨论了，去催下那几个溃兵，让他们别偷懒，赶紧打扫战场，咱们不会在这里待太久。”
二小知道拗不过他，只好派人去找针线和酒，自己则去驱赶那帮溃兵们抓紧时间干活。
第五百三十一章 整编加强连
小王乡西山。
新组建的加强连在吃过较为丰盛的午饭后，集合之后准备往东南方向行军。
认识了还不到半天的六连和三营士兵，纷纷发现彼此不管在哪一方面都格格不入。
最明显的就是装具，六连的士兵几乎每个人装具齐全，不说水壶饭盒这些，就说六连最不起眼的粮食袋，所有人都是一样的颜色和大小。
底部是油纸包裹的炒面粉，中间是用盐水煮过的黄豆以及肉干咸菜等，上头是容易坏掉的馒头大饼等。
除了炒面粉，其余的食物可以供应战士们三天，也就是三天的标准军粮。
只有在极端情况下，例如被围困，或者是后勤军粮供应不上，炒面粉才会被允许食用。
炒面粉易消化，易就食，热量高，用热水一泡，就可以顶饱半天。
唯一的问题就是营养不足，只能单纯提高热量。
被突然要求服从一个不认识的人，三营的人自然不乐意。
尤其是一些自认为本事高的人。
六连平均一个人，要带三到五名三营士兵，相当于半个班长，虽然官职不高，可也算有点权力。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被仓促组成一个班的三营士兵，仗着彼此熟悉，自然要想办法将权力收回自己手上。
加上王天存治军虽严，但是怀柔不足，下面的士兵完全是因为他是长官，才不得不听令，真心实意的拥护并没有多少。
好在六连的战士们本来就没打算在新的队伍里常驻，大部分老兵对这些表面上咋咋呼呼的人，几乎都是不闻不问。
最多就是在战斗的时候提点几句，命是自己的，他们不会越俎代庖去决定别人的生死。
而且有些时候，只有真正的鲜血和死亡，才能引起一个人的正视。
只不过有多少人会幸存学习到，那就不关他们什么事了。
毕竟才认识不到半天，交情不可能那么深。
“俺这人说话只说一遍，不过兄弟们是一个团的，俺破个例，可以说两遍。可俗话说得好，事不过三，俺绝不可能说第三遍，各位也都是‘好汉’，两遍都听不懂，估计心里都有自己的主意，俺也懒得做那膈应人的事情，就这么定了。”
说话的是一脸笑眯眯的赵六，他是新成立的三排排长，说话的对象自然不是六连的兄弟，而是对那些刚进来的三营士兵们说的。
他本来是不想干这个排长的，可没办法，管理如此多的‘新兵’，别人很可能压不住这伙人。
其实赵六根本就没担心过这些，他认为周大毛完全是杞人忧天，就算是连里的那几个新兵，也真刀真枪跟鬼子干过几仗了，能活下来的哪个不是有脑子的？
至于新加入进来的这帮他们眼中的新兵，再折腾能翻出几朵浪花来？
这又不是混江湖，赢了也一般不会要你的命。
真到了战场上，谁能让自己活下去，那就是亲爹，爷爷，叫祖宗都可以。
至于想用各种阴招把连里的兄弟拉走，不说打了这么久的仗，彼此敢将后背托付的信任，就说团座他老人家的恩情，凡是不瞎的人，谁会去投摸不清楚底细的王营长？
官职也高下立判呀！
底下的新兵们听到他的话有些懵懂，只是稀稀拉拉地应是。
他们天然就认为自己低人一等，大部分当兵都是为了混口饭吃，真正跟鬼子有血海深仇的并不多。
三个班长中，只有一个是原先六连的人，剩下的两人是混编进来的班长。
这种情况，自然是彼此暂时妥协的结果，王天存不傻，不可能让六连单独组成一个小王国。
