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五章 埋伏
西尾不像古田那样动不动要玉碎，可他军事素质却是没问题。
得益于他宪兵队的身份，他对周边的地理颇为熟悉，在接到任务的时候，就带着部队向西南行军。
敌人在高庙附近失去踪迹，向东毕竟要路过老湾镇。
虽然手上的兵力并不多，而且刚刚被支那人的装甲部队打得损失惨重，可他没有办法，只能仓促重整部队，心情忐忑地向老湾镇进军。
等他带兵来到老湾镇的时候，得知没有大部队经过，打算就地挖掘工事防守。
可是支援的那个小队长却极力要求主动出击，不仅咄咄逼人，眼神还颇为轻蔑。
西尾明白这个小队长相当于监军，无奈之下只能命令部队向西面的山区继续进军。
在受到他们自认为是‘游击队’的袭击之后，立马就向着袭击他们的人展开反击，可是那几个游击队员跑得贼快，打了一轮冷枪就逃之夭夭。
其实鬼子受到的损失很小，只有两个受伤的，最重的一个不过是被子弹击中了肩膀。
“八嘎！追击！我要亲自砍下他们的头，把他们吊死在路边给那群支那人瞧瞧！”
督战的鬼子小队长气得暴跳如雷，也不管砍下头之后如何吊死，反正在一边疯了似的命令他的部下追击。
西尾仔细观察着逃跑的几个游击队员，看着看着就发现了不对劲。
敌人的体力好得出奇，身上还披着一张白色床单。
“等等，别忙着追击，这可能是敌人的陷阱！”
鬼子小队长丝毫不理会他的话，带着自己的小队已经冲了出去。
西尾咬了咬牙，很想不管前面那个丝毫不尊重长官的马鹿，可他不可能眼看着他们钻入敌人的陷阱，于是只能带着自己的部队跟了上去。
……
海生是特战队队长，他熟悉的领域一直是特种作战，其实所谓的特种作战大部分是收集下情报，打打黑枪搞搞暗杀，破坏敌人的后方设施，偶尔兼职土匪搞一下创收业务。
对正规作战，他的能力并不是特别高，最起码相对于郭明志来说，他是比不过的。
没办法，术业有专攻，专业的事情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干。
郭明志对阵地战的经验要比海生多多了，在得知鬼子的重火力配置之后，还是决定退后一小段山路打伏击。
他这样做，是因为知道面前的这支精干小队，配置的火力竟然十分豪华，虽然没有重机枪，但是对方却信誓旦旦保证鬼子的重机枪开动不了。
在分发完子弹之后，战俘们就后撤到山口的位置，在两边埋伏了起来。
一个战俘攥着新分发来的五发子弹使劲咽了口唾沫，他手上一共九发子弹，待会儿他就要用这九发子弹消灭看到的鬼子。
他后面不远是两个陌生的友军兄弟，他们正在利用积雪隐藏那挺捷克式机枪。
他作为机枪火力的防御步兵，需要为机枪提供防护，防止靠近的鬼子单兵对机枪造成伤害。
这些他十分熟悉，以前就是个机枪射手，还做过机枪的指挥官，只是对对方那时不时的插树枝有些好奇。
他顾不得多想，因为前面传来信号，鬼子已经朝这里来了。
……
鬼子小队长虽然脾气暴躁，目中无人，可毕竟不是个傻子，在追击到谷中小路之后，就立即小心谨慎了起来。
由于追击脚步放慢，追击的敌人转瞬间就不见了踪影，这让他心里越发急躁。
西尾迅速跟上了他，语气不满地训斥道：“八嘎！赤井你这样贸然追击，一旦遭受埋伏怎么办！”
鬼子小队长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些冒失，待听到西尾的训斥之后，心里忍不住有些恼火。
你这该死的懦夫竟然有脸骂我？
就在这时候，前方的道路上忽然出现了一个游击队员的身影，仓惶地向着前面跑去，鬼子小队长顾不上搭理一边的西尾，带着自己的小队就要追击。
“站住！赤井少尉，我们的任务是找到那支神秘武装，而不是在这里跟游击队浪费时间！你要是还贸然追击，战后我会把你的行为报告给岗村大佐！”
鬼子小队长停下脚步，回头瞪了眼怒视着他的西尾，只得下令部下停止了追击。
“西尾君，你这样畏缩不前，何时能找到敌人的踪迹！”
西尾没搭理讽刺他的小队长，而是举着望远镜观察了下两边的小山。
“火力侦察！”
两挺机枪在路边架了起来，对着两侧的山顶时不时打着点射。
等了会儿，西尾还是有些不放心，他命令几个士兵爬上两侧的山头进行侦查。
“西尾君，按照你的速度下去，我们到天黑也找不到敌人的踪迹。”
西尾不为所动，等了七八分钟，爬上两策山头的步兵回来了，向他报告两侧山脊并没有敌人。
西尾有些纳闷了，难道自己的感觉有问题？
“西尾大尉，难道这一路上你都打算这样行军吗？”
西尾有些无奈，只能摆了摆手示意部队继续前进，不过他同时命令部队加强警戒，尤其是前队的侦查班，被他撒到了距离大部队三四百米的距离。
……
郭明志安排的伏击地点在山谷的尽头，也就是说鬼子在快要揍完谷中小路的时候，才会钻入他们的伏击圈。
他这样做，完全是为了麻痹鬼子。
鬼子即将走出山谷的时候，肯定是他们警惕心最低的时候。
在这个时候发动伏击，是最理想的。
鬼子的确十分小心，这段不到三里地的谷中小路，他们足足走了半个小时，甚至时不时能听到鬼子侦查火力的枪声。
此时他的手心里也满是汗液，紧张地盯着小路的尽头。
他的做法其实十分危险，别看他们手上的机枪有四挺，跟鬼子半斤八两，可大部分人手中的子弹却十分稀少，枪法好点的不过才十发子弹左右，枪法差的索性就给个三四发打发了。
要是鬼子一根筋地非要一点点侦查，那迎接他们的将是一场恶战，谁输谁赢还真不好说。
第四百四十六章 伏击战
西尾小心翼翼地率部走在谷间小路上，一直到快要走完，也没看到一点埋伏的痕迹。
难道自己真的是小心过头了？
一旁支援的赤井一直在他耳边阴阳怪气，后来甚至直接带着他的小队脱离了大部队，距离侦查的分队不到百米。
按理来说，他作为宪兵队的长官，是可以当面训斥一个小小的少尉的，可谁让他在傅家甸作战失败，甚至还私自下令撤退，因此只有忍着了。
前面负责探路的一个分队士兵变得越发懈怠起来，原本的侦查也越来越敷衍，一个个都不由自主地回到了小路上。
没办法，两边的高地风太大，而且雪天路滑，太容易摔倒，路都已经快走完了，连敌人的一根毛都没瞧见。
“嗨，田中君，快看那里，那里有炊烟！”
侦查的士兵已经出了谷口，一个士兵高兴地指着路北的方土塆高兴地吆喝。
两个小孩正好奇看着一群人趴在坡后不知道做什么，他俩不敢靠前，只在那远远看着，甚至还时不时跟其中的一个比赛做鬼脸。
鬼子的说话声吓着了两人，那个年纪七八岁的小子，急忙拉着一边的妹妹往村里跑。
鬼子的侦查部队看到两个孩子慌不择路地逃跑，几个鬼子忍不住哈哈大笑。
此时的他们毫无警惕心，因为出了谷口后，面前是一片开阔的平地，几乎是一览无余。
“春日，快，晚了可能就没吃的了！”
两个鬼子正要奔向村子，却被军曹一把拽住，对着两人就是一耳光。
“八嘎！没有命令谁让你们擅离职守的！”
两个鬼子士兵只能低头称是，毕竟下克上，说的是军官，并不包括士兵。
鬼子士兵的地位十分之低，低到长官可以随便殴打，只要不致死就不会受到多大的处分。
而且士兵与军官的待遇差距，简直可以用天与地比较。
军曹虽然不是军官，却依旧可以对两个普通士兵毫不顾忌地惩处。
赤井小队长跟上前来，军曹刚要汇报情况，他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
“好了，士兵们都十分辛苦，也该改善下伙食了。”
军曹并不是赤井的野战部队，他是宪兵，听到赤井的话，小声提醒道：“少尉，这里可是占领区……”
言外之意是这里是占领区，帝国早就严令各地驻军不得随意杀戮，要维持好地方治安，如此才能利用当地的资源。
赤井刚摘下望远镜要观察四周，闻言冷冷盯着说话的军曹：“你是在教我吗？”
军曹被对方盯得有些发麻，低头不敢再说别的，只能希冀马上赶上来的西尾大尉能阻止面前的这个不顾后果的家伙。
“砰！”
一颗子弹划着赤井的颧骨飞过，钻入了他对面的军曹胸口。
这一枪像是一个讯号，两侧的山脊上猛地冒出上百支黑咚咚的枪口，向着下面还没反映过来的鬼子疯狂射击。
不得不说，赤井率领的野战部队素质比鬼子宪兵要高多了。
他的部下在听到枪声的第一时间就迅速离开了道路，趴在道路的两边纷纷向对面的山头射击。
只有宪兵部队还处于慌乱之中，不过在战俘们开了两枪之后，他们还是迅速稳定下来，开始有目的地向山脊上的敌人还击。
西尾被一颗流弹击中了胳膊，幸好两个士兵帮他挡住了子弹，伤势并不严重。
“机枪掩护，掷弹筒敲掉敌人的重火力！”
几个鬼子忍受着四周飞来的子弹，试图从马车上卸下那挺九二式重机枪，可是他们仿佛被瞄准了，连续四五个都躺在马车附近。
虎头操纵着机枪一直斜着向敌人射击，两个弹夹让他至少毙伤了近十个鬼子。
“轰！”
他侧前方的两名战俘刚被鬼子用掷弹筒炸死，虎头急忙拉着弹药手转移。
“姥姥的，下面不止有鬼子宪兵。”
鬼子宪兵的战斗力他们特战队十分了解，掷弹筒用得那是差劲无比，从刚才这枚榴弹的炸点就能看出来这是个鬼子掷弹筒老兵。
他的机枪射界是左前方的鬼子，正面的防御是交给一边的几个友军兄弟，两个友军兄弟的阵亡，让两人不得不快速转移阵地。
随着他所带机枪组的转移，这边的火力一下子弱了下来，战俘们手中的子弹有限，有些战俘打了三四枪就没了子弹，只能趴在山脊的另一侧等待冲锋。
他们的手中有的没有刺刀，有的即使有刺刀也与配枪不符，可他们依旧做好了跟鬼子拼杀的准备。
十几个老鬼子承受着两边山脊的射击好不容易爬上了山脊，刚杀死了几个战俘，忽然两个端着花机关的特战队员冲了过来，对着鬼子就是一顿扫射。
鬼子伤亡惨重，可还是有个老鬼子击毙了一个突击队员，另一个战俘手中拿着工兵铲，他刚要去拿死去突击队员的花机关，就被另一个鬼子冲上来一刀刺死。
虎头这时候恰好赶到，就地架起机枪对着冲上山脊的鬼子点射，鬼子在伤亡较大之后只能退到了山下。
战况愈发激烈起来，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双方的伤亡也越来越大，虽然最开始由于伏击打了鬼子一个措手不及，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鬼子的精确射击慢慢开始占据上风，要不是海生等近三十人的特战队发挥威力，鬼子此时已经占据上风了。
没多久，战俘们手中的子弹几乎消耗一空，指挥的郭明志看着山下还残存的六七十个鬼子，不得不下达了冲锋的命令。
