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回家
剑阁招收弟子一事,随着小天的加入,算是真真正正的落幕了。
段云和桓因把小天带回宗门以后,为他测试了资质和心性,他有着无庸资质和中品心性,能够满足剑阁的条件。而且,小天对段云和桓因很有好感,他愿意留在他们的身边,更愿意学剑。
剑阁上下自然也是愿意接纳小天的,这么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对剑又有着妖孽一般的天赋,谁会不喜欢呢?
正如桓因所说的那样,小天的出现,是他和剑阁之间的缘分。天成之事,再好不过。
剑阁这一次的招新,虽然没有收足五名弟子,但是拜入剑阁的弟子可以说是个个精英,潜力巨大,一旦他们在剑阁中成长起来,也许再有数十年,剑阁就可以再现辉煌。若是有个上百年,剑阁能够超越以往任何时候,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一次的剑阁招新,还有一件事,是让人很不能理解的。那就是这次招新本来是因为桓因名声大起而促成,众多弟子也几乎都是冲着桓因而想要加入剑阁,可是最后剑阁收入的三名弟子,却没有一个是桓因的追捧者。
先拿二弟子高山来说,他原本就是冲着剑阁来的,他仰慕的是已故的七绝子,可以说他加入的动机跟桓因几乎没有什么关系。再看三弟子李仙月,这个孩子加入剑阁的动机是什么根本没有人清楚,她反倒是有些排斥桓因,不愿与桓因接触。至于四弟子小天,就更不用说了。
招新结束以后,剑阁又再次归于了平静。新进的三名弟子每日除了修炼,便是到立柱前学习识材。桓因已经是一名辅师了,所以他除了修炼之外就是跟段云练习铸剑。
剑阁的日子变得有些平淡,但因为剑阁现在人多了不少,这平淡中却不乏生气。尤其是高山和小天,这一大一小两个人,一个憨直热心,一个天真可爱,让剑阁中每天都充满了欢笑和温暖。至于李仙月,她跟叶清幽很像,言语极少,几乎是独来独往,不过倒也是规规矩矩的,勤奋有加。
剑阁就在这样平和的气氛中,度过了又一年。这一年,桓因已经快要十二岁了,他在这一年中刻苦修炼,一举达到了凝气三层中期的境界。同时,桓因终于弄清楚了自己的修为到底是等同于寻常修士什么样的战力——那就是他现在的修为再加两层半。
就拿他现在凝气三层中期的修为来说,再加两层半,就等于是凝气五层巅峰,这也就是他现在的实际战力。当然,如果再加上他对无量剑第一重的理解更深,他在剑气上的造诣也更进了一层,他现在的实力就更是不容小觑了。
在这一年中,其他三名新进弟子的修炼进展也很不错,基本都来到了凝气三层中期的样子。尤其是小天,他对剑的天赋实在是高,若是比剑,他的两位师兄师姐只怕不是他的对手。
在这期间,桓因对段云提起过一剑峰气阁阁主冯啸的事,不过段云对于自己上一辈的事情也是知之甚少,虽然见过冯啸其人,但此人如何他却着实不清楚。段云不清楚,桓因也没有多问。而这一年中,冯啸也没有来到剑阁拜访过。
今天也是平常的一天,桓因此刻正站在叶清幽居住的堂中。
“师叔公,弟子今日前来,是想请辞下山回乡一次。”桓因想回一趟荆州,他的家在那里,虽然那个家不欢迎他,但是他想回去看看玖玖姐,再祭拜一下自己的父亲。
“你跟你师傅说了么?”叶清幽的声音还是那样清冷,但是没有外人在的时候,她的脸上还是挂起了一丝微笑。
“弟子跟师傅说了,他同意了。弟子请辞二十日,而且保证不会停止修炼。”桓因郑重的到。
叶清幽莞尔一笑:“你刻苦有加,无人能及,我倒是不担心。不过,你既入道,想要走得更远,便是要了断凡尘的。你应该知道,你的寿命长度,远不是你凡俗的亲友可比,他们终究都是要离你而去的。若你不能斩断凡心,那以后很难走得更远。”
桓因对着叶清幽恭谨一拜到:“师叔公的教诲,弟子记下了。”
“好了,你去吧。”叶清幽这是答应了桓因下山回乡的事。
桓因满脸兴奋,再次对着叶清幽拜了一拜,便退出去了。
桓因很快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然后他一一向着师傅还有各位师弟师妹拜别,最终在剑阁外的平台上取出银梭,坐了上去。
“你小子,这宝贝是哪来的?”段云指着桓因身下的银梭到。
桓因腼腆一笑:“师傅,弟子在困魔秘境历练多日,自然是有些收获的。”
“大师兄,早点回来!”小天一脸不舍的看着桓因,他着实喜欢自己这个大师兄。
“好好修炼,听师傅的话,小天,师兄很快就会回来了!”桓因对这小天说到,然后他又转身对着高山一拜:“高师弟,我不在的日子,阁中小事就麻烦你多担待了。”
高山声音粗厚,爽快的到:“师兄放心,有我在,你只管去。”
桓因再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平台上兀自修炼的李仙月,和叶清幽的内堂方向,心念一动,从平台上飞了出去。
回家了!
……
桓因坐在银梭上,好奇的朝着地面张望。他还是第一次从这么高的地方往下看,那种一览无遗的感觉实在是太神奇了。
御空飞行的速度着实是很快的,地面的事物不断的从桓因眼前略过,几乎都看不太清晰,只是能从它们快速移动的残影中大概判断出来那是什么。
桓因还记得自己从荆州走山道前往扬州,那是经过了几个月的跋涉才最终到达目的。现在,他恐怕只需要一天,就能赶到荆州的家中了。每每想起很快就能见到玖玖姐,桓因心中就是一阵激动。
爹爹去世以后,桓因在桓家中唯一的牵挂就是玖玖姐了。当年如果没有玖玖姐,他恐怕早已被自己那个好大哥桓宇和家中那些长辈给生生折磨死了,哪还会有今天的自己?
桓因一直从早上飞到了傍晚,脚下原本成片的农田和平坦的地形已经变成了连绵的山林。
“这里,大概已经是荆扬二州的交界了吧。”桓因这样想到。
桓因本来正望着地面熟悉的山林怔怔出神,突然在前方的山林中出现了一个很明显的巨坑。那个巨坑是成片绿色中的一块褐黄,一眼就能看出那里的树木已经尽数被毁,露出了泥土的颜色。
巨坑实在太大了,哪怕桓因从空中看,它也那么明显。桓因想不到有什么凡力能打出这样的大坑,所以这里一定发生过什么与修道之人有关的事情。
桓因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决定驾着银梭慢慢朝巨坑靠了过去。此刻,桓因已经开启了银梭的金锁阵,而且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如果遇到什么变故,他会选择立马掉头走开。因为他很清楚,自己这个修为,在新人中虽然算是翘楚之辈,但放眼天下,他不过是刚修道的新人罢了。
终于,桓因落到了巨坑旁边的地面上,他四处张望了好一阵,确定没有什么异样,才收起了金锁阵,从银梭上走了出来。
这是一个足有十来丈深的巨坑,坑成漏斗状,自上而下越来越细。桓因看着深坑,暗暗的吃惊。至少凝气修士是不能在地面打出这么大一个坑来的,至于聚力修士行不行,他就不知道了。
桓因沿着深坑的斜面一点点的往下扫视,这坑内除了碎石、黄土还有折断的树木枝叶,似乎就再没有什么了。
“咦,那是什么?”桓因的目光终于移动到了巨坑的底部,那里好像是躺着一个人?
桓因一脸惊异,快速朝着坑底跑了过去。很快的,他来到了那里,在他的旁边,此刻确实是躺着一个人。
这个人的着装奇特,像是穿着五颜六色的铠甲。但是他身上的铠甲实在太残破了,几乎可以用支离破碎来形容。他身上没有被铠甲覆盖的地方,露出的是翻飞的皮肉和已经凝固的血污。
桓因伸出手去探了探那个人的鼻息,没有任何气息流动的感觉传到他的手上——这个人死了。桓因看着这个人,又看了看自己身处的巨坑,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个坑,是被眼前这具尸体砸出来的。因为这个坑的形状与面前这个人的身形实在太契合了,尤其是他躺着的地方,刚好就能容下他的身体。
可是这个想法他自己都觉得可笑,一个死人,怎么可能凭着血肉之躯砸出这个巨坑?
在这具尸体旁边的斜坡上,横着一把断剑,桓因走过去拿起断剑,端详了半晌,以他的见识,竟然也看不出这剑是什么材料打造的。
桓因摇了摇头,对着坑中的尸体一拜,然后把断剑拿到了尸体的手边放下。虽然素不相识,但相见便是缘,桓因要葬了他。
就在桓因刚刚把剑放到尸体手边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在尸体的手边有一行以鲜血写成的小字,这字写的歪歪扭扭,很是细小,若你不注意,是根本不会发现它们的。
桓因蹲下身子,仔细看去,那里赫然有这样八个字:
苍天已乱,轮回不公!
第九十一章 家…
桓因怔怔的看着眼前那八个字,心中有一股莫名的烦躁泛起,那种感觉就像……就像是当日在困魔秘境中听了龟仙人的胡言乱语一样。
苍天已乱,轮回不公?这算是眼前这个人的遗言吧,他到底是想传递出怎样的信息呢?
桓因摇了摇头,他想不到答案。于是,他努力的把那股烦躁从自己脑中驱散,然后再深深的看了一眼眼前这具尸体,开始了掩埋的工作。
巨坑很大,很深,桓因本不用把这个坑填平的。想要埋葬这个人,他只需要把坑的底部用土盖上就好。可是,桓因却一直不停的往坑中填土,甚至都动用了修为,就好像这样才能把他心中的烦躁彻底驱散。
桓因花了快三个时辰的时间,才终于把这个巨坑彻底填平了。虽然这里依然是光秃秃一片没有任何树木,但是也不像原本那么打眼了。
桓因对着原来深坑的方向再次拜了一拜,然后坐上银梭,离开了。
……
第二日午时,桓因在荆州城外的林中找了一处偏僻所在从空中降落,然后他从乾坤袋中拿了一件凡人的衣服换上,重新变成了醉仙楼中那个小公子的形象。
换好衣服,桓因从林中走了出来,慢慢的向着荆州城走去。
荆州城外的官道,宽大而平整,这是桓公在世时,经常会经过的地方。桓因走在这里,感觉就像是追寻着父亲的足迹,一时间无数的回忆涌上心头。
桓因慢慢的走着,不停的朝着四周张望,眼中满是追忆之色。如果有谁注意到这个少年,一定会被他的眼神所惊住。因为那双眼睛中所包含的回忆和思念太多,根本不像是一个孩子应该有的。
终于,荆州城高大的城墙出现在了桓因的眼前。只要一想到玖玖姐就在那高墙之后,桓因心中就忍不住一阵激动。
这一次回来,只要能看看玖玖姐,再到父亲灵前好好祭拜一番,他就满足了。至于家中的其他人,他不想见,也不需要见。
桓因走进了城中,道路两旁熟悉的场景再次映入了他的眼眸。城中的变化不大,这里的一砖一瓦,一楼一阁,一草一木都是那么的熟悉,就连街边商贩的吆喝似乎也没有变过。
“老板,给我来两盒荷柳酥。”桓因走到街边一个叫做“荷望柳”小店中,对着老板说到。
“荷望柳”虽然不大,但却是城中荷柳酥做得最地道的店铺。只要是荆州城的本地人,买荷柳酥都是不会去那些看起来店面堂皇的大商铺的,而是会径直来到这里。以前桓公最喜欢吃的荷柳酥都是从这里买的,桓玖玖小时候也一样经常跑到这家店铺来一饱口福。
现在是午时,一般都很少有客人光顾,所以老板也躺在摇椅上打着盹。突然听到有人买荷柳酥,老板下意识的就站了起来,脸上堆笑,就像刚才他根本不曾打过盹儿一般。
“小公子,你要哪种口味的?”老板问到。
桓因见这老板哪怕又老了几分,对于自己的生意还是那么尽心,微微一笑:“现在,还有口味可以选择了么?”
“是啊,除了本味,还有各种水果口味,都是小老头我自己琢磨的。”老板有些自豪的到。
“本味,就是最以前的那种口味么?”桓因终于在这里体会到了时光的味道。变化总是在悄悄的进行着,就像荷柳酥的口味这件小事一样。
“是了公子。公子,听您的口音,是我们荆州城本地人呀,再听您的口气,也是吃过我们‘荷望柳’的荷柳酥的。可是小老头我怎么就没见过您呢?”老板有些好奇的看着桓因,来他这里的都是熟客,可是他却不记得桓因。
桓因微微一笑,没有回答老板的话,而是说到:“那我还是要两盒本味的吧。”
老板见桓因不答,也没再追问,而是高兴的到:“好嘞,公子我这就给您拿。”
老板很快就拿了两盒荷柳酥给桓因,桓因看着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东西,笑了笑,谢过老板,走出去了。
老板望着桓因离去的身影,挠了挠头:“这个小公子,怎么看起来那么面熟呢?”
出了“荷望柳”,桓因一手提着为父亲和玖玖姐准备的荷柳酥,依着记忆中的道路,往家中走去了。
这条路,桓因再熟悉不过,这是他为父亲买荷柳酥走过了无数次的路,也是他跟玖玖姐一起私下出来解馋反复走过的路。很快的,他就来到了一个不大的院门面前,这个院门朴素而简洁,看起来并不像是富贵人家的院门。不过,如果你仔细看去,那一眼望不到边的院墙和墨金柽木做的门,会告诉你这里并不像乍一看那么简单。
桓因拾级而上,走到了院门的面前。在记忆中出现了万千次的门,终于真真正正的来到了眼前。桓因伸手轻轻的抚摸着这扇门,就像触碰到了人生的过往!
门,旧了。哪怕它是墨金柽木,依然是旧了。虽然这种变化很细微,但还是被桓因瞬间感受了出来。
“吱呀……”桓因轻轻推开了门,走了进去。门虽然锁着,但却挡不住桓因。此刻,桓因已经施展了自己新学到的隐匿身形之法,凡人是看不到他的。他只想去爹爹灵前一拜,只想看看玖玖姐。
门内没有人,桓因有些诧异,原本应该候在门边的家仆不知道去了哪里。这里是桓府的前院,是桓府迎来送往的地方。本来这里应该是有不少的家仆站在各个关键的地方,可是桓因此刻放眼望去,竟然也还是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没有人影的前院显得有些萧瑟,好在这里看上去是一直有人打理的,虽然不如父亲在时打理得那么仔细,至少也还算见得人的。
桓因沿着前院的小径走了进去,他想四处看看,看看自己生长的地方现在是什么样子的,看看为什么现在前院连人都没有一个了。
很快的,桓因来到了桓府的正堂附近。正堂处于整个桓府的中心,是桓公以往接待贵客的地方。刚刚走近这里,便有一阵女子的轻笑声传了出来。
桓因皱了皱眉,这里是桓府最重要的地方,桓公生前有不少的大生意,都是在这里促成,所以这里一向都是讲究“肃”和“雅”,就连大夫人朱氏来到此地也是不敢高声说话的。此刻,却不知是谁在这里撒野,简直是不成体统。
桓因加大脚步,一会的功夫就来到了正堂前。此刻,正堂外面的庭院中,有三个女子,全身一丝不挂,围着他们中间一名一样全身如此的男子,正在颠龙倒凤,而桓因刚才听到的声音,赫然就是这些女子传来的欢淫之声。
桓因简直不敢相信,这个昔日府中最正式的场合,这个过往父亲用来接待贵客的地方,竟然被眼前的几个人用来行那荒淫之事,而且还是在这青天白日之下。
更让人不能接受的是,在这四个人的周围,还有四个家丁四个婢女站立,显然是为了服侍中间那四个人而候在这里的。这些下人脸上此刻表情只是一片麻木,就好像他们早已习惯了眼前的场景。
是桓宇,自己那个当了家主的好大哥!桓因一眼就认出了中间那个男子是谁,恐怕也只有他,才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桓因很想出手教训一下他,只是最后,他还是摇着头从他们身边绕了过去。现在自己已经破凡为仙,虽然这里有着自己的回忆,但桓家终究是桓宇的,就算他可以出手一次,也不能永远在此盯着桓宇。如果桓家真的因他而落寞了,那也是家族的命数,也许有这样的教训,反而能改变桓宇。
桓因走进了正堂,堂中的格局和事物与桓因记忆中的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有些东西已经东倒西歪,更有的已经不知是被谁给弄的有些残破。
桓因回头看了一眼此刻正欲*仙*欲*死(防和谐)的桓宇,恐怕正堂也被他糟蹋过,甚至有可能这里除了被他糟蹋,就再没起到过它原本该有的作用。
桓因离开了,他不想再看到桓宇,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想要出手教训桓宇。为这种人动怒,除了扰乱自己的道心以外,起不到任何作用。
穿过内堂,往北一直走,便是桓家主人们的住处所在。桓玖玖的房间在这里,桓因以前的房间也在这里。
桓因循着记忆,带着兴奋和激动的心,往桓玖玖的房间走了过去。他已经好几年没有看到自己的姐姐,他很想念她!