两个班长表面上不漏声色，高声应是，实则内心里根本就没怎么看得起一脸痞相的赵六。
在两人看来，就是归他们管的那几个六连老兵去当排长，都比站在台上的这个家伙强。
两人眼神交流一下，就定下了找机会篡权的准备。
赵六远远眺望了眼已经出了营地的周大毛等人，又瞥了眼一旁折腾几头骡子的友军，龇了龇牙。
“顾班长，你人头熟，去催一下人家，啥时候才能开拔。”
他没有在脸上露出丝毫不屑的表情，可在顾班长眼里，那是最明显不过的讽刺。
他们三排的任务是后卫，需要护卫重火力排以及炮排。
虽然他们后面还有一个连，可那个连的战斗力，连营座都没信心，完全是当做了后勤。
“娘的，那帮大爷墨迹啥呢，主力都开拔半个多小时了，劳资都有点看不过去了。”
当然这话他也就在心里说说，重火力排和炮排可是营里的大爷，发饷都是双份，跟他这个原先的排长都差不了太多。
于是他应声之后，就赶紧去催了，在好一番催促之后，整个队伍才加快了速度正式上路。
……
瘸子这半年来，他的日子十分难过，被明显边缘化。
也就是因为曾经元老的身份，四连才继续交给他带着。
不过这也让四连遭受的损失不大，在去年年底的战斗中，一直没有被派上前线，损失较小，只是被抽调了一部分老兵，补充别的连队。
这自然让瘸子有些不满，可也同时让他明白了李景林的倾向。
他的信仰比较复杂，既不支持中央军，甚至从骨子里反感那些人，可又不怎么喜欢那群穷棒子。
属于那种希望改变又反对激进的改良派。
这与他曾经的阶级属性有关，他曾经可是个地主，家道不错，年轻的时候就是因为**的土盖能失去了优渥的生活。
接下来十几年间他颠沛流离，让他越发怀念年轻时候的幸福生活。
在眼镜将电台在内的二营营部交给他之后，他突然接到了团部的电报。
电报是瘦猴发的，从语气上看，发给的是眼镜。
两人的关系在团里众所周知，毕竟都是一个学校出来的，有些秘密可能只有两人才清楚。
这些他都不关心，关心的是电报上的内容。
团部遭受鬼子的围剿，随时可能有被包围的风险？
桐柏山的局势已经如此恶劣了？鬼子难道已经突破了大林店？
第五百三十二章 布置
眼镜还不知道瘦猴发的私密电报，自然不清楚瘦猴想让他找机会回援团部。
此时的他，刚跟刘麻子接上头，听着联络员口述的作战计划。
分散打了几天了，战果有，但是都不大。
毕竟鬼子对这种小打小闹，根本不怎么在意。
加上在遭受几次袭击后，鬼子的后勤运输队，已经改成数百人护送，物资卡车马车等都是数百辆，来打游击的各连渐渐没了下口的机会。
不得不说鬼子的反应是真的快，在发现有新出现的‘游击队’袭击之后，就改变了后勤运输的模式。
这种运输方式虽然安全，但是不仅不灵活，而且牵扯的兵力有些多。
因此当鬼子派出大部队企图吃掉他们的时候，眼镜是一点都不惊讶。
刚吃了鬼子的一个诱饵，这部分鬼子留下的一些重装备，恰好解决了一部分火力问题。
毕竟他们从桐柏山出来，很多重装备不容易携带，而缴获的重机枪和两具掷弹筒则很好补充了这点。
“嗯，你回去告诉刘营长，我这边没问题。还有，我这的电台已经交给了张营长（瘸子），现在差不多也该到了，他在东边，虽然离得有些远，可闹出点声势牵制下鬼子的精力应该没多大问题。”
对联络员说完这些之后，眼镜也不留对方吃饭，塞给对方一把缴获的奶糖，就打发对方赶紧赶回去报信。
刘麻子的计划一如既往地稳妥。
