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蔓延（二）
“姐，魏局不肯给我加工资！”穿着小熊套头衫的姑娘嘟着嘴出现在门口。
“所以呢？”芙兰博士头也不回问道。
“所以我敲诈了他这个！”姑娘将双手从背后伸了出来，两只手上各拿了一大杯的关东煮，“楼下有超市就是好，姐你先吃，等会还有奶茶。”
“你就替他老人家省点钱吧，津贴全进你们的胃了，其他人呢？”芙兰博士扇开莱杰伸来的手，拿起一串花枝丸，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二毛姐带着芝士他们出任务了，估计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其他人我才不管呢。”
小姑娘端着纸杯坐回自己位子，一脸幸福的看着满满的杯子，就像田鼠看着囤积的粮食。
“魏局怎么样？”芙兰博士的声音慢悠悠的传过来，她专注的看着食物，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挺好的呀。”小姑娘茫然的抬起头，“能吃能睡能训人，刚才还在电话里训芝士呢，听着可下饭。”
“我是问他的记性。”芙兰博士无奈的追问道。
小姑娘拿起一串萝卜咬了一口，吃着东西含糊不清的回答：“记性不错，而且什么事都往他那本笔记本上写，连我爱吃竹轮，你爱吃花枝都记着。”
“谁终将声震人间，必长久深自缄默。”芙兰博士轻声念着。
“谁终将点燃闪电，必长久如云漂泊。”莱杰接着背了下去。
小姑娘忍着烫把萝卜咽了下去，然后抬起头，“姐，最近在看尼采啊。”
“嗯。”
芙兰博士点点头。
“我的时代还未到来，有的人死后方生。”莱杰用咏叹般的语调将整首念完，“你现在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
茶杯中冒出的热气凝固在空中，时间与空间好像在这一瞬间停滞了，芙兰博士的头发舞动起来，连她瞳孔都变成了翠绿色。
“说吧，你的到底要干什么。”
“在时空连续体里插入自己的片段，而不影响进行中的时空。”莱杰看着四周，“真是精巧的技术，我就做不到你这样。”
“长话短说。”芙兰博士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你知道拉莱加夫尼最近通过水蛭沼泽那些恶心的腔肠动物诱骗了一位代理人吗？”莱杰试着触碰桌上的纸杯，将它移来移去。
“我现在知道了。”芙兰博士翘起二郎腿。
“我想帮它们实现那个小愿望。”莱杰又开始将兴趣转到一个小地球仪上，他转动着小姑娘桌上的地球仪，看着太平洋的位置。
“这已经涉及约翰的领域。”芙兰博士眯起了眼睛
莱杰把玩着领带，“这又有什么区别呢，我们不都是送葬人吗，谁来盖棺，谁来钉钉，谁来铲土，谁来树碑，又有什么区别。”
“你不会对那个奖品感兴趣吧？”芙兰博士的手指绕着固定在空中的水蒸气不停转着。
莱杰拉紧领带，脸上的表情变得很正式，“你这是在侮辱我。”
“我道歉。”芙兰博士微微低了低头，“但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渊海的锚点很稀有，而我一向不喜欢自己去偷窃和掠夺。”莱杰伸出手，他摊开掌心，白水晶钥匙闪闪生辉，“所以，我带来了这个作为交换，握着天平的你，也许会愿意做这个交易，如何，一钱银子买三升大麦，油和酒不可糟蹋。”
热气重新向天空升腾，芙兰博士看着杯子里发霉变绿的枸杞，叹了口气，她双手合握杯子，然后放开，枸杞又恢复了原样。
“姐，你干嘛给我泡了杯茶啊。”
小姑娘迷糊的看着自己桌上的纸杯，纸杯旁的地球仪还在缓缓转动。
“哦，我觉得你该多喝点这个，少喝奶茶。”
芙兰博士开始就这热茶吃起第二串花枝丸子。
“没有奶茶会死！”小姑娘拍着桌子抗议道。
“要是我们还拿不出点建议来隔绝‘王国’对内部网络的入侵，老魏会真的唠叨死你。”
芙兰博士一句话就让小姑娘泄了气。
第一百五十五章 蔓延（完）
魏国声在办公室内摩挲着自己的蓝色笔记本，里面的东西越记越多，快要写不下了，他叹了口气，自己也许需要买个pad，或是在手机里装一个记录软件，可是他不信任电子设备，从来都不信任。
微信通话的铃声响了起来，他却看着屏幕上的头像，发起了呆，一阵敲门声惊醒了他，他抬起头。
“进来。”
芙兰推开门，铃声让她楞了一下。
“局长，有电话啊。”
她站在原地，手放在门把上，看着仍在响铃的手机。
“小温啊，进来坐吧，我接个电话，很快的。”
魏国声拿起手机，像下定决心一样按下接听，接着放到耳边，他的眼里露出疲惫和某种悲伤。
“喂，是我。”
“我不是说上班时间别打电话过来嘛。”
“嗯嗯，药我会吃的，我记得，行行行，我马上就吃，我挂了电话就吃。”
“晚上......晚上随你吧，我可能回来的稍微晚点，你想做什么菜就做什么菜吧。”
“我还有事，先挂了。”
魏国声放下电话，摇了摇头，然后将手机面朝下放在桌上，伸手拿起自己的不锈钢杯子，发现里面已经倒好了热水。
“谢谢。”
他对芙兰点了点头，然后在口袋里摸索起来。
一个标着替普瑞酮的白色药品被推到他的面前，他抬起头，芙兰对他眨了眨眼睛，“上周嫂子来了一趟，给我们几个办公室留了十斤炸丸子，还有几瓶这个药，让我们来你办公室就带着。”
“瞎胡闹。”魏国声摇了摇头。
“您要是记得按时吃药，嫂子也不至于这样，慢性胃溃疡也是会死人的。”
芙兰双手插在裤兜里，像是老师看着不写作业的学生一样看着魏国声。
“我吃我吃，都是我领导，一个也惹不起。”魏国声打开药瓶，倒出一粒，就着热水一口吞下，然后长嘘了一口气。
“我是来汇报关于‘王国’的一个想法。”看着魏国声吃完药，芙兰才在办公桌前坐下。
“说说看。”魏国声急忙放下杯子。
“我和小绵羊做了一个模型，按照现在的速度，60天内，他就能入侵全国所有的公用系统，这是最保守估计。”芙兰
“两个月，我记得十一局正在联合二十二和二十三局处理这个事，兄弟部门帮不上忙吗？”
魏国声打开笔记本，在上面记录着。
“我们的技术储备不是为了应对这种类型的网络攻击的，如果能多特招一点小绵羊这样的数学建模天才或者技术型黑客团队，也许会有点用。”芙兰摇了摇头。
“一点？”魏国声满怀希望的抬起头。
“我估计初期组建个100人的团队差不多够了。”芙兰对着他眨了眨眼睛。
魏国声苦笑了出来，“你知道的，二十九局现在还只是个空架子，拢共现在才几十号人，连书记都是我兼任的，这时候上面不可能无限制的给编制，艾雅馨进来已经是特事特办了，还有其他办法吗？”
“要不把服务器的网线和电源线拔了，让公共服务回归纸质时代。”芙兰假装想了一会，然后开玩笑似的说道。
“你觉得可能吗。”魏国声将笔记本放在桌上，无奈的看着芙兰。
“这是最一劳永逸的方法。”芙兰摊开手
“要不你来当这个局长，去给上面汇报这个方案？”魏国声干脆将笔记本合了起来，然后站起来扶着椅背对芙兰做了个请的姿势。
“局长。”芙兰双手合十，“您老人家还是饶了我吧。”
“温意兰同志，你还是饶了我，我现在可开不动玩笑了。”魏国声重新坐回椅子上，“你来该不是只想告诉我坏消息吧。”
“其实我想说上面对我们局的定位有问题，我们不是消防队，哪里起了大火才想到我们，或是把我们当成求助热线，搞不定了就想起了打电话问对策，我们应该是对抗异常的最前线，我们需要设备，人员，资金，需要......”