穿过长长的走廊,桓因来到了桓玖玖的门前。此刻,桓玖玖的门外空无一人,不知她的婢女是干什么去了。不过正好,桓因反倒可以现身与玖玖相见。
“咚咚咚!”桓因身形显露,叩响了桓玖玖的门扉。他已经准备好了接受姐姐震惊的表情,还有,他也准备好了在姐姐惊呼的前一秒捂住她的嘴,然后把她拉回房中,把这几年没说的话全部说一遍,哪怕是三天三夜不出门也不要紧。
“咚咚咚!”屋中没有动静,桓因又再敲了几下。可是这一次,他等了一会也还是没有动静。难道姐姐出去了?桓因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内没有人,这里的一切都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显然家仆们一直都有很用心的在打扫这里。只是,桓因却在屋中感受不到一丝温暖和生气,仿佛这里就是一个干净整洁的空壳,它的主人,早就不在此地了……
第九十二章 衰落
桓因再深深的看了一眼玖玖姐的房间,然后他转身走了出去。
“姐姐一定是出去了。”他这样告诉自己到。
走出桓玖玖的房间,桓因再次隐匿了身形,朝着记忆中自己房间的方向走了过去。
桓因的房间离桓玖玖的房间不远,很快桓因便来到了这里。此刻,这房间的门锁着,门外是没有家仆站立的。这个房间应该是时常有人打扫,至少从外面看,房门和窗户都是一尘不染。
桓因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本以为能看到自己童年见过了无数遍的场景,本以为自己可以在这里找到最多的回忆,可是没想到,房内的样貌早已大变。
现在,桓因的房间看起来像是给一个幼童住了,房中到处散落着的是孩童的玩物,甚至在主卧的旁边还隔出了一块小的空间,看样子正是给孩童奶娘休息用的。
难道,桓家已经又有了下一代?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把自己这个房间拿给孩子住也算是理所当然的安排,毕竟自己在家人的心中恐怕早已淡去,谁还会给自己保留着房间呢?
桓因走到书桌旁边,从地上拿起一本已经有些破旧的书。
“仙神志异。”桓因轻轻的把书名念了出来。这本书,就是他小时候拿着去问爹爹,说自己想要修仙的那一本。桓因第一次知道“仙”,就是从这本上书看来的。没想到,自己屋中的情景大变,这本书竟然还在。
桓因终于在屋中找到了一些属于自己的回忆,然后,他的目光在屋中来回的扫动,想要再找出更多昔日的痕迹。就这样,桓因在屋中的地面上和角落里又陆陆续续的拾起了好几本旧书,这些都是他年幼时读过的书。
“这个屋子的新主人,好像很喜欢读书呢。”桓因看着自己收拾出来的书本,微微一笑。不知道这个屋里住着的是谁的孩子,倒与自己年幼的时候有些相像,若是父亲能够见到这个孩子,一定也会很喜欢他的吧。
“不过,还是不够爱惜啊。”桓因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把这些书本弯折的页脚一一捋直,又把上面的灰轻轻掸掉,整整齐齐的放在了书桌上。
做完这些,桓因又在屋中寻了一圈,确定自己再也找不到什么旧事物,便从门中走了出去。看来,若不是屋子的新主人喜欢读书,恐怕自己连那些书也不能在屋中找到。不知道那孩子回来以后,看到原本凌乱的书被整理得整整齐齐的,会不会吓一跳。
看过自己的房间,桓因在此地便没有什么可牵挂的了。他现在要去后院,先祖祠堂在那个方向,他要去父亲的灵前好好祭拜一番,然后再去找玖玖姐。
从住处往东,沿着长廊一直走,穿过长廊两旁秀丽的景致,便是桓府的后院。后院,是桓家主人们赏景和休憩的地方,以前桓公大病初愈时,桓因的母亲李芸便经常把桓公扶到这里来赏景。
桓因来到后院时,发现院门口站了好几个家仆,而院门里面则传来了有人说话的声音。这些声音,桓因哪怕时隔几年,也还是立马就分辨了出来——这是家里那几位长辈的声音。
桓因走进了院门,比声音更加熟悉的面容映入了桓因的眼。大夫人朱氏,以及两位偏房夫人王氏和刘氏此刻都在后院的小亭坐着,而她们身边,站着一位约莫二十多岁的少妇,少妇牵着一个小男孩儿,看起来比小天小不了多少。
“晓君,你带着林儿去那边玩吧。”朱氏对着少妇到。
“是,母亲。”少妇对着朱氏她们欠身一拜,拉着小孩儿就要走。谁知小孩儿却不肯走,望着朱氏到:“那奶奶呢?”
朱氏听到孩子的话,一脸慈爱的望着他到:“林儿乖,奶奶一会就过去陪你玩,好不好?”
男孩儿听了朱氏的话,小嘴一撅,撒娇到:“那二奶奶和三奶奶也要来陪林儿。”
“好好好,我们一会都去陪着林儿,我们都最疼林儿了,林儿也要听话,是不是?”王氏和刘氏齐声哄到。
“那好吧,林儿告退了。”说罢,这孩子有模有样的对着三位夫人行了一礼,拉着他的母亲离开了。
沉默了一会,等那母子俩走远了,王氏第一个开口到:“姐姐,我们府中的情况又恶化了么?”
朱氏的眼光从那母子俩身上移了回来,脸色瞬间变得有些愠怒:“那个孽障,恣意挥霍,根本不理家中之事。这一次,他又为了一个妓女,花了几十万两银子!”
“什么!几十万两?”王氏和刘氏惊呼。
桓因一脸疑惑的看着面前这三位长辈,几十万两银子虽然对于大部分家庭来说是一笔巨款,但是对于桓家来说,却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知为何,几位夫人此刻竟然会因为几十万两而露出如此震惊的表情。至少桓因还在家中的时候,哪怕是几百万两,几位夫人也不会因此而眨一眨眼的。
惊呼过后,王氏和刘氏的脸上渐渐又露出无奈之色,终于,王氏开口到:“唉,自从老爷走后,桓宇终日淫乐,而我桓家上下除了他一个男丁,都是妇道之人,哪还有人掌管家业?这几年,我们坐吃山空,只出不进,若是内务管理得当,等林儿长大,倒也可能东山再起。可是桓宇这个孽障,实在可恨,败坏门风不说,还因此恣意挥霍,我桓家家业再大,也扛不住他这么折腾。”
“唉,都怪我,当年他对老爷不敬,我就该想到他也会对我们如此。现在他在家中独大,我们根本奈何不了他。”朱氏满脸悔恨。
“姐姐,府中上下,还有多少银两?”刘氏忍不住问到。
朱氏听到这个问题,满脸痛苦:“不到四百万两了。”
不到四百万两!桓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想到自己出走的这几年,桓家竟然衰落至此。要知道,在父亲的眼中,四百万两的生意都不算什么大生意,而现在桓府上下竟然只有这么些钱了,这几年桓宇到底是如何挥霍的?这简直是难以置信。
偌大的桓府,就算是日常开支,一年恐怕也要十万两上下,再加上桓宇的挥霍,这四百万两还能够让桓府上下支撑多久?难怪桓因进到府中,总觉得到处都看不到家仆,这恐怕是因为府中内虚,夫人们便将家仆遣散了不少吧。
王氏和刘氏听了大夫人的话,并没有像桓因那样的吃惊,她们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好像对这样的结果早已经习惯了一样。
“姐姐,再不想点办法制住桓宇,我们就完了。”桓因从刘氏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绝望。
“该遣散的都遣散了,现在留下来的,都是他花大价钱请来的,都是他的人。现在在府中,是我们想办法省钱,他却挥金如土。我们现在不但过得贫苦,连说话也没几个人听了,拿什么来对付他?”王氏也有些绝望。
“都怪我,都怪我,当年,是我鬼迷心窍,把这个孽障扶到了现在的位子上。没想到,现在他六亲不认,是我连累两位妹妹了。”朱氏后悔不已。
“如果,如果当年我们遵从老爷的意思,会不会现在就不是这样了。”刘氏轻轻的到。
“老爷的意思?你是说因……”王氏没有再说下去。
“都是我,都是我这个毒妇,只顾自己的私利,才做出那样的事情,现在自食恶果,也是我罪有应得。老爷一生历经风雨,才把桓家发展到这么大,他的眼光,又怎么会错?若是让桓因接任家主,现在也不至于害得整个家族衰落到这步田地,我是一定会下地狱的,我哪有脸面上天去见老爷?”朱氏越发激动,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背后的声音还在继续,三位长辈的悔恨不绝于耳。桓因重重的叹了口气,朝着先祖祠堂走去了。
桓因能看出来,那个被大夫人唤作“晓君”的,应该是自己的嫂子,是桓宇的妻子,而她牵着的那个孩子林儿,应该是桓宇的儿子。她们恐怕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把希望寄托在了林儿身上,却没想到桓宇根本连自己的妻儿都不管不顾,又哪里会留给她们半点希望?
桓因一直没有看到自己的三个姐姐,想来以桓凌和桓玉楚的年龄来说,应该是都出嫁了。可是桓玖玖才十五,难道也嫁出去了么?
桓因的心情变得有些低落,虽然他已经破凡为仙,但这里终究是自己的家。看到家中衰落至此,他还是忍不住一阵悲哀。父亲在天上望着家中的惨况,恐怕也难以心安吧?
桓因来到了先祖祠堂的门口,祠堂和祠堂的四周都是一片荒凉景象,枯枝败叶和蛛网随处可见——这里不知道已经多久没有人打扫过了。
百行孝为先,若是族人连尽孝都忘了,那一个家族也延续不了多久了。桓家现在的情况正是如此,虽然整个桓家看起来只有这里完全衰败,但其实这里恰恰才代表着整个桓家和桓家的历史。所以,这里的衰败,会很快蔓延。
桓因拉下祠堂门前的蛛网,推开满是灰尘的厚重木门,走了进去。
第九十三章 祭拜
昏暗的长明灯下,一个少年走了进来,他是桓因。
浓重到有些呛鼻的尘气扑面而来,让桓因不由得皱了皱眉。桓因走到祠堂内众多牌位的正中跪下来拜了三拜,然后起身开始打扫这里。
这里不知道已经有多久没来过人了,不但到处都接满灰尘,更是蛛网横生,让人寸步难行。好在桓因现在有修为在身,要把这里清理干净,只需要稍微动一动劲风术,以他对此术的精准拿捏,完全可以做到把灰尘和蛛网吹出去而不动它物分毫。
约莫过了一刻的时间,祠堂外的台阶下堆起了一层厚厚的灰色,这是祠堂内蛛网和灰尘的混合物。此刻,祠堂中已经干净了许多,长明灯也因为换了新的灯芯和灯油而重新焕发活力,把祠堂照得透亮。
“列位先祖,父亲,请恕因儿冒犯了。”桓因做完刚才的事,对着众多灵牌再次一拜,然后开始逐个擦拭这些灵牌以及摆放灵牌的桌子。
桓因擦得很仔细,因为他不知道下一次自己再回来是什么时候了,他更不知道,如果桓家落寞了,这些代表着桓家历史和根基的灵位还能不能保全。
先祖的名字在桓因面前一一经过:桓枭,桓一宇,桓古军……
这些人,是桓家的先祖,更是为桓家家业奠定基石的功臣,没有他们,就没有桓家的辉煌。
桓因无法改变家族衰落的命运,不能再把他们留下的基业带向辉煌。所以,他只能默默的在这里为他们做一些小事,至少让他们知道,他们的血脉,流传到了现在。
终于,桓因把台上的灵牌都擦拭干净,恭恭敬敬的退了回来,将他买的荷柳酥放到父亲的那个灵位前,然后自己退到正对父亲灵位的蒲团后,轻轻的到:“父亲,因儿回来了……”
桓因跪了下来,眼中有泪划落:“父亲,因儿踏上了仙路,因儿靠着自己的努力,真的走到了这一步。”
“我的师傅叫段云,他对我很好,是他不嫌弃我资质低劣,收养了我,教我修仙,教我铸剑。因儿现在已经很厉害了,这次因儿回来看你,就是飞着回来的。”
“父亲,现在没有人敢再欺负因儿了,因儿长大了,可以保护自己,还可以保护身边的人。”
“父亲,家中落寞了,因儿不能为家族贡献一分力量,心中惭愧。可是,因儿既然选择了仙路,就要一往无前,还请父亲不要怪我。”
“父亲,因儿想你……”
有风,轻轻的从外面吹了进来,在祠堂中不停的打着转,把桓因轻轻的缠绕,就好像是桓公对他的轻抚。墙壁上的灯火随着风不停的摇动,又像是桓公在回应着桓因的低语。泪水止不住的从桓因眼中划落,这个在新人会武上以坚毅著称的少年,此刻在自己父亲的灵前泪流满面。
桓因这一跪,就是一夜,他时而沉默,时而低语,时而悲泣,时而轻笑,他对父亲有着说不完的话。
第二天一早,桓家的一个家丁清扫后院,无意间来到了先祖祠堂所在小院的附近。先祖祠堂对于桓府来说已经荒废多年,他不由得有些好奇。于是,他朝着祠堂小院的方向靠了过去。
祠堂的小院因为无人打扫,已经积满了厚厚的灰尘,这个家丁此前虽然没有踏进过小院,但是在外面还是看过不少次,所以他还是知道院中样貌的。
可是,当这个家丁走到小院门口的时候,却发现从自己所站着的位置开始,原本厚厚的灰尘上,有一双新的鞋印出现,这鞋印从院门口一直延伸到了祠堂的门口。而且,在祠堂门外的台阶下,有一堆灰色的尘絮堆积,这在之前是没有过的。
“难道,是哪位家主终于前来祭拜先祖,想要祈求保佑桓家不衰了?”家丁心中疑惑到,不过,随即他心中便有一丝嘲讽之意浮起:“桓家有那样的家主,老天爷来了也庇佑不了吧。”
家丁轻轻的往祠堂方向靠了过去,他想看看,是哪位家主在此祭拜。如果不小心被家主发现了,他就说自己看这里久未打扫,想进来好好打扫一番,这样也不会被责怪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家丁慢慢的移步到了祠堂的门口。然后,他屏住呼吸,把头悄悄的探进了门内。
桓家先祖祠堂荒废多年,就连外面的小院都脏得一塌糊涂,祠堂中自然该是不知破败成了何样才对。可是,此刻映入家丁眼中的场景却是在通明的灯火下,一个个桓家先祖的灵牌依次排列,每一个灵牌都干干净净,甚至在灯火中都折射出了一些光辉。
再往下看,一个少年跪在地上,望着祠堂中的牌位,一动不动。家丁看着那个少年的身影,脑中不断的寻找着桓家能与之对应的人来,可是,他想了半晌,也没有头绪。这也难怪,这个家丁进入桓家理事也不过才大半年的时间,他来之前桓因都已出走了两年有余,他又怎么可能认得桓因呢?