不少战俘们早就等着冲锋的命令了，虽然他们的手中有的没有刺刀，有的即使有刺刀也跟持有的步枪不匹配，可他们依旧决然发起了冲锋，他们不想再去体会战俘的滋味了。
赤井刚一刀劈死了一个战俘，随后另一个战俘就扑倒了他，他刚要用军刀反击，被后面跟上的一个战俘直接扯着头发一刀抹了脖子。
看着一群红着眼睛拼命冲来的战俘，西尾发现已经挡不住了，他只得再次下令部队撤退。
几个士兵被‘自愿’留下阻击，没多久就淹没在战俘们的人海中。
第四百四十七章 打扫战场和计划
一场伏击站，让仓促组建的战俘连损失巨大，即使他们很多都是老兵，可因为弹药的缺乏，依旧伤亡了近百人。
要不是海生带领的特战队发挥了巨大的作用，让鬼子的重机枪一直处于哑火，这场伏击战很可能会打成遭遇战，甚至战俘们最后会因为缺乏重武器，而被鬼子屠戮。
好在结果不错，鬼子被他们打退了，同时他们也因为弹药问题，不得不放弃了追击。
在象征性把鬼子追击出谷中小道之后，战俘们纷纷赶了回来，救治伤员的救治伤员，打扫战场的打扫战场。
战场上到处都是倒下的尸体，有战俘们的，有鬼子的。
一个战俘踹开一具死去的鬼子尸体，捡起一旁上着刺刀的步枪，垫了垫试了试手感，一刺刀捅向那具鬼子尸体。
“呸！便宜你嘞！”
说完他就与周围的战俘们打扫起战场来，看到鬼子不管有没有气，都要先捅上一刺刀。
“这，这有个活的！”
不远处一个战俘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十几个战俘瞬间就围了过去。
那个鬼子肚子和大腿各中了一枪，左手捂着肚子咬牙切齿瞪着他们，右手牢牢握着一把刺刀，大有一副谁上前就弄死谁的架势。
“姥姥！吓唬你爷爷谁呢！”
“砰！”
喊话的战俘想一枪打掉鬼子右手的刺刀，可枪法太差，隔着三四米还没打中。
“你个龟儿子不行哩，看劳资滴！”
“砰！”
也不知道这个四川佬是有意还是无意，一枪击中了对方的另一条大腿，子弹没有击中骨头，直接在对方的腿上打出两个洞。
鬼子疼得满头大汗，放开左手用力撑在地上，往前扑出一米多，挥舞着刺刀大喊大叫。
战俘们随着鬼子的移动，围着的圈子瞬间散开，让那个鬼子的反抗显得徒劳无功。
“草嫩娘，这时候了还想害俺。”
“噗呲”的声音响起，那个鬼子的后腰上挨了一刺刀。
“兄弟们都省着点子弹，像俺这样，用刺刀捅他就成嘞，别转哈，转几下立马就死逑滴嘞！”
战俘们闻言早就红了眼珠，一个个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让那个鬼子惨嚎了好久才渐渐死去，几乎围着的每个战俘都在那个鬼子身上留下了泄愤的痕迹。
直到鬼子彻底断气，战俘们才停下了手。
“全娃子，劳资给你个龟儿报仇咧……”
四川佬忽然蹲在地上哭了起来，他的一个堂弟与他一同被俘，却因为走路慢了一点，被鬼子直接用刺刀捅死了。
看着手掌那道被铁丝穿过的伤痕，不少战俘们咬牙切齿，纷纷继续寻找着战场上有没有继续存活的鬼子。
海生在山脊上看着这一幕一言未发，对待鬼子，怎么过分都不为过。
相比较而言，他觉得这个战俘的做法还过于温和了。
他们特战队曾经抓捕过鬼子舌头，为了确保情报的准确，特意剖开鬼子的肠胃检查他们的食物残留。
战场上，就是一个让你不能保留人性的地方，因为有人性的，早就在战场了没了命。
郭明志与虎头朝他走了过来，海生招呼两人坐下，出声问道：“伤亡情况怎么样？”
郭明志沉声回道：“没了六十多个，还有近十个快不行了，轻伤的还好，二十出头。”
说完他抬头认真看向海生，眼神中流露出一股乞求：“海生队长，你们的后方医院距离这里多远，能不能想办法救救他们？”
海生没有立即回答，反而看向了虎头。
虎头的左手不知道为何缠着纱布，他低头看着地面回道：“死了两个，一个伤势还算能控制住，另外两个轻伤的还好。”
海生叹了口气，他比两人更清楚这次南下的同时，乐山的后勤就开始后撤到阳县了，离这里最近的，应该是小王山那川军师的一处野战医院。
可这里距离小王山的直线距离都有三四十里，大部分还都是山路，不说与友军对峙的鬼子挡住了去路，即使抬着担架顺利赶到，怕是重伤员也已经不行了。
“这样，虎头你跟书生去前面的镇子做下侦查，那里要是守备不严，咱们就直接拿下镇子，找大夫救治下兄弟们，剩下的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至于攻不下镇子怎么办，他没说，两人也没问。
……
李景林在派出几股侦查部队之后，下午三点终于确定了鬼子的增援部队的确缩回了陈村。
这一情况让他不由松了口气。
装甲营此时已经没了继续进攻的能力，很多伤员排着队在卡车上往后方运，甚至很多轻伤员不得不草草包扎继续留在岗位上。
傅家甸的这场遭遇战，让装甲营伤亡过半，伤亡最小的是炮连和后勤的运输连，就连他的警卫连都只剩了二十多人，其中没伤的仅有五个。
这一战真的是伤筋动骨，小王山那边的伤亡情况还不知道，即使那边伤亡不大，独立团的花名册也最少少了一小半人。
“李团长……”
李景林红着眼珠子瞪向说话的方文豪：“怎么？嫌我们死得不够多？要我带着我的兄弟们去申城底下死光了才舒心？”
方文豪可是亲眼目睹这这场战斗的经过，他心里也不好受，看着自己的同胞一个个死在面前，他有心杀贼无力回头。
“李团长，你知道我没有那个意思的，我也为贵团能如此舍生忘死的保家卫国感到由衷钦佩，他们不愧是我中华好男儿，国家一定不会忘了他们……”
李景林冷笑一声看着方文豪冷嘲热讽：“不会忘了他们？你能把他们的抚恤金要下来劳资就感谢你八辈祖宗了！”
方文豪脸色顿时有些涨红，抚恤金的事情，他并非不知道。
抚恤其实并不高，可尽管如此，实际发到位的，却是极少极少，更别说那些因为被炸得面目全非认不出尸体的了。
“我……”
李景林大手一摆打断了对方的话：“行了，你不用废话了，接下来我知道怎么办。”
刚才他接到了海生的电报，知道对方救了一批战俘，并且利用战俘打了一场漂亮的伏击战。
晚上他打算率领部队前进三公里，在接受海生的炮击坐标后，对申城的有价值目标展开炮击。
第四百四十八章 送行
幸存下来的一些新兵们认真收敛着他们能找到的所有己方尸体，即使有的尸体拼凑不全，他们也会竭尽全力去做。
这在他们看来，似乎是一件十分神圣的事情，一些受着伤的新兵也不由自主加入了进去。
只有老兵们似乎已经对此习惯了，一个个纷纷翻找着鬼子身上的洋落儿，找到的人绝对不会声张，而是偷偷藏起来。
只有碰到熟悉的尸体，他们才会停下脚步喊人来收拾。
羊倌儿翻开一个己方士兵的尸体，下面是一个鬼子军官，瞧了眼死去的自己人，发现自己并不熟悉，只知道是一连的，他费尽把对方拖到外面放好，等着收尸队来收拾。
接着他就迅速跳进单兵坑里，翻那个鬼子军官的衣服。
枪套还没打开的王八盒子被他扔在一边，这玩意儿不是私人物品，不能贪墨，而是这破枪团里都不稀得要，他更是不怎么在乎。
指南针——这个得上交。
军队手碟和军官证这些——没啥用，擦屁股都可能硌出血。
皮腰带……羊倌瞧了瞧自己的皮带，主动换上鬼子的新腰带。
剩下的望远镜、小本子等这些都得上交，扒拉半天，也没找到十分适合他的东西。
“贼你吗，连个大洋都莫得，都是些军票。咦……”
他抬起鬼子的手臂一看，果然从鬼子手腕上看到了一块手表。
“瓜怂！还想骗额！”
羊倌眼睛猛地一亮，从鬼子手腕上撸下手表，在耳边摇了摇，仔细听了听里面的动静。
“美滴很！发达咧！少说也值个几十块袁大头！”
羊倌心里乐开了花，美滋滋地要往兜里揣，后面忽然传来东北佬大眼子的声音。
“泥蛋——四川佬——羊倌儿，你瞧没瞧见那俩货。”
羊倌心里发虚，脸上装作若无其事地回道：“莫瞧见，兴许在哪猫着发洋财哩！”
“你在这鬼鬼祟祟整啥玩意儿呢？找到了啥好东西？”
大眼子蹲在羊倌耳边扒拉被对方翻出来的东西，羊倌似乎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叫起了屈。
“你说甚哩，额有好东西能不跟你们说？起开，额去寻泥蛋他们去。”
大眼子挠了挠头，看着羊倌仓惶的背影老觉得哪里不对劲，低声嘀咕道：“蹽那么快，肯定有事儿！”
他紧跟几步追上羊倌，刚要继续盘问，对方猛地一下子停住，让他差点撞上。
“你狗人……”
还没骂出口，他就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
单兵坑里露出一个半拉身子的尸体，从军装上能看出是自己人，可最令他想象不到的是，从怀里露出的那半截碎花布。
那是一块点缀着白点的蓝底碎花布，上面侵染着一位他们熟悉的兄弟的鲜血，此时已经有些发黑。
这块碎花布两人都认识，那是泥蛋给他喜欢的那个小娘皮买的，平常时不时拿出来在他们面前炫耀。
谁曾想平日里大伙儿最嫉妒的小子，突然间人就没了。
两人赶紧下去把人刨了出来，没多久又陆续找到了四川佬的遗体，小心地帮两人收殓好。
“唉，莫咧，又莫了俩。”
大眼子狠狠锤了下地面，牵动了伤口也浑然不觉：“总有一天，劳资会带着你们的牌位到鬼子那破岛上去！”
……
中国人讲究个入土为安，即便再麻烦，士兵们还是甘愿为认识的或者是不认识的挨个入土，天快黑了，入土的事情才算做了个周全。
倒是鬼子的尸体只是被草草挖了个大坑埋在了一起，不是士兵们好心，而是有老兵们说怕开了春有瘟疫，怕前面傅家甸的老百姓染了病。
看着密密麻麻的一片坟包，士兵们心里颇不是滋味，当中很多熟悉的面孔，就这样再也看不到了。
战场早已打扫完了，就连一些损坏战车的零件，也是能搬的搬，不能搬的全找地方埋了起来。
其中那辆被重炮掀翻的九五式战车，里面的鬼子驾驶员已经被震死，战车倒是还能勉强开动起来，这让装甲营重新恢复到四辆战车的规模（其中一辆因为故障没参战的已经修好）。
没有时间立碑，甚至连快木头牌子都没法写，只有一个个隆起的坟包，上面放着几块石头。
李景林此时就在这一片坟包面前，周围是好几个军官，其中包括方文豪等几个上面派下来的观察员。
周围士兵们的目光瞪着三名‘钦差’颇为凶狠，要不是他们尊敬的团座在那里，此时可能已经一拥而上了。
在士兵们看来，这场绝户仗完全是三人逼着他们的团座打的，因为团座平日里是绝不会让他们这样去送死。
三人并不知道莫名其妙背了黑锅，倒是感觉出周围士兵们眼中那不善的目光。
李景林并没有注意到这点，而是盯着一个个隆起的坟包有些出神。
几十年后，还有人会记得他们吗？
他一时间有些恍惚，心里莫名有些不知所措，似乎都快忘了自己就是打那个时代过来的。