芙兰的手敲着大腿，连珠炮似的抛出一大段话。
“要不还是你来当局长吧。”魏国声打断了她，“不然就说点现实可行的。”
“好吧。”芙兰很干脆的停止了抱怨，她挺直了腰，“现在唯一可行的，就是想办法找到‘王国’入侵的媒介。”
“我不是太懂电脑，不是通过网线入侵的吗？”魏国声疑惑的问。
“嗯——”
芙兰敲着嘴唇，像是在考虑如何进行说明。
“让我来解释一下，还记得上周我和小绵羊申请和几个省交警大队合作的事吗？”
“别老叫同事的外号。”魏国声翻开笔记本，“我记得这事，他们的头这几天都快烦死我了，你都对他们干了什么。”
“没干什么。”
芙兰急忙否认。
“别管这个，上周他入侵了一个伪装成交通事故处理程序的诱饵系统，让我们知道了他的位置，但是我们知道的远不止他的位置，这个诱饵系统是独立的，与应用层的数据交互完全依靠扫描打印出来的固定格式纸质报表，但是他还是入侵成功了后端服务器，要知道，那台服务器可没有网卡，我这几天一直在想这件事。”
魏国声用手按着额头，“你就别给老年人解释电脑了，说说你的结论。”
“他本人，或是某种能够执行复杂指令的实体进了机房。”芙兰看着魏国声的眼睛。
“你确定？”魏国声下意识的不停将笔插入笔帽又拔出来，“你这个假设的前提是什么，如果他的能力让他根本不需要进机房就能入侵我们的网络呢？”
“如果他有这个能力，那我们直接投降算了，没有系统挡得住他。”
芙兰笑了一下，说到这些时，她脸上的表情非常奇妙。
“而我们现在至少能迟滞他的速度，这说明他起码在某个层面遵循现实法则，实际上根据我的观察，所有已发生的异常开始逐渐表现出一种倾向。”
“倾向？”魏国声眯起了眼睛。
“试图适应现实法则进行合理性自解释。”芙兰平静的说道。
“所以我们还需要哲学方面的人才？”魏国声在笔记本写了几个字，然后往椅背上一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对‘王国’的事最上心吗？”
“我知道”
这个回答，魏国声显得有点惊讶。
“你知道？”
“当然。”芙兰点点头，“最近局里的共享文档里多了不少社会学书籍。”
“看来我不是杞人忧天。”
魏国声欣慰的笑了出来。
当芙兰走出局长办公室，她带上门，自言自语道，“就这样，那些恶毒之兽，在人心中蔓延开来。”
第一百五十六章 费城故事（一）
深夜，在寂静的特拉华河边。
“嗨，你爸妈知道这事儿吗？”
一个听年轻的声音在草丛里响了起来。
“开什么玩笑，如果让他们知道我晚上过了特拉华河，我的零花钱就全完了。”
另一个有点沙哑而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听上去像是来自一个正在变声期的男孩。
“轻点，你想搞砸吗，我是说你的能力，你爸妈知道吗？”年轻的声音问道。
“如果他们知道，哇哦，我妈会尖叫，我爸会在房间门口装上重机枪，然后假装这一切是幻觉。”
沙哑而稚嫩的声音略带夸张的形容着，似乎还伴随着动作，草丛里传来灌木的摇晃声。
“嘘，轻点。”年轻的声音显得有些焦急，“我带你出来真是个错误。”
于是草丛里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像是耐不住寂寞，年轻的声音再次响起，“旺盛的保护欲，和我父母一样。”
“所以你瞒着爸妈多久了，他们就一次都没发现过？”沙哑而稚嫩的声音立刻兴奋的回应了他。
“好长时间了，也许快一个月了，听着，只要你足够小心，有周全的计划，就不用太担心你的父母，只要保证他们以为你11点会上床就行了。
‘’
年轻的声音耐心的解释着。
“这个我在行，你知道我的能力。”沙哑而稚嫩的声音得意起来。
“别提这个，这让我想起刚找到你的时候。”年轻的声音显得有点愤愤不平。
“嗨，后来你可把我揍的不轻，我们扯平了。”沙哑而稚嫩的声音显得有点不好意思，一个人影从草丛中坐了起来，靠在身边的大树上，“大卫，你说他们会来吗？”
“大老爹从不出错。”另一个人影爬了起来，半蹲在地上活动着自己的身体。
“真希望我老爸也能这样，他最近老是犯错，快被辞退了，我偷听了他和妈妈在厨房的谈话。”
沙哑而稚嫩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沮丧，那个靠着大树的人影拿起片树叶，放在手边晃动着。
几辆黑色轿车从河对岸的公路开过大桥，停在山坡下的废弃仓库外，仓库大门旁的灯亮了起来，大门缓缓打开。
“达蒙，快趴下，他们来了。”
蹲着的人影一把拉住靠在大树边的人，那人失去平衡，一下子趴在地上。
“奥，大卫，你弄疼我了。”被叫做达蒙的人看起来像是个初中还没毕业的大孩子，而他边上的大卫看起来也不过像个高中生。
达蒙揉着手腕，看着山坡下面，黑色轿车的门打开，穿着老式格子衬衫的壮汉们下了车，簇拥着一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
“哇哦，真酷，这些真的是黑手党？他们在干什么。”
达蒙看着他们黑西装男人提着的手提箱，箱子用手铐连接在那人的手腕上。
“交易。”
大卫看着那群人走入废弃仓库，大门重新关了起来，他悄无声息的从草丛里站起身，手上奇怪的握着一听可乐。
“交易什么，毒品？”
达蒙犹豫不决的站了起来，看着大卫。
“比那还糟。”大卫紧紧握着可乐罐。
“他们有枪吗？”达蒙小心翼翼的站在他后面
大卫回过头，“害怕了？”
“有点。”达蒙紧张的点点头，往嘴里塞了一片东西。
“等会躲在我后面。”大卫拉开易拉罐的拉环，二氧化碳涌出开口，发出嘶的声音。
然后，年轻的高中生开始向山坡下走去。
第二天上午，高速公路旁的一个小镇。
“有个好消息。”
‘唐吉坷德’坐在车里对着白旭说道。
他的腿上搁着一个手提箱，这是刚从一个从穿着‘联邦快递’外套的工作人员手里接过来的。
“你买了本新的零食？”白旭看着仪表盘上那本所剩无几的《物种起源》。
“老板给的新装备。”‘唐吉坷德’用力拍了拍箱子，“感觉中央实验室总算做了点正事，这下我不用每次像保姆一样跟在你后面收拾烂摊子，老唐吉坷德准备好要大开杀戒。”
白旭看着‘唐吉坷德’通过虹膜验证，打开了箱子，箱子里放着一把象牙色手柄的雷明顿m1858式左轮手枪和几盒子弹。
“这是什么，中世纪古董？”
‘唐吉坷德’一脸惊讶的从里面拿起张像是说明书的纸片，然后读了出来：
“远程现实稳定系统试验型，通过特别的加速装置，使含有带有强稳定概念的物质与目标撞击，有37.2%的几率可以暂时剥离目标异常的非现实属性，暂时压制异常的行为。
ps：在被干掉之前多开几枪，总会有用的，比买彩票强多了。”
“37.2%的几率，真不错，恭喜你，我的巴顿将军，下次我在后面看着你大开杀戒，还有什么消息。”白旭忍不住笑了出来。
“等我回去，我要宰了那个写说明书的家伙。”‘唐吉坷德’悻悻的关上手提箱，“坏消息，他去了费城。”
“费城。”白旭眨了眨眼睛，努力在记忆里搜索美国的地理知识，“为什么是坏消息？”
‘唐吉坷德’将手提箱往后座一扔，然后踩下油门。
“因为，费城已经失控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费城故事（二）
夏日的晨光透过宽大的窗户，照在长长的胡桃木餐桌上，餐桌上摆放着水果、面包、奶酪、香肠、通心粉，还有其他美食，一位黑发的意大利裔白人男子正坐在餐桌的一端，背对着窗户，享受着桌上的美食。
另一个黑发的白中年男子站在桌边，悄悄咽着口水。
房间里没人说话，只有刀叉与瓷盘碰撞的声音。
安静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坐着的男子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
“你说有第三方出现？”
“是的，卢西安诺先生，是的。”站着的男子擦了擦汗，不停点着头。
“别紧张，约翰，别紧张，慢慢说。”卢西安诺指着面前的食物，“要吃点吗？”
叫做约翰的男子摇了摇头，然后开始紧张的辩解：
“他们是突然出现的，都是小个子，蒙，蒙着脸，其中一个动作非常快，我们抓不住他，另一个好像一直站在原地，我们的人试着开枪，但是没用，我的人围了上去，站着的那个好像说了什么，然后亚契和李德尔就晕倒了，我试着，试着......”