那家伙一直以来就是如此，即便被老大时不时吐槽从心也毫无悔改的意思。
计划里二连一个排找机会露下行迹，让鬼子以为抓到了他们的主力，将鬼子引诱到三连这边，而刘麻子那边的主力，会趁着鬼子大部队进山，伺机拔了鬼子在这一片最大的据点。
计划简单，一点也不复杂，大部分时候，就是这种简单的计划最容易成功。
知道自己的任务是吸引鬼子的注意力，眼镜并没有推辞。
他一直就是个比较方正的人，要是说以前团里的老兵们，觉得他一个斯文学生娃带兵是害人，现在经过两年大大小小的战斗，没人不挑一个大拇指。
甚至一些资格很老的老兵们竟有一种——自家娃娃长大了的养成成就感。
尤其是眼镜带兵虽然没有特别明显的风格，不像刘麻子稳妥，不像大个儿莽勇，不像瘸子爱打小算盘，做事情一直以来都是中规中矩。
这个中规中矩的衡量就是军规，是独立团的军规。
加上他处理事情不偏不倚，所有人心里都服他，这让眼镜在团里的威信丝毫不下于别人，甚至犹有过之。
召集好连里的军官之后，眼镜就跟部下商量起阵地的布置情况。
“麻子那会给我们争取最少三个小时的时间，这三个小时，就是给我们布置阵地的时间。”
“鬼子有多少人？都有什么重火力？”二排长询问起最关心的问题。
“接近三个中队，也有可能只有两个，至于重火力方面，只知道北边的中队有一门大队炮。”
三排长补充道：“昨天夜里只看到鬼子的八辆卡车，车里的情况根本瞧不见，后面的鬼子大部队也警戒森严，只能远远看到人数不少，只能估摸出鬼子大约有两个中队的规模，具体配置无法确定。”
眼镜点点头继续说道：“我们的任务很明确，将这股鬼子吸引进山里，给一营充裕的时间进攻。我知道让咱们一个连对付鬼子三个中队不现实，因此咱们只是将鬼子牵制到天黑，就可以撤退。”
虽然眼镜说得轻描淡写，可场中的气氛依旧沉重。
以一个连对付鬼子三个中队，即便有二连的一个排支援，依旧挡不住鬼子多久。
更别说情报中鬼子最少有一门九二步炮。
炮排排长低头看了下时间，抬头问道：“营座，也就是说咱们只需要抵挡鬼子最多三个小时就够了？”
现在是下午一点，要是四点接敌，七点天就彻底黑了。
眼镜点点头：“是的。”
“仨钟头的话……”二排长眉毛舒展了些许，建议道，“营座，要不分散开？带着鬼子在山里绕圈？”
眼镜还没说话，三排长就“笃笃”磕了磕烟袋锅呛道：“二福你那猪脑子能不能动动？咱们要将鬼子的主力牵扯住，分散的话，鬼子主力能全部进山吗？”
二排长侧头瞪向三排长，想骂回去却知道对方说得在理。
“老钟说得没错，咱们不可能玩游击，必须要想办法将鬼子主力牢牢吸引住，这样才会让一营心无旁骛地进攻鬼子据点。”炮排排长赞同了三排长的意见。
二排长低声骂了句娘，再抬头时，目光坚定了许多。
“那就不用那么麻烦了，咱们现在的位置最好，就地构筑工事，正好那挺缴获的重机枪能派上用场，就布置在山顶，居高临下，能发挥最大的作用。唯一的麻烦，就是鬼子的那门鬼炮。”
炮排排长插话：“要是只有一门，可以交给俺们炮排，东北边那几颗老树便于隐蔽，俺带着两门迫击炮藏那，可以找机会干了鬼子的那门鬼炮。”
眼镜看向三排长，三排长将烟袋锅插回后腰：“一门炮的话倒是可以，就怕鬼子还有别的炮，可山里拉炮不容易，鬼子的炮到的肯定晚，俺担心东北边那几颗老树，会被鬼子提前搜查。这样吧，俺的三排老兵少，机枪就那么一挺，可以布置在那尽力顶一顶。”