家丁正思索之际,突然跪着的那个少年朝他望了过来。家丁看到了一张陌生中带着熟悉的脸,陌生是因为他能肯定自己之前没见过这个少年,熟悉是因为这个少年与家主和上一代家主的画像都有一些相似。
“公子,你是谁?”家丁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就干脆站到了桓因的面前。他很迫切的想要知道面前这位小公子是谁,他总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家丁这么一问,对面那位公子原本还有些迷离的眼神慢慢恢复了神采,聚焦到了他这里,与他四目相接。
那是一双深邃的眼眸,看着这双眼就好像看到了黑夜之中的漫天星辰,不自觉的想要去拥抱,想要深深的陷落在它们中间。一股浓重的睡意,不知从何处而来,在家丁还没有任何准备的时候,侵占了他。
桓因转过头,再次对着父亲和众位先祖的灵位重重的叩了三个头,起身绕过睡在地上的家丁,出去了……
桓因之前在父亲灵前祭拜,太过投入,不自觉的就散去了修为,身形显露,被家丁看见。现在,他又重新隐匿身形,往着桓玖玖的房间走了过去。
“现在是清晨,玖玖姐以往是不会这么早起来的,所以自己今天一定能遇见她。如果她又出去了,那自己就在她的屋中等着她,一直等到她回来为止。”桓因这样想到。
抱着这样的想法,桓因很快就来到了桓玖玖的房间,也很快就发现了桓玖玖不在屋中。而且,不仅如此,他还发现了桓玖玖房中的事物和摆设都与昨天自己看到的一模一样,这说明姐姐昨天都不曾回来过。
桓因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浮现,不过他却抓不到任何头绪。不到万不得已,桓因不想现身去问家中的人,虽然他们一定是知道玖玖姐的去向的。
桓因最终决定隐在此处,静静的等待,如果姐姐只是暂时出去了,那也不至于三天不归,那自己是一定能等到她的。如果她是有其他原因没有回来,那三天之后,她便现身一问,虽然自己不再愿意与家人接触,但是玖玖姐比一切都重要。
就这样,桓因开始呆在屋中默默的打起坐来。桓因以往在门中修炼时,大部分时间便是打坐,因为只有这样才能静下心来,吸纳灵气入体。所以,此刻他盘膝在此,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适,只是静静的等待时间流过。
两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桓因始终在桓玖玖的屋中一动不动,而桓玖玖也始终没有回来过。
这两天中,桓家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家丁元顺想要去打扫先祖祠堂的时候发现了一名少年在那里祭拜,而先祖祠堂也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这件事情颇为蹊跷,因为先祖祠堂是荒废已久,要打扫干净那是一项浩大的工程,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响动的就干净了?而且,据元顺所说,那名少年与上一任家主和现任的家主长得都有几分相似,一眼就能看出是桓家的人。还有,元顺只是被那名少年望了一眼,就昏迷过去了,简直不可思议。
本来这件事情只是在桓家下人们中间传播,可事情太过蹊跷,很快就传到了桓家家主桓宇的耳中。桓宇听闻此事之时,本正在淫乐,可他听完后震惊非常,竟然立马就停止了淫乐,把元顺叫到了身前问话。
元顺把自己看到的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桓宇,尤其是关于那少年的样貌,桓宇更是反复让元顺描述了三次。之后桓宇又带着一众家丁到先祖祠堂查看,发现那里果然如元顺所说那样被打扫得焕然一新。
做完这些,桓宇下急令,让桓家下人对整个桓府展开了一次搜索,把桓家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似乎是想要找到那名少年。可是不论他们怎么寻找,也没有发现少年的踪影。
第九十四章 高家
因为桓因的出现,还有桓宇对他出现这件事情的态度,让家仆们对桓因的身份是越来越好奇。最后经元顺与几个老的家仆说起此事,终于让桓因的身份在家仆中间流传开来。
不过桓因已经出走多年,而当年出走时又还只是个身无分文的幼童,从来就没有人认为桓因现在还会活着。现在想来,元顺被桓因看了一眼就晕过去了,莫不是元顺看到的是桓因的鬼魂?是桓因的鬼魂含有怨念,不离阳间,这一次,他是回来报仇的。
这样的说法越传越烈,搞得桓府上下人心惶惶。尤其是桓宇,自从这一次搜索以失败告终后,他都不敢再行淫乐,而是每天会叫很多家仆围在他的床边,并把屋中灯火照得透亮,才敢入睡。可就是这样,伺候在桓宇床边的家仆还是说桓宇会经常半夜大叫惊醒,满身大汗。
桓府中的情况桓因自然是一清二楚的,不过他哪里会关心这些,他心中所关心的只有自己的姐姐桓玖玖。今天是第三天了,如果姐姐再不出现,那明日一早他只能现身去问家人了。
傍晚的时候,桓因从入定中醒了过来,因为此刻有人推门走进了屋内。桓因有些惊喜,如果是姐姐,那就太好了。
可是,桓因定睛一看,来的人却是刘氏,是桓玖玖的母亲。
刘氏进屋以后,就轻轻的把门关上了。然后她慢慢的往屋中走进,目中满是思念之色。
刘氏走到窗台边的书桌前,随意的拿起了一本书,然后快速的翻动着。桓因能看出来,刘氏虽然目光停留在书的方向,但她目中无神,注意力根本就不在书上。她在想着什么,或者说,她在寻找着什么痕迹。
桓因心中莫名的一紧,难道,她在思念玖玖姐?那岂不是说她也很久没看到玖玖姐了?
终于,刘氏放下书,坐到了桓玖玖的床沿上。她用手轻轻的抚摸着床上的被褥,自言自语到:“玖玖,你都半年没回来看过娘了。娘想你,你怎么就不回来呢?”
桓因听到这话,心中一惊,原来玖玖姐已经有半年都没回来过了,难怪自己找不到她。可是,她去了哪里呢?
很快的,刘氏就把桓因想要的答案给了出来。只听见她又轻轻的到:“当初把你嫁到高家,娘真是后悔,你才这么小,娘怎么就同意把你嫁出去了呢?娘对不起你,玖玖,娘想你……”说到这里,刘氏已经忍不住有泪滴落了下来,泪水打在被褥上,发出“啪嗒”的声音。显然的,刘氏是真的很想念自己的女儿。
“对了,桓因回来了,玖玖,你最喜欢的弟弟回来了。虽然……虽然不知道他是死是活,但是他好像是真的回来了,他还去祭拜了你的父亲。他一定会想要见你的,你回来好不好玖玖,回来你就能看到他了,正好也能让娘见见你。”
刘氏坐在床沿一直低语了很久,最后又默默的坐了一会,才擦了擦脸起身离开。
第二天一早,桓因从桓府中离开了。他要去城中找人打听打听刘氏口中的高家,然后,他要去高家与玖玖姐相见。
虽然桓因着实对姐姐已经出嫁这个消息感到吃惊,但是只要姐姐过得好,在哪里都是一样,都是自己的姐姐。
临近中午的时候,桓因坐进了荆州城西的一个老茶馆里。这里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场合,在这里喝茶的,三教九流都有。不过,恰恰是因为这里鱼龙混杂,所以到这里来打听消息,是最好的选择。
“老板,来碗茶。”桓因选了一个靠边的位子坐下,大声招呼到。
四周的人听见一个少年的声音在这里响起,都转头朝桓因看了过来。桓因一身打扮颇像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引得这些人都有些诧异。
“这是哪家的娃娃迷路了吧,哈哈哈哈。爷爷我正愁没钱买好茶喝,你就自己送上门儿来了,真是不错。”茶馆中间的一张桌子旁,站起来了一名五大三粗的汉子,一脸凶相,狞笑着看向桓因。
桓因没有理他,他是来打听消息的,不想与这些凡人计较。不过,如果他不长眼要过来找茬,桓因也不介意教教他该怎么做人。
汉子见桓因不搭理自己,语气更加不善:“臭小子,没听见爷爷说话吗?赶紧把你身上的钱掏出来送到爷爷面前,别让爷爷等急了亲自过去找你。”
这名汉子赫然是要在茶馆里强抢桓因的钱。本来,到这里喝茶的人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虽然各种人都有,却也还是不敢公然为非作歹的。可是,此刻对着桓因喊话的汉子和他那一桌的三个人,不是城中之人,而是游走在荆州城附近的游匪。他们抢了桓因的钱,立马就会走人,所以那汉子才敢这样做。
四周没有一个人出声,胆大的依然还坐在场中兀自喝茶,胆小的已经有人起身离开了。没有谁会管桓因的闲事,因为他们根本就不认识桓因,更何况那大汉一行四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善类,谁会愿意招惹?不过反倒是有人心里觉得桓因实在是年少无知,一个富家公子跑到这种地方来,岂不是自找没趣么?
众人心里这样想着,桓因却依然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动不动,好像根本没听到大汉的喊话。
“兔崽子,敬酒不吃吃罚酒,找死!”大汉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晾着,更何况此刻对自己不理不睬的还是一个孩子,这让他如何受得了。于是,他把身后的凳子一踢,往桓因那边走了过去。
三两步的功夫,大汉就已经跨到了桓因的面前。这一次,他没有说话,而是直接伸出手就朝着桓因的领口处抓去。他要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抓起来好好揍一顿,这样才能解气。
“滚!”一声低喝从桓因口中传出,然后众人也没见得桓因有任何动作,甚至都没看到桓因碰那大汉一下,大汉却突然“啊”的一声,从桓因面前飞了出去,直接就撞到了茶馆的梁柱上。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了桓因的身上,根本没有谁去看那大汉到底如何了。刚才那一幕实在太过让人震惊,谁都不知道桓因一个少年是如何做到把那大汉轰飞的。
大汉那一桌的人都齐刷刷的站了起来,死死的盯着桓因,却没有立刻动作。他们已经感到有些不妙了,而且刚才那一下他们都没看明白,这才是最可怕的。他们行走江湖多年,邪门儿的事情也遇到过不少,更是知道这世上有仙凡之别。
那几个人盯了桓因好一会,见桓因依然坐在那里,始终从容而淡然,私下嘀咕了几句,便有两人走出去扶起了大汉,然后慢慢的往外移动。
“之前是我们鲁莽了,还请多多包涵。”那帮人快要退出茶馆的时候,那个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对着桓因拜了一拜。他们已经猜到了桓因的身份,修仙之人的狠辣,远非凡人可比,他们实在不想走不了多远就被尽数屠灭。
桓因本不想再多说什么,可他突然想到荆州城中根本没有高姓人家,就算是有,那也是小门小户,姐姐怎么可能嫁到穷家小户去?所以,姐姐很可能是嫁到了荆州城外。再看这几个人的样子多半就是此地的游匪,可能对荆州城外的一带比较熟悉。荆州城外的一带有没有高姓家族,自己完全可以问问他们。
“等等。”桓因出声到。
那个领头的刚把话说完,正要完全退出茶馆,突然听到桓因开口,心中一紧。可是他脸上却依然强自镇定,对着桓因抱拳到:“公子,何事?”
桓因转头看向他:“过来坐。”边说,桓因还边指着自己身旁的长凳。
虽然领头那个人很想尽快离开,但是既然桓因开口了,那他不去也得去。于是,他对着身后几个人交代了两句,硬着头皮就坐到了桓因的身旁。
“老板,上茶吧。”在桓因的招呼下,老板很快给桓因他们二人泡了一壶茶。
桓因端起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轻轻的抿了一口,然后似很随意的问到:“荆州这附近,可有什么高家?”
那个领头人听到桓因是想向他打听消息,心中顿时松了一大半。他思索了一会,然后到:“‘高’在荆州一带是小姓,极少有人是姓高的。据在下所知,只有城西三十余里的地方有一个高家。这个高家人丁兴旺,家仆众多,是一个很大的家族。不过这个家族比较封闭,几乎都是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很少与外面来往。特别是最近半年,在下每次经过高家庄园附近,他们都是大门紧闭。”
桓因一听他的话,心中便有疑惑。怎么又是半年,这个高家最近半年足不出户,而玖玖姐也正好半年没回家探望过,难道姐姐就是嫁入了这个高家?
“还有吗?”桓因脸色始终未变,追问到。
这次,那个人犹豫了一下,声音压得很低的到:“恕在下直言,那个高家似乎有点邪门,至少我们是从来都不敢去打高家主意的。特别是最近半年,那边一到晚上就阴气森森的。”
桓因眉头一皱,又问到:“那个高家,近年来可娶过亲?”
那个领头人回忆了一下到:“有,城内的桓家,最小的女儿好像叫桓玖玖,去年嫁给了高家的少主高仁水。”
桓因大惊!
第九十五章 怪病
桓因从茶馆中离开了,虽然现在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但他还是决定立马赶往那个高家,因为玖玖姐一定就是在那里了。而且,那个领头的说高家有点邪门儿,这让桓因很不舒服,玖玖姐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事才好。
三十余里的路对于凡人来说,哪怕是骑马,也是要些时间才能赶到的。但是,桓因出城之后就找了个偏僻所在直接驾起银梭飞行,所以戌时还没过完,桓因就远远的看到了地面上的高家。
桓因之所以能在空中就一眼认出下方的是高家,是因为在这离城西三十余里的地方,只有这么一家大户。而且,这一家大户是依山而建的庄园,占地面积极大,连桓家在城中的府邸恐怕也都还不到它一半的大小。所以,按那个头领说的,这里多半就是高家了。
桓因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庄园,那种依山而走,如同盘踞的气势,虽不能与仙家宗门比较,可在凡人中间,这已经算是巨户了。就算这里没有桓家鼎盛时期那样富裕,但是恐怕也差不了多少。姐姐嫁入这里,倒是显得门当户对。不过自己在荆州生活了多年,竟然不知道这里有一个高家,看来这高家确实如那头领所说,很少与外界来往。
此刻,偌大的庄园中,被点亮的灯火极少,只有星星点点,给人一种阴沉之感。而庄园里也很少有人还在外面活动,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高家是山野人家,所以睡得比较早。
桓因缓缓从空中降到了地面,然后他把银梭收起,缓缓朝着他在空中看到的庄园的正门走去。一会的功夫,随着山势起伏不定的院墙出现在了桓因的眼前,这院墙很高,看样子是因为庄园处在山野的缘故,故意加高过的。
在成片院墙的中间,有一座高大的院门耸立,这院门之高,看样子足有二十余尺。院门通体漆黑,桓因一眼就能看出这门是精铁打造。在门的顶端有一个大大的“高”字,以狂草书写,字体鎏金,有一股霸道之意显露,仿佛是在向这山野宣告自己的主权。
厚黑的铁门如同压在眼前,让人看了不由得生起一股压抑的感觉。尤其是最上面那个“高”字,更像是扑面而来,似乎是在告诫着想要进入这里的人,高家不是好惹的。
桓因走到门外的一面大鼓边,拿起鼓槌重重的敲了三下。这面鼓就是用来敲开高家之门的,因为那精铁大门厚重至极,以凡力想要敲响,根本是没有可能。
敲完鼓后,桓因就站在一边,静静的等待着。约莫过了十余息的时间,桓因面前的大门上有“吱嘎”的金属声音想起,很容易分辨出这声音是来自链条的拉动和齿轮的旋转。然后,随着声音响起,厚重的大门微微的敞开了一条缝隙。然后,那缝隙一点点的放大,院中的情景也慢慢显露了出来。
高家的大门,赫然是像城楼的城门一样,是用器械拉动着开启的。想来也是,这厚重的精铁大门,想要直接推开,任谁也做不到。不过这高家的门竟然有这等声势,任谁来此恐怕也是先就有了几分敬畏。
门开处,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老仆打扮的人出现在了那里,他对着门外一看,发现只有一个少年站在那里,眉头顿时皱了皱。他们高家乃是这附近的巨户,很少与外界往来,所以除了极少数的人看到高家大门还敢敲响外面的鼓外,大多数时候这面鼓都是安安静静的。更何况,现在天色已晚,敢来此敲响高家之门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此刻却不知是哪来的少年,竟然敢在这个时间叨扰。再看那少年一脸淡然的神色,很显然似乎根本没被高家家门的气魄所摄,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老仆站在门内,终究还是开口问到:“孩子,为何敲门?”这老仆的语气显然有些不善,看来高家不喜与外人来往是确有其事。
桓因本想询问玖玖姐的下落,可高家的门自打开的一瞬,他就感到了有些不对。他自然不是被凡人的门户气势震住,而是高家的院门一开,里面就有一股阴气扑面而来。这阴气凡人自然是察觉不出来的,但桓因身为修士,却能立马感知。
再看此刻站在门中的那个老仆,他脸上已经有死气弥漫,显然是阳气被摄,生机不足所致。而且,老仆开口间便有一股淡淡的腥臭传出,虽然桓因此刻与老仆隔了这么远,那气息还是被他察觉了出来——那是尸臭!
活人身上怎么可能有尸臭,怎么可能有死气。这两样东西,都只在已死之人或者将死之人身上才可能有,而这两种人,前者不能行动,后者不便行动,又哪能像眼前这个老仆一样还可以开门问客的?