“损失了多少？”卢西安诺挥了挥手臂，打断了他。
“全部，带去的所有钱，还有那些‘硬币’。”约翰小声的回答。
“两个，足足两个‘硬币’。”卢西安诺的嘴里发出咂舌声，这让约翰的手抖了起来，“我们损失了12个人手换来的。”
看着他的样子，卢西安诺叹了口气，“冷静一点，没有人员损失？”
“有几个受伤了，但是没人送命。”约翰再次咽下自己的口水。
“唔，有意思。”卢西安诺站了起来，看着窗外的城市，过了一会，他转过身，“我们的交易对象还有他们的货呢？”
“货好像还在这群洪都拉斯人的手上，但是......好像他们不太愿意和我们继续交易了。”
约翰的额头再次渗出了大颗的汗粒。
“看来他们比你聪明，至少他们保护好了自己的货。”
卢西安诺从桌上的雪茄盒里拿出一根雪茄，放在鼻端闻着，然后拍了拍站着男人的肩膀。
“坐下，约翰，坐下，我不是在这件事上指责你。”
当约翰惴惴不安的坐在椅子上后，卢西安诺将面包和奶酪推到他的面前。
“来，吃点东西，亲爱的阿利特，给他拿一副餐具，给我来杯卡布奇诺，再来点音乐，来点维托里奥或者帕格尼尼，来一首爱的晨曲，和家人吃早饭的时候就该听听音乐。”
他坐回自己的位子，用一把银色的雪茄刀剪开了手上的雪茄，然后用打火机仔细烘烤着，小提琴的奏鸣响起，餐具和刀叉陆续被一个年轻人放到约翰的面前，在卢西安诺鼓励的注视下，约翰犹豫着开始吃起早餐。
“别显得太客气，这里没有外来者，我们是家人，对吧。约翰？”
卢西安诺耐心的点燃雪茄，小小的吸了一口，出神的看了一会空中的烟雾，然后用饶有兴趣的眼神打量着正在小口吞咽的约翰。
“当然，当然。”
约翰愣了一下，咽下口中的食物后用力点着头。
卢西安诺接过那个叫做阿利特的年轻人递来的咖啡，喝了一口，然后满意的点点头，他放下杯子，用轻松的语调说道：
“所以犯错并没什么，特别是这不完全是你的责任，意外天天都有。”
约翰赶忙放下手中的餐叉应和着，“是的，意外天天都有。”
然后，卢西安诺的一句话让他变了脸色。
“亲爱的约翰，你刚才说所有钱和东西都损失了？”
叫做阿利特的年轻人托着一个手提箱站到约翰的边上，他按下按钮，随着啪的一声，箱子打开，里面塞满了凌乱而沾满血迹的美元。
“你应该把钱藏好的，这样我就不必失去家人了。”
卢西安诺用怜悯的眼神看着约翰。
刀叉掉在地上，那是约翰慌乱中碰落的，他想站起来，但是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按在椅子上，他慌乱的叫喊起来，“卢西安诺先生，查理，我可以解释。我真的可以解释。”
那只手捂住了他的嘴，让他只能发出无助的呜呜声，接着，一把小刀轻轻的从他脖子抹过，空气与血液混杂在一起，从伤口涌出带着气泡的血沫，他的哀鸣慢慢减弱，变为抽搐的喘息，他的挣扎陡然激烈，然后变得无力，他坐着的椅子腿不停撞击着地板，发出单调的砰砰声，直到坐在椅子上的人垂下手，生命随着鲜血一起流逝。
“给他家里送点抚恤金，就说是......死于家族的公事，告诉她们不用担心，家族会照顾她们，然后把这里收拾一下，顺便告诉厨房，今天的香肠和面包不错。”
卢西安诺面色自如的站了起来，他看着尸体，过了一会，挥了挥手，尸体被拖了出去，接着有人默不作声的开始清理地面。
“阿利特。”
年轻人站到卢西安诺身边，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去把约翰的赌债还了，甘比诺从不欠人东西，然后——”
卢西安诺冷笑了一声。
“给他们留下以一个难忘的纪念，让他们知道甘比诺家的钱不是这么好拿的。”
他一只手插在裤袋里，站在窗前看着这座城市。
“顺便告诉路易斯，让他再去和那些洪都拉斯人谈谈，那批东西对我们很重要。”
“如果他们还是不同意呢？”年轻人看着他的背影。
“那只能让他们去地下和可怜约翰面谈了。”
卢西安诺吐出一口烟。
“希望他们能谈的愉快。”
第一百五十八章 费城故事（三）
“昨晚太棒了！”
达蒙背着书包，兴奋的绕着大卫转着圈，后者不得不从滑板上跳下来，以避免撞上这个兴奋过度的男孩。
“现在我们干什么，继续去阻止那些非法交易，还是去他们的老窝，就像蝙蝠侠一样。”
达蒙缠着大卫喋喋不休，这让大卫想起了第一次看完成人电影的自己。
“听着，你现在要去上学，我也要上学，我还想考大学呢，还有，不要在外面谈论这个，永远不要。”
大卫夹着滑板，盯着达蒙的眼睛。
“想想漫画里那些不知道保密的超级英雄，既然你喜欢蝙蝠侠，看过《致命玩笑》吗，想想警长的女儿！”
也许是觉得自己说的太过分了，大卫看着达蒙突然发白的脸色，感到有些后悔，他又轻声补了一句：
“今晚会带你去见大老爹。”
“真的？”
达蒙的眼睛慢慢睁大，他看着大卫，眼神里像是有光一样。
“还有其他人吗，我还能见到其他人吗？”
大卫叹了口气，看着达蒙好奇而雀跃的脸正准备说话，他突然顿了一顿，然后低下头，拉着达蒙向前快步走去。
直到过了一个街口，他才放开拉着达蒙的手，他不顾达蒙疑惑的目光，靠在墙边看着身后。
“是他......这怎么可能......”
在他目光所及之处，白旭和‘唐吉坷德’正站在街边，看着眼前的公寓楼。
“你说失控是什么意思。”
白旭抬头看着闪亮的公寓楼，那些漂亮的玻璃在阳光下倒映着蓝天白云，好像湖水一样，他舔了舔嘴唇，感觉自己仿佛好久没有看过阳光下的大城市了。
“噢，这些该死的闪光，有钱佬就喜欢在外墙上贴玻璃，听说英国佬造了一栋愚蠢到极点的大楼，因为贴了大多玻璃，弧形的大楼成了一件聚能武器，烧了当地半个停车场。”
‘唐吉坷德’用手遮在额头上，眯着眼观察着大楼，然后他低下头看着白旭，“我们说到哪了？”
“说到失控，我从昨天就开始等你的解释。”白旭无奈的看着他。
“我没有说吗？”‘唐吉坷德’眨巴了几下眼睛。
“你开了个头，接着不知道为什么，开始给我大讲特讲汤姆·汉克斯和丹泽尔·华盛顿，我觉得可能是卡多湖的那两个艺术家刺激到了你。”
白旭耸了耸肩膀。
“谁让你没看过《费城故事》，这太难以置信了，要知道，当时我tm都看哭了。”
‘唐吉坷德’装模作样的抹了抹眼眶。
白旭摇了摇头，“现在我们能不再谈同性恋，艾滋，还有电影了吗?”