他这样做，肯定会将自己暴露在鬼子的火力内，而且处于东北边半山腰那，很容易吸引鬼子的进攻。
二排长默然一会儿：“不是还有两具掷弹筒吗？连里就胜子会用那玩意儿，虽然用的不好，可好歹在特战队那训练过。待会儿将两具都给他，算是增强点火力。”
眼镜环视下四周，拍板作战计划。
“那就这样来，一排二排在半山腰布置两道防线，重机枪布置在山顶，三排在东北边布防，等二连的援兵到了后，让他们暂时在第二道防线修整，作为预备队支援。”
第五百三十三章 局势变幻
刘麻子看着手里的两封电文阴晴不定。
消息一好一坏。
王天存那边终于来了回电，六连与三营的两个连组成了一支近三百人的加强连，正在往他们这边机动。
瘸子回复他的是，河对岸遭遇鬼子，人数还没确定，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他已经带着四连撤往东北靠近第一战区的地方。
三营那边将六连整编还是收编，刘麻子暂时不清楚状况，不过有周大毛那小子在，问题应该不会很严重。
只是今天的这次战斗，对方应该暂时帮不上忙，按照速度，双方想汇合，怎么也要到夜里了。
倒是瘸子那边的情况，有些令他担忧。
虽然当初下山的时候，执行的是游击作战，可大伙儿早就商量好了，作战区域不会相距太远。
这主要是为了可以随时将主力集结，即便某一部被鬼子包围，也有力量可以打破包围圈，将被围困的兄弟救出来。
瘸子那边突然出了状况，刘麻子第一个就怀疑是瘸子出了问题。
被鬼子抓到了踪迹，这个可能极小，否则鬼子不会大张旗鼓进山搜索。
周边鬼子的兵力就那么点，还得留下一定的兵力防守，能机动的部队几乎都在他这边，瘸子那边即便有鬼子冒头，撑死了就是小部队。
而且即便真的遭遇了鬼子，以四连的能力，即使打不过，为何不向他们靠拢？
他手里可是有两个主力连，要是加上眼镜的三连，硬拼鬼子一个大队可能吃力，但是安全撤退绝对没什么问题。
何况他已经接到了三营的电报，按照惯例王天存也会回复给二营，现在二营的电台在瘸子那，也就相当于瘸子也得到了这个消息。
有六七百人的大部队撑腰，瘸子不带着四连向他靠拢，反而往东北方向撤退，这不是南辕北辙么？
“给团部发电，问问老大是否有给张副营长单独指示的电报。再给海生发电，问问他那边扑腾半天有没有效果，没有效果就往我这靠拢，他手底下那帮大爷，我要急着用。”
刘麻子相信，四连虽然在瘸子手里很久，可士兵们没有一个没受过李老大的恩惠，即便是背叛，也不会全连一起。
不可能所有的人都没一点良心！
说完这些时候，他将心理的怀疑和不安暂时放下，当务之急还是先按照计划将山下鬼子的最大据点给拔了。
只要拔了那个最大的据点，鬼子在这条上百里的必经之路上，就没了防御节点，到时候鬼子想继续运输物资，除了派大部队护送，小部队根本无法继续运输。
……
瘸子得知团里被围的消息后，第一反应是回援。
毕竟他自认为恩怨分明，当初是李景林救了他的命。
可想起这段日子遭受的不公正待遇，以及从溃兵团开始，自己这一派就不怎么受待见，他就渐渐打消了念头。
当初在新沟那里，跟着他的那伙兄弟没几个活下来，自己也几次为李老大出生入死多次，这恩情早就还完了。
自从大个儿死了之后，按理这二营应该由他当家。
可最终如何？
眼镜竟然爬到了他的头上！
就算赵铁头都没那资格！
自从被冷落之后，他就越发不舒服，加上几次大战，团里的规模急剧缩小，团里又施行连长轮换的制度，这其实让很多人都不是特别满意。