这里将来可能会变成一片果园？不对，应该是会修成一条高速路，或者会种上一大片小麦？
是的，没人会记得，这里曾经有两百多个因为打鬼子而牺牲的烈士，甚至在资料里都很难看到这一点，因为像他们这样死去的人，每时每刻都在这片大地上上演。
可能他们有人参军的目的并不纯粹，可能他们中有人并不是什么好人，可能他们中有人死之前都没打死一个鬼子，可他们毕竟还是因为打鬼子牺牲了，历史应该记得这群人的功绩！
“老大，天要黑了。”一边的刘麻子在他耳边提醒道。
回过神的李景林眼珠动了动，脸上似乎恢复了生气：“送兄弟们最后一程。”
一旁列队的几十个士兵纷纷拉动枪栓，整齐地向着天上放了三轮枪，枪声似乎穿透了云霄，绵延不绝。
“出发！”
所有的士兵们重新列好了队，在各自新任军官的带领下，有的钻进了卡车，有的爬上了战车，有的跟着军官行走在大路上，他们要继续往南前进。
第四百四十九章 犹豫就会败北
战俘们在海生和郭明志的带领下，成功攻占了小湾镇。
其实说攻占并不太合适，倒像是和平接受。
由于小湾镇地处偏僻，而且十分破落，鬼子在这里的驻军仅仅只有十二人，还被西尾带走了，仅剩下的一百多伪军，招呼不打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有乡民说二狗子们往东边的杨家湾去了。
海生对伪军的去向并不关心，因为他们头上顶的帽徽，对伪军们很有威慑力。
伪军们天然就不愿意跟他们作战，除了一些死硬的伪军。
重伤员在路上有四个没挺过来，还没到镇子上就断了气，阵亡数逼近了七十。
一场伏击战，有着特战队的帮助，跟鬼子打了个一比一的交换比，这对海生来说有些难以接受，但是在郭明志看来，却是一场大胜。
不管怎么说，镇子虽然破败，却依旧有大夫。
大夫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被战俘们抓来给伤兵们治病，也不管对方嘴里叫嚷的“我是个兽医”，扬言治不好就一枪崩了对方。
鬼子对治外伤这种药自然管制极严，只是镇子上已经没了鬼子，这些管制自然不存在了。
不过战俘们为了保护这个为他们治病的‘兽医’，还是砸破了镇上唯一药店的大门。
原先的镇公所里，海生正在与郭明志商量接下来的行动。
“我留两个人给你，他们会给你带路，带你们回到阳县。”
郭明志有些没弄明白：“怎么？我们不一起吗？”
“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郭明志看了眼院子里正忙忙碌碌的战俘们，皱着眉头猜道：“你们还要继续往东？申城？”
海生没有瞒对方的意思，双方已经在刚才的战斗中有了互信：“没错，我们还有别的任务。”
郭明志脸色有些难看，中午的一战，他的确看出了这支小股部队的不凡，甚至说一半的鬼子都是对方打死的，可他还是觉得心里不爽。
“论起杀鬼子，我们的战绩不如你们，可我们敢用命换！”
海生知道对方是误会了他，赶紧摆手示意对方别激动：“郭兄弟，你先别激动，听我慢慢跟你说。我们这次任务是骚扰敌人的后方，不是跟鬼子硬碰硬，人多了不但没有好处，而且容易暴露目的。
咱们两支部队的作战方式也截然不同，中午你也看到了，我们的配合十分生疏，况且鬼子得知击溃了他们的一个中队，一定会派更多步兵来围剿咱们。不如你们先撤，我们到申城捣乱一番也会尽快赶回，说不定我们比你们还要早点回去呢。”
郭明志脸色这才好看了点：“你们是还有别的任务吧？”
海生笑而不语。
郭明志没有继续问下去的心思，转而说起了别的：“伤员们刚安顿好，突然赶路怕是不妥，我怕有人受不了颠簸。”
海生也知道这是个问题，可要是这群人扎在这里，无疑是鬼子的活靶子。
“不成，你们今晚必须要走，我估计最晚明天下午就有鬼子的援军回来，一旦包围你们，凭你们手上的武器，根本不可能撑多久。至于伤员……实在不行，跟老乡多买几床棉被，用骡车拉伤员。”
接下来的话他没多说，因为战场上本来就是一个十分残酷的地方，重伤员们能不能扛过去，就只能看他们的造化了。
郭明志也理解这一点，要不然他也干不到少校。
只是战俘营里待了这么久，与兄弟们早就有了深厚的感情，一时间总想着能不能有更周全的法子。
太阳落山前，‘光复’了半天的小湾镇，镇口两支队伍正式分道扬镳。
海生带着自己的特战队员们轻装简从，向着东边进发，而郭明志率领着大部队，向着北方前进。
……
李景林在夜幕彻底降下来的时候，带着部队赶到了距离陈村仅仅三公里的地方。
他没有选择白天，并不仅仅是为了打扫战场，主要原因是兵力真的不足了。
在夜晚前进，能更好地迷惑住鬼子，让鬼子摸不清他现在的虚实，真要是鬼子反击，他只有带兵图案窜的份。
在得知营救的战俘击溃了近一个中队的鬼子，他就开始赌了，赌鬼子不敢舍弃申城，用兵必须谨慎。
先头部队与鬼子的斥候交火，时间很短，鬼子的斥候迅速撤回了陈村据点。
得知敌军进逼到陈村的时候，岗村正南心里不由得舒了口气。
他的判断没错！
此时的他已经得知了西尾战败的消息。
从西尾汇报来的情况看，敌人有一个团的兵力，虽然不是一个满编团，却是拥有至少七八百人，并且拥有迫击炮与机枪等重火力。
虽然西尾言称他们歼灭了最少三百多的敌人，已经重创了对方，可敌人最少还拥有四五百可战的兵力，这让他心中忧心忡忡。
联想到敌人的战车部队再次南下，这不得不让他怀疑这是敌人有预谋的一次行动。
幸好他没有带领部队北上与敌人拼杀，否则一旦被敌人拖住，那那支不明武装定然会直捣申城。
万幸他没有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而是率领部队在陈村这里与敌人对峙，不仅如此，他还派了四辆**式战车回城，以此巩固防守力量。
不得不承认一点，在他面前的这支指部队，在野战上并不弱于他们，甚至可以与帝国的甲级师团战斗力媲美。
不过现在的他处于防守方，凭借已经修建好的工事，他相信敌人根本奈何不动他们。
“松井君，师团长回电了？”
松井把电报递给岗村：“大佐，援兵一个中队会在明天中午抵达，一个大队要到傍晚才行。这段时间要我们必须力保申城不失，否则……”
岗村扫了眼电报叹了口气：“我明白。”
整理了一下情绪之后，他继续问道：“士兵们进入战斗位置了？炮火是否已经准备完全？”
“大佐，所有一切都准备好了，只是……”
松井看岗村皱眉看向自己，不得不说出了心中的疑惑：“敌人在三里外就停下了。大佐，我不理解，我们为什么要如此谨慎，以我们现在的兵力，完全有可能击溃对方。”
岗村不想就这个问题与部下再谈论了，果断制止了对方即将出口的请战：“松井，消灭敌人有的是机会，但是申城却是一丝也不容有失，你要学会从大局上考虑问题。”
第四百五十章 果断不会白给
由于敌人逼近，往日里没有宵禁的申城，第一次执行了宵禁。
鬼子在申城的司令部，却是依旧灯火通明。
鬼子司令部里的所有鬼子，不管是后勤还是参谋人员，全部荷枪实弹禁止出门。
司令部的大门早已被设置了三层路障，最后一层是沙袋组建的工事，不管物资如何重要，司令部依旧是重中之重。
只有街上偶尔巡逻的警察，却也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大战欲来的氛围是个猪都能感觉的到，不管他们再不情愿，可在立即死还是可能死的选择中，还是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
武田看了眼刚刚战战兢兢过去的警察，眉头紧皱，他又不是瞎子，不可能看不出来这群警察真的打起仗来，根本毫无战力可言。
他甚至相信敌人一旦攻进城来，这群人可能只有胡乱开几枪示警的作用。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得不把这些没用的警察派到街上巡逻，能起到示警的作用，他已经很满足了。
在他旁边的中本少佐也看到了这些，他愤愤骂道：“大佐，为何要让这群废物警察巡逻，西尾的宪兵部队虽然战力不强，可好歹还有一个小队的兵力，有他们巡逻，总好过这群没用的警察。”
武田脸色阴鸷，望着黑暗的街道幽幽说道：“今晚是敌人最后的一次机会，他们想进攻申城，就一定会趁夜进攻，过了今晚，明天咱们援军赶到，他们就只会成为被屠戮的对方！”
中本并不知道四辆战车回援了的事情，这让他更加不解：“大佐，那我们更应该加强巡逻呀，派这群支那人有什么用处？”
武田嘴角扯动一下，瞥了眼一旁的心腹，暗暗叹了口气。
岗村那一系的人不管如何，总算带着点脑子，可自己的人为何都如此愚蠢呢？
就不能带着脑子想事情吗？
“不如此做，敌人怎么会来进攻司令部？”
司令部的兵力空缺这是实情，同样也是武田给敌人下的鱼饵，只要敌人上钩，那城内的几处据点就会迅速向这里进攻，尤其是四辆战车，会充当绞杀敌人的主战力，把敌人全部歼灭在司令部门前。
只是为了预防意外，他把几个重要仓库的兵力加强了一些，甚至三个大型物资仓库里他都用战车埋伏在仓库内，不管哪里遭到进攻，他都有足够的反应时间进行驰援。
看中本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他挥了挥手制止了部下的好奇心，虽然他相信中本的忠诚，可司令部里有内鬼一事一直是他们几个高层的共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可直到晚上十点，依旧不见敌人丝毫进攻的迹象，甚至连可疑人员都没有发现分毫。
难道是自己和岗村判断错了？
不可能！
有这样一个大好机会，敌人不可能白白错过。
这样的话……
“中本，让士兵们除重要岗哨外，全体休息三小时，凌晨两点再喊醒他们。”
吩咐完之后，武田就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在行军床上躺了下来，披上毛毯就闭上了眼睛。
他并没有立马入睡，而是仔细回忆了一番计划，反复确认了两遍，确认没有漏洞之后，才试图进入睡眠状态。
可是不管他怎么想睡，却始终睡不着。
直到他随便从书架上捡了本书，才渐渐睡去。
……
海生与先期抵达侦查的另一组特战队员接上了头。
“队长，这是我从老乡那打听到的鬼子仓库位置，这里和这里两个地方我查看过了，但是鬼子防守十分严密，没法抵近侦查。东边这个远远看去防守的人不少，光我看到的二狗子就有七八个。离咱们最近的这个防守很松懈，只看到三两个鬼子。对了，队长我发现一件怪事，离咱们最近的这个地面上有战车的车辙印。”