“重点是男人间的友情，不过算了。”
‘唐吉坷德’打开手机，核对着公寓楼的门牌号。
“如同字面上意思，我们对这个地区的情况失去了控制，根据探员传来的消息，这里的异常事件数量可以说是非常的‘异常’，而且有明显的证据表明，相当一部分异常被帮派控制了，围绕这些力量，已经形成一整套新的地下规则。”
他将手机放回兜里，然后伸手拉开公寓楼的大门。
“而本地警察对此束手无措，恐怕有些地下规则不再处于‘地下’了，鉴于现在没这么多特遣队能派到这儿，我们最好先别卷进去，先把注意力集中在我们的目标上。”
“我同意。”白旭点点头，“你说丹恩藏在这儿？”
他迈步跨进大门，门后是个不大但非常漂亮的门厅，黑色大理石瓷砖贴满了5米高的墙面，脚下是组合成漂亮图案的白色带花纹地砖，银色的立柱排在两列，上面放着一些风格并不为白旭所熟悉的艺术品。
“是曾经来过这儿，至少这附近的一个摄像头看到他进了这里。”
‘唐吉坷德’也走了进来，室内充足的冷气让他哆嗦了一下，他揉了揉胳膊，然后看着门厅的装饰吹了声口哨。
“哇喔，我打赌这些大理石是纯天然的。”
“两位先生。”穿着黑色西装的中年人迎了上来，从他嘴角带着的职业性假笑，看得出来他就是这座公寓的门房了，“这里是私人公寓——”
然后这位门房就站在那里看着白旭和‘唐吉坷德’，从他的眼神好像认定白旭和‘唐吉坷德’是两个误入的游客，马上会自己走出去。
“我们只是来问个人。”
‘唐吉坷德’的回答让这位门房先生有些意外，他微微皱了皱眉毛，但是仍然保持着基本的礼貌。
“如果你们是找这里的房客，那最好出示你们的预约，如果你们是来找别人，最近的警局在富兰克林广场1号——离这里不远，他们应该更专业。”
“实际上——”
白旭和‘唐吉坷德’对视了一眼，然后‘唐吉坷德’朝面前的男人走近了一步，他从怀里掏出fbi的证件，将晃眼的警徽展示给面前的男人。
“我们可以展开更愉快的对话，不是吗？”
门房仔细的看着‘唐吉坷德’手中的证件，像是在确认证件的真假，过了一会他抬起头，收起了那职业性的假笑，正式的打量了白旭和‘唐吉坷德’几眼，接着他斟酌着词语：
“两位联邦来的警官先生，这栋楼每套公寓的平均售价是320万美元，这意味着这里的每个住户都支付了足够的律师费，用来保证他们可以不回答警察的任何问题，而我也无权回答任何关于住户的问题，但是——”
看着‘唐吉坷德’不满的表情，他话锋一转。
“只要不涉及房客的个人**，我个人倒是很愿意配合联邦警察的工作。”
‘唐吉坷德’长大了嘴，眼前男人的表现让他稍稍感到意外，他收起证件，拍了拍白旭的肩膀。
“看来，我们偶尔也能遇到几位讲道理的先生，这也许该让市政府发一个模范市民的奖章给这位——”
“弗兰克，可以叫我弗兰克。”男人稍微点了点头。
“好吧，弗兰克先生，你见过这个人没有。”
‘唐吉坷德’在手机上调出丹德里恩的照片。
弗兰克端详了半天，然后摇了摇头，“毫无印象。”
‘唐吉坷德’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滑动手机屏幕。
“这是昨天他走进你们公寓的录像，这能不能让你的记忆好起来。”
“让我再看看，啊——”
弗兰克j接过手机，然后像是恍然大悟一样夸张的拖长了语调，因为太夸张了，所以他的表情在白旭看来，完全像是装出来的。
“我想起来了，那个流浪汉一样的家伙。”
弗兰克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昨天他确实来过。”
“他来干什么？”白旭抢着问道。
“很奇怪，他好像从头到尾都在试图向我们兜售一些连说明书都没有的破烂机械，实际上我没有听懂多少他的胡言乱语，所以最后我只好客客气气的请这位先生离开。”
说完，弗兰克将手机还给了‘唐吉坷德’。
“就这样？”白旭盯着弗兰克的眼睛，充满怀疑的问道。
“就这样。”弗兰克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为什么要在这儿？”白旭不死心的继续追问。
弗兰克微笑了一下，好像听到了一个好笑的问题。
“我也不知道，也许他认为这里可以见到几个头脑发热爱买奇怪的东西的富翁，要知道，这里公寓的平均售价是......”
“320万美元，你已经说过一遍了。”‘唐吉坷德’将手机揣进兜里，然后跺了跺脚，看来他还是不习惯这里的空调温度，“离开后他去了哪里？”
弗兰克摊开手。
“抱歉，而且我管理的范围直到大门口为止，他离开这栋建筑后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好吧，谢谢你的配合，希望你今天过得愉快。”
‘唐吉坷德’拉着白旭的胳膊向外走去，在推开大门的时候，他回头看着弗兰克，“嗨，你最好保证没有遗漏什么，否则——”
他跨出大门，将声音留了下来。
“我们会回来的。”
弗兰克保持着微笑，直到白旭和‘唐吉坷德’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大门口，他回到前台的位置，按下隐藏按钮，一名壮硕的保安从滑开的暗门中走出。
“看看他们上了什么车，记住车牌号。”弗兰克用下巴示意着门口的位置
“如果他们没有车呢？”保安点点头，嗓音低沉。
“那就看他们去了哪个方向，记住，别跟踪他们，到路口就回来。”
看着保安走出门，微笑从弗兰克的脸上消失，他拿出电话，从通话簿中找到一个号码，按下了通话键，过了一会，电话接通，小提琴的声音从话筒中传出。
弗兰克定了定神，然后对着电话用恭敬的语气说道：
“卢西安诺先生，我这里刚来了两个fbi探员。”
第一百五十九章 费城故事（四）
“两个联邦探员？”
卢西安诺微微感到有点惊讶，在这个时间，美国政府的注意对他并不是什么好事，他定了定神，在阳光下的窗边走了几步，然后对着手机问道：
“他们想知道些什么？”
他静静的听着话筒里传来的信息，隔着玻璃看着远处市政厅的白色尖塔，露出一个自豪的笑容，接着他走入窗边的阴影。
“你是说，他们想知道昨天那位神秘先生的下落，还记得这位神秘先生自称什么，歌德利？真有意思，这么说，在这位歌德利先生的手里，也许真的有我们感兴趣的东西。”
他在黑暗中思考了一会，然后再次走入阳光的笼罩。
“弗兰克，你昨天把那位歌德利先生搞丢了，这次我希望有好消息，否则，我就不得不换人去处理这件事了，你也不希望这样，对吧。”
在得到一个非常急切和肯定的回答后，卢西安诺结束了通话，他将电话放到餐桌上，然后顺手抹了抹桌面，手指上传来的黏稠触感让他稍稍有些不悦，他看着自己手上的刺眼的红色，无奈的掏出一块手帕。
“把桌子重新擦一下，看来约翰的心脏比想象中有力。”
擦干净手上血，他走向餐桌边一个梳着背头的年轻人。
“路易斯，我需要你把东西从那群洪都拉斯人手里拿来。”
“查理叔叔，今晚您就能见到那些东西。”叫做路易斯的年轻人抬起头，露出阴沉而冷酷的脸。
“别搞出太大动静，亲爱路易斯，你也听到了，城里来了联邦探员。”
卢西安诺将手放在路易斯的肩膀上，缓缓摇了摇头。
“需要我把他们也解决掉吗？”
路易斯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病态的笑容。
“会有更好的方法，这种事最好不要由我们来做，你最近有点太过于沉迷那件小玩具了，不要让虚幻感觉的控制你，唯有家族，唯有团结在一起——”
卢西安诺的手微微用力。
“才是真正值得依靠的。”
“对不起，叔叔。”
路易斯低下头，将笑容收了起来。
“很好，我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我想再安排一次交易......”
在城市的另一处地方，费城北区。
“醒醒，你该付钱了！”
一阵猛烈的敲门声将瓦尔特从睡梦中吵醒，他捂着头从乱成一团的沙发上爬了起来，踢开地上的披萨盒子，空啤酒罐在地上滚动着，发出烦人的声音。
瓦尔特一把拉开门，面前站着一个西班裔的白人老太太。
“歌德利先生，每天10美元，今天交钱的时间到了。”老太太伸出手。
瓦尔特回头看了一眼，强烈的光线从窄小的窗户射进来，即使身处昏暗的地下室，也能感到外面明媚的阳光。
“现在才早上，10点都没到。”瓦尔特用凶狠的眼神盯着对方。
“又不是我逼着你住在这里的，外面桥底下有的是空纸盒。”老太太不为所动，甚至连表情都没变一下，像石头一样举着手。
“我要——”
瓦尔特五指弯曲，像是要攥取什么，但是他突然低下头，用手捂着自己的脸，嘴里开始自言自语。
“好吧，好吧，好吧，别吵我，老太婆，算你运气好。”
他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零钱，胡乱的塞给老太太，然后跌跌撞撞坐回沙发上。
老太太仔细数了数钱，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多出来的就当是明天的住宿费和饭钱，后天还是这个时候交钱，听着，别想用精神分裂来吓唬我，你这样的这里多得是。”
老太太想了想，然后声音稍微和善了一点。
“还有，早饭做好了，就在桌子上，最好在我倒掉之前吃掉它们。”
瓦尔特瘫坐在沙发上，嘴里不停发出意义不明的嘟囔声，过了一会，他一跃而起，这间贫民街区的普通半地下室里开始传出金属敲打声，如果有人凑近那扇接近地面的窗户，还能闻到电烙铁的松香味。
过了一会，敲打声停了下来，地下室里响起咬牙切齿的吼叫声。
“该死，该死，该死，老东西，把电闸打开，我这里没电了！”
他的声音充满了焦躁和挫败感。
很快，老太太中气十足的回答用比他更响的嗓门响了起来，隔着墙壁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听着，我不管你在干什么，不管你是不是想把自己烧死，10美元可不包括电费，像你这么用电，你需要再付5美元，每天！”
含糊不清的声音在地下室里频繁的响起。
“该死，我要宰了她！”
“你不能这么做。”
“啊哈，可怜的丹德里恩先生又在展现他的道德感了，我当然可以，用你的手，就像在卡多湖那样，我还记得你吐的像个醉鬼。”
“我会阻止你的。”
“你最多只能在我不注意的时候窜出啦，你甚至连自己老二都控制不了。”
房间里接着传出奇怪的扭打声，就像有人在和自己摔跤。
“停下，停下。”
过了几分钟，这些动静总算消停了下来。
“我会给那个老家伙钱，但是如果你再捣乱，我就宰了她。”
第一百六十章 费城故事（五）
地下室的门打开又关上，砰砰砰的楼梯脚步声响起，过了几分钟，电力很快恢复，灯又亮了起来。
瓦尔特抹着嘴回到房间，他从地上翻找到一罐未打开的啤酒，一口气喝完后打了个难听的酒嗝，
“这老东西的汤还不错。”
他晃了晃脑袋，开始继续自己的工作，丹德里恩的意识干扰似乎完全被消除了，这让他得以专心工作了很长时间，直到太阳西斜，地下室里开始黯淡起来。
“该死，这东西不管用，都是废品，废品！”
瓦尔特托起一台用废旧电器拼成的机器，看上去像是在收音机上硬嵌了一台从垃圾堆捡来的示波器，他不停的按动开关，但是示波器屏幕上没有丝毫动静，他不得不沮丧的将这台机器重重扔在桌子上，抱着头自言自语起来。
“我知道哪里出错了，我应该知道，我必须知道，这些东西让我头疼，该死的，为什么还要我自己来想。”
他烦躁的拆开机器的外壳，呆滞的看着里面乱七八糟连接在一起的电路板。
“lm1117？”
瓦尔特拿着电烙铁，无措的看着一块块黑色芯片。
“不对，电压调节芯片在我从那台机器拆下来之前是能用的，也许运算芯片......”