只是别人都不说而已，不就是害怕他们另立山头么？
待遇越来越差，发到手里的大洋也少了许多，什么都少，可规矩却变多了。
瘸子不会拿现在的待遇跟别的部队比，他喜欢拿着跟以前比。
以前的时候，活得多痛快，即使犯点小错，顶多被训斥一句。
可现在呢？
不得不承认，李老大这人有能力，有手腕，底下的那群当兵的，都十分拥护他。
可撑起这个团的，可是他们这群老人。
士兵有的是，只要有枪，哪里招不到人？
还有，当初跟赤d那边合作，他就不是很赞成，可鉴于能缴获鬼子的大批装备物资，他还是捏着鼻子认了。
怎么李老大反而跟那边合作得越来越紧密？
要不是去年发生了点事情，让双方不得不切断联系，说不定这支队伍就真的变了颜色。
现在团部那遭受了危机，瘦猴想让他们二营偷摸回山救援，不说进山的路肯定被鬼子切断，就说凭他这点人手，回去能顶多大用？
因此他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远离这边，往东北方向转移。
要是团部那转危为安，那他就打着游击的名义，继续想办法跟鬼子打仗，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大不了去投一战区的友军。
他相信凭借手上的这股人马，再拉出个几百上千人问题不大。
好歹在军队里混了这么多年，友军部队都是些什么德行，他一清二楚。
他一个连即便对上整编师的一个营，都敢试试对方的成色，别说那边大部分都是些杂牌军了。
当然，要他明着告诉下面的人，他想怎么办，这是不可能的。
他敢肯定，只要他前脚把自己的打算说出口，后脚底下的人就会把他绑了押到刘麻子那里。
因为刘麻子是这片的最高长官。
他对底下士兵的说法，是接到团部的电令，要他们四连往东北方向转移，伺机破袭鬼子的公路铁路线。
……
祥娃子扛着机枪奔驰在山间小路上，前头照例是公鸡头，后头则是扛着弹药箱的傻墩。
早晨他们将鬼子据点倾巢出动的消息，报告给连长后，又接到命令监视已经进山的那支鬼子小队。
不得不说鬼子这次玩得很阴，大部队在大路上行军，分出那支小部队，则偷偷搜山，妄图找到这几天偷袭他们的敌人。
排长冬哥带着他们成功暴露给了鬼子，现在他们已经带着鬼子在山里饶了一大圈。
接下来，他们的任务是将鬼子引到三连那里去。
同时他们要配合三连那边，将鬼子的大部队吸引过来。
“搞锤子嘛，凭啥子每次都是我们干这送死滴活计，让一连那群龟儿子来呀，他们不是挺能滴嘛！”
“你个瓜皮有那功夫不如省省力气，还要赶十来里山路！”
第五百三十四章 一触即发
“兄弟们加把劲，这地不硬，必须得往深里挖，要不然防不住鬼子的炮弹。”
督促士兵们挖掘战壕的班排长时不时鼓劲，生怕有人偷懒把战壕挖浅了，因此丢了小命。
由于给的时间短，没法挖掘标准的两米半战壕，更别提防雷沟了，暂时只能挖掘一米半的浅战壕。
一般来说，时间充裕的情况下，独立团挖掘的大部分都是两米半以上的深战壕。
中间扑上木板，或者挖掘出站立的地方，鬼子进攻的时候，可以在上面有利反击。
而底层，则挖掘防炮洞，只要不是太大口径的重炮，在防炮洞里比较安全。
不仅如此，底层靠后那里，还会挖出斜向下的浅沟，鬼子扔来的手雷，大部分都会扔到这里，或者底部，造成的杀伤比较小。