高家恐怕不止是邪门儿这么简单,而是高家中有什么鬼物。桓因曾在阁中典籍上看过,灵分六道,界分有三。而地狱中有一道,被称作饿鬼,是常年在地狱各处游走的一道。
饿鬼一道,相貌凶恶丑陋,因前世作恶多端,被打入地狱而成。饿鬼道众常年忍受着在黑暗中流连又饥渴不堪的痛苦。这本是轮回对他们的惩罚,可却造成了这一道的众生无物不吞的劣行。尤其是若饿鬼道众来到人间,那活人身上的阳气便是他们最好的补品。阳气不但能让他们常年滞留在人间而不至于魂飞魄散,还能替代地狱的魔气让他们进行修炼。
要知道,虽然人界之灵可以依靠灵气和灵石来修炼,但是地狱道的众生却是只能依靠地狱的魔气和魔晶来修炼的。若是地狱道众跨界到了人间,那他还想要修炼,就只能依靠吸纳活人身上的阳气。尤其是修士,因为随着修为的增加,寿命也会不断增加,阳气更是随之而盛。所以如果地狱道众来到人界,肯定会想办法寻找阳气,也就是凡人所俗称的“鬼吃人”。
老仆自然不知道此刻桓因在想着什么,也根本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状态已经离死不远了。他只是看到自己开口询问以后对面那个少年从开始的淡然变成了现在的一脸思索和凝重神色,兀自站在那里好像在想着什么,却根本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于是老仆怒声开口到:“哪来的孩子,敢来高家撒野,高家的门鼓你当是你家的饭桌,可以敲着玩的么?”
桓因听到老仆的怒声,回过了神来。这老仆自己都已经大难临头了,还一脸神气的帮人家看门,当真是糊涂之极。于是,桓因脸色一肃,开口到:“你近来可是气虚难提,四肢酸软?”
老仆一惊,下意识的到:“你怎么知道?”
“你可是问遍医师而不得解法?”桓因没有管老仆的问题,而是继续到。
老仆心想今日难道遇到了高人?当下立马到:“是,我府中的家医医术高明,少有人及,可他却根本看不出我到底得了什么病。而且,而且就连他……”
“而且就连他也得了跟你一样的怪病,口气浓重,伴有腥臭,一脸死气,面色极差。而且,不仅仅是你们俩,你们府中上下都得了这种病!”桓因一声低喝,把那老仆呼的是一脸震惊,指着桓因长大嘴巴却说不出话来。
最后,老仆反应过来,直接跑出大门跪在了桓因面前,大喊到:“还请高人帮我!”
桓因把老仆从地上扶了起来,又开口到:“我还有三个问题,你如实告知,我便帮你。”
此刻桓因在这老仆眼中几如大罗天仙下凡,哪里还敢有半点轻视,口中一叠声的到:“高人请说,高人请问。老朽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桓因点了点头,当先问到:“这里的少主,可是姓高,名仁水?”
老仆想都不想,直接答到:“是,仁水少爷是大老爷的独子,今年二十,全名正是唤作高仁水。”
“那高仁水最近是不是娶了桓家的小女桓玖玖?”
“是是是,玖玖少夫人是去年才嫁过来的,入门刚好一年。”
“她……还好吗?”问出这个问题时,桓因的心中抓得很紧,高府闹鬼,姐姐恐怕也很难幸免。
老仆听到这个问题,脸上有些为难的到:“老朽是负责看门的,对于内府之事所知不多。不过前日玖玖少夫人还来过府门前一次,当时我看她的气色,与府内上下其他人都差不多,显然是得了跟老朽一样的怪病。不过好在玖玖少夫人她年轻气盛,精神倒是比我们上了岁数的人要好上许多。”
桓因听到玖玖姐没事,一颗悬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现在要去找到玖玖姐,先为姐姐驱除鬼气,再看看这高府到底是怎么了。
“带我去见她,见到人,我就给你们治病。”桓因语气笃定,跨进了高府。
第九十六章 饿鬼
“家中主人们的卧房都在山顶一带,玖玖少夫人和仁水少爷的房间也在那里。从咱们这走过去,路途不近,公子莫急。”为桓因开门的那个老仆此刻在桓因身边恭恭敬敬的。
桓因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刚才他在空中俯瞰高府就已经觉得高府很大,现在置身此地,更觉得这高府大得是不可思议,他们现在几乎是要从山腰的位置一直走到山巅。
“公子,我们这得的是什么病啊?”老仆显得有些迫不及待,这也难怪,他苦于这个怪病已经好几个月了,身体感觉越来越是虚弱。
“府中最近有人因为这个病死掉的么?”桓因没有直接回答老仆的问题,而是反问到。
“死,死得可厉害了!我们高府虽然少与外面来往,却是人丁兴旺,光下人都有三百多个。不过公子你看,现在府中都没什么人气了,就是因为这个病,给活活病死的。家主为这个病是操碎了心,可是家主派人出去找了很多名医回来,都根本没有作用。到了现在,高府上下是死的死,跑的跑,剩下的人合起来也不到一百个了。”老仆一边说,一边脸上浮现出畏惧之色,更是哀叹连连。
“府中可有人没得这个病?”桓因又问到。
这一次,老仆想了好一阵,最后摇头到:“没有,全府上下无一人幸免。”
桓因皱了皱眉,这高府中的鬼物不知藏身何处,若是自己修为高深,神识一扫,鬼物自然无所遁形。可是现在自己要把他找出来,还得费一番功夫了。
桓因正暗自思忖,突然一个虚弱却不善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老李,这个外人是谁,你怎么把他带进来了?”桓因还没转头看那人,便从那人虚弱的声音里听出了他恐怕也跟自己身边的老仆一样被鬼物吸走了阳气。再听他不善的语气,更是典型的高府中人。
桓因身边的老仆听到那个声音,当先转了过去,对着那个方向一拜到:“刘管事,这位公子……恐怕能治好我们的病。”
“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找一个不认识的毛孩子来给我们治病。家主找了这么多名医来都没用,他能有什么作用,赶紧轰走!”刘管事话音一落,桓因也转过了头去,看向了他。
这一眼,桓因看得是一愣。这个刘管事身上竟然有修为波动,而且是凝气五层中期!虽然在这个刘管事好像是施展了什么方法想要盖住自己的修为波动,但是桓因此刻的修为之力已经相当于凝气五层巅峰,他哪里骗得过自己?
没想到,自己正找你呢,你竟然就主动送上了门。桓因心中冷笑,这鬼物看来是附身在的刘管事的身上,还装出一副一样得病的样子,想要正大光明的把自己驱赶出去。
桓因不知道的是,“刘管事”此刻看着他正双眼放光。“刘管事”的算盘打得很清楚,桓因是凝气三层中期的修为,自己想要灭他轻而易举。可是这里人多眼杂,不便动手,等自己把面前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修士驱赶出去之后,再直接把他生生吞掉。能从修士身上获取阳气,那是“刘管事”感觉最幸福的事情。
桓因既然看出来这个鬼物了,自然不能遂了他的愿。于是,他微微一笑到:“刘管事是吗?我是来给你们治病的,你怎么还赶我走?”
“哼,毛头小子,滚!”“刘管事”显然不愿和桓因多纠缠,他此刻只想把桓因逼走,然后再趁机出手。
“刘管事,我看你也得了病,而且病得不轻,要不我先给你治治吧?”桓因依然一脸微笑。
“刘管事”听到这里心中一惊,难道这小修士看出了自己的身份?不过,他对自己的修为隐匿之法极为自信,除非修为比自己高,不然是不可能分辨出来的。于是,他大喝一声:“来人,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给我轰出去!”
“刘管事”声音一出,立马便有两个大汉从他身后的房间里走了出来,不过他们哪里快得过桓因。桓因直接两步就跨到了“刘管事”的面前,冷笑到:“刘管事,我这就给你治病!”桓因心知自己现在已经遇到这鬼物了,就只能先除掉他,不然自己是不可能见到玖玖姐的。
“刘管事”见桓因冲过来,暗暗运起灵力护住自己周身,他此刻还是没有打算出手,毕竟这高府是自己的福地,高府上下还有这么多人,可以供他慢慢“享用”,他可不能因为桓因而露出原形。他心想只要自己以灵力护体,就算桓因攻来,也根本奈何不了自己。然后自己再以这孩子对自己动粗为由,让人把他赶出去就行了。毕竟仙往往都是不会对凡动手的,这是不成文的规矩,所以高府中的人要赶他走,他只能走。
下一刻,让“刘管事”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对面那个小修士冲到自己身前以后,只是对着自己轻轻一按,突然一股大力从他手上生出,自己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灵体就被那股大力从自己附身的躯体上给震了出去,而且自己还被那股大力震伤。
刚才,桓因赫然是以引力术轰击那鬼物,把他从真的刘管事躯体上逼了出去。这一年中,桓因不但修为精进,对于术法的理解也是越发透彻,尤其是他反复琢磨《无量魄经》,让他得到了极大的收获。从引力术上来说,他之前可以做到以力牵风引火,而现在他已经可以做到以力引灵——他正在朝着万物皆可引的境界不断前进,虽然这条路很长很长,但是只要他足够努力,终有一日能达到那个传说中的境界!
本来开头那两名大汉想要上去擒住桓因,可他们眼前一花,桓因已经鬼魅般的出现在了“刘管事”的身前,然后一掌拍向了“刘管事”。而“刘管事”被他这么一拍,身体顿时一软,就往地上瘫倒了下去。在瘫倒的瞬间,一道灰光从“刘管事”的身上飞出,重重的砸到了地上。
此刻在场的两名大汉和那个李姓老仆都懵在了原地,刚才的一切发生得太快,他们根本没看明白是怎么回事。
过了一会,被桓因震出的灰光在地面上闪了两闪,然后突然在那里幻化出一个只有半颗头颅,三手独脚的可怖异物。那异物身体有些透明,桓因一眼就能看出这就是饿鬼的本体。
“鬼啊!”三个声音出奇的一致,从桓因的背后传出,那声音中满是惊惧,甚至都有些疯癫。这三个声音自然是那两名大汉和李老仆口中传出来的,如果到了现在他们都还没看出来是怎么回事,那他们当真算是白活了。
桓因转过头,对着身后的三个人到:“这就是你们的病根。”然后桓因头也不回,直接就一掌朝着饿鬼的方向隔空打去。这掌一出,顿时有五条火蟒从掌中窜出,轰向了对面的饿鬼。
桓因法随念起之下,那饿鬼哪里反应得过来?加之桓因此刻的火蛇术更胜当年,而火又能克制鬼物,让那饿鬼丑陋的半张脸上竟然也露出了惊惧的神色。
饿鬼一声咆哮,然后他张开自己的半张嘴,用尽全力喝出一股阴风,想要吹散桓因的火蛇术。这阴风倒也着实神奇,竟然就真的把桓因的火蛇术给吹散了四条。不过桓因一出手就是五条,剩下的那一条便结结实实的打在了饿鬼的身上,直接就把他的身体给点燃了。
这一会的功夫,桓因和饿鬼斗法传出了不小的响动,加之饿鬼受伤后咆哮连连,把高府上下的人都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不少人从卧房中走出,看到了桓因,也看到了身上还有火焰燃烧的饿鬼。
一阵阵的惊呼声和哭闹声从桓因的四周传了出来,这些声音有的是因为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有的则是被饿鬼恐怖的面容吓出。
“那是什么鬼东西,好可怕,我们高家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那名小公子是谁,刚才我亲眼看到他把那脏东西打得狼狈不堪,他好厉害!”
……
突然,一阵杂乱的人声中,一个苍老又激动的声音嘶吼了出来:“原来……原来是鬼,是鬼要吃了我们!我们府中的病,原来是这个。”说话的是李老仆,此刻他已经反应了过来桓因所说的“治病”,其实就是驱鬼。
然后,李老仆又想到了什么,看着桓因到:“他是鬼,那你……你就是仙!还请仙人救我!”说完,李老仆直接就对着桓因跪了下去。
紧接着,四周的人都一个个反应了过来,也纷纷对着桓因跪了下来,口中都到:“还请仙人救救我们高家!”
桓因并没有理会身边的高家一众,他一脸凝重,对着刚扑灭自己身上火焰的饿鬼到:“还有呢?都一起喊出来吧!”桓因可不认为这一只饿鬼就能把高家搅至现在的惨况。
“小辈,找死!”桓因话音刚落,一蓝一青两道光芒从他面前的地下飞了出来,落到了刚才被桓因击伤的饿鬼旁边。
第九十七章 弟弟
光芒敛处,两个比刚才灰色饿鬼还要可怖的身影显露了出来——青色的那一个没有头颅,胸膛好似被利斧斩开,内里满是污秽;蓝色的那个直接就是一只七尺来长的独臂,以臂端立于地面,张开的手掌中心还有一只血红的独眼。
这两只饿鬼一出,四周高家人的惊惧之声更盛,有的妇人甚至直接就当场吓晕了过去。
此刻,桓因脸上的轻松表情也已经不在了,他当然不是被吓住,而是因为新出现的两只饿鬼赫然都是凝气五层巅峰的修为,与他现在的修为是一模一样。现在桓因要同时面对三只饿鬼,还有两只与他修为相当,他自然不敢再掉以轻心了。
这一次,先出手的是桓因,以一敌三,他必须要掌握主动才行。桓因伸手一引,一把普通长剑被他祭出,然后他持剑再舞,原本的那把剑在众人的眼前一花,再看清时,竟然已经变成了六把剑——影剑术!
影剑使出后,桓因灵力再涌,六把长剑就两把一组,朝着三个饿鬼分别刺了过去。
三只饿鬼见到桓因术法袭来,都不敢再有丝毫大意。他们已经看出来桓因的实力远不像看到的那么简单,何况桓因还通晓法随念起,想要战胜桓因,他们不出全力是不行了。
六把长剑很快就飞到了三只饿鬼的身前,只见那只独臂饿鬼突然上前一步,也不知他没有口的身体是从哪里发出的声音,竟然是大喊到:“我来挡住这剑,你们灭他。”然后,独臂饿鬼顶端的手掌瞬间放大,直接就把桓因的六把剑都罩了进去。
桓因见那饿鬼想独挡自己的影剑,对着影剑遥遥一指,六把影剑顿时就绽放出了足有两丈来长的剑芒。桓因现在的影剑术远非当年可比,那饿鬼既然要托大独自挡剑,那自己就把他直接刺穿好了。
独臂饿鬼见到桓因剑上的变化,却丝毫没有退避。他蓝色的大手上突然一阵蓝光散出,瞬间就照在了离他手掌还有一尺的六把剑上。蓝光一到,桓因的六把剑顿时就被吃住,竟然一时不能再有寸进。
桓因这一年中对无量剑的御剑篇多有研习,他对自己的剑术颇为自信,现在对面那独臂饿鬼与自己修为相当,竟然能接下自己的全部影剑,这当真是让他大吃一惊。不过,现在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加大自己影剑上的力道了,因为另外两只饿鬼已经扑了过来。
桓因脚下一点,就往后飘了出去,然后他双手推出,向着地面一按,一面土墙从地面拔地而起,顿时就把他和冲来的两只饿鬼分隔开来。
可是,那两只饿鬼根本没有被桓因的土墙阻挡丝毫,直接就透墙而出,势头丝毫不减,再次追到了桓因的面前。就在那两只饿鬼全身光芒大盛以为桓因无知,可以趁机占到桓因便宜的时候,桓因的脸上却突然勾起了一丝诡异的弧线。然后他双臂打开,双掌冲外,再迅速翻转向胸前一压,在他双手合拢之时,两只饿鬼的体外顿时有火焰凭空而出,直接就把他们笼罩在了其中。远远的看去,可见一只巨大的火球停在空中,更有饿鬼的咆哮从中传出。
其实,桓因自然是知道饿鬼是灵体,根本没有实体,所以土墙是挡不住那两只饿鬼的。不过他使出土墙,反倒让两只饿鬼以为桓因年少无知,想趁机杀上。谁知桓因根本就是卖了一个破绽给饿鬼,之后直接以他新学的“烈火罩”请君入瓮。
“炼!”桓因不再迟疑,口中低喝一声,展开了对两只饿鬼的炼化。
四周的高家众人看到桓因眨眼间就把三只饿鬼全部制住,不由得爆发出一片欢呼。
“仙,真的是仙!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仙!”
“我们高家有救了,有救了!感谢小仙人呐!”
“小仙人好俊的功夫,厉害啊!”
……
凡人无知,桓因却很清楚自己现在的情况。他表面上虽然压住了三只饿鬼,可是他现在以一对三,一边要控制住烈火罩,一边还要驾驭影剑,这谈何容易?