一小撮电流从他指尖产生，流入pcb电路板。
“是运算芯片，我就知道不该用垃圾堆里的东西，我怎么知道该去买什么运算芯片——”
他沮丧的随手将机器放下，然后对着空气吼道。
“你在嘲笑我，难道你就高中毕业了吗，你这个阿巴拉契亚山里来的乡巴佬，至少现在我能用这些知识做出你做梦都没见过的东西。”
地下室里安静了下来，瓦尔特将头埋在自己手掌里一动不动，过了几分钟，他像是下定了决心，站了起来，在镜子前看着里面那张属于丹德里恩的脸。
“你是个废物，而我不是，我会把这玩意修好，走着瞧。”
说完这些，他拿起椅背上那件脏的看不出原来颜色的外套，走向楼梯出口。
“啊，歌德利先生，你总算从里面出来了，我看你在里面捣鼓一天了，你是个工程师？”
厨房里传来隐约的香味，炉子上的炖锅发出噗噗的声音，老太太回过头，扬起手里的木勺。
“要尝尝我做的炖肉吗，你不可能在其他地方找到比这更正宗的卡斯蒂利亚风味了，除非去马德里。”
瓦尔特抽了抽鼻子，一边穿上自己的外套，一边毫不客气的说道：
“嗨，老东西，我有事情要问。”
老太太拿着木勺走近瓦尔特，盯着他的眼睛。
“你得叫我莱斯莉太太，否则我就把你赶出去。”
瓦尔特的脸抽动了一下，“好吧，该死的，莱斯莉——太太，哪儿有卖电子元器件，或者旧电器，半导体，电脑，计算器，都可以。”
“如果你是指家用电器的话，我听说隔着个几条街有个会修冰箱的怪家伙，顺着10号大街往南几个街区，靠近哈勃泡泡水烟馆。”
莱斯莉太太走回灶台，用木勺搅拌着炖锅里的鹰嘴豆。
“啊，就差香肠了，歌德利先生，你吃辣肠吗，歌德利先生？”
她回过头，只来得及看到房门砰的一声关上，莱斯莉太太走到窗口冲着外面喊道：
“最好在天黑前回来，我准备了晚餐，包含在房费里，这钱可不退！”
按照莱斯莉太太给的地址，在太阳落入地平线之前，瓦尔特在水烟馆边上的小巷里找到了那家小小的元器件商店，他拉开门，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八十年代。
密集摆放的货架上摆满了平时很难见到各种零件，用小盒子装着连radio shack都不再出售的小玩意——sprague制造的75v电容，200a保险丝，年代久远的lambad电源，通孔轴心引线电阻，各种接线端子。
“您在找什么？”
就在瓦尔特看着这些东西，不知道该如何哪里开始的时候，从货架后传出询问的声音，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带着厚底眼睛的青年吃力的抱着箱子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用力想把纸箱举到货架的顶端，可是看上去力气不是很够。
书呆子，瓦尔特在心里鄙夷的说道，他沉默的举起手，轻松的托起纸箱，一下就把箱子放上了货架。
“多谢。”
青年喘了会气，然后在衣服上擦了擦自己的手，向瓦尔特伸了出来。
“可以叫我莱杰，这里的......店长，营业员和送货员，总之，这地方只有我一个人。”
他等了半天，没有等到瓦尔特和他握手，只好讪讪的把手放下，尴尬的在身上抹了抹。
“好吧，你想要买什么，如果这里找不到，其他地方你很难找到了。”莱杰指着货架。
“微控芯片，多通道外设epwm，集成adc。”
瓦尔特吃力的从脑子里念出一个个名词。
“就这些？”莱杰的目光扫过货架，像是在为瓦尔特寻找他要的东西。
“最好要有......浮点，浮点运算能力。”瓦尔特结结巴巴的念着单词，听上去像是第一次念这些，他的舌头都快打结了。
“噢，那看来2803x不能用了，f28335怎么样，我正好有有几块，全新的。”
莱杰越过瓦尔特，转到另一面货架前，瓦尔特不得不跟着他走过去。
“什么？”他看起来完全没听懂莱杰在说些什么。
莱杰从货架上拉出一个盒子。
“tms320f28335，6通道epwm，带adc，带浮点，频率150mhz，256k的存储空间，带一个还收发器，还有四相步进电机接口，如果你是做飞控的话够用了，你是用来做飞控吗？”
“也许，也许吧，就这个......什么来着？”瓦尔特不耐烦的将手伸进口袋，掏出一叠钱。
“tms320f28335，你可以简称28335，20美金。”
莱杰羞涩的笑了一下，他看着瓦尔特，厚厚的眼镜片上反射着吊灯的光线。
过了几分钟，瓦尔特带着他想要的东西离开了这家元器件商店，莱杰走出门，看了看即将坠入天际线的太阳，从里面拉上了商店的卷帘门。
他走进库房，用力推开一个活动货架，和墙壁一样颜色的暗门缓缓打开，他掀开帘子走了进去，一个年轻的声音响了起来，好像在迎接他。
“嗨，大老爹，我把上次说过的朋友带来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费城故事（六）
大卫和达蒙在房间里坐着，两个年轻人正在手机上玩着电子游戏。
“你好！”
达蒙丢下手机，兴奋的站了起来，他手足无措的在原地转着圈。
“这里很酷，这里实在太酷了，这些都是你做的？”
他指着四周的设备——大功率无线电台，带背光的城市地图亚克力板，各种看不出用途的电子设备和机械工具，还有堆积如山的纸箱，上面印着各个元器件公司的标志。
“真是很荣幸见到你，我的名字是......”