战车？
鬼子在城内布置战车干毛线，不说巷战是战车最大的敌人，何况他们也没打算进攻申城啊。
海生瞅着城区分布图点了点：“不管它。小四，这里标注的两个圆圈是什么意思？”
组长小四指着西南角的两个地方解释道：“队长，这里是我们怀疑的两个大型物资仓库，是从当地老乡那打听到的，可是由于鬼子盘查太严，连靠近都不行。”
“你小子鬼子话不是说得很好么，潘六子都说你那口音是地道的关东口音。”
“别提了队长，鬼子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把所有侨民全部武装起来了，我进城的时候差点被鬼子兵抓了当壮丁。奶奶个熊，我以为就咱们这抓壮丁呢，没想到鬼子那也这么干。”
海生摸了摸后脑勺有些发愁，才两个目标，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物资仓库呢，这怎么给老大报告？
“北门到西门这么一大段城墙，鬼子有几个人把守？”
“没有鬼子……”
海生吃惊看向小四：“没有鬼子把守？”
“不是，是没有鬼子把守，就十来个伪军和二狗子，大部分还是在城门楼那。”
海生有些纳闷，鬼子这是搞什么名堂，外线这就直接不要了？
不过这样更好，正好有利于他们的侦查和修正炮击弹道。
观察了会儿分布图，他就果断下达了指令。
“这样，虎头，你的人少，带着你的人在西门那打几发榴弹，吸引鬼子的注意力。”
说完他在西门那里画了个圈，让虎头看清楚。
“打完榴弹就到北门那里准备构筑工事等着接应我们，唔，西门那你还得留两个人，时不时打几枪，这样保险点。待会儿子弹都匀出来给我们，你们就留十几发备用就好。”
虎头没有什么意见，直接点头应下。
海生在分布图上点了下北门到西门的宽阔城墙，然后顺着城墙突入城区：“小四，你的人拆开分散到我跟书生队伍里，咱们进入之后，你们负责带路。书生，负责探明这里是不是鬼子的重要物资仓库，确定之后，立即撤出来。小四，你跟我带西南角的这个地方侦查。记住，只有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之后，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必须立即撤离。”
第四百五十一章 炮击
申城的城墙不算太高，仅有七八米。
漆黑的夜幕下，由于没有月光的照耀，伸手不见五指。
海生等人换好了鬼子的军装，来到墙根下，没多久墙根下就贴满了近三十个特战队员。
众人纷纷把长枪背到背后，一个个靠墙站成一串儿，屏住呼吸，等待虎头的信号。
“轰！”
西边响起震耳的爆炸声，没多久，又是一声，紧接着就听到了枪响，以及若有若无的惊叫声。
掷弹筒的榴弹威力虽然不大，但是声音绝对不是手榴弹能比的。
众人贴着墙根听着墙对面的动静，果然没多久就听到一连串的脚步声。
“快！都特娘磨蹭啥！赶紧的！”
“排长，俺闹肚子……”
“你个烂货，你特娘以为劳资不敢能死你是吧？憋着！”
“俺这不是跟上了嘛……”
渐渐脚步声越来越远，等了好一会儿，确定人走远了之后，海生取下腰间的绳钩，往墙头一甩，身边的几个人有样学样，抻了抻绳子，就往墙头爬去。
没多久众人就上了城墙，一个个伏低着身子，从城内隐隐约约的灯光中，辨别着各自的行动路线。
“留两个人在北门那接应，其余的按照计划分头行动。”
大家都是老队员了，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并不需要海生具体指挥。
书生点了两个手持花机关的突击队员，就与海生纷纷拧亮手电筒，带着各自的部下向着自己的目标前进。
穿过一个十字路口，海生刚要留下两人警戒防止鬼子抄后路，迎面突然碰上七个持枪的黑皮狗子。
打头的警察远远看到他们，吓得一个激灵：“谁！”
紧接着就是一连串拉动枪栓的声音，即使隔着二十多米远，也听得十分清楚。
海生心里咯噔一下，坏了，这才走了不到一半路呢，这时候要是被发现，那就只能立马突围了。
“八嘎！哈衣古豆以西马塞！（快去支援！）”
一旁的小四抢过海生手中的手电筒，一边晃着对方，一边指着西边枪声的地方大声呵斥。
“太……太君？二狗，太君刚才说的是什么？”后一句话是小声对着身后的一个警察问的。
“好像……好像是叫咱们去支援西门？”
海生与小四带着两个队员，直挺挺向对方走去。
“你们滴，良心大大滴坏了！不支援死啦死啦！”
领头的警察随着小四手电筒的接近，被晃得不得不用手挡住眼睛，看到只有四个人走了过来，警惕心略微松弛了些许。
“太君，我们接到的任务是巡逻马号胡同到西大街……哎，你们衣服——不对……”
领头的警察看着靠近他们的‘太君’一边解释一边观察，待看到对方身上的衣服竟然有血迹时，还没来得及示警，一柄刺刀就突然划破了他的喉管，顺着脖子划到了右边，割破了他的颈动脉，他接下来只能捂着脖子“嗬嗬”说不出话来了。
后面的警察还没搞明白发生么什么事情，刺刀入肉的声音就纷纷响了起来，四人像是屠戮猪羊一般，不到三秒就杀光了七个警察。
小四捡起掉落的手电筒，扭了几下关掉，揣进兜里。
这东西团里并不充沛，能省点是点。
后面的特战队员已经上前把尸体拖进了胡同里，用胡同里的破筐随便盖上，这场小意外就这样顺利度过。
……
寂静的夜晚，爆炸的声音可以传出好远。
刚睡过去不到半小时的武田，被爆炸声惊醒，还没等手下来喊他，就腾的一下从床上蹦了下来。
他披上衣服刚打开大门，就看到正要敲门的中本。
“大佐……”
“别废话，敌人在哪个方向发起的进攻？”
“西门，敌人可能动用了迫击炮，但是进攻烈度并不大，像是试探。”
中本边走边汇报着目前的情况，突然发现前面的武田大佐停了下来。
“大佐，要不要派西尾君带队驰援西门？”
武田侧耳倾听了一会儿隐约传来的枪炮声，想了想摆了摆手。
“让各部队按兵不动，没有我的命令，所有人不得离开驻地！”
武田听着西边零星的枪声与好久才偶尔的一声爆炸，认为这是敌人的声东击西之计，为了保护城内的仓库，他认为只有确定好敌人的主攻方向之后，再考虑调兵。
……
李景林一直焦急地等待着海生的电报，两门克虏伯重炮早就准备好了，只等海生的坐标发来，就能根据坐标展开炮击。
远距离炮击十分麻烦，因为不仅要确定对面的坐标，还要测距，甚至还要根据炮击效果修正弹道，一般来说，远距离射击最好是有热气球观测，或者是找到一处较好的炮兵观测点，随时修正。
可他们现在也没什么办法，只能用电台充当电话，好在炮击的目标是鬼子仓库，这玩意儿又不是人，可以到处跑，慢慢修正弹道完全来得及。
夜里十二点半，他们终于接到了海生的电报，电报十分简短，是两个坐标参数，接着炮兵们就根据海生标注的坐标计算起指数。
这两门克虏伯105毫米重炮的射程在同类中并不算特别远，甚至还比不上鬼子的九一式105毫米榴弹炮，射程最远也就是九千多米，但是想提高命中率，最好是在八公里以内。
这也是李景林为何非要突破傅家甸的原因，因为傅家甸距离申城超过了十公里，别看重炮连伺候这门克虏伯不算短了，可打这么远的距离，还真是头一次。
尤其是石头这个打炮的好手受了重伤，到现在人还没醒来，依靠炮连的那几头烂蒜，能打成什么样，李景林心里是一点底都没有。
好在炮兵里很多都是学生兵，甚至还有内迁的大学生，有火炮说明书做参照，倒是应该能算个差不离。
“怎么样？算出来没有？”
两个学生兵已经算的差不多了：“团座，距离还算的不太准。”
“别管了，先试射，海生会根据炮弹落点具体告诉咱们偏了多少！”
第四百五十二章 撤退和善后
郭明志在两位特战队向导的带领下，越过无双河，向着西北方向的崇山峻岭缓慢前行。
昨天晚上，东南边隐约传来的爆炸声，吸引了大伙儿的所有目光，尤其是那耀眼的白光，几乎把东南方向的天空映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大伙儿都不是新兵，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对那几个穿着怪异军装的人打心眼里服气。
向导在看到白光之后，急忙喊醒了睡了不到三小时的战俘们，拉着大伙继续行军。
早上天空莫名其妙下起了小雪，虽然不大，却依旧影响队伍的行军。
好在道路被冻上了，几辆运送伤员的马车走得还算顺畅，只是苦了走路的兄弟们。
没多久一个叫马木的特战队员跑到郭明志面前：“郭长官，接下来咱们要舍弃马车了，前面的路马车没法过。”
郭明志瞧瞧连绵的山脉，只得点了点头。
“行，我让他们用担架，马木兄弟，能不能停一下弄点热食，兄弟们都赶了一夜路了，肚子里实在饿得紧。”
马木看了眼冻得哆哆嗦嗦的战俘们，想了想点了点头。
“成，最危险的那段路已经过去了，天又下着雪，应该不打紧。”
战俘们听说可以歇一会儿吃口热饭，一个个兴奋地赶紧到处搜寻能生火的东西，至于热水更是简单，到处都是积雪，往锅里一放就可以了。
马木来到一辆马车边上，上面有两个特战队的伤员和一挺九二式重机枪，原先是有三个的，那个伤势较重的，昨夜没熬过去走了，现在只有两个轻伤的还能撑得住。
由于没有活动的缘故，两个伤员冻得脸色发青。
“怎么……嘚嘚……这就停了，还没出鬼子势力范围呢。”同组的伤员老何吊着胳膊，牙齿打着颤问他。
马木示意了下忙碌的战俘们：“他们这段日子一共吃了两顿饱饭，身体有些扛不住，俺怕继续走下去要掉队不少人。”
另一个伤员伤的是屁股，他趴在车上龇牙咧嘴侧了侧身：“你们说打完这仗咱们是不是能轻快段时间，劳资可不是说丧气话，这一年打仗打得劳资都魔怔了，听见枪声有时候都懒得躲了。哎，老何你干嘛，狗日的，你那自己没有呀！”
老何不客气地从对方兜里胸口掏出半包皱巴巴的烟盒，抛给马木：“都啥时候了，还这么小家子气！点上。”
马木拆开烟盒瞧了瞧，还有五根，掏出两根夹在手里，背着风点上，取出一根递给老何。
“哎，劳资的呢？你们两个狗日的，拿了劳资的烟都不分给劳资一根！里面可是有五根，别以为劳资不会数数。”
马木扬了扬烟盒，转头离开了两人，他要去安排人放哨，这已经成为了他们日常生活的习惯。
“叫个鸡毛的叫，又不是不给你……我说你特娘轻点，赶着投胎呢……”
与此同时，跟他们平行距离不到二十里的地方，李景林正带着部下狼狈逃窜。
身后的鬼子似乎受了什么刺激，像疯狗一样对着他们猛烈追击。
后面时不时传来枪声和爆炸声，那是负责后卫的五连，正在阻击敌人。