这样虽然有些麻烦，却可以极大减少伤亡。
只是这种战壕需要的时间很多，一天能干完很难，一般都要三天以上。
现在三连挖得战壕，是齐胸深的浅战壕。
这种战壕主要是临时构建，也就是能在对射中，让自己果露在外的目标小点，稍微占点便宜。
效果自然比不上上一种，可没办法，时间紧张，只能做到这样。
好歹比没有掩体强多了。
战士们深知掩体的重要性，都在热火朝天地忙着挖战壕，尽可能地将松软些的土地，垒实加固。
有些人还特意根据标准好的射程，弄几块石头在阵地前方标注，以便鬼子进攻的时候测距。
缴获的那挺重机枪，被设置在山顶的位置。
这是他们最主要的重火力支援，甚至比迫击炮还要重要。
只是缴获的7.7毫米子弹并不太多，毕竟当初的鱼饵也不过才二十几人，不可能携带太多的重机枪子弹。
“德福，去掰几个树杈，留着标射界。你们几个装沙袋别太满，太满了堆得起来吗？三才，你到下面打个招呼，我一会儿打几枪，你观察下弹着点。”
络腮胡子指挥着临时组建的机枪班构筑重机枪阵地，同时让弹药手和副射手做他们应该做的事情。
所有人都在有条不紊地忙着自己的事情，因此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是数倍于己的鬼子。
没人会在这个时候掉以轻心。
胜子报完信回来没多久，就被自家排长叫去，见面就递给他两个掷弹筒。
“连里就你会使这玩意儿，这里有四十多发榴弹，你自己看着摆弄，该打哪里，不用俺说你应该也明白。”
胜子哭丧着脸没接：“排长，这玩意儿俺打不准呀，当初集训的时候，俺就是因为不达标才被涮下来的。”
二排长径直把掷弹筒塞到胜子怀里：“少废话，让你用就用，跟个娘们似的比比叨干鸡毛呢！”
“不是，排长，俺这都快一年没用过了，以前五发能准一发就不错了，现在……俺心里真没底呀，俺觉得还不如摆弄俺那支步枪管用呢。”
二排长挠了挠头皮，寻思着这小子说得也对。
这枪离手几个月，重新捡起来都手生得很，更别提这高级点的掷弹筒了。
“那你去打几发熟悉熟悉，找下手感，不过你小子可别一股脑给劳资打没了，鬼子要是来了，就靠你手上这玩意儿跟鬼子干了，炮营那边有别的任务。”
胜子无奈，只要指派了两个人跟他一起，将掷弹筒和榴弹搬到了三排阵地。
炮排就在这边，虽然掷弹筒与迫击炮的操作截然不同，可好歹有些共通的地方。
也就是没了瞄具而已，那就多练练，俗话说得好，临阵磨枪，不快也亮。
……
下午临近四点，简易构筑的战壕勉强挖好，只有几处交通壕还在继续完善。
累了三个小时的战士们，早已累得满头大汗，一个个靠着战壕休息补充体力。
“来来来，瞧瞧劳资带啥子来咧？奶糖！小鬼子滴奶糖！你们这群瓜皮铁定不晓得，这奶糖那可是连鬼子都很少吃得到滴！”
一个四川老兵捧着一个绸子做成的精美小布袋，朝坐在地上的二排兄弟们炫耀。
不料胜子一把夺过布袋，抓起一把糖就朝外撒：“抢糖喽，抢糖喽！”
原先无精打采的战士们纷纷窜了起来，嘻嘻哈哈撞在一起，抢着散在地上的奶糖。
等四川老兵把胜子胖揍一顿之后，小布袋里哪还有一颗奶糖留给他？
他使劲抖了抖布袋，气得扔在地上。
“一群白眼狼，一颗也莫留着劳资？！”
胜子含着奶糖张嘴示意：“俺嘴里还有块，要不你尝尝俺的口水？”
看四川老兵要继续揍他，胜子急忙伸手制止对方的靠近：“站住！再过来小心俺不客气！”
“呸呸，好你个四川佬，竟然特娘地扔暗器！”