很快的,桓因的额头就有汗水泌出,他能感觉到烈火罩中的两只饿鬼就要破罩而出。
“炎爆!”桓因十分果断,在那两只饿鬼就要破罩而出的时候,他直接把烈火罩引爆。顿时空中火光大作,更有火星四射而出,把两个狼狈的身影抛了出去。
可是,桓因这边占了便宜,那边却没有这么轻松。就在他把注意力集中到烈火罩上的时候,那边的独臂饿鬼掌中蓝光突然大涨,然后大力一捏,直接就把顶在自己掌前的六把影剑捏成了一团,然后五把影剑轰然消失,而桓因的仙剑也被他捏断在了掌中。
桓因术法被破,法器被毁,顿时受到反噬,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就呕了出来。
见到桓因受伤,那只独臂饿鬼狂笑,巨掌一抬,又朝着桓因煽了过来。而那两只被桓因炸伤的饿鬼见到桓因吃亏,也不顾自己伤势,反身杀回。
桓因稳住心神,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山峰,只见在山巅下方的不远处,有一块宽阔的平台,那平台上有地砖整整齐齐的铺砌,更有一些木人钉在地上,看来是高家家主好武,而那平台就是他们用来练武的。
桓因引着三只饿鬼朝着他看到的平台跃了过去,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凡人太多,战斗很有可能会殃及无辜,而且他自己也很难放手一战。
三只饿鬼自然没有桓因想得这么多,此刻他们眼中只有桓因,只要击败桓因,那高府依然还是他们的,如果桓因胜了,那他们很可能就会魂飞魄散。
桓因顺着山势几个纵身,就来到了平台上。不过,几只饿鬼紧随而来,倒不比桓因慢了多少。桓因刚一站定,就见到灰、青、蓝三色光彩朝着自己打来,他心中微紧,再次拿出一把普通仙剑,然后灵力灌注,瞬间就把手中之剑染成了一片通红。不过,这红与岳青锋血剑的血红不同,而是火红。
桓因此刻施展的正是剑阁传下的剑术,名曰“赤炎斩”。这赤炎斩,是以灵力化作火焰炎力,再灌注于剑身之上,让剑生出火焰之力,再行斩击。
桓因剑身一红,直接对着空中袭来的三道光影就斩了过去。只见桓因剑一挥出,一道足有七八丈长的剑芒顿时横生而出,往着天空扫去。
此刻还停留在高家山下的凡人,突然看见山巅下方的平台上有一道火光冲天而起,几如一条火龙之尾从天际扫过,眼中都是无比的骇然。
“又是火!”有惊呼从天空上的三道光芒中传出,显然是饿鬼从桓因的手段上感到了莫大的压力。不过,那三只饿鬼数量占优,修为又不弱于桓因,自然也不畏惧桓因的手段。三道光芒势头不改,仍旧继续的朝着下方奔去,丝毫不顾旁边扫来的火红剑芒。
“轰!”桓因的剑芒不偏不倚的打在了空中的三色光芒上,发出一声震天的巨响。火红的剑芒在空中这么一撞,立马就崩溃四散,把原本漆黑的天空照映得一片通红。
熊熊的火光下,灰、青、蓝三色光芒虽然被打得势头缓了不少,但依然方向不改,继续朝着地面的桓因冲下。
桓因没想到这三只饿鬼如此强横,自己一击竟然不能抵挡他们分毫。好在他们势头放缓,桓因能有机会抽身而出。于是,他从地面冲上天空,逆着三只饿鬼的势头躲开了他们的蓄势一击。
三只饿鬼攻击被躲,落到地面身形都不显露,直接又再次冲上了天空,继续追击桓因。
桓因身在空中,火剑再扬,一道火光凌空斩落,声势好不惊人。桓因厉害,饿鬼更横,他们直接就把桓因的剑芒撞散,继续疯狂的往上杀去。
桓因身在空中,不能躲避,他此刻能倚仗的自然还是手中之剑。于是,他扬起火剑,不惜耗费灵力,不断的朝着下方冲来的光芒迅速斩落。
那一个在黑夜中渺小的身影,此刻宛如九天火神,气势之盛,好似连天空都已经被他焚烧。没有人说话,这惊天动地的一幕,让地面上一百多个人的心中都有深深的震撼。
原来,这就是仙。原来,这才是仙!
不知何时,在高府的山巅上,一名女子站在了阁楼外。这名女子靠墙站着,她虚弱憔悴的面容虽不算绝美,却也楚楚可人。女子目不转睛的盯着空中那个少年的身影,怔怔的出神,就连她自己有泪从脸颊不住的滑落竟也浑然不觉。
“弟弟……”少女轻轻的念到。
第九十八章 厄兆
桓因借助与饿鬼之间的碰撞之力一直腾空不下,在空中与饿鬼激战,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不过这么消耗,桓因却渐渐显得有些疲惫。这倒不是桓因修为比不过饿鬼,只是饿鬼修为也不低,以三耗一,桓因肯定是吃亏的。
说起来,恐怕也只有桓因这样对术法理解深刻,法随念起又明悟在心的人才能在此战中做到以一敌三而不落下风,若是换了别人,恐怕早就落败了。
桓因在空中又一次以火芒轰开了冲向他的三色光芒,这一次,那三色光芒被桓因一轰而散,看样子似乎是桓因把几个饿鬼打散了开去。
可是那三道光芒分开后,在地面一点,又再次冲上了高空。不过这次,三道光芒没有再直接冲向桓因,而是冲上高空后,以三角之势把桓因围在了中间。
围势一成,三只饿鬼身形显露而出。桓因此刻火剑收在胸前,本想随机应变。可是三只饿鬼显身后的样子却是让他吃了一惊。
此刻,那独臂饿鬼手掌大开,掌中血红的独眼此刻有逼人的血芒散出,更有阵阵嗜血杀意,哪怕桓因隔着这么远也能感觉到那眼中的威势。
再看无头饿鬼,此刻他破开胸膛中的污秽阵阵翻滚,更有让人恶心欲吐的腥臭传出,而他大开的胸口此刻正对桓因,看样子里面的污秽好似随时都要喷出。
最后是一开始就出现的那只独脚三臂饿鬼,此刻他的三臂以一个奇怪的形状交叠在一起,好似是地狱独有的法诀一般。那法诀上灰气蒸腾,宛如阵阵阴风飘扬而上。
此刻,这三只饿鬼赫然是知道桓因被他们消耗得有些乏力,所以自行分开,以合围之势祭出自己的最强术法,想要一举拿下桓因。
下一刻,三只饿鬼同时发起攻击,只见一道妖异的红芒、一片翻滚的污秽和一阵灰色的阴风从三个不同的方向以极快的速度攻向了桓因。而此刻桓因依然还兀自的站在原地,眼中更有震惊的神色,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手中之剑到底该用来挡下来自哪一边的攻击。
“轰隆!”随着一声震彻天地的巨响,桓因被三只饿鬼的术法瞬间吞没。不仅如此,那三道术法中的力量似乎在桓因的身体上根本得不到足够的宣泄,于是它们自己在空中相互碰撞,让空中是红芒漫天,阴风连连,更有污秽四散而落。
“哈哈哈哈,无知小辈,自寻死路。”空中,三只饿鬼狂笑。
“可惜了大好的修士阳气,也罢,一会本鬼就把你们高府上下吃个精光,以弥补今夜大战的消耗。”
“可惜了偌大的高府,可惜了还有这么一百多口人,本想慢慢享用的,没想到被一个小修逼得暴露,今夜,就是你们高府上下悉数灭亡的时刻!”
此刻的苍穹,仿佛一个倒扣着的巨大棺盖,把高府死死的压在了下面。地面上的高府之人都一脸恐惧的望着空中三个咆哮不断的恐怖身影,心不断的下沉。
“仙人……死了?”一个苍老而嘶哑的声音,带着震惊和不可置信问了出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连仙人都打不过那三只厉鬼。完了,我们完了!”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谁来救救我!”
……
此刻,原本站在山巅阁楼旁的那个女子,她已经瘫坐到了地上。她眼中没有一丝绝望,有的只是深深的悲伤。
那是失去了至亲的悲伤,那是思念多年,终于得见却又来不及道一句“我好想你”的痛。
桓玖玖的十指深深的陷入泥土,哪怕她的指甲已经被磨得支离破碎,哪怕她指尖的血已经把泥土染红,她也根本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或者是说只有这样钻心的疼痛才能让她保持清醒,不至于疯癫。
“弟弟,我的弟弟……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桓玖玖的声音嘶哑。如果此刻她能化身厉鬼,能化身可以把空中三只饿鬼一口吞噬的厉鬼,那哪怕是要她舍弃轮回,她也愿意去求这一次化作厉鬼的机会。
终于,三只饿鬼大笑着望向地面的人群,然后俯身冲了下去!
悲伤,恐惧,还有绝望!下方的人群一片哀嚎,本能的四散逃开,可是他们又怎么快得过饿鬼呢?
就在高家上下完全陷入绝望的时候,就在阁楼边那个女子将要完全陷入疯狂的时候,一声断喝从空中传来:“妖孽,受死!”
接着,从空中饿鬼三道术法碰撞的中心,在术法残留下的最后一些余烬遮盖的地方,有三道白色的丈长光芒激射而出,直奔三只冲向人群的饿鬼。
那三只饿鬼本来一脸凶相,想要吞掉此地的所有人,可那一声断喝在他们心中响如炸雷,让他们内心狂跳的同时,震惊的转过了身。
空中,迎接三只饿鬼目光的是三道犀利无匹、迅如闪电的剑气。桓因现在不但修为精进,对无量剑第一重的理解也是更深,他现在打出的剑气之威远胜当年,三只饿鬼虽然修为也是不低,但在没有丝毫防备的情况之下,哪里还有机会闪躲或者是施法抵挡?
三只饿鬼从袭来的剑气上面感觉到了让他们颤抖的威力,于是他们运起全身上下所有的灵力,想要扛住桓因的这一击。
“轰!”三只饿鬼同时被桓因的剑气劈中,发出凄厉的惨叫。剑气直接就穿进了三只饿鬼的身体,把他们一并带着重重的砸向了地面,在地面上的人群中央轰出了三个大坑。
地面上,尘土弥漫,一时也看不清那三只饿鬼到底是如何了。但此刻的空中,三只饿鬼术法的余烬终于完全消失,而在那里,一个熟悉的少年身影重新显露。
这少年衣衫飘舞,缓缓的从天而降,在他的身体四周有一层青色的光芒笼罩。而光芒中,一只玄武的虚影与少年的身影交叠,让少年好似魔神下凡!
刚才三只饿鬼夹击桓因,桓因赫然是在情急之下将融在自己左臂上的无名龟壳用了出来,帮助自己挡下了三只饿鬼的全力一击。而这龟壳也着实强悍,硬接三只饿鬼的全力一击竟然纹丝不动,让桓因虽被术法的轰鸣和光影淹没,却毫发无伤。
“你们看,仙人没死!”地面上有呼喊,带着哭腔和惊异,传了出来。
“是仙人,真的是仙人,仙人又救了我们!”
绝望后的欢呼,如同是行走在漫漫黄沙中突然看到了一片绿洲,那感觉是这么的强烈又这么的畅快。
桓玖玖从地面上爬了起来,此刻她心中仿佛有万马奔腾而过,那种心脏激烈的撞击感觉提醒着她,她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太好了,太好了!”桓玖玖恨不得现在就能跑过去,把桓因一把抱住,好好的看看自己这个多年未见,已经快让自己都认不出来了的弟弟。
“我的弟弟,是仙!”桓玖玖想把这句话大声喊出来,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事实。
终于,桓玖玖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因为她知道,现在还不是与弟弟相认的时候。因为那三只饿鬼到底如何了,还没有定数。她不想让弟弟分心,不过她相信弟弟一定能够得胜,只要他一得胜,自己就要第一时间冲到他的面前,一把抱住他!
地面上三个大坑中扬起的灰尘渐渐散了开去,坑中三只饿鬼可怖而又狼狈的身影显露了出来。灵体没有血,可你能从他们重重的喘息和身躯的残破上看出来,他们是真的被重伤了。
高家的众人看着桓因从空中落下,在山间几个腾跃,就再次来到了三只饿鬼所在的坑边,也来到了众人的附近。
高家众人此刻也有少数男子,胆子大了起来,跟在桓因身后朝着饿鬼那边走了过去。可是,就在桓因他们刚要靠近那三个坑的时候,异变突起。
那三个坑所在的地方突然有一道血色的光幕出现,瞬间就把三个坑罩在了光幕的下面。
“哈哈哈哈哈,好,很好,小辈,你能把我们逼到这一步,你很不错!”阴森的言语,伴着粗重的喘息,从桓因面前的坑中传了出来。这声音他熟悉,这是那独臂饿鬼的声音。
“妖魔小丑,自取灭亡!”桓因从那光幕上感到了一丝不妙,只是他却抓不住这感觉的源头。于是,桓因直接仙剑一指,就朝着光幕打出了一道剑气。
“呲……”一连串的刺耳的声音从血色的光幕上发出,那是桓因的剑气与光幕的摩擦声。可是,任由桓因的剑气如何犀利,那光幕却浑然不动,似乎光幕上的力量比当年新人会武时斗台旁光幕的力量还要强。
桓因心中不妙的感觉越发的强烈,他感觉自己必须要立马打破这道光幕,不然就会发生非常可怕的事情。这是一种直觉,仙的直觉。
桓因四周的高家中人也注意到了那道光幕,也看到了桓因重伤三只饿鬼的术法竟然奈何不了那道光幕,于是他们脸上又再次浮现了惊恐,不自觉的退了回去。
桓因一脸凝重,取出了阳剑。
第九十九章 相望
阳剑,满含至阳之力,对阴森鬼物是恰巧克制。新人会武中桓因只是祭出阳剑,就让林魅连抵抗之心都生不出来,可见阳剑上的力量之强。
桓因此刻取出阳剑,是因为他心中有一股莫大的危机感,他感觉自己必须要立刻斩破光幕,将里面的饿鬼击杀。
桓因动作很快,他阳剑一出,立马就运起灵力,将阳剑中的至阳之力激发,然后直接就朝着光幕一连打出了三道阳剑剑气。
“轰隆隆!”三声巨响在光幕上响起,打得地面的光幕血光摇曳,不住晃动。可是,那光幕几番晃动之下,却没有产生哪怕一丝裂纹,依然兀自在原地,死死的把内里的三个大坑笼罩。
“这么强!”桓因心中一震,自己这绝强一击,竟然只是让光幕晃了几下而已,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桓因心中危机感更盛,手中不停,不断的朝着光幕打出剑气,可是无论他怎么施展,无论剑气中的至阳之力如何强烈,竟然还是无法将那血色的光幕撼动。
与光幕外轰鸣激荡不同,此刻的光幕内却是安静一片,除了刚才光幕中独臂饿鬼说了一句话以外,就再也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来了。桓因自然不会认为里面的饿鬼已经被他重伤到连话都没气力说出,那股强烈的危机感让他觉得此刻那三只饿鬼正在酝酿着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就像是回应桓因的想法一样,那个血色的光幕突然迸发出比之前要强烈无数倍的血光,让人几乎都不敢直视,仿佛此刻在那里的是一个巨大的血球,一半陷入地面,一半暴露在外。
然后,地面上渐渐有一丝丝凌乱的细线以那个血球为中心向外蔓延。那细线就像是人的血脉一般,鲜亮而剔透,你甚至都可以从外面看清内里有一阵阵的红光滑过,就好像是血液在血脉中游走。
地面的血丝不断的往外蔓延,仿佛没有极限,从桓因的脚下穿过,也从高家每一个人的脚下穿过。
“是阵法,是阵法!”桓因心中有些紧张,甚至都有一丝慌乱。因为他猜出了脚下的东西,应该是一个阵法。可是他哪里见过来自地狱的阵法?他又如何懂得该怎么破解地狱的阵法?
桓因拼命的轰击那道发出刺眼血光的光幕,想要阻止这个阵法,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这个阵法一旦成型,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可是,桓因的努力都是徒劳,他始终没有办法破开眼前的血球。血球上的光芒仿佛是妖魔的笑容,那么妖异,那么疯狂!
终于,地面的血丝从桓玖玖的脚下穿过,一直来到了高家山巅的围墙边,这才是停住了。然后地面上的血丝突然与激发出它们的血球一样,绽放出无尽的血光,让被血丝完全占据的高府瞬间一片血红,如同地狱!