“兄弟们加把劲，过了河咱们就彻底安全了！”
李景林时不时给部下打着气，偶尔忧心看下后面，希冀鬼子忍受不住这寒冷的天气里撤回去。
毫无疑问，昨晚的炮击击中了鬼子的一个大型仓库，而且八成还是军火库，要不然鬼子不会这样气急败坏，完全一副拼命的架势。
……
岗村并没有带队追击，追击的任务他交给了松井。
此时的他已经回到了申城司令部，疲惫地靠在办公桌后面的椅子，脸色晦暗不明。
武田推开了他办公室的门，阴着脸一屁股重重坐在他面前的椅子上。
此时的他根本没有幸灾乐祸的心思，因为他已经跟面前这个可恶的岗村绑在了一起。
两人现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
“城隍庙后街的仓库不怎么重要，是一些粮食跟被服，比较好交代。但是西大街的那处仓库，那是要运往前线的军火，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应该知道后果。”
岗村睁开了眼睛：“善后工作做完了？”
武田看着对方没事人似的，气得忍不住起身锤在了桌子上，震得桌子上的电话都跳了起来。
“岗村你这个混蛋，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咱们俩很可能要上军事法庭，最好的结果不过是调离现役！”
损失了如此多的军火，没人负责是不可能的，驻守申城保护物资的是他，这是师团长亲自下的命令。
明明知道敌人有重炮，却没想到敌人竟然会对申城展开炮击。
其实这也不怪他们，因为从以往的交战中，果军的炮兵素质极差，即使有十分优秀的火炮，也发挥不出一半的威力来。
而且距离还这么远，已经接近了敌人火炮的最大射程。
只是他们忽略了一点，仓库是没法移动的，即使一炮没有命中，还有接下来的炮弹，总有几枚能击中目标。
岗村伸手示意对方不要动怒：“武田君，咱俩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如何把这件事掩盖过去。”
武田听到对方似乎有办法，压着火气重新坐了下来：“你说。”
岗村起身关上房门，来到武田背后幽幽说道：“古田少佐玉碎了，要是全把责任推给到一个死人身上，上面肯定不会同意。”
武田有些没搞明白岗村的意思，论搞政治，他根本不是岗村的对手。
岗村看着武田的样子叹了口气，只好把话说得更直白些：“据我所知，原本在傅家甸的阻击战，是可以给敌人造成重大伤亡的，但是由于宪兵队的西尾大尉擅自撤退，贻误战机，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武田眨巴几下眼睛，回过味来，可他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西尾是宪兵部队的，你应该知道，宪兵部队位卑权大，他又不属于我们管辖，怎么可能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岗村回到自己座位上，幽幽回答：“寺上君跟我有点交情，藤田将军那里，又是你的老上司，这时候有些关系要是不用，那咱们可就真的要上军事法庭了。”
武田听到这里，沉默了好一会儿，屋内落针可闻。
半响之后，他忽然起身，拉动着椅子传来“嘎吱”的刺耳声，一句话不说离开了岗村的办公室。
第四百五十三章 聚餐
天蒙蒙亮，往常的军号没有吹响，军营里仿佛陷入了沉睡，除了偶尔几个起床撒尿的，大部分士兵都沉浸在自己的梦乡中。
此时距离装甲营南下已经过去了一周，独立团和川军师大部分都撤回到了阳县他们最早的出发阵地。
鉴于鬼子在这场冬季攻势中损失惨重，已经没了进攻的可能，李景林给全团大部分人放了一个长假。
同时为了慰劳兄弟们这段日子作战的辛苦，他不仅让后勤发放了不少的东西，还一次性发放了两个月的军饷。
即使发下了两个月的军饷，士兵们也没有丝毫报复性消费的冲动，做得第一件事就是窝在自己的猪窝里，美美睡上了一整天。
直到肚子饿醒了，士兵们才三三两两出了屋子，彼此低声打着招呼，结伴去食堂觅食。
军营内空着的床铺占了一大半，甚至有的十二人的房间，一个人都没有，那些人不是埋在了乐山，就是埋在了申城周边。
见惯了生生死死，老兵们颇有些没心没肺，只有那些正处于从新兵到老兵转化过程的半老兵，才没事悲天悯人。
能活着，对老兵们来说已经是一场奢望了。
羊倌被大眼子摇醒，有着起床气的他恼道：“作甚咧！莫吵劳资睡觉！”
话音未落，他的被子就被大眼子掀开，冷风一下子就钻了进来，冻得羊倌索性坐了起来，怒瞪着对方不说话。
大眼子根本就不怵他，踩着炕沿打绑腿：“瞅啥瞅，兄弟们商量好了中午德盛楼吃全猪宴，你去不去？”
羊倌揉了揉脸平复下心情，摘下墙上自己的军装边穿边嘀咕：“傻子才不去嘞，现在几点……”
他猛地想起自己的西洋表，赶紧往口袋里掏去，这一掏不要紧，兜里空空如也。
“娘咧！劳资滴表捏？哪个驴日滴偷了额滴表，快给劳资交出来！”
一声杀猪般的惨嚎声震云霄，隔着三四间屋子的人都听到了。
“嚎你奶奶个熊啊，不就是块破表嘛……”
“啥叫破表，那表好用滴很……”说着他反应了过来，扣子都不系就扑向大眼子，“好呀，你还额滴表！”
毫无疑问，连里敢这么干的，除了眼前的大眼子没别人了。
按照体型来说，羊倌根本不是大眼子的对手，同样都是一米六几，人家大眼子体重最少一百三十多斤，羊倌撑死了一百二，按照拳击比赛来说，两人就不是一个重量级。
可能是大眼子有些心虚，此时整被羊倌勒着脖子勒得满脸通红。
“你……你特娘松手……”
“把表还给额！”
“再不松开我可还手啦……”
“你有种打死额，不还额滴表，额死都不松！”
“咳咳，你……你先松开，松开我带你去拿。”
“真滴？你莫要骗劳资！”
羊倌听说能拿回手表，胳膊略微松了松，大眼子赶紧从羊倌的胳膊下挣脱开，揉着脖子退后几步。
“那个，手表卖了……哎，你别急呀，你那破手表还买不下一头猪呢，兄弟们还卖了不少的东西才凑够钱的——”
“额跟你拼嘞！”
半小时后，生无可恋的羊倌被青了一只眼的大眼子拖着走在大街上，别人看到还以为是羊倌被大眼子欺负，实则自始至终，大眼子都没还手。
“莫咧，啥都莫咧……”
“你有完没完，都让你出气了还想咋的？”
“能赎回来不？额这还有四十多块，不够还有攒下的十多个袁大头。”
“想啥呢，一头猪多少钱你没点逼数呀！”
“你们不是凑钱了莫？”
“妈拉个巴子，买酒不花钱呀，请人下厨不得掏钱呀，还有别的酒菜，难不成还能光吃一样呀！”
“你们这群败家玩意儿……”
“败家你娘个腿，有今天没明天的，钱留着干啥？”
两人边走边吵，没多久就来到好久不曾光顾的德盛楼，门口早就有人在看着呢，看到他俩之后，赶紧回去吆喝一声，瞬间一群大兵们就出来列队迎接。
三十多人从门口开始列成两队，空出一条进门的大道，像是等待检阅的仪仗队迎接请客的羊倌。
周围的百姓们看到这一幕，都好奇地围成一圈，甚至临街的二楼上还有人好奇的开窗探头观看，其中不乏有漂亮的女人品头论足。
别说，羊倌还真吃这一套，看着歪七八扭列好的队伍，整理了下有些褶皱的军装，轻咳一声，低声问大眼子：“额这身行头莫啥问题吧？不能丢了额们五连滴脸面！”
大眼子有些不耐烦：“你走不走，不走劳资走前头了。”
“啧，凭甚你走前头，你囊逑滴又莫出大头！”
羊倌说完就昂头挺胸，背着手像一只肥鸭子一步一停地走着，还时不时对旁边的围观群众挥挥手。
短短十来米的距离，三十秒都没走完。
围观人群时不时的叫好声让他不禁有些飘飘然，恨不得这段路再长点，一辈子走不完那是最好不过了。
美滴很，美滴很呐！
等他进了门，正意犹未尽地回味那余味呢，那群煞风景的大头兵就闹哄哄也跟着进来，一个个嘻嘻哈哈的样子，让羊倌没来由有些不爽。
饭菜已经上齐，却没人动，甚至早上的都已经凉了。
三十多人分成六桌，每桌六个菜，还有店家送的两个凉拼，也不知道这么冷的天送凉菜有啥用。
“羊老大，快来这，首席给你留着嘞！”
“龟儿子滴羊倌今天是出了风头咧，晓得会这样，劳资就出这大头喔。”
“得了吧你，别吹了，就你左手进右手出的德行，你能攒下十个光洋劳资天天喊你爹！”
大眼子一拍桌子大声嚷道：“都特娘消停点，白活啥呢，听羊倌讲几句！”
说完他端着酒杯塞到羊倌手里，示意对方讲几句。
羊倌别看平日里能叨咕，可到了这大场面，看着一群目不转睛盯着他的一双双眼睛，心里紧张的要命，平日里嘴碎的本事不知道飞到了哪里。
憋了好一会儿，猛地闷头把酒杯里的白酒一口闷下，终于说出了一个字。
“吃！”
所有人愣了下，反应过来之后大伙儿哄得一声大笑不停。
“听羊老大的，兄弟们开吃！”
“对，吃特娘的！”
“……”
第四百五十四章 报复
一群人在德盛楼里大吃大喝，叫嚷声不绝于耳，酒楼的掌柜只能苦笑无奈。
他不是没请过大兵们上楼，可大兵们觉得去楼上包房还要分开，没那味道，坚决要在楼下聚在一起吃喝。
好在他们给的钱不少，掌柜也知道这群人都是打鬼子的大功臣，因此并没有叽叽歪歪，甚至还做主送了每桌一坛汾酒。
酒到半酣，不少人去酒楼后面的茅房排水，由于人多，有的人索性就跑出酒楼，找个胡同角落随地解决。
突然一个兄弟裤子没提好就跑了回来，几个人看到他的样子，忍不住大声讥笑。
“孙小明你特娘多大了还尿裤子，要不要俺给你找个没开裆的给你。”
“赶紧洗手去，姥姥的，你要是敢抓东西吃，劳资跟你拼了！”
孙小明充耳不闻，甚至精神有些恍惚。
“俺……俺看到泥蛋哥的相好了，那个女娃……她……”
话还没说完，他就哇哇哭了起来。
众人听他提起泥蛋，一个个停止了说话声，大眼子朝孙小明扔了根筷子：“你特娘嚎啥丧呢，麻溜的说下咋回事，泥蛋的相好咋了？”
孙小明抽泣着回道：“泥蛋哥的相好，好像被人逼着在接客，就在东边胡同那……”
此言一出，酒楼顿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中。
羊倌在那喃喃说道：“怪不得，怪不得那女娃娃莫找到，泥蛋的花布……”
“啪！”
大眼子把酒碗往地上一扔：“妈了个巴子，都特娘愣着干啥，喊上兄弟们回营抄家伙！”
羊倌一把扯住大眼子：“你喝多了呀！昨个儿枪就被收了，即使你能拿到枪，门岗能让额们出营嘛！”
众人一下反应了过来，昨天放假，枪都被收到了军械库，能拿枪的只有执勤人员和宪兵。
军械库的人他们都认识，即使能拿到，门岗那关也不好过，这么一群人拿着枪出营，关系再好也不会放行。