旁边的兄弟笑嘻嘻看着被泥土扔了一脸的胜子，稍微侧了侧身子以免殃及池鱼，抱着怀里的步枪安心吃瓜，甚至有人不停起哄，教导两人如何出招。
这是他们不多的快乐，以此打发临战前的紧张感。
排长二福在一旁也不阻止，抱臂微笑看着打闹的两人，突然他脸色一变。
“停！安静！”
他支着耳朵听了会儿，咕噜一下站了起来，对着四周的人大喊：“鬼子来了！六里地以外！快通知所有人准备战斗！”
所有人纷纷跑回了自己的位置，偶尔有人在最后确认分配子弹和手榴弹。
眼镜听到消息急忙赶了过来，他知道二排长耳朵好使，果然，刚到第一道防线没多久，枪声已经越来越清晰。
那是三八大盖的声音，略微夹杂着回音，说明鬼子距离他们已经不远了。
“最后一次检查弹药，不足三十发的，赶紧向各自的班长报告！最后强调一遍，没有命令，所有人不准开枪，在前头的，是咱们二连的兄弟！”
鬼子离得还远，差不多得二三十分钟之后，才会接敌。
因此战士们有充足的时间检查自己的武器装备。
很多战士为了顺手，将手榴弹直接旋开底盖，露出拉弦，放在了顺手能勾到的地方。
昨晚准备的他们，静静看着远处，等待着战斗的来临。
大战，一触即发。
第五百三十五章 试探进攻
跟在二连一排屁股后头的鬼子，刚追出山口就停下了脚步。
带队的鬼子小队长看着前方严阵以待的支那军人，命令传令兵火速通知后头的大部队。
支那人很可能有埋伏！
后续部队行进要加倍小心！
他一边向后面的大部队示警，一边派出几个机灵的士兵在四周侦查搜索，希冀找出敌人埋伏的大部队。
可惜直到大部队赶到，侦查人员依旧没有发现埋伏的敌人。
看着赶来的这次行动的指挥官，他几步赶到发表自己的意见。
“津田阁下，支那人明显是早有准备，我们的大炮还落在后面很远，卑职建议进攻延后，等另外两个中队汇合之后，再发起进攻。”
鬼子中佐瞥了眼说话的少尉，问向少尉的顶头上司河本中队长。
“河本大尉，你怎么看？”
河本完全不顾少尉焦急的眼神，自顾自说道：“中佐阁下，还有两个小时就要天黑了，我们必须要在天黑前将当面之敌歼灭，否则敌人有趁夜逃脱的危险。”
鬼子中佐轻轻点了点头，带着指导的意思赞扬道：“呦西，河本君不亏是陆士的高材生，不拘泥于课本，深知兵贵神速的道理。没错，敌人虽然有所准备，但是肯定想不到我们会有如此多的兵力。先试探下对方的兵力和火力配置，看阵地的布置，不像是一般的支那部队。”
那个少尉还想说点什么，却被河本扯了下袖子拉走了。
等离得远了点，少尉当即说道：“大尉，对面明显不是游击队，为何要派士兵们前去送死？”
河本侧头看了眼昔日的同学，无奈叹了口气。
你这军衔一年没动的原因是什么，直到现在也没搞明白吗？
“这次报复行动是津田中佐力争来的，要是没有成果，你认为他会拿谁开刀？”
他又不瞎，怎么可能看不出敌人的防线布置得十分完备。
可问题是天马上快黑了，要是不能在天黑前将敌人歼灭，等天黑之后那又将是一场追击战。
他们本来就不如对方熟悉地形，刚才他们就被那近一个小队的敌人，带着在山里转了一大圈，差点就跟丢了。
如果这种情况再现，那这次报复行动，很可能就是一场笑话。
因此不管如何，为了不触怒津田中佐，他都会命令士兵向面前的敌人展开进攻，起码也要让津田中佐明白，自己是真的出了力的。