“天狱灵灵,五炁灵君。领兵百万,助我威灵。巡游八极,活捉生擒。敕金头那,铁头那唵。夜浮头住,尽入摄魂。摄赴幽狱,永劫无生!”大阵一成,一阵奇异的声音,如同吟唱,从地底透出,让本就处在无尽血光中的人更加的惊恐。
桓因的耳边再次有高府中人的哀嚎传出,可是,桓因却全都没有放在耳中。他此刻神情凝重,不断的朝着四周张望,想要找到玖玖姐的身影。因为他已经感觉到了地面阵法传来的对生机的吸扯之力,这赫然是一个能噬人生机的大阵!
这阵法的威力不强,桓因可以轻易挡住,保自己不受任何损害。但这阵法的影响太大,把整个高府都盖了进去,桓因可不认为凡人也能挡住这阵法之力。既然自己不能破阵,无力救下所有人,那自己至少要把姐姐救出来。
四周的哀嚎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烈,之后便有人不支的倒在了地上。桓因知道,此刻他们的生机,他们的阳气正在被大阵一点点的吸走。他不能救下这些人,心中宛如刀绞。
桓因腾身而起,跃到了空中,不断的朝着四周张望,他要找到姐姐,他要保姐姐无碍,这是他此刻唯一的心愿。
桓玖玖望着不断在山间腾挪的弟弟的身影,眼中慢慢的露出一丝不舍。她感觉自己的眼皮很重,这种感觉她早在几个月以前就已经有了,不过这一刻这种感觉是那么的强烈,让她现在就想睡去!
“桓因……”桓玖玖用尽全身力气,终于喊了出来。虽然她实在不想让弟弟在对敌的时候分心,但是她感觉自己已经不行了。她很害怕,她怕连近在眼前的亲人都不能碰上一下,就再次永远分离。
桓玖玖的声音满是虚弱,哪怕她用尽全身力气,还是不大。可就算是这样,桓因依然听见了那个声音,听见了那个仿佛千年不曾听见,却依然无法忘记的声音——那是姐姐的呼唤!
桓因转身,昂首,山巅上那一抹熟悉的身影时隔三年再次进入了他的眼。那个陪他玩乐,替他出头,救他出走的人呐!
“姐姐!”桓因双眼赤红,因为他看到自己的姐姐已经伏在了地面,奄奄一息。他手中阳剑一抬,直接就冲着桓玖玖掷了过去,阳剑急速飞行,眨眼的功夫就插到了桓玖玖身前的地面上。阳剑一到,顿时就有柔和的白色光芒散出,很快就驱散了桓玖玖所在地面的血丝,更将桓玖玖包裹在了其中。
“姐姐,我这就过来,你等着我!”桓因大喊,他知道姐姐已经被吸走了大量的阳气,但只要现在自己立刻赶过去喂她服下无忧给自己的丹药,她就一定会没事的。
可是,就在桓因刚要起身的时候,他的身后传来了一个如同来自地狱的声音:“小辈,你的死期到了!”
桓因蓦然转身,发现原本在地面的血球已经消失不在,而从血球原本所在的位置开始,高府中的血光也渐渐开始收敛。
血球笼罩之下,原本被三只饿鬼砸出来的三个坑,此刻已经组合成了一整个巨坑,在那里,一股凝气六层中期的修为波动带着无尽的杀意散出,让人哪怕还没看见他的身影,也会被坑中传出的暴戾气息所摄。
终于,一个身影从坑下慢慢走了上来,出现在了桓因的面前。这个身影全身血红,三足三手,头有两颗,右手上还握着一根黑色的棍子,看样子似乎是他的法器。刚才那凝气六层中期的修为波动,正是从这个身影上传出。
现在看来,之前地面上那个血色的无名大阵,不仅仅是把此地几乎所有人的生机都吸纳了进去,还以这些生机为养,恢复了三只饿鬼的伤势,更以这些生机为媒,让三只饿鬼融合到了一起,形成了现在出现在桓因眼前的绝强鬼物。
地狱的阵法,不但在成阵之时牢不可破,更是在阵成之后拥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这样的阵法,恐怕丝毫不会输于八卦门中的那些仙家阵法吧。
饿鬼走出,咆哮连连,他现在拥有凝气六层中期的强悍修为,他要把那个重伤自己的小修士撕得粉碎!
终于,饿鬼再次看清了外面的世界,也看清了眼前的桓因。没有恐惧,没有震惊,有的只是一个人,一把剑,还有已经变得血红的双眼!
桓因此刻的眼神让这只饿鬼如同看到了自己在地狱中的那些修为高深之辈,因为只有他们才能有如此强烈的杀意。
饿鬼被桓因的眼神摄住,愣在了原地。他哪里知道,桓因此刻心中所牵挂的是山巅上的那个身影,是她的姐姐!在此刻桓因的心中,一切阻挡他去救助姐姐的东西,不管是人是鬼,都必须要死,马上死!
“吼!”饿鬼一声咆哮,冲上了天际,他要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小修士碾压致死,他要报仇!
迎接饿鬼的是一声比他的咆哮还要震耳欲聋的嘶吼:“杀!”杀意无尽,桓因长剑指天,几近疯狂!
下一刻,桓因那把普通的仙剑之上突然有剑芒亮起,那剑芒之亮,如同初阳!
“撕夜!”一声大吼,刺目的剑芒从桓因的剑上激射而出,直上天际。
空中的饿鬼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眼看着那强烈的光芒朝着自己撞来,感受着那股绝阳之力中的无尽杀意,在空中的身体竟然有一丝颤抖。
“这是什么,这怎么可能!”饿鬼惊呼,全身血光骤然大亮,瞬间形成了一个如同开始地面上那样的血色光幕把自己笼罩其中。此刻,这不可一世的饿鬼,在桓因的少阳剑气面前竟然根本不敢出手反击。
下一刻,桓因的少阳剑气与空中的饿鬼骤然接触,炽烈的白色剑气把空中的血红光球瞬间击穿,然后直接在光球的内部轰然炸裂。
漆黑的夜空在这一瞬间,亮如白昼,少阳剑气把黑夜撕裂的同时,也早已将空中的饿鬼撕裂。
没有咆哮,没有嘶喊,就像阳光吞没了黑夜一般,饿鬼被少阳剑气直接就抹去了存在。
“姐姐!”桓因转身,往山顶冲去!
第一百章 隐秘
“姐姐!”桓因把地上的阳剑收起,小心翼翼的跪到了桓玖玖的跟前,把她扶住。
桓玖玖此刻全身瘫软,面如死灰,看见弟弟走到近前,她原本疲累的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弟弟,你回来了……你现在,真好。”
桓因一眼就看出了桓玖玖的状态很不妙,他心如刀割,双眼依旧赤红,赶紧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一个丹瓶,从里面倒出一粒丹药拿到桓玖玖的嘴边:“别说了姐姐,吃了这个,吃了这个就好了。”
桓玖玖看了一眼桓因递上的丹药,憔悴的脸上笑容更加温柔:“仙丹……我也有福气吃仙丹呢。”然后她微微张开嘴,桓因就把药给桓玖玖喂了下去。
吃下丹药,桓玖玖努力抬起手,带着颤抖,缓缓的伸到桓因的脸上,轻轻的抚摸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的弟弟会有出息的,姐姐很满足,父亲也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桓因跪在地上,眼中有泪不住的滑落,因为他看见自己的姐姐全身死气弥漫,哪怕他把无忧给自己最好的疗伤丹药喂给姐姐,姐姐也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
“都是大孩子了……都是仙人了,还哭。”桓玖玖用手指把桓因脸颊上的泪水一点点的擦去,她的目光始终温柔,她的脸上始终挂着笑容,她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的弟弟:“我不后悔……我为你……骄傲!”
桓因紧紧的抱住姐姐的身体,不断的摇头,泪流满面。他感到无助,因为怀中姐姐身体的温度正在不断的下降。他想留住姐姐,哪怕要用他自己的生命来换取,他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终于,轮回之门敞开,虽然桓因看不到那扇门,但是从姐姐无力跌落的手和她缓缓闭上的双眼,他知道,姐姐走了。
“啊!”桓因狂啸,声震四野,赤红双目中的泪水不知何时变成了血色。
香消碎,花折枝,玉影殒没心不悔。黄泉路,望乡路,回首再顾阿弟处……
……
清晨,一个少年行走在荆州城外的官道上。几日前,他也同样在此地走过。同样的人,同样的道路,却是不同样的心情。
少年头发凌乱,衣衫上污迹斑斑。从他布满血丝的双目和满是泪痕的脸颊上可以看出他应该是经历了一场大的变故。
桓因现在要回家去,他要把乾坤袋中姐姐的遗体带回家中埋葬。高家已经不在了,他要带姐姐回家,为姐姐在家中立一块牌位。
他还要向家中所有的人当面问清楚,到底是谁把姐姐嫁到了高府。姐姐那句“我不后悔”在他心中久久的回荡,他知道,姐姐一定是不愿意嫁到高府的,她根本都还未到出嫁的年纪,她一定是被逼迫的!
很快的,桓因再一次的回到了家门口,他没有隐匿身形,直接就一掌把门轰开。
今天,桓家的前院有两个家仆正在扫地,突然见到门被人大力震开,两个家仆都是一怔,然后见到门口显露一个少年的身影,其中高个的那个家仆顿时就怒到:“哪来的野娃子,不知道这里是桓府么?”他根本就没想过,桓家的墨金柽木门是人说震开就能震开的?
桓因抬起了头,他凌乱发丝下血红的双目出现在了家仆的眼中:“我找桓宇。”桓因的声音嘶哑,仿佛发自地狱。
两个家仆都是吃了一惊,这个少年的眼神和声音都如同厉鬼,再看他的面容,竟与上一任家主和这一任家主都有几分相似。他们突然想到了前几日流传于府中的一个说法——这一任的家主在三年前把自己年幼的弟弟逐出了家门,而那个弟弟当时在外又无依无靠,很快就横死在了街头。这个弟弟死时怨念极重,于是他阴魂不散,最近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再次回到了桓府。
“鬼啊!”两个家仆惊声尖叫,丢下自己手中的扫把,朝着府内跑去。
桓因抬脚跨进府门,然后轻轻的把门关上,反锁。他此刻心中满是杀意,如果姐姐真的是被逼迫,不论是谁,他都要杀之以祭姐姐。
桓府正堂外的小院中,此刻桓宇竟然独自站在那里,好像在等着什么。桓宇双眼圆睁,死死的盯着通往他自己所在小院的路径上,虽然他身体有些瑟瑟发抖,但他依然兀自站在那里,似乎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气。
突然,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了桓宇的目光中,那个身影比他记忆中的样子要高了不少,身形也有所变化,但他依然能一眼认出来那到底是谁。
那个身影一点点的朝着桓宇靠近,桓宇便也看到了他血红的双眼和他眼中无尽的杀意。桓宇不由得退了几步,不过他好似又想到了什么,再次稳住身形,死死的盯着走来的桓因。
终于,桓因走到了桓宇的对面,站在了离他只有三丈的地方,与他四目相接。桓宇从桓因的眼中感到了莫大的压力,他再也无法承受这样的感觉,于是他大喊了出来:“桓因!”
桓宇吼声一出,突然从这个小院的四面八方冲出来约莫有三十余名护卫打扮的汉子,他们手持长刀,一会的功夫就将桓因团团围在了中间,也把桓宇护在了他们的身后。
桓宇终于松了一口大气,他突然张狂的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桓因,我的好弟弟,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呀。”
“我就知道,这世上怎么会有鬼?你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干什么?哈哈哈哈,你以为装成这样就能把我吓到么?”
“是桓因回来了吗……是桓因吗?”突然,大夫人朱氏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然后四个妇人打扮的身影和一个幼童的身影出现在了正堂的东侧,正急匆匆的朝这边赶过来。
桓宇朝着来人的方向看了过去,桓因也转过了头。
“是桓因,真的是他。”王氏指着被人群围住的桓因,满脸复杂。
“桓宇,他是你的亲弟弟,快让这些人散开,有话好好说。你们这些恶奴,他姓桓,你们用刀对着他做什么。”刘氏一脸急色。
几位夫人的话出口,围住桓因的人却没有一个移动半步,他们的刀也依然对着桓因,看样子竟然是对几位桓家家主的呼喊毫不理会。
“你们来做什么?”桓宇眉头一皱,对着跑过来的几个人说到。
“他是你弟弟,你想杀了他是不是,孽障!”朱氏怒目圆瞪,对着桓宇骂到。
“哈……”桓宇一声轻笑,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这个家,我说了算。家中的人,都是我的人,我拿银子,他们办事,我要做什么,需要你们来管吗?”显然,桓宇说的是事实,因为跑过来的五人都停在了离他们有些远的地方,就不再前进了,从他们的眼中可以看出谨慎还有畏惧。
现在的桓家,桓宇独大,府中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人几乎都是桓宇不惜花大价钱请来的,要求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死忠。死忠,代表着如果桓宇要命令他们杀掉自己的母亲朱氏,他们也不能皱一下眉头。
“玖玖姐,是怎么嫁入高家的?”桓因终于开口了。
桓宇转过头,一脸讥讽:“哦?你不顾自己生死跑回来,就是为了问这个?哈哈,你们还真是姐弟情深。”
刘氏听到自己女儿的名字,突然显得有些激动:“桓因,你是不是见到你玖玖姐了,是不是?她怎么样,她好不好?”
桓因没有理会刘氏,依然盯着桓宇到:“说不说?”
桓宇突然哈哈大笑:“说,你怎么也是我的弟弟,你的遗愿,我怎么可能不满足?我不但要把桓玖玖的事情全都告诉你,还有你父亲的,你母亲的,所有的所有,我都告诉你,哈哈哈!”
“桓宇,你这个畜生!你要说什么!你想干什么!”朱氏听到桓宇的话,一脸惊容,竟然抬起脚步朝着桓宇奔了过去,想要阻止桓宇。
桓宇根本没看上一眼朱氏,朱氏就被桓宇的人给死死的拦住了。
“先从你的母亲李芸说起吧,你知道李芸是怎么进入桓家家门的吗?当年那个老不死的纳妾,根本不是他自己定的人选,他当时卧病在床,哪有精力管这些?你的好娘亲,是那边那三位夫人还有当年那个家医张崇药把的关。”桓宇继续到。
第一次的,桓因脸上露出了一丝惊容,他涩声到:“继续!”
“当年我身为桓家独子,接掌家权是众望所归,谁知道那个老不死的竟然大病需要纳妾。还好我机敏,出主意让张崇药把关选出不能生育之人,自然也就免去了被替代的可能。”
“张崇药是我母亲的走狗,拿了那么多的钱,自然不敢不答应。你的母亲,正是这样被挑选出来的!”
“不过没想到啊,张崇药行医多年,竟然看走了眼。你的母亲之后居然怀上了你,最终还把你这个野种生了下来!”
桓因的脸色,骤变!
第一百零一章 赎罪
朱氏此刻已经瘫坐在了地上,口中满是后悔:“桓因,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的母亲,都是我的错……当年,当年我要知道现在会变成这样,我也不会为他这个畜生做这么多。”
桓宇一脸不屑:“哼!你做什么了?到头来,我眼前这个野种不还是生了下来?若不是及时对那个老不死的下手,能有我的今天?哈哈,终究还是得靠我自己!”
桓因死死的盯着桓宇,脸上已经有不可置信的神色露出,哪怕他已破凡入仙,还是被桓宇的话深深的震骇。他觉得自己这个家中,似乎有着一个惊天的隐秘,围绕着自己展开,但自己却还浑然不知。
“你对父亲,做了什么!”桓因咬牙切齿,双拳死死的握住,一字一顿的到。
桓宇见到桓因的表情,脸上的嘲讽之色更盛,用手做刀状,在自己的脖子上抹了一下:“我杀了他!”
桓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年爹爹在宣布自己担任桓家少主以后,当晚就暴毙在了床榻之上,虽然事情诡异,但是当年他年幼无知,思索不出头绪,后来又很快被逼出家门,便也来不及细细思考。现在桓宇再提此事,他立马就反应了过来,他知道,桓宇说的是真的!
桓因睚眦欲裂,恨不能现在就一掌把桓宇打死,可是桓宇话没说完,玖玖姐的事情他也还没提及,桓因就不能这样做。于是,他只能强忍着不断上冲的血气,恨声到:“爹爹,是怎么死的。”
桓宇大笑:“哈哈哈,当年他迫不及待要立你为我桓家少主,摆明了就是迟早要把你扶上桓家的主位。我在桓家生长十几年,怎么可能把家主的位置拱手让人?于是,当晚我就为他奉上了一杯茶,他以为我心有悔改之意,就喝下了那杯茶,那杯毒茶!”桓宇越说越兴奋,阴森的神色中满是得意。
桓因听到此处,再也不能忍受,他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握紧的拳头也因用力过度而把自己的手掌掐出了血。桓因侧过头,对着不远处的几位夫人到:“你们,都知道这些事?”