“你有屁就赶紧放！”
“到黑市上买！”
大眼子一脸看白痴的样子看羊倌：“你脑袋被驴踢了？团里的枪都存了多少了，用都用不完，你到黑市上买枪不是脑子有病吗？再说黑市上一杆汉阳造最少十块大洋，好点的近二十，上哪整那么多钱去？”
羊倌这个平日里的老好人出奇的狞笑一声：“放心，有人会付钱滴！”
……
阳县的地下势力在独立团走后，着实兴奋地欢呼雀跃，就差放鞭炮欢送瘟神离开了。
在‘瘟神’们驻扎的日子里，阳县的地下势力过得着实十分凄惨。好在人家终于开拔去打仗了，大家伙都觉得好日子终于要再次回来了。
被压制很惨的一帮帮派分子，反弹起来自然十分剧烈，而且在大部分人看来，果军的战斗力跟鬼子根本不是一个量级，打败仗是很正常的事情，一个师一个军被歼灭，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只是大部分军人家属都随着部队开拔而跟着离开，因此遗留下的家属并不多，偶尔有几个，也是他们都知道的，为了防止瘟神们杀回来报仇，因此大部分时候还是不怎么敢骚扰。
当然，像以前那样让着是不可能了，甚至一些混混偶尔也上门试探，只是都不敢做得过分。
泥蛋的相好其实并不能完全算是他的相好，两人只是认识而已，两人都是四川老乡，而且还是一个县的，关系自然好一些。
女娃的哥哥是川军师的一个排长，虽然军饷不高，可好歹能想办法弄点钱贴补给妹妹。
女娃本人也是个勤快的人，靠给人洗衣服赚钱贴补家用。
由于她长得水灵，刚来阳县就老是有人骚扰，是泥蛋在偶然的一次情况下见义勇为帮她打跑了混混，加上因为独立团在当时颇有些五大流氓的意味，连他们的团座几乎就是帮亲不帮理，只要士兵们稍微有点理，就敢下狠手收拾那群地下势力，因此女娃着实过了一段安生日子。
泥蛋别看只是个班长，可军饷却比人家的哥哥高一倍多，手头比较宽裕，得空就给人家送东西，同时兼职当工具人。
可惜的是，他长得实在不咋滴，从名字上就能看出来，他不是个帅哥。
好在女娃稍微有点良心，泥蛋这工具人又干得极为称职，唯一的问题就是激烈反对他俩的哥哥了。
女娃的哥哥也是个军人，深知这个时代把妹妹嫁给一个军人，是对妹妹多么得不负责，尤其他们还是处于前线。
就这样，泥蛋跟女娃的事情算是耽误了下来，颇有些搁置争议的意味。
当然，后面是没有共同开发的。
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老土了，独立团和川军师大部出发南下，泥蛋和女娃的哥哥都在出征之列，女娃因为被哥哥严令不准跟着去，才继续待在阳县等着哥哥回来，恰好一次外出送衣服的途中，碰到了先前骚扰她的混混，然后就被混混们凌辱，这还不算，还逼着她做起了半掩门的皮肉生意，为混混们赚钱。
……
羊倌和大眼子带着五连剩下的三十多人来到了城南的黑市上，猛地见到一群大兵们赶到，黑市上的人非但不跑，反而有些兴奋。
听说这群大兵打了好几个胜仗，手上不知道有多少能出手的东西。
“军爷，想卖什么？俺这啥都收，价格保准公道！”
“军爷，进来谈，俺那有上好的茶叶，咱们边喝边谈。”
“去去去，我们是来买东西的，不是卖的！”
几个黑市商人一听，兴致更高。
“军爷买什么？”
“废话，我们是当兵的，当然是买枪了！”
几个黑市商人有些懵逼，这黑市上的枪有九成都是从你们那流出来的，你们瘟神团的枪不是都泛滥到一人两支都多余的地步了吗？
羊倌推开大眼子，东北佬哪里会讲价？
“二十支长枪，要有膛线滴，九成新，一支配弹二十发，一千法币，哪个来接？”
几个黑市商人彼此对视一眼，纷纷摇了摇头。
“军爷，一千法币这生意没法子做嘞，两千法币都不赚钱，去年这时候一斤盐才八毛，现在四块都买不到嘞。”
第四百五十五章 打暗号的敌人
大兵们发下的军饷还没捂热，就进了黑市奸商们的口袋。
好在羊倌会讲价，二十支长枪加两支短枪花了一千二百块法币加上六十块银元。
与此同时，回到军营的几个兄弟顺了十来颗手榴弹回来，理由是要去河里炸鱼，军械库的人当了真，就真给了他们。
五连作为被眼镜带出来的部队，作战前都十分喜欢根据侦查制定作战计划，即使对待混混们，他们依旧保持了这个优良传统。
打枪打得好的领到了一支长枪，没枪的则带着手榴弹和刺刀，甚至有的人提议抓几个舌头来刑讯逼供。
孙小明因为性格懦弱，没什么军人的气质，被派去侦查，等他回来，众人聚在一起商量起作战计划来。
“俺打听到那帮人有个叫老佛爷的头头，听人讲可凶嘞，杀人不眨眼，还生吃人肝，据说……”
“停！”大眼子无语地打断孙小明的话，“你就讲对方多少人，都有什么武器，别整那些有的没的。”
孙小明愣愣回答：“哦，好的大眼哥。俺打听到他们有五六十人，也有人说好几百人，至于有什么武器，俺这个还没打听到……”
“草，那你出去打听半天就打听到这点东西回来？”
“劳资早说咧，这事还不如让劳资去，龟儿子滴，让个面团去打听消息，能打听到个锤子！”
孙小明羞愧地低下了头，承受着周围战友的怒火。
羊倌也有些无语，可这小子就是这样，性格如此，你能拿他咋办？
“算咧，莫事，额亲自走一趟吧。”
孙小明头低得更低了，一度认为自己十分没用：“对不起，俺么啥本事，就打听到他们的老窝在刘集胡同那的院子里。”
“啥？刘集胡同？你咋不早说！”
孙小明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很重要嘛？”
……
一个身穿破皮袄的青皮抄着手在胡同口左看右看，时不时跺跺脚。
“贼老天，冻死个人……哎呦，军爷，进来看看？”
说完他凑上前去，压着声音说道：“新来了两个……唔……”
迎面而来的老陈直接捂住了他的嘴，拖着他就要胡同里走，还没走两步，就看到一柄刺刀豁开对方的脖子，要不是他躲得快，血就溅到他衣服上了。
“你搞什么张大山，还没问话呢！”
“他想打暗号！”在胡同找了个破筐扣在青皮头上的张大山酷酷回答。
老陈瞅了瞅渐渐不再抽搐的青皮，怎么也没看出哪里有打暗号的意思。
娘的，这小子自从亲自宰了俩鬼子之后，越来越嗜杀，以前多老实一孩子啊！
算了，不管他，按照计划，他们只有五分钟的破袭时间。
“大山，你带人突击大门，俺带人从另一头翻墙。小明，你自己在胡同口守着，看到有人出来，直接开枪。记住，这次是突袭战，讲究个快准狠，一定要在敌人反应过来之前，控制好局面！”
几人闻言迅速点头，赶去各自的阵地。
因为要两线作战，他们这队人只有八个，大部队都被羊倌和大眼子带着去破袭敌人老窝了。
几个人闻言纷纷做好准备，有枪的检查枪支弹药，没枪的则将刺刀和手榴弹放在顺手的地方。
张大山带着两个人来到大门口，给步枪装上刺刀，对另一边的战友点了下头。
对方来到门前掏出手榴弹，旋开旋盖，正要破门，忽然发现大门似乎没插，用肩膀轻轻一顶就露出了门缝。
看来敌人警惕心很弱啊，仅有一个明哨不说，还是单岗，警惕心更是奇差无比，轻松就被他们解决了。
说着他对张大山招了招手：“门没插。”
张大山点头正好踹门，里面忽然传来说话的声音。
“爷，下次还来呦，喜儿等着您宠幸呢。”
“嘿，等运完这批烟土，爷把你赎回去当小妾。”
“那奴家等着爷呦。”
“小浪蹄子，看爷下次怎么拾掇你！”
说着一个中年人系着扣子就打开门，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人一把捂住嘴巴拖到了外面，吓得他正要挣扎，忽然胸口一阵剧痛，紧接着就缓缓倒下。
“大山，你……”
“他想打暗号！”
战友有些无语，看到张大山已经进了门，怕他吃亏，跟另一个战友也紧跟了进去。
刚进门，一个青皮背着他们在烤火，听到声音刚要回头，张大山就猛地扑上前去，从步枪上拔出刺刀顺着对方的喉管使劲一刺，紧接着猛地一推对方，刺刀恰好划破对方的颈动脉，一头扎在火堆里，头发烧焦的怪味瞬间就钻进了三人的鼻子里。
“打……打暗号？”
“不，这是防止他打暗号！”
两个战友对视一眼，无奈摇了摇头。
算了，反正这帮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杀了就杀了吧。
连番经历大战的他们，早就对杀人麻木了。
“你俩去东边，俺去西边，后院那里有老陈。”
张大山说完，就把步枪重新装上刺刀，小心摸向西边的屋子。
他贴着房门听了会儿里面的动静，眼睛忽然通红，一脚踹开房门，就朝着两个正在一个女人身上耸动的大汉一刺刀捅了下去。
“啊！”
张大山又不解恨，扭动一下长枪之后，拔出刺刀重新刺了下去，那人一下扑到在女人的背上，脑袋一歪彻底断了气。
这一声惨嚎十分刺耳，惊动了院子里的所有人。
另一个大汉看到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仓促地抓起窗台的木棍想要反抗。
“砰！”
张大山毫不犹豫地开了枪，对方胸口殷红一片，敞着怀的胸口多出一个硕大的血洞。
这声枪响彻底让院子炸了窝，几个男人和女人纷纷跑出了屋子，可等待他们的是三支黑洞洞的枪口。
老陈气得差点骂了娘，不过已经暂时管不了大山那个莽货，怒气冲冲举枪指着院子里的人。
“双手举高蹲下，否则劳资开枪了！”
“军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俺们可是……”
“砰！”
说话的青皮头子话音未落，脑门中了一枪，倒地的时候，手里正握着一把匕首。
第四百五十六章 迟到的正义
在小分队进攻的同时，羊倌与大眼子带着主力部队埋伏到了刘集胡同周边。
由于不清楚敌人的兵力与武器装备，他们只能把敌人当成一个满编鬼子小队的战斗力来算，因此这次他们完全是以攻坚的要求来制定的作战计划。
“莫得炮火支援，也莫得机枪压制，这一仗你们这群娃娃要拿出拼命的劲头来，千万莫要疏忽大意。医院躺了那么多人咧，能保命滴千万莫要逞能，好在这是巷战，能用手榴弹解决，莫用刺刀，都记住了么？”
兄弟们眼睛发亮，使劲点头。
而他们要对付的目标，此时正在屋子里推牌九，屋子里烟雾缭绕，完全不知道外面的形势。
一个后脑勺纹着弥勒佛的中年光头，拿到自己的牌正要看，边上的一个手下低声说道：“佛爷，都窝了四五天了，啥时候是个头？”
弥勒佛专心致志捏着骨牌慢慢往下拉，突然哈哈一笑把牌一翻：“地杠，有对子吗？”
几个手下垂头丧气纷纷掏钱，弥勒佛笑眯眯收着钱，瞥了眼说话的手下：“咋了？想被抓去吃枪子还是做苦工，或者……你想自立门户？”