“停！”
大卫和莱杰的声音同时响起，打断了他。
“你没告诉他这里的规矩？”
莱杰盯着大卫，后者摊开手，脸上带着抱歉的表情，莱杰叹了口气，转身看着达蒙，一字一顿的说道：
“永远~别说~真名，这很危险，你可以给自己起个外号什么的。”
“绰号，我喜欢。”达蒙高兴的看着大卫，“你的绰号是什么。”
“我不想提这个。”看上去大卫对自己的外号不是很满意。
“行了，我总得知道在这种场合怎么叫你，你希望我叫你的名字吗？”达蒙抖了抖眉毛，看上去已经等不及了要知道了。
“好吧，他们叫我......‘可乐小子’。”大卫的脸上写满了不情愿，但他还是说了出来，“我讨厌这个称呼。”
“酷——”
达蒙瞪大了双眼，除了酷，他好像说不出任何形容词了，他的眼珠骨碌碌转动着，然后好像想到了一个好点子。
“嗨嗨，伙计们，我想好自己的绰号了，你们可以称呼我为——‘怀言者’。”
房间内一片安静。
达蒙看着大卫和莱杰，发现他们对这个绰号毫无反应。
“怎么了，你们不喜欢战锤40k吗？”
大卫摇了摇头，“抱歉，我更喜欢星球大战。”
“我是星际迷航的粉丝。”迎着达蒙的目光，莱杰摊开手。
“你们这些异端。”
达蒙沮丧的嘟囔着，然后他的心情又立刻好了起来。
“我们现在干什么，有新的计划吗，再去破坏黑帮的交易，还是去街上巡逻？”
“冷静点，这不是漫威的电影，有些事我们需要等人齐了再说。”
莱杰摘下眼镜，用衬衣擦了擦，没有那玻璃瓶底部一样的镜片遮挡，他那乱糟糟头发下的脸看上去竟然非常英俊，不过大卫和达蒙没有注意到这个，他们一个正懒洋洋的玩着电子游戏，另一个正兴奋的坐立不安。
“还有谁要来？”大卫看着手机屏幕，头也不抬的问道，“‘博物馆’大叔，还是‘饥饿’先生，老实说，我觉得‘饥饿’先生帮不上我们的忙？”
“我们马上就会知道，他们快要到了。”莱杰挠了挠头发，看着飘落的头皮，达蒙感觉自己的脑袋也痒了起来。
“实际上，我们已经到了。”
堆叠的纸箱后响起一个声音，达蒙转过身，正好看到有人从阴影里走了出来，这个古怪的家伙穿着长长的米褐色风衣，戴着黑色宽檐绅士帽，脸上蒙着奇怪的面罩，就像是电视上走出来的平克顿侦探，或是禁酒令时期的芝加哥黑帮分子。
大卫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个大大的‘失败’，看来游戏正好结束，他抬起头。看见那人站在他面前。
“‘锡兵人’？”
大卫差一点把手机甩出去。
“哦，不，大老爹，你怎么把这帮怪胎叫来了。”
被他称为‘锡兵人’的风衣男发出鸽鸽的笑声，就像是有一堆老烟鬼在一起咳嗽。
“我们又见面了，‘可乐小子’，听说你昨天干了件大买卖，怎么样，有没有宰几个人试试手，砍死他们，戳死他们，肢解他们，哈哈哈哈。”
说完，‘锡兵人’发出神经质般的大笑，而达蒙竟然在他的声音里听出了好几个语调，就像那件风衣里藏着好几个人。
敲门声适时响了起来，在屋子一角的监视器上，一个胖子紧张的敲着后巷的门，时不时看着摄像头的方向。
“是‘甲烷’，你还叫了这个胖子？”
大卫叫出了门外那个胖子的绰号，莱杰按下墙壁上的机关，后巷的铁门打开了，那个胖子立刻闪进门内，过了一会，随着脚步声接近，胖子出现在他们面前，气喘吁吁的，流着虚汗，脸上带着歉意。
“抱歉，我来晚了，‘博物馆’先生今天不能来了，他有工作要做。”
他一边擦汗一边解释着。
“这个胖子就是‘甲烷’，‘博物馆’大叔在照顾他，虽然我对这个胖子不感冒，但是‘博物馆’大叔是个好人。”
大卫凑到达蒙耳边，小声向他介绍着。
莱杰确认了一遍监视器，直到从几个屏幕里看不到其他人影，然后回到所有人中间拍了拍手。
“好吧，今天就这么多人了，两件事。”
他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我们来了一个新人，你们可以叫他......怎么说来着。”
“怀......怀言者。”
达蒙看着众人的目光，结结巴巴的说道。
“噢，太好了，又是一个青春期都没过的二次元宅男，大老爹，你就不能招募一点成年人吗。”
‘锡兵人’用他奇怪的腔调嘲讽道，他的身体里发出复数的笑声，让达蒙很像掀开他的风衣看看里面是什么样子。
而胖胖的‘甲烷’则拍了拍达蒙，对他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没关系，我也喜欢，帝皇万岁，永远忠诚！”
“那是伪帝......”
达蒙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念叨着，不过显然没人关心这个。
“第二件事——”
莱杰又拍了拍手，“昨天‘可乐小子’破坏了甘比诺和洪都拉斯人的一次交易，我不得不说这太鲁莽了，虽然他拿回了2个硬币，但是没有拿到‘货物’。”
“嗨，这不怪我，他们跑的太快了。”大卫耸了耸肩，扮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有消息表明他们可能会再进行一次交易，甘比诺家的卢西安诺这次势在必得，所以我才会把你叫来。”
莱杰指了指‘锡兵人’。
“用刀切，用斧子剁，用剑砍，人被杀，就会死，你可找对人了。”‘锡兵人’的声音里满是兴奋。
“别杀人，‘锡兵人’，我们说好的。”莱杰竖起手指，对着‘锡兵人’摇着头。
“伙计，他们可有枪！”‘锡兵人’挥动着双手，他的袖子飘动着，好像里面什么都没有。
“你是说你做不到？”莱杰竖起眉毛。
“好吧，好吧，这里有孩子。”‘锡兵人’的袖子垂了下来，语气听起来好像很沮丧的样子。
“那我呢？我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甲烷’吃力找了个箱子坐下，像是松了一口气。
“我正好要说到这个，我帮你做了个东西，可以帮你把能力利用起来。”
莱杰指了指背后，墙上挂着一件土黄色，像是潜水服一样的怪衣服。
“接下来我会说明一下接下来的计划，顺便让我们的‘怀言者’先生介绍一下自己的能力，还有——”
他看着大卫，“再强调一下安全守则，你们谁都不想被狩猎，对吧？”
第一百六十二章 费城故事（七）
“你的线人就在这里，在美术馆里？”
说出这话时，白旭正跟着‘唐吉坷德’绕过过名为《思想者》的雕塑走上台阶，他们迈过雅典式神庙入口般的大门。
门后是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中央是一个长方形喷水池，水池的尽头连接着一座漂亮的白色石砌建筑，两根罗马立柱之后一扇气势恢宏的深色门扉，门上的浮雕是罗丹毕生的杰作，名为《地狱之门》。
他们正在进入富兰克林公园大道的罗丹美术馆。
“这里收容了一个‘异常’，在整座城市失控之前收容的，他也是我们在费城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情报人员，在城里的地下势力开始有组织插手之后，我们的探员处境就开始很危险，为了他们的安全，我们不得不把他们都撤出来。”
“地下势力？你们的警察都不上班吗，这里又不是墨西哥。”
白旭看着面前青黑色的雕塑，这件复制品比起它在巴黎和斯坦福大学的兄弟几乎毫无差别，在那扇门上白旭感到了他在方庚的迷宫中所感受到的东西，地狱是什么，他不禁开始思考起这一些奇怪的问题。
“你觉得呢，我倒是挺想把市政府的人全拉出来枪毙一遍。”
‘唐吉坷德’掏出五美元扔进了捐款箱，然后带着白旭向里走去
“时代不同了，只要有十个好律师，洗掉罪名就像用漂白粉洗内裤一样简单，再说美国人已经不再在乎自己的国家了，他们在乎的是别人灌输给他们的东西，自由意志，人权，他们把权力交给那些能说会道的，让政客把我这样的送进战场。”
他带着白旭走向一个偏僻的角落，一个‘维修中’的牌子放在地上，牌子后面是一间盥洗室，‘唐吉坷德’绕过牌子，打开盥洗室的门，朝着白旭做了一个‘请进’的姿势，白旭看着他，犹犹豫豫的走了进去。
“你的线人难道便秘吗？”
白旭在空无一人的盥洗室内原地转了一圈，然后对仔细关上门的‘唐吉坷德’问道。
“还是我们一定要约在厕所里见面？”
‘唐吉坷德’没有说话，他先是花费了几分钟去检查每个隔间，然后一边观察着洗手池前的镜子，一边回答白旭。
“在宾夕法尼亚大学的附近曾经住着一个色情狂，他以偷窥为乐，所以他把自己藏在房屋夹层里，偷窥整栋楼的租客，最后差点饿死在里面，当两个月前我们的探员受命去调查一栋公寓楼的怪事后，才发现这位先生已经梦想成真，他已经失去了现实形体，只能活在镜子里。”
“所有的镜子？”白旭好奇的问。
“不，必须是特别的，属于那栋公寓的，一共95块，我们把他分散到了城市里，最后留下两块做保险，一块在基地的男浴室，另一块在诺克斯堡金库的保险箱。”
‘唐吉坷德’仔细观察着每一块镜子的右下角，像是在确认某个标记，正当他弯下腰凑近镜子的时候，镜面中的图像扭曲了一下，一个只穿着汗衫和平脚短裤的消瘦男人出现在镜子里，他的头顶油亮亮的，几乎没有头发。
他看着镜子外的白旭和‘唐吉坷德’，呲了呲牙。
“多仁慈，一块只能看到让人恶心的裸男，另一块只能永远看到黑漆漆的墙壁，这一块放在永远维修中的厕所，还他妈是个男厕，你们可真替我着想。”
“啊。”‘唐吉坷德’抬起头，“很高兴见到你，‘t-sl1-028’，你不是还有其他92块可以用吗？”