“鬼迷心窍,鬼迷心窍了!当年这畜生做出此事之后就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我,我见他大错已经铸成,护子心切,便让张崇药把老爷的死因盖了过去。然后我又召集二位妹妹,许下重诺,说等这个畜生接任家主后只会让她们比以前过得更好。谁知道,我们把你逼走以后,这个畜生本性显露,六亲不认。是我害了你,害了二位妹妹,也害了桓家。都怪我……都怪我……”朱氏坐在地上,泣不成声,已经有些疯癫。王氏和刘氏此刻把朱氏扶住,也是泪流满面。
“好,好!”桓因突然大笑:“那玖玖姐呢,玖玖姐是怎么回事?”
桓宇看见桓因气急的样子,笑容更盛:“她?她袒护你,还把你放走了,我身为家主,自然要惩戒于她。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桓家的家规,就是不得违逆我桓宇的意思!”桓宇说到此处,一脸阴狠。
“高家地处山野,门户常年紧闭,在众人眼中都是邪了门儿的府邸。我把她嫁到那里,让她去自生自灭,算是赎罪!”桓宇张狂大笑。
“哈哈哈哈,好,桓宇,你很好!”桓因的血滴落到了衣衫上,此刻的他看起来一片凄然。
“我的好哥哥,我还有最后一个愿望,你能不能满足我?”桓因盯着桓宇到。
“哦?说说看。”桓宇对现在这种状态感到极度享受,这似乎比他最喜欢的淫乐还要让人感到畅快。
“我想再去一次先祖祠堂。”
……
桓家,先祖祠堂。
这里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有这么多人来过了。桓家的上上下下齐聚于此,甚至连家仆都来了三十几个。
祠堂前,桓因跪在台阶下,重重的叩头。而他的身后,满是拿着刀的恶仆。桓宇站在中间,脸上尽是讥讽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桓因。而几位夫人和林儿母子则被几个恶仆挡在更后面。
终于,桓因磕完头,站了起来,拿出了一枚散发金光的锦袋。众人看着桓因眼中的锦袋,都是一怔,仙家的光辉,他们何曾见过?
下一刻,桓因伸手一引,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桓因的双手已经抱着一名女子,走上了祠堂的台阶。
“玖玖,是我的玖玖啊!”刘氏看见桓因抱着的女子,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半年都不曾与自己见面的女儿,她也看出了自己的女儿,死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作孽,作孽呀!”王氏惊呼,桓玖玖是她亲眼看着嫁出去的,没想到半年未见,竟然是天人永隔。
恶仆把她们死死的挡在外面,不让她们靠近丝毫。
桓宇死死的盯着桓因,脸色终于是变了。刚才,他根本没看清楚桓因做了什么,桓因竟然就凭空把桓玖玖的遗体变了出来,这种事情,简直闻所未闻,而桓因做起来却仿佛是稀松平常一样。
桓因把祠堂的台阶走完,站到了祠堂的门口,然后他把姐姐的遗体轻轻的放到了祠堂门口的平台上,低低的到:“姐姐,父亲,桓因不能让你们复生,是桓因无能。今日,桓家不孝后辈桓宇,将在你们的面前,以死赎罪!”说完,桓因又对着自己的姐姐和祠堂中的先灵深深的鞠躬。
桓宇突然觉得此刻的气氛是那么诡异,桓因仿佛在说着一件理所当然的小事。让自己以死赎罪,怎么可能!
“把他给我砍了!”桓宇讨厌这种抓不住头绪的感觉,他对着恶仆们大喊。
站在最前面的两个恶仆走了出来,拿着刀冲着背对他们的桓因移了过去。他们进入桓府前,在外面都是靠在刀口上舔血过活的,虽然他们也看出了桓因的诡异,但却没有丝毫畏惧,杀人对于他们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就在那两个恶仆举起长刀,想要一把劈落的时候,桓因拜完了最后一拜,蓦然转身。
一股狂风不知从何处席卷而来,骤然吹到了桓因面前的两个恶仆身上,直接把他们掀翻了出去。然后,那风继续前行,不消半息,就把此地所有的仆人都吹离了地面,从祠堂小院院墙的墙头甩了出去。
此刻,原本被他那些恶仆重重包围的桓宇,却依然兀自立在原地。那风,根本就没有吹到过他。桓宇满眼震惊,疾呼到:“快进来,快进来救我!”
可是,就在那些被风吹走的恶仆想要重新冲进小院的时候,小院的院门却不知是有什么阻挡在那里,任凭他们用尽手段,也被那一层无形的壁障挡在了外面。
“仙!”桓宇终于想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名号,他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高站在祠堂门口的桓因,全身开始不住的颤抖。
“罪人桓宇!”一声断喝,从桓因的口中传了出来。此刻,桓因的心中出奇的平静,早已没有了之前的疯狂。一切的一切他都清楚了,明了了,纵使他悲痛万分,但命不可逆,他现在只要桓宇赎罪。
“啊……”桓宇失声到,抬头望着上方的桓因,仿佛已经失去了说话的勇气。
桓宇的身后,三位夫人和林儿母子依旧站在那里,看着院中本是兄弟的二人。桓因没有把他们吹走,因为他们都是桓家的人,他们应该见证今天的一切。
那五个人此刻都是一声不吭,默默的看着眼前发生的所有。尤其是那三位夫人,她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当年被她们逼走的那个孩子,那个让她们做出错误决定的孩子,今天竟然达到了这样的高度。
“跪下吧。”桓因的语气很平静,但却带有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
桓宇颤抖着跪到了桓因的面前,也跪到了桓公、桓玖玖和桓家列为先祖的面前。
“叩头吧。”桓因的语气还是那样平静而不容置疑。
桓宇终于是体会到了什么,就像是人死前的灵光乍现,他猜到了自己恐怕会一叩不起,于是他声嘶力竭的哭喊到:“桓因,桓因,我是你的哥哥,我是你的哥哥呀。我错了,我错了,你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桓宇的声音极大,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让院内院外的人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谁又能想到,这个在桓家中作威作福了三年之久的恶人,会有今天这样的下场。
此刻,不论是谁,都对着高台上的桓因产生了深深的畏惧。桓因就像是惩罚恶人的魔神,向着罪恶举起了他的罚刀。
“叩头!”桓因更加响亮的喝到。
这一次,桓宇没有再说什么,好像他终于认命了似的,带着绝望的哀嚎,重重的对着自己的前方,对着他的父亲、他的妹妹还有他的先祖,叩头!
咚!
咚!
咚!
这是桓宇这一世发出的最后三个声音……
第一百零二章 羽儿
接下来的几天,桓因在桓家中住了下来。
虽然桓家上空的阴霾,随着桓宇的死,终于彻底的散了开去。不过,现在桓家家中只剩妇幼,无人主持大局,哪怕桓因明知道自己不应该插手家中俗事,可他更不愿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家族继续衰败下去。
桓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家中的恶仆全部清理了出去,这些昔日桓宇的走狗,拿着数目惊人的月钱,却做着欺压自家主人的事,桓因能留下他们的狗命,已经是他们的万幸。
做完这件事以后,大夫人朱氏站了出来,主动担当起了家中的要务。朱氏这些年因为桓宇的事情,深深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也深深的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悔恨。她日思夜想的就是能够弥补当年之过,这样她百年之后,就算无颜见桓家列祖列宗,也至少可以到九泉之下去对自己的夫君忏悔。
朱氏当年能被桓公这样的商业奇才看重,最终成为家中的大夫人,也果是有真才实学。这些年虽然她在家中没有实权,但是她却依然对家中的明细账目和结余财产了如指掌。
朱氏根据自己对府中上下的了解,很快拿出了家中目前开支的方案,并以合理的价钱从城中招来了可靠的家仆,帮助打理家中大大小小的事务。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桓家现在的状况远不如当年,但是在桓因的坐镇和朱氏的悉心打理之下,只是几日的功夫,桓家就再次焕发出了生机。
现在,桓家需要的是重踏商路,拜访旧友。虽然因为桓宇这些年的糟蹋,桓家的昔日商友大都摒弃了桓家,但朱氏却很快就列出了一些当年与桓公交情甚深又对桓家情况了解透彻的老友。朱氏相信,从他们入手,桓家可以再次回到以前的道路上。
当然,至于桓家以后能在商路上再走多远,真正的希望还是家中现在唯一的独苗——桓林。
林儿是桓宇的独子,虽然尚且年幼,但却很像当年的桓因,不但聪明伶俐,更因为他父亲的缘故,从小只能与母亲相依为命,使他自幼就很懂事。
桓因在家中的这些日子,除了与几位夫人在家中主持大事,其它的时间几乎都是与林儿呆在一起。桓因不怕林儿恨自己杀了他的父亲,但是他年幼丧父,哪怕是恶父,他的内心深处也一定有一块创伤。所以,桓因想化开林儿心中的阴郁,让他健康的成长。
桓因给林儿讲自己修仙路上的趣事,也在其中穿插人生的道理。这几日下来,不但让林儿对桓因这个小叔有了很大的好感,还让林儿重新恢复了幼童应该有的灵气。
这一日,是桓因下山以后的第十五日了,家中大小的内务都已经基本走上了正轨,桓因也终于可以放下心来,重回宗门。
午时,桓因脚踏银梭,站在桓家的前院中。
“因儿,你还会回来吗?”朱氏带着桓家留存不多的几口人,都赶到这里来送他。
桓因摇了摇头:“我已经破凡,我的前方是漫漫仙路。我不知道我的路会延伸到哪里,如果以后有缘再回,我希望这里还是我的家。”
“一定是的,我会把桓家重新发展壮大,等着小叔回来!”林儿眼中泛起晶莹,对着桓因坚定的到。
桓因微笑着点了点头:“我走了。”
“因儿,慢走!”几位夫人第一次的,为桓因的离去留下了泪水。
“送小叔!”桓林对着已经腾空而起的桓因,大喊。
……
银光在天际划过,那是桓因在空中留下的痕迹。这一次,他回家本是想祭拜祭拜父亲,本是想看看玖玖姐就好。没想到自己是眼睁睁的看着姐姐死去,更是最终亲手杀了自己的哥哥。
桓家的家事终于算是理清了,不过只是一个简单的凡俗家庭,竟然从自己出生开始,就隐藏着如此多的秘密,这着实让桓因唏嘘不已。
仙路漫漫,变化无常,又岂是凡尘俗事可以比之?行走在仙路之上,好比脚踏流云,看似飘逸出尘,又有谁能预知流云的虚实?若不谨小慎微,若不处处留意,哪一天摔下云端,便是粉身碎骨。
现在看来,师傅常讲修仙界弱肉强食,不可轻信他人,应当以实力为上,着实是经验之谈。别说修仙,就是这次的家事,若不是自己有着绝对的实力,又哪里能够体会到临走前的那一丝亲情呢?
桓因在空中行进得很快,因为他想师傅了,想自己的师弟师妹了,也想无忧和灵儿了。他要重新回到自己所属的世界,去寻找人生的意义。
第二日的清晨,桓因已经进入了扬州的地界。扬州以南,是无尽之海,桓因以前从没有见过海。一次他在门中听师傅说起此事,便对海有了向往。这一次,他有银梭傍身,便专门绕道来到了扬州的最南边,想要看一看海。
当一片无尽的深蓝进入桓因视野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终于看到了海,大海的浩瀚和纯粹把桓因深深的吸引。桓因驾着银梭飞行在海上,迎着海风,呼吸着空气中带有微微咸腥的气息,看着水面时而跳出的不知名鱼儿,享受着这一次下山最后的轻松。
……
蓝羽已经一年都没有离开过宗门了。自从她上次私入困魔秘境以后,出来就被爷爷责罚面壁思过一年。这一年中,蓝羽日夜修炼,一举达到了凝气六层中期的修为境界。
今天,是一年期限的期满之日,蓝羽重获自由,第一件事就是向爷爷请辞下山。秘境中那个少年的身影在她脑中日夜回旋,让她在这一年中相思如苦。她要赶到无量门去见他,那个呆子为了救自己竟然不惜燃魂,不知道他现在修为恢复得怎么样了。
可是,就在蓝羽离开一剑峰有一段距离,行至山中无人处的时候,她撞见了一个散修。这个散修是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男子,皮肤上到处是各色的斑块,甚至就连他的左脸也有一块青黑,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恐怖。
蓝羽远远的望见这个散修的时候,就感到有些不妥,于是她想赶紧快步走开。没想到那个散修也注意到了蓝羽,而且眨眼的工夫就闪到了蓝羽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这个距离,蓝羽赫然发现这个散修的修为异常高深,恐怕是凝气七层后期。本来扬州这一带修仙门派众多,是很少有散修的,就算偶尔可以遇到,也是摄于扬州六派的威名,不敢胡作非为。可是这名散修见到蓝羽的绝色之姿,竟然胆大妄为,想要把蓝羽掳走。
蓝羽自然不可能遂了这个相貌可怖的陌生修士的愿,于是她想要逃走。谁知那修士见蓝羽想逃,直接就出手攻击蓝羽。这修士一出手,蓝羽才发现他竟然是一名毒修,抬手间毒物瘴气弥漫,加上他修为强悍,自己根本不是敌手。
打不过,蓝羽只能选择跑。可是蓝羽修为没有对方高,又怎么可能跑得过人家?饶是蓝羽一边设法出手与他周旋,一边不断的找机会逃遁,但那修士依然是紧追不舍。
而且蓝羽能从那修士脸上戏谑的目光中看出来,他根本没有用尽全力,而是在享受着追逐自己的快乐。不仅如此,那修士把自己逃遁的路线死死的卡在了南方,也就是大海的方向。那个方向,人迹罕至,更没有任何宗门,自己在那里找不到半点希望。
蓝羽被那个毒修追到海边的时候,她全身上下已经多处负伤,更是中毒至深,连嘴角挂着的鲜血都是黑色的。
蓝羽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何况她就算有再多力气,也是枉然,因为她根本不是那个毒修的对手。望着背后那个眼带戏谑,不紧不慢走来的修士,蓝羽心中生出了一丝绝望。
此情此景,好似又回到了困魔秘境,自己独自面对那只可怖的鳄鱼。只是,那时在最危急的时候,他凭空而出,守护了自己。现在,在这无人的海岸,他又怎么可能出现在此地。就算他真的出现在此地,面对一个凝气七层后期的毒修,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蓝羽突然转身,不再逃遁,她的背后就是无尽的海,她还有什么可逃的?
“哦,不走了?”毒修缓步走了过来,眼中满是淫光。
蓝羽贝齿紧咬,举起了仙剑蓝冰——她要做最后一搏,这一搏,她求的是死!
毒修看出了蓝羽的意图,他冷笑到:“想死?在我的面前,是生是死由不得你!”说罢,毒修手上快速引诀,然后对着蓝羽一按,一张黑色的大网直接就朝着蓝羽罩了过去。
那大网诡异至极,不但上面传出了让蓝羽心惊的灵力波动,更是远远的就散出一股黑雾。网未到,雾先至,蓝羽还没有任何动作,就被那股黑雾一熏,瞬间瘫软了下去。
下一刻,黑网眨眼及至,蓝羽绝望的闭上了眼。
“羽儿!”一个声音,闯了进来!
第一百零三章 山洞
熟悉的声音,在心中日夜回荡的声音,再次在自己的耳畔响起。不知是从何时起,这个声音成为了自己的依赖,成为了自己的信心。
“因哥哥!”蓝羽睁开眼,转过头,绝望的面容上突然绽放出让她背后的大海都要失去色泽的美丽笑容。她根本没有再想过自己面前还有一张黑色的大网,因为她知道,因哥哥会救自己!