手下看到弥勒佛眼中的那道冷芒，吓得噗通跪在地上：“佛爷，小的哪敢？小的就是听说那帮人出去的时候近两千人，活着回来的才几百，而且还一大半在医院里，小的寻思，这点人咱们联合起来逼他们低头应该不难吧？”
弥勒佛一脚踹倒对方，冷声骂道：“人家特娘的有大炮，你拿什么……”
“轰！轰！”
“砰！砰！砰！”
屋子里的十多个人有些发懵，什么情况？
紧接着屋子外就听到各种各样的惨嚎声，夹杂着投降的求饶声，还有零星的枪声。
众人反应过来，有枪的纷纷掏枪，没枪的掏出了刀子。
“大眼哥，这里有挺机枪！”
“哪里？起开起开，启拉力？就一个弹匣？”
“没枪滴楞着作甚哩，赶紧去拿。马六，你带两个人去后头堵着。”
“学生娃，你把俘虏压到东厢房。”
弥勒佛有些懵逼，从屋子外面的情况看，不像是帮派火拼呀！
“兄弟是哪条道上的？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可惜来人并没有说明他是哪条道上的，开口就说：“里面滴人听着，你们被包围咧，赶紧放下武器投降，否则……否则……大眼子，那话咋说来咧？”
“你起开！费那么多话干嘛！三个数，不投降劳资就扔手榴弹了！”
……
正义也许会迟到，但是永远不会缺席。
半小时后，代表正义的警察终于赶到了事发地点。
由于闹得动静太大，警察们十分小心，只是远远堵住了胡同，丝毫没有进去的意思。
直到一个倒霉蛋被派了进去侦查，良久之后，警察们得到的安全信号，才呼的一声涌进了院子里。
此时的院子一片狼藉，两处土墙被炸开一个不小的洞，地上还有没有干涸的血迹。
天黑之后，警察局长赶来了。
“咋动上枪嘞，太过分了，太不把劳资放在眼里了，明儿个就召集城里的几个头头开会，大军已经进了城，咋还能动刀动枪嘞！”
“局长，借一步说话。”
“咋嘞？有啥不能当面说……”局长有些不满，可看着自己的得力手下向他使眼色，不情愿地支开旁人，“哦，你们赶紧去封锁现场，无关人等不准靠近！”
等人走远之后，他才不耐烦地问道：“小向，有啥事快说，难不成还有啥隐情？”
年轻警长低声回道：“局长，这不是普通的江湖恩怨，这分明是军队里攻坚的手段，手榴弹炸开院墙，趁爆炸突进院子里，还有机枪扫射……”
局长吓了一跳：“这……这事可不能瞎说！”
年轻警长叹了口气不言语，局长半响之后消化完信息，有些苦涩地问道：“死的是谁？”
“城西的黑七，上次瘟神们严打，这小子恰好不在城里，躲过了一劫，回来后恰好瘟神们走了，他趁机收留了不少亡命徒。”
“刘黑七呀——啧，小向，你说怎么结案？”
年轻警长咬了咬牙：“就是黑帮火拼，最后同归于尽！”
局长笑眯眯点了点头：“不错，长进了，最后加上一句，死有余辜。”
……
警察没事了，可五连却陷入到了麻烦里。
俘虏的三十多个黑帮份子和十多个妇女无处安置，最后只能随便找了个地方把人塞进了屋子里。
屋子外面，五连的人聚在了一起。
“哪个是泥蛋的相好，我咋没瞧见呢？我明明认识她呀！”
张大山红着眼睛回答：“死了，在俺眼前死的，看到俺的军装之后，她还朝俺笑了，笑完就抢过俺的刺刀……”
五连的人陷入了寂静中，场面十分压抑。
“咋就想不开寻死咧，那女娃不是还有个哥哥吗？”
没人回答羊倌的问题，大眼子从枪盒掏出镜面匣子，就要往中间的屋子里去。
还是羊倌了解他，一把扯住了他。
“莫要乱杀人，几个头头都被杀咧，再杀说不过去。”
大眼子瞪着他那大眼盯着羊倌：“那你说咋办？难道留着他们浪费粮食？”
羊倌坚定摇头，这是两个性质。
其实大眼子也知道这样做不对，里面真正罪大恶极的人，都已经被他们杀光了，剩下的都是些街头混混，不是说人家没做坏事，但是干的坏事，还不至于到没命的程度。
总不能偷了人家只鸡，掀翻了哪家的摊子就直接杀了人家吧？
孙小明瞅了瞅四周，怯怯举起了左手说道：“俺有个老乡在风统，要不要俺把他找来，问问他该怎么办。他是俺们村最有本事的人，他铁定有法子。”
“那群黑皮狗？”
“瞎，风统那群成天就会装逼的吊毛，让他们来咱们还有好？”
“就是哩，风统那群龟儿子是抓鬼子特务滴，他们咋个会管这等闲事撒？”
羊倌伸手止住众人的吵闹，看着大眼子说：“这事还就只能那群人接才成咧！”
第四百五十七章 整顿地方
李景林放了士兵们的假，自己却忙得昏天暗地。
很多事情需要他批示，伤兵们的安抚要做好，防线要做好交接工作，与黄师长的沟通要保持通畅，同时他还要应对上级的问责。
没错，是问责！
这封问责的电报不是正式的，却也代表了某些人的倾向，李景林对此颇为无奈。
还好方文豪那小子没有落井下石，给上级的报告比较公允，甚至还偏向了他一些，否则擅自撤回阳县的事情，指不定上头会怎么处罚他呢。
什么？歼敌甚多，己方伤亡巨大无力继续进攻？
长官们怎么会关注这种小事，他们在意的是你能不能做到，甚至可以说你就是全团人都死光了，也得死在执行命令的路上。
他们不会在意命令合不合理，是不是超过了你的能力范围，更不会在意你的兵力差多少，他们只想看到结果。
焦头烂额的他灰心地一度想彻底放弃，实在是夹在中间受够了气，此时太平洋战争还没有爆发，远渡美国当一个金融寡头难道不香吗？
可每当想起自己的身份，他只能逼着自己坚持下去。
历史的大势他无法改变，但是能多救一个人，总是好的。
可能他多救的一个人的子孙，后来就能为民族的复兴多贡献一份力量，即使碌碌无为，那也是他的同胞，活着是对方应得的权利。
何况还有那些相信他的兄弟们，要是没了他，是不是会被送上去当做冷冰冰的数字白白消耗，就像这次南下的命令，死得毫无意义。
此时的独立团其实已经成了空架子，除了二连六连建制还算完整，其余各连大部分都伤亡大半。
就连运输连这个没怎么参加战斗的后勤部队，伤亡人数都超过了二十。
唯一能让他有些心安的是，医院里躺着二百多个伤兵，大部分伤兵们痊愈后，能作为骨干继续留在部队里服役。
鬼子在这次的冬季攻势里遭受的伤亡不小，可以预见不久后鬼子必定会疯狂报复，他现在担心的是连他的独立团都如此伤亡巨大，别的部队必定也不会太好受。
像与他们协同作战的川军师，这次都损失了近千人，急得黄师长一边向上面要兵员，一边就地抓壮丁。
从乐山逃难过来的百姓，有二百多人被他抓了壮丁，还差点与当时断后的眼镜起了冲突。
真的是多事之秋啊！
“报告！”
李景林刚看完一份购买药品的文件，签上名字盖上印章：“门没关。”
进门的是光头雄，他这段日子成了团部的常客，是不是向他请教他送给对方的‘绝学’。
李景林看到是他，颇有些不耐烦，甚至内心隐隐有些后悔将后世的传销知识告诉对方了。
“不懂就自己钻研，什么都要我讲给你听，你记得住吗？自己研究的东西才记得最深刻。”
光头雄笑嘻嘻来到李景林桌前，他现在自诩为团座门下亲传弟子，完全没了原先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甚至在昨天上午的会议上，公然跟眼镜争吵。
“老师……”
“我特娘说多少遍了，不准喊我老师！不准喊！听到没有？以后你要是敢说那东西是我教给你的，我现在就收回给你的书！”
光头雄完全不了解那本书的威力，李景林却是心知肚明，要是后世网上突然被人扒出来传销之父——李景林，那他岂不是要哭晕在厕所？
光头雄立正回答：“是！老师！”
李景林气恼地合上文件看着对方，光头雄不敢再油嘴滑舌，说出了这次来的目的。
“团座，我们风统昨晚接到了一桩棘手的案子，是关于五连的。”
听到是正事，李景林严肃起来：“怎么回事？”
“事情是这样的……”
大体介绍完情况之后，光头雄倒起了苦水。
“结果五连那帮混蛋宰了大部分的恶棍之后，剩下的一些混混就扔给了我。我审讯之后，倒是找出了几个漏网之鱼，现在的关键是，这批人该怎么处理。我那又没有专门的监狱，关个十来个人就已经很拥挤了，这一下子来了三十多个，我那根本装不下呀！”
李景林眉头紧皱：“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出了这么大事，宪兵队在干嘛？”
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光头雄可不敢这时候随便上眼药，好在他来之前已经了解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低声解释起来。
“警局的人估计是怕受牵连，给这件案子的定性是帮派火拼。现场我去看了，那群混蛋连手榴弹都用上了，武器据说是用军饷去黑市上买的，我也调查了，的确如此。”
李景林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烟拆开，光头雄赶紧给他点上：“团座，我觉得这件事不能全怪他们。秦二柱，就是那个外号叫泥蛋的班长，他的相好的确被那群人给凌辱了。就是这帮小子太冲动了，估计是刚下战场，杀人杀红眼了，再说这件事也的确让人气愤。”
李景林斜睨光头雄一眼：“你觉得我会处罚他们？”
光头雄愣了下，难道自己揣测错了？
“不！我不仅不会处罚，我还会奖励他们！至于那群地痞流氓，你筛选下，入行没多久的，还有着良心的，可以饶他们一命。至于剩下的，统统拉到城东砍了，他们的狗命不值一颗子弹的价值！”
李景林这样做，不仅仅是为了笼络军心，更多的是为今后考虑。
可以预见，阳县绝对不可能久守，鬼子下一次的进攻必定十分疯狂。
鬼子来了之后，这群地痞流氓会充当什么角色，那是显而易见的。
既然如此，还不如彻底扫清隐患，省得将来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
至于会不会有误杀的，心硬的他已经顾不得了，杀了一个不知道能救下多少抗日志士，更不知道能救下多少百姓。
“对了，你风统现在人数不少了，这几天配合下宪兵，好好清理下阳县的牛鬼蛇神，该杀的杀，不要有什么顾忌，县长那边我会跟他沟通。”
第四百五十八章 处理结果
由于王天存的三营一直以来游离于独立团之外，因此不管是他们还是独立团的人，一直都没认为彼此的自己人。
人家连军饷都不从团里领，对团里的认同感自然没多少。
在统计的时候，伤亡很少算对方的伤亡数，除了上级下达的命令，对方大部分时间还是独立自主。
因此李景林的基本盘，一直就是原先的一营二营和轻炮营。
一营为主力改编的装甲营，此时几乎算是名存实亡，撤退的时候一辆战车抛锚，又无法拖拽，最后只能无奈炸掉同时就地掩埋。