“听着，我有名字，我叫阿萨夫，而且剩下的镜子你们也没放在好地方，市政厅，警察局，公园，这和当初说好的根本不一样，你们可是答应我，把这些镜子挂在女浴室、女子学校、还有高级宾馆里，现在呢，成天让我看拉屎的鸽子和那些无聊的政客。”
叫做阿萨夫的镜子中男人生气的抱怨着。
“你应该在签字之前检查合同，“如果你仔细看了，就会发现我们的安排完全符合条款，没有任何错漏。”
‘唐吉坷德’后退了几步，摊开双手。
当然，我不是来讨论这个的，我有一些事情想问你。”
“有一些事情想问我？”
看上去阿萨夫都快被气笑了，他冲着‘唐吉坷德’竖起一根中指。
“我不是你们的应答器或是别的什么，在满足我的要求之前，我不会回答你的任何问题，现在，给我吃大便去吧。”
镜子里的图像开始扭曲，等扭曲停止，图像恢复正常，那个男人已经从镜子里消失了。
“你知道吗？”
‘唐吉坷德’冲着白旭笑了一下，然后大声的朝着面前的镜子说道：
“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打破所有的镜子，所有你能使用的那些，然后会发生什么，我一直很想试试，但是你知道，如果没有正当理由，我不能这么干，不过现在——”
他拔出手枪。
“你给了我一个好理由，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南街的那个大麻俱乐部里有一块，那可是我们留给你为数不多的娱乐之一，不如我们先从那块开始？”
过了十秒钟，镜子里有重新出现了阿萨夫的身影，他垂头丧气的耷拉着脸。
“好吧，好吧，想问什么就问吧，千万别动南街那块，你不知道那些大麻吸嗨了的年轻人能干出些什么事，哇哦，每次都让我大开眼界。”
“真高兴你能被我的诚意打动。”
‘唐吉坷德’回头朝白旭眨了眨眼。
“现在，让我们好好谈谈，我有非常多的事要知道，也有非常多的事需要你帮忙。”
第一百六十三章 费城故事（八）
“我从你嘴里知道事情很糟，但是没想到事情能发展到这么......诡异的程度。”
白旭和‘唐吉坷德’走出美术馆，从挂着出口标识的侧门步入一个小小的庭院，一组青铜雕塑被放置在草地上，那是《加莱的义民》，白旭放慢脚步，他以前只从书上看到过这些罗丹的作品，今天却饱了眼福。
那些粗犷的面部、有力的躯干及巨大的手脚，那些带着强烈情绪的皱褶，让他不得不承认，真正的艺术是有力量的。
“是啊，我只知道以前的‘瘦子’乔伊是个聪明人，他把一个濒临衰退的黑手党重新组织起来，拉上了正常轨道，但是没想到他的继任者这么有魄力，谋划控制一整座美国城市？要知道现在是21世纪，‘疤脸’卡彭都死了70多年了。”
‘唐吉坷德’皱着眉头，挥舞着手臂向白旭强调事情的严重性，他走到一座无头无手，只有身躯和双腿的立像前，和这尊名为《行进者》的雕像摆了一个相同的姿势，然后朝着白旭问道：
“像不像？”
“如果把脑袋砍掉就会非常像了。”白旭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然后托着下巴问道：“这位卢西安诺先生为什么不去竞选议员呢，这样不是容易的多。”
“你太天真了，他们是意大利和爱尔兰人，天主教徒，后来的移民，出身就是他们的原罪，国会山不能进异端，元老院可不能进非罗马人，即使意大利曾经是罗马。”
‘唐吉坷德’看着背后的雕像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向前走。
白旭朝天叹了口气，“这倒确实非常的罗马。”
“那当然，我们就差给白头鹰再加个头了，或者建一个角斗场了，不过也许中东就是美国人的角斗场，我他妈就是其中一个可怜的角斗士。”
‘唐吉坷德’拍了拍白旭的胸口。
“不要愁眉苦脸，你还能比我更头疼吗，一台能够源源不断产生异常物品的机器，这会造成多大的麻烦我想都不敢想。”
“我在考虑丹恩和这些事有什么关系。”白旭在台阶上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唐吉坷德’。
“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朋友和那些黑帮的目标非常很一致，都是在狩猎那些异常，也许他在寻找某种特殊的钥匙，我记得你曾经在墨西哥带回过一把。”
‘唐吉坷德’越过白旭，走下台阶。
“你是说‘莫比乌斯扭节点’？”
白旭跟上了‘唐吉坷德’的脚步，他们一边走一边交谈着。
“我可念不来这么拗口的名词，不管这玩意叫什么，有可能你的朋友在寻找特定的某把钥匙，现在我的注意全在那台‘售货机’上，如果这东西真的存在，毫无疑问我们必须马上收容他，时不时冒出来的异常已经够让人头疼了，还有这么一台鬼东西，该死，永远有做不完的工作。”
‘唐吉坷德’往嘴里塞进一张纸片，用力咀嚼着，这是他那本《物种起源》里为数不多的书页了，他们走出美术馆，走向那辆黑色的萨博班。
白旭感到自己也想嚼一些东西，他磨了磨牙，“也许你该在‘书鉴’上查一下，然后让你的老板派一些增援过来。”
“好主意，你的思路总算像个真正的探员了。”
‘唐吉坷德’转身举起手指，对着白旭点点头，他站在车前，正要拉开车门，几个穿着蓝色制服的警察慢慢朝他们围了上来。
他和白旭对视了一眼，然后收回了放在车门上的手，朝着离他最近的警察，露出一个微笑，“警官先生，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日安，车是你的？很不错。”
那名警察看着他的suv，点了点头，然后他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
“是这样的，两位先生，我们听说有人在冒充联邦工作人员。”
“听说？”‘唐吉坷德’用鼻子哼了一声，将手伸向自己的口袋，然后他停住自己的动作，看着那些将手按在腰间的警察，慢慢举起另一只手，“别紧张，只是拿我的证件。”
“而且，你听说过有人冒充fbi吗？”
他用尽可能慢的动作掏出自己的证件，然后递给面前的警察。
“实际上——”
那名警察接过他的证件，随意翻了翻。
“经常有人冒充fbi，不过证件做的这么像，我倒是头一次见。”
“嗨，这就是真的。”
‘唐吉坷德’夸张的喊道，然后冲着白旭微微摇了摇头，白旭朝天翻了个白眼，然后露出一副‘随便你了’的表情。
“如果这是真的，你们不介意跟我去警局待一会，喝杯咖啡，让我打几个电话确认一下吧。”
那名警察合上‘唐吉坷德’的证件，然后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如果可以的话，我不太想去，警局的咖啡特别难喝，我都喝腻了。”
‘唐吉坷德’收起笑容，看着对面警察的眼睛。
“玩笑时间结束了。”那名警察也收起了脸上的假笑，他左右看了一眼，4个警察走到白旭和‘唐吉坷德’身后，左右夹住了他们。
“看来会有点小麻烦，我的朋友。”‘唐吉坷德’叹了口气，对着白旭说道。
白旭撇了撇嘴，冷冷的回应，“最好是个小麻烦，我的朋友，最好是这样。”
第一百六十四章 费城故事（九）
“为什么跟你在一起总会遇到这样的事？”
白旭学着‘唐吉坷德’的样子，将双脚翘在费城警局审讯室的长桌上，那张桌子被固定在地面上，看来是为了防止被某些强壮的罪犯所利用。
“我也想说同样的话，自从遇到你，我进局子的次数明显增多了，差点赶上我刚退伍那会了，那时候真是个好日子，我每天要喝掉一整瓶的杰克丹尼。”
‘唐吉坷德’将双手枕在脑后，悠闲的摇晃着自己的椅子。
白旭也学着他的样子抱着头，让自己半躺在椅子上，他看着天花板问道：“刚才为什么阻止我动手？”
“你能怎么做，干掉他们？半个ppd都会出动追捕我们，那就什么正事都别想做了，看来我们被人摆了一道。”
‘唐吉坷德’耸了耸肩。
“ppd？”白旭扭头看了他一眼。
“费城警察局的缩写，不喝点咖啡吗？”
‘唐吉坷德’扬了扬下巴，目光落在桌上的马克杯上。
“不了，你说的很对，这里的咖啡真难喝。”白旭摇了摇头，他看着杯子舔了舔嘴唇，然后继续看向天花板，“这么说今天去的那栋公寓有问题？”
“看来确实如此。”
‘唐吉坷德’将一只脚交叠在另一只上，开始闭上眼睛，惬意的享受休息时光，不幸的是，因为他感到如此惬意，以至于开始哼起了某种美国民歌小调，幸运的是，这种折磨没延续多久，没有等到白旭受不了这种噪音开始抱怨，审讯室的门被打开，那位把他们带来的警官出现在门口，抱着一堆武器的警察们鱼贯而入。
“抱歉打搅了你们的午休时光，虽然我很不想打断你们的聊天，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们给我这些上用来干什么的？”
警官皱着眉头，看着铺满了桌子的武器。
“hk416，m16a4——带榴弹发射器，雷明顿m870dm，m17，伯莱塔m92，还有m72火箭筒，伙计们，你们是要和谁开战吗？”
他端起绿色的粗长火箭筒，然后摇摇头放回桌上。
“你们竟然搜了我的车，希望你们有搜查令。”
‘唐吉坷德’将双脚放下，椅子腿重重的砸在地上，白旭也跟着坐直了身体。
“我们会补一张的，毕竟，如果你们真的是fbi，你们就不会因为这个起诉我，如果你们不是，那你们大概率也没机会起诉我了，你说对不对。”
警官绕着白旭和‘唐吉坷德’转了一圈，然后重新在他们面前站定，隔着桌子看着他们。
“完美的逻辑，这位......”