少尉张了张嘴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河本挥了挥手：“好了，你下去带着本部试探进攻一波，最好能找到对面防御的薄弱点。”
说完之后，他担心对方会误解他，幽幽跟着补充：“别觉得我是为难你，津田已经记住你了，要是你不表现好点，这次回去后，你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
少尉无奈，咬着嘴唇应了下来，转身往自己小队那里走去。
……
三连的战士们紧张地盯着山脚下的鬼子，一直等得原本紧张的心情都松懈了，鬼子丝毫没有进攻的迹象。
一个老兵咬着草棍紧盯着鬼子的动向，等得实在有些不耐烦，不由得踢了踢脚边依靠着战壕的胜子。
“啧，这都快一个钟头了，鬼子咋还一点动静没有？”
胜子一巴掌拍向对方的腿：“你问俺，俺问谁去？再说鬼子不进攻不正好嘛，最好天黑前都别动弹，就这样一直到咱们撤退。”
四川佬搂着他那破枪插话道：“不晓得鬼子要搞啥子，这越莫得动静，劳资越是慌滴很。”
胜子没搭理两个没话找话的人，专心致志摆弄着自己的掷弹筒。
一小时前，他打出去六发练了练手，结果离目标最近的一发，都有三四米，掷弹筒这玩意儿，想打准实在是太难了。
否则为何每次敲掉鬼子的掷弹筒之后，别的鬼子不会捡起来用，就是因为没有长时间的训练，根本就打不准。
早知道当初参加特战队集训的时候，应该跟那个马瘸子多请教几招。
唉，也不知道马瘸子现在如何了，听说回了大后方，团里给了他六十大洋当安家费，这老东西断了一条腿，可命起码是保住了。
“鬼子上来了！”
一群人闻言，纷纷将子弹上膛，枪栓拉动的“咔咔”声汇聚成一片。
四川佬不忘叮嘱旁边的新兵：“打起来千万莫要脑子发热，最多两枪就要换个地方，记莫记得？”
新兵嘴唇发白，狠狠点头。
……
鬼子步兵进攻照例是交替前行，甚至时不时做假动作，希冀对面哪个紧张的士兵率先开枪，从而引发所有人的集体开火。
这样的话，敌人的前线兵力以及火力配置就能摸个差不多。
可是直到快靠近二百米，前面阵地上的敌人不仅机枪一直安静，连人都没瞧见几个。
难道是看到皇军大批的后援，已经吓得跑了？
留在阵地上的，只有那偶尔露头的几个，其实是疑兵？
机枪掩护着前面的步兵已经接近了一百八十米，依旧没看到敌人露头，鬼子少尉咬了咬牙，挥手示意机枪手跟上。
而掷弹筒，则被他要求留在原地，一旦敌人有重火力出现，立即定点清除，绝对不能让对方的机枪响起来。
机枪组已经扛着机枪往前跑了，前面的步兵尽可能找着掩体瞄着敌人阵地，等机枪组来接应，然后继续交替前进。
原先的机枪阵地，被掷弹筒顺利接管。
虽然二百米的距离上，掷弹筒打击的准确度不是那么高，可专用榴弹，还是勉强能打到的，就看几发而已。
“轰！”
掷弹筒小组刚到地方，一发榴弹恰好飞来，两名掷弹筒兵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被那颗榴弹掀翻。
“哒哒哒……”
两挺机枪瞬间响了起来，从南北两头斜着向鬼子猛烈射击。
阵地上突然冒出几十颗脑袋，对着距离他们一百多米远的鬼子尽力瞄准射击。
“胜子，干得不错，一发就打掉了鬼子的掷弹筒，好样的！”
胜子心里得意地哼了声：打不准，俺不会提前标注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