目前的独立团只有三两可用的战车，除了战车炮所用的炮弹有大量剩余，其余的炮弹几乎消耗殆尽。
兵力更是捉襟见肘，算上医院里的伤兵，不过刚过八百，即使伤兵伤势恢复之后，兵力不过七百出头，其中还要包括运输连等战斗力并不高后勤辎重兵。
如此一来，独立团的兵力再次大幅缩水，而且这次已经没了多少民壮补充了。
尤其是大量中坚骨干老兵的损失，让独立团更是伤筋动骨。
大个儿阵亡，五连连长在掩护途中被流弹击中重伤不治，重机枪二连的吕正奇也成了残疾，他本人更是伤上加伤。
这一年多来，扩编消耗补充消耗再补充再消耗，虽然有些人在连番的战斗中从新兵成长为老兵，可更多的人却是牺牲在了战场上。
连李景林本人都已经在连番的高强度战斗中颇为疲惫，别说是他手下的士兵了。
而且现在他手下的这点人，是独立团的种子，也是他现在唯一的依仗，他无法在这时候做出令士兵们失望的决定。
在蛮横地下达了处理那群地痞的命令之后，他就不再关注这些，他相信光头雄能办理好这些事情。
光头雄得了指令之后，心里大喜。
自从得到‘绝学’之后，手中的实验人员着实太少，仅仅只有平田等寥寥几人。
而且他发现，这些鬼子的思想颇为顽固，洗脑起来很是不容易。
由于李景林不准他在风统内部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的目标只能放在被抓捕的俘虏身上。
口号自然不是“今天睡地板，明天当老板”这种脱离时代的话，大部分都是“机会是用来把握的，不是用来浪费的”、“改变自己，造福家人”诸如此类的话。
既然老师没有安排那些罪责较轻的人，那他不由得把主意打到了这些人身上。
……
五连的杀才们冷静之后，发现自己的行为似乎有些过火，此时正忐忑不安地等着光头雄回来。
诚然有些果军的军纪是不怎么样，但是独立团的纪律严明，是严禁在非战士动刀动枪的。
放假之前收缴枪械，就是预防这一点。
现在倒好，三十几人为了报复，特意拿着自己的军饷去黑市买了大批武器，这放在别的部队，即使脖子上不挨一刀，一顿军棍是少不了的。
但是杀才们并没有后悔，虽然泥蛋没了，大伙儿也刻意不去想那道消失的身影，可这并不代表他们就真的忘记了曾经生死与共的兄弟。
等光头雄龙行虎步回来，杀才们赶紧迎了上去。
“何长官，团座说了要怎么处置额们？”
光头雄了解老师的心思，却也不想这么轻易放过众人，要不然这群大头兵哪里了解老师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你们这群无法无天的人现在晓得怕了？你们可真行啊，打个流氓窝，手榴弹机枪都用上了，要不要劳资帮你们把那两门克虏伯调来，一炮下去周边二十米保准没一个活的！”
大眼子嘀咕道：“机枪又不是我们的，那玩意儿上百块大洋呢。”
羊倌狠狠拐了他一下：“你闭嘴！”
“何长官，兄弟们也是救人心切……”
光头雄轻哼一声：“救人是在刘集胡同那？你当人家警察是傻的？而且你们动手就动手，不能等到晚上？非要大白天光天化日之下才行？”
“还有，这种事情为什么不上报？你们以为团座会不给你们出气会包庇那帮畜生？即使再不情愿，临时通知下宪兵队或者我风统，也好帮你们擦屁股吧？这下好了，县政府的人把状告到团座那去了，义愤填膺非要严惩凶手！”
杀才们面面相觑，动手的时候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听光头雄这么一说，还真是。
“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事是我大眼带的头，不干兄弟们什么事，我去警察局自首去！”
光头雄瞥了眼昂头挺胸的大眼子，嗤笑一声：“你当你是谁啊？还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当这是戏台子上？”
大眼子有些急眼：“那总不能让兄弟们……”
光头雄看差不多了，挥手打断了对方的话：“行了，这事团座已经解决了，他老人家帮你们把事情扛下来了。”
“啊？”
“啊什么啊，以后做事动动脑子，狗日的上面正在对团座问责，你们偏这个时候闹事。下次遇到这种事就通知我们风统，看你们干的糙活，会折腾人嘛！”
“那我们缴获那些多余的枪支弹药咋办？拿到黑市上……”
大眼子话音未落，就被羊倌使劲拽了下袖子。
光头雄一愣，不说还差点忘了这些了。
他转头眯眼盯着大眼子：“就没别的？”
羊倌一看就知道那批钱是保不住了，狠狠踩了脚大眼子的脚背：“那个，何长官，额们在黑市还花了五百大洋……”
看着光头雄目光不善，他只好改口：“四百大洋……”
没想到光头雄伸出两根手指打断了对方的话：“就两百，爱要不要，其余的东西全部上缴！没给你们军棍不错了，还想着发洋财，美的你们！”
说完光头雄就头也不回往里走去，留下大院内的五连士兵们面面相觑。
“大眼子，你特娘以后能不能别说话，让羊倌说你能死啊？”
“龟儿子滴，劳资还以为发了洋财，白高兴一场！”
“就是，下次他还港话就缝上他滴嘴！”
“……”
第四百五十九章 战俘内部矛盾
郭明志等人被安排到了城外的军营中，他们来之前，这里是地方民团的驻所，但是与他们一同的两个特战队员轻易呵斥着赶走了那些衣着破烂的民团。
两百多人的民团被两个人连踢带踹轻易赶出了军营，这让战俘们颇为有些不可思议。
后来他们才知道，这个军营原先就是独立团的，只是走了之后被民团鸠占鹊巢了。
不过见微知著，从这点上可以看出来，这支部队在地方上作风颇为蛮横，完全不顾忌友军的感受。
军营应该是修建的时间不长，只是被民团占据之后，满地污秽，臭气熏天，战俘们花了整个白天的时间才算是清理干净。
在妥善安置之后，当天晚上他们就领到了自己的大米和蔬菜，同时还有半扇猪肉。
晚饭做的是萝卜炖肉，闻着饭菜的香味，战俘们早就排好了队拼命吞咽着口水。
排队也是有规则的，中央军序列的在前面，中间偶尔夹杂着桂军，因为五战区里主力就是这俩，桂军的能打在战区内是出了名的，论起战斗力，中央军根本没法跟人比，但是谁让人家是中央军呢？
后面就是西北军粤军湘军等部队，西北军是沾了郭明志的光，要不然他们还要排在滇军粤军后面。
最后才是川军等十几个最没地位的战俘。
队伍缓缓移动，大伙儿都目不转睛盯着前面两大桶的饭菜，等队伍走到一半的时候，前面突然有人吵了起来。
“丢！中央军呢班打靶佬专登将肉益自己人！”
“你特娘吃不吃？不吃赶紧滚！”
“兄弟们，中央军嘅打靶佬又喺虾霸喇。”
“搞佢！”
后面的人没听明白前面怎么回事，毕竟粤语并不是那么好懂的。
“前面搞啥子？咋个还打起来了咧？你晓得不？”
“劳资晓得个锤子，不过看样子似乎是因为饭菜打起来滴呦！”
“龟儿子滴，莫不是又是中央军那群龟儿子搞事？”
“那咱们帮哪边？”
“废话，劳资早就瞧中央军这群龟儿子不爽咧，兄弟们上！”
郭明志正在跟独立团的代表书生在谈收编的事情，只是他的军衔比较麻烦，毕竟不是武汉会战刚结束那会儿，各部队打散很多，建制混乱，现在他想进独立团，是需要上面批准的。
倒是他手下这些战俘比较好说，大部分都是些大头兵，而且来源复杂，归建困难，尤其是一些部队早就离开阳县几百里外了。
他见识了独立团的装备之后，有心留下，而对方这次大战受损不小，也急需兵员，双方算是一拍即合，只是在对待他个人的问题上，对方有些犹豫。
一个团的校官就那么几个，总不可能把别人的位置让给他。
而他本来就已经是少校了，更不愿意降职。
当然，按理来说，他是从敌营逃回来的军官，是需要经过审查的，但是救人的就是独立团，人家对他的情况一清二楚，他现在唯一能依仗的，就是手下这些绝大部分是老兵的战俘。
涉及利益的问题，就不是小事。
刚谈到关键时候，屋子外面忽然闹将起来，几人出门一看，一群人竟然厮打在了一起，甚至连饭盆都被打翻了一个。
倒是西北军和桂军的人，在一旁看热闹，还时不时起哄，一副完全与自己无关的架势。
郭明志看到这一幕，气得差点吐血。
他刚在人面前夸口手下这批人的军事素质如何如何，没想到刚说完，这群上不得台面的混蛋就起了内讧。
“砰！”
他掏出自己的配枪朝天就是一枪。
“都给劳资住手！怎么回事？”
打架的双方算是停了手，一群人骂骂咧咧彼此指责着对方，场面乱哄哄一片。
郭明志脸色铁青，气愤喝道：“都特娘闭嘴，一个个来！”
几个倒地的粤军士兵起来气愤骂道：“郭长官，中央军嘅畜生唔攞我哋做人，畀啲饭餸肉唔讲，连萝卜都几条！”
郭明志因为是长官，跟这群战俘们都有交流，大体能听懂对方的话。
中央军的人辩驳道：“你特娘胡扯，谁都是一勺，分多分少全凭运气，谁特娘有本事分得那么均匀？”
“丢类……”
郭明志打断了两方即将升级的争吵。
“再给劳资骂人，别怪劳资不客气！”
这种事根本不是新鲜事，在战俘营矿场的时候，这种压迫就隐隐存在，只是因为当时大伙儿都被鬼子逼着劳作，不得不团结起来对抗，尤其是被特战队救了之后，为了生存，这种矛盾更是压制到极低，可随着回到了后方，这种矛盾还是爆发了出来。
其实在清理军营的时候，这种矛盾就已经有了苗头。
得知独立团的编制属于中央军，那十来个中央军的战俘觉得终于回到了自个家，尤其是人家的条件这么好，八成还是嫡系，虽然他们没听说过，可事实摆在眼前，而且城里的人说了，人家的确是中央军。
中央军战俘自认为有了靠山，清理军营的时候，选的也都是些轻快活，接着就垄断了食物的分配，在分配饭菜的时候，给自己人的碗里抄底舀，有肉有菜，而对那些他们眼里的杂牌，自然是轻轻舀点表面。
书生在桶里搅动了下，有些纳闷。
“不是给了你们不少肉吗？怎么就做了这么点？马木，后勤那帮家伙是送了一扇吗？”
马木回想了下点了点头：“没错，是一扇，俺亲眼看到的，差不多五六十斤吧。”
“三天的伙食，一顿怎么也有个十斤八斤的，难道你们早上还打算炖肉吃？那也不至于这么点吧？”
战俘们闻言顿时炸了锅，就连中央军的一些人也对做饭的几个怒目而视，大有不吐出私吞的肉就要将几人大卸八块炖了吃的意思。
几个做饭和分配的中央军有些懵逼：“三天？怎么是三天呢？不是一周吗？”
书生愣了下，明白了这场冲突的原因：“怎么可能是一周，送补给的人难道没说吗？”
“他们说的是这两天，草，我们特娘以为这两天是一周的意思呢！”
书生趁机为团里宣传了起来：“那就赶紧再去做啊，跟着我们，不需要担心吃饭的问题，我们团座早就说过，不会让自己的兄弟挨饿受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