一个银色的物体以极快的速度撞进了毒修的视野,然后“轰”的一声,那个银色的物体与黑色的大网撞到了一起,一同粉碎。
此刻,桓因已经落到了蓝羽的身旁,争分夺秒的喂她服下无忧给自己的化毒丹。化毒丹是御丹道的妙药,不但可解百毒,还可以对抗毒虫毒物,此刻蓝羽身中剧毒,正是需要此药。
蓝羽服下丹药,不消一息的工夫,她全身瘫软的感觉就已经完全消失,自行站了起来。此刻,她体内的毒素虽不能完全清除,但能恢复行动能力,就是最幸运的事情。
“因哥哥,那个是?”蓝羽站起来,第一件事就是问桓因刚才用来挡住毒修那张大网的是什么,因为她觉得那分明就是秘境中桓因获得的银梭,也是让自己与桓因结缘的宝贝。
“是银梭。”桓因点了点头。刚才桓因身在空中就已经发现了涉险的蓝羽,也发现了蓝羽所面对的敌人修为之高,恐怕是在凝气七层后期。危急时刻,桓因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开启了银梭上的金锁阵,然后让银梭对着那个毒修的大网冲了过去。而他自己则早已跳离了银梭,趁机赶到蓝羽的身边帮助蓝羽。
桓因不是不稀罕这只银梭,只是他自认远不是那个毒修的对手,哪怕祭出阳剑施展剑气,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挡下那张大网。面对强敌,出手就必须一击起效,因为如果失败,蓝羽就将陷入危机。而自己暴露以后,再想救下蓝羽,机会将是极度渺茫的。桓因目前防御最强的就是这只银梭上的金锁阵,所以他不得不这样做。
显然,桓因的判断是正确的,那毒修修为之强,似随意丢出的一张大网,竟然就把他的银梭击毁。好在银梭上的金锁阵也不弱,与大网同归于尽,这让桓因的目的算是达到。
“怕不怕?”桓因扶起蓝羽,看着这一年未见,哪怕重伤如此却仍旧美丽的人儿,忍不住一阵疼惜。可是,对面那修士修为太高,他不可能是对手。此刻,二人前路被封死,要想逃命,唯一的选择就只能是背后的大海。
“我不怕!”蓝羽看着桓因,坚定的到。
毒修眼前因银梭和黑网激烈撞击造成的术法光影终于散去,他抬眼望去,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一名少年,此刻正扶着自己差点就要得手的猎物,快速往着海中移动。
“哼!就是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尝尝那个小女子的味道。”毒修脸上淫*色(防和谐)不改,冷哼一声,竟然也朝着海面追了上去。
桓因和蓝羽见到毒修追来,心中一凛,都把灵力运起,护在身外,然后直接就潜入了海中。
“一个凝气三层中期,一个身中我的剧毒,我看你们能在海中跑多远!”毒修没想到那两个少男少女竟然一头就扎进了大海,脸上狠色乍现,灵力一起,也跟着扎进了海中。
一片深蓝中,有各样的不知名鱼儿从你身边穿过,还有更多奇形怪状的异种,映入你的眼。桓因没想到自己本是想来看看大海,现在却已经身处在茫茫的海水之中。不过,只要一感觉到手中所牵的纤纤柔夷,哪怕就这么一头扎到深海的无尽黑暗处,自己也是愿意的。
毒修的修为高出桓因和蓝羽许多,哪怕是在海中行进,他的速度也是要快上许多。好在桓因法随念起明悟在心,之前又有在水中斗冉遗的经验,时不时回头打出几道剑气,这才让那名毒修一时也追不上来。
毒修自然也没想到桓因一个凝气三层中期的修士竟然能使出剑气,更是出手间术法不断。开始他见桓因对自己施法,还有些怠慢,心想凝气三层中期的修士,能使出什么术法。不过等他发现冲来的是剑气,那剑气上所蕴含的灵力波动更是在凝气五层的巅峰,不由得是吃了一惊。
当然,桓因的术法自然是奈何不了凝气七层后期的修士的,那个毒修虽惊却不乱,很快就抬手化解了桓因的术法,继续朝着他们追上。
就这样,三人两前一后,不断的朝着大海的更外围行进。虽然一时间那名毒修也追不上桓因和蓝羽二人,但是蓝羽毕竟身中剧毒,这么一直游下去,哪里吃得消?不仅蓝羽如此,桓因不好过,他一边要护着蓝羽,一边还要耗费灵力施法阻敌,这么一直消耗,何时又是个尽头?
“怎么办?”桓因心中不断的思考着这个问题,因为他发现背后的毒修根本不打算放弃,哪怕是活活把自己二人追死,他也不会放弃。
桓因望了望下方的无尽黑暗,虽然那里藏着无数不知名的危险,虽然他朝下望去的时候心中有一种莫名的畏惧,可他还是想拼一拼,毕竟自己二人已经没有退路了。
就在桓因想把这个想法告诉蓝羽的时候,他们前方的头顶上突然出现了一片阴影——那是岛屿的阴影!
桓因和蓝羽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流露出与自己一样的想法。虽然不知道那岛屿上如何,虽然再次踏上陆地会让背后的毒修更快追来,但是他们都想去搏一搏,也许生机就在那岛上。
桓因和蓝羽不再犹豫,灵力一动,直接就冲出了海面,朝着上方跃起。
一出海面,桓因的眼光立马放到了自己的正前方——那里是自己发现岛屿的方向。出现在桓因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漆黑山洞,那洞口之大,让桓因虽然与之相隔数十丈,竟然视野也被完全的遮盖。
洞外的石壁呈现灰白之色,倒有些像是白骨,看起来有几分森然。而在洞口后面的山壁上,是一片翠绿。不过这翠绿倒不是那里有什么植被覆盖,而是山壁的颜色本就如此。
“进洞!”桓因此刻没工夫再想那许多,对着蓝羽急语一句,就拉着她朝漆黑的洞口跃去。现在,越是诡秘的地方,生机反而越大,越是敞亮的地方,反而更加危险。
毒修看见桓因和蓝羽二人突然从水中跃起,也从水中跃起跟了上去。他刚一冲出水面,就看见被自己追击的两个人迅速朝着前方的一个巨大山洞奔了进去。
毒修看着那巨大的山洞和无尽的黑暗,略一迟疑,便也跟了上去。
“我说过,无论你们跑到哪,我都会把你们抓住!”毒修大吼。
桓因这边,他和蓝羽落地以后,没有开启任何术法和法宝的光芒,直接就朝着洞的深处行进。虽然这里漆黑一片,全是未知,可是他们至少可以凭着自己微弱的神识辨别自己附近两丈的地方。若是用光芒照亮四周,那他们也会暴露自己的位置,成为毒修攻击的靶子。
毒修落到洞口以后,再次看了看里面的无尽黑暗,有些迟疑。这里实在是太黑了,光线到此已经完完全全的被吞噬掉,自己想要在这里追到那两个人的机会变得有些渺茫。可是,他没有放弃,而是直接拿出一根顶端雕刻有一只栩栩如生蟾蜍的棍子,灵力注入,瞬间就让这根棍子散发出紫色的光芒。然后他拿着能照亮自己四周约莫六七丈见方的棍子就走了进去。
“等我抓到你们,我要把男的折磨致死,女的……哼,享用致死!”毒修进洞后一声大吼、显然他之前也没想到,一件本来简单的事情,会因为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少年横插一手,变得如此麻烦。
“因哥哥,我们现在怎么办。”蓝羽进洞后,就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两枚传音竹简,用来与桓因说话。他们现在没有识阈,还不能掌握传音术。可是如果他们出声说话,难免被身后追来的毒修听到。
“来,再吃一枚化毒丹。”桓因先拿出一枚化毒丹递给蓝羽,然后他又到:“这里不知是何处,想来背后那毒修也不可能曾经涉足于此。既然这里一片漆黑,寻人不易,我们不如就先找个合适的地方静下来调息。尤其是你,必须先运功把体内毒素逼出,就这样靠化毒丹顶着,是长久不了的。”
蓝羽点了点头,心想从一进入这里开始,谁都会成为一只无头苍蝇,到处乱撞并不会比静下来调息更加安全。而且自己所中的毒实在难缠,化毒丹竟然不能完全化解,若自己再不好好调息,等毒性发作,自己和因哥哥的危险就会更增一分。
“走吧,天无绝人之路,有我在的。”桓因安慰着蓝羽,扶着她往洞中的深处去了。
第一百零四章 迷途
桓因和蓝羽最终在山壁上的一个凹陷中暂住了下来。虽然这个凹陷很小,几乎刚好只能容纳他们两人,但是这里离地面有好几丈的距离,如果他们往里缩进去,是很难被发现的。
蓝羽很快就盘膝坐下,开始运起灵力,配合着体内的化毒丹药力为自己驱毒。而桓因也面对着蓝羽盘膝坐了下来,服下白玉丹恢复损耗的灵力。
桓因和蓝羽所在的地方实在太小了,桓因盘膝坐下以后,他的膝盖直接就与蓝羽的膝盖碰到了一起。蓝羽本来正运起灵力驱毒,突然感到膝上的轻微碰撞,心中顿时就生出一丝慌乱。
桓因自然也感到有些尴尬,但是他没有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化解此刻尴尬的气氛,倒不如稳住自己的心神,专注调息。
可是,很快桓因就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集中精力,因为他发现自己除了碰到了羽儿的膝盖以外,还能感受到她鼻间微微流动的气息,甚至在这阴冷的黑暗中,他还能感受到从对面娇躯上所散出的一丝温度。
原本阴冷黑暗的山洞中,桓因和蓝羽二人所在的这一小块地方此刻温度却好像骤然升高,让二人不但无心调养,更是心中如有小鹿乱撞,手足无措。
“因哥哥……”蓝羽轻轻的传出了自己的声音,此刻她心中一片慌乱,她感觉自己必须要说点什么才能放松下来。
“啊……”桓因下意识的开口,显然是不知道刚才心中在想着什么。
这一开口不要紧,二人都是一惊,蓝羽连忙伸手捂住桓因的嘴巴,传音到:“因哥哥,留神!”
桓因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传音中有些迟疑:“羽儿,我……”
蓝羽在黑暗中脸颊发烫:“别说了,因哥哥,我知道的。”
桓因感觉自己此刻身体中似有一股疯狂燃烧的火焰想要冲出,他恨不得能一把把对面的人儿拥入怀中。只是,他终究是压制住了这样的念头,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扯开了话题到:“羽儿,这一年,你去哪了,我很担心你,你知道吗?”
二人之间有了话题,气氛顿时就轻松了下来。蓝羽说到:“因为……因为我之前进入秘境乃是私入,更是差点性命不保,爷爷知道此事以后很生气,便罚我在山中面壁思过一年。这一年中,羽儿是时时都在想念你的。”
“真的吗?”桓因听到最后一句话,心中一阵激动,二人间好不容易缓和了一些的气氛瞬间又开始升温。
蓝羽意识到自己这话说的不是时候,立马岔开到:“那你呢,这一年,你做什么了?对了,你的修为怎么不退反进,这可才一年的功夫。”
接下来的时间,桓因便细细的把自己这一年的经历给蓝羽一点点的述说,而两人也不自觉的开始调息起来。虽然一边交流,一边调息不能完全的静下心来,但是至少比二人之前尴尬气氛要好了太多,这让二人终究也算是慢慢的开始恢复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桓因和蓝羽之间已经换了一个话题。
“因哥哥,你有没有觉得这里怪怪的?”蓝羽传音问到。
桓因早已发现了此地的异样。自己身处的山洞时不时的会有轻轻的摇晃,而且这种摇晃极具规律,可自己身处这偌大的岛屿,怎么会产生晃动?而且,山洞中有一丝淡淡的腥气流过鼻间,这腥气不是海水的气息,而像是什么动物死亡后的腐臭。可是,这里漆黑一片,更是从自己进入这里开始就根本没听到过任何动物的响动,这腥气是从何而来?还有,桓因私下试探过,自己四周的山壁和岩石坚硬之极,他甚至感觉自己施法都不能把这里的山石撼动,当真是不可思议。
“恩,我们进入此地已经多时了,等你恢复好了,我们就往外折返,这里怪异,我怕久留此地会有变故。而且,我们自进入此地开始就已经和那名毒修走散,想来此刻他也不知在何处乱转,我们趁机折返,多半也不会再碰到他。”桓因回答到。
“恩,羽儿听因哥哥的。”
……
随着时间的流逝,蓝羽终于一点点的把自己体内的毒素逼了出来,她的精神和修为也在不断的恢复。桓因自然是早就调息完毕,他甚至已经从山壁上轻轻落下,在这四周查探了几次。
这一番查探,让桓因感到有些不妙。因为他和蓝羽进入此地已经多时,这里一片漆黑,久留之后他又哪里分得清哪一边是来路,分不清来路,还说什么折返?不仅如此,他发现自己所在的四周竟然有三个洞口,显然是通往三个不同的方向,这让他如何抉择?
终于,蓝羽一口浊气呼出,显然是调养完毕。
“因哥哥,我们怎么走?”蓝羽知道刚才桓因四下查探了好几次,所以传音问到。
桓因有些无奈的把自己查探的结果给蓝羽说了一遍,蓝羽才反应过来自己也不知道到底何方才是来路,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桓因拉着蓝羽的手,轻轻到:“走吧羽儿,路在脚下,现在也只能走走看了。”然后,他拉着蓝羽,就往西面的那条山洞走了进去。
山洞始终漆黑一片,而那摇晃的感觉和空气中的腥气也始终存在。二人不停的在山洞中穿梭,却根本不知道前方的路还有多长,这条路又是不是能让自己重新看见外面的阳光。
“因哥哥。”蓝羽终于有些不能忍受这样一直在漆黑中瞎撞了。她感觉自己已经走了很久很久,也不知道自己是一直在原地打转还是如何,无尽的漆黑实在是有些让人感到害怕。
“我在。”桓因握着蓝羽的手又紧了紧,表示了自己的存在。其实他的心中又何尝不是有些慌乱?只是此时此刻,如果自己不表现得镇定些,那就真的是糟糕了。
“因哥哥,要不我们做个记号吧。”蓝羽提出了自己的想法,看来她是真的有些害怕了,哪怕这样做可能被毒修发现,她也还是提了出来。
桓因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也只好这样了。”然后他抽出长剑,剑芒亮起,瞬间就把自己的四周照得一片通透。
说起来,这还是二人进入洞中以来第一次亲眼看到四周的场景。这里的山壁奇特,尽是墨绿颜色,而壁上偶有凸起的山石,又是通体灰白。除此之外,这山洞中再无第三种颜色。
奇怪的不仅于此,这山洞中还看不到任何生命的迹象。若说是没有一草一木,因这里常年黑暗,倒也不怪。可是这里连一只爬虫,甚至一块菌苔也没有。想那无尽海底,也有蛟龙游走,有不知名的奇异物种生存,而这里却空无一物,这是什么道理?
这里是什么地方?这个问题同时浮现在桓因和蓝羽的脑海,他们突然觉得自己误打误撞走进的这个山洞,恐怕远不像自己看到的这么简单。
“咦,那是什么?”蓝羽心细,突然发现在自己的前方放有一块黑色的小石,这石头本不起眼,可二人四周尽是墨绿与灰白,这黑色便显得有点突兀。
“是那毒修!”桓因惊悟。
“为什么?”蓝羽突然感觉有些害怕。
“那毒修到此,多半也是迷失了方向。于是他留下这在术法光芒下能一眼找出的小石,就是为了标记自己走过的路,这与我们刚才的想法是一模一样。”桓因分析到。
“因哥哥,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蓝羽脸上的畏惧神色更重。
桓因用鼓励的眼神看着蓝羽:“羽儿,有我在,我们一定会没事的。现在当务之急是脱离这里,所以我们还是原计划行事,一边走一边留下自己的标记,把路摸清。如果遇到有毒修标记的地方,我们就绕开。如果……如果真的不小心撞见他,那我拼死一战,也要保你无碍!”
蓝羽看着桓因眼中的关切和坚定,心中顿时一阵温暖,胸中的寒意和担忧被驱散了不少:“要死一起死!”
迷途回转,黑暗无尽。若是走在这样的路上,若是因走在这样的路上而感到害怕时,你第一个想到的会是谁?
是父母?是兄弟?还是你的倾慕对象?这个问题的答案虽然人各不同,可若你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身边之人,那你便拥有了无尽的勇气,迈步的勇气!
是的,桓因和蓝羽二人此刻正是如此。他们不停的往前走去,不断的留下属于自己的记号,也不断的发现了更多属于那毒修的标记。可是,他们一刻也没有停留,仿佛之前的迷茫和慌乱都已不在,此刻剩下的是他们彼此缠绕在一起的坚定的心。
“因哥哥,这附近的通道已经有好多都被我们打上了标记,我觉得我们就要找到出路了。”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蓝羽脸上的笑容再次浮现。可她传音间望着桓因的脸,却是突然阴沉了下去。
然后,桓因剑上的剑芒熄灭,黑暗再次吞噬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