‘唐吉坷德’看着这位警官胸前的名牌。
“这位罗兹先生，你一定会前途无量的，不如这样，让我们结束这个误会，因为我们两个确实是在为联邦政府工作。”
“承你吉言，不过，很不巧——”，听到‘唐吉坷德’的说辞，警官冷笑了一下，“我给几个在华盛顿胡佛大楼的朋友打了电话，有趣的是，他们都说没听过你们，也没听说过最近局里在费城有任何授权行动，电脑里也没有登记你们的车牌。”
“这样。”看着罗兹警官的眼睛，‘唐吉坷德’也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不如让我打两个电话，相信你朋友们的记性马上会好起来的。”
罗兹警官站直身体，双手放在自己皮带上，用调侃的语气说道：
“真遗憾，你们的其他个人物品已经交给证物室了，而管理证物室钥匙的先生刚出了外勤，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毕竟现在外面很乱，人手紧张。”
“我可以用固定电话。”‘唐吉坷德’直截了当的说道。
罗兹警官和身边的警察都笑了起来。
“抱歉，固定电话都坏了。”他抖了抖眉毛。
“这么说你们也不会愿意把手机借给我们了。”白旭不耐烦的插进他们的对话，他对这一切感到有点厌烦。
“毕竟，这是私人物品，我们不熟。”罗兹警官还是止不住的在笑。
“这么好笑吗？”白旭眯起了眼睛，盯着对方的脸。
他的表情让那些费城警察的笑声慢慢小了下来，最后归于平静，罗兹警官尴尬的咳嗽了几声，然后挠了挠覆盖着稀疏头发的头皮。
“我想明天应该就能搞清楚你们的身份了，在这之前，只好麻烦你们在这里待一晚。”
“这么说你们这里有舒适的客房？”‘唐吉坷德’打了个哈欠。
“我们的拘留室还算舒适，而且也没别的地方可以安置你们了，现在，挪动两位高贵的脚步，跟着我来吧。”
罗兹警官打开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第一百六十五章 费城故事（十）
“这地方就是个笼子，你们管这叫拘留室？”
白旭看着眼前三面都是铁栏杆的临时羁押室，里面塞满了像是流浪汉和醉汉的倒霉鬼。
“起码我们不收你的房费。”罗兹警官打开铁门，示意他们进去。
“你们就没有双人间吗？”
在进去之前，‘唐吉坷德’站在铁门口，回头冲着罗兹警官问道，他的话引起了警察们的哄笑，罗兹推了他一把，把他推进了这个像是笼子般的房间。
“双人间，这家伙想要个双人间，你是不是还要点几个披萨。”罗兹一边笑着，一边锁上门，直到他们走出白旭的视野，笑声仍从走廊里传来。
“嗨，我是马丁，兄弟，你们是因为什么抓进来的？”一个穿着脏兮兮衬衫的瘦子凑到他们身边，他的眼睛咕噜噜的转着，不停观察着白旭和‘唐吉坷德’，像是在揣测能从他们身上榨出多少油水。
“离我们远点，我们是fbi。”‘唐吉坷德’将这个看上去像是小偷或是底层毒贩的家伙推开，然后靠在栏杆上。
“冒充fbi的诈骗犯，怪不得穿的这么好，隔壁房间关着好几个你们的同伴呢，你们不会也是连烟都不带的穷鬼吧，要知道我已经和这群流浪汉关了好几个小时了，总得让我转转运。”
马丁在他们俩身边绕着圈，直到发现白旭和‘唐吉坷德’铁了心不想理他。他抽了抽鼻子
“一根烟也没有？真晦气。”
他用力揉了揉鼻子，打了两个喷嚏，悻悻的走开了。
“没人冒充fbi？”白旭环抱双臂看着‘唐吉坷德’。
“看来时代变了，我的大人。”‘唐吉坷德’无辜的朝他眨了眨眼
“需要我弄一扇门出去吗，我看正前方的那堵墙上就很合适。”白旭走到‘唐吉坷德’身边，和他肩并肩站着，隔着铁栏看着外面。
“这地方可是个古迹，个人建议还是采取一些温和点的手段。”‘唐吉坷德’揉了揉下巴，像是牙疼一样用舌头舔着牙齿。
“古迹？”白旭抬起头，从天花板开始观察着四周。
‘唐吉坷德’也像他一样看着天花板，然后无奈的点点头，“是的，起码有150多年历史了。”
“在美国就不能找出点更有历史的东西吗？”白旭皱了皱眉，感觉自己也开始牙疼了
“有一些，不过是印第安人建的，你可以感恩节的时候提这个。”
‘唐吉坷德’长吁出一口气，然后决定不再开玩笑，他也转过身，和白旭看向同一个地方，压低声音说道：
“不过，看来那个家伙的情报没错，今晚在河对岸确实有交易，我们被关在这儿就是证明，有人不想我们碍事。”
“所以......”白旭等着他的回答。
“所以再等等，如果实在不行，就要看你的了。”‘唐吉坷德’看着对面的墙壁，像是在考虑该开一扇什么样的门。
同一时刻，在费城西城中学内的一棵苍老的桂树下，‘可乐小子’大卫正在向背着书包的达蒙大声叫嚷，“你说你要考试？”
“嗨，轻一点，我都快聋了。”达蒙用手指掏着耳朵，他歪着脖子，试图避开大卫的口水
大卫用几次深呼吸使自己不再那么气愤，他尽量用平缓的语气劝说着达蒙，“听着，交易就在今晚，你竟然告诉我需要复习，你到底在想什么？”
“明年我就要升高中了，我可不像你，能读这么好的私立学校，我得靠自己努力。”
达蒙耸了耸肩，他不敢看大卫的眼睛，只好看着四周的地面，用脚碾着树根边的青草。
“听着，这可不是过家家酒！”
大卫又开始激动起来，他不得不停下来让自己恢复冷静，两人之间静了下来，没人说话，只有风吹过桂树的沙沙声。
“我们的计划需要你，不然成功率会大大降低，大家都会有危险，达蒙，你很重要，你是我们的朋友，是我的朋友，对吧？”
过了几分钟，大卫重新开了口，看来他不想放弃。
“那就改天去，考试对我也很重要，我逃了詹尼佛老师的历史课来找你就是为了想让你明白这点，更别提我还背着父母和你做了这么多危险的事，难道我还不够朋友吗？”
达蒙靠着树，看着大卫，为自己辩解着。
“你不明白，我们今天必须得去，这些东西不能落到那群家伙手里。”
大卫着急的原地转着圈，上课的铃声响了起来，人群涌向教室，他停下脚步叹了口气，然后对着达蒙说道：
“听着，朋友，今晚我在老地方等你到9点，然后，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会去做该做的事。”
说完，他走过桂树，走出草坪，走入人群，留下另一个孩子独自在树下看着他阳光下的背影。
正午的阳光如此浓烈，但也有照射不到的地方，在费城北区的天普大学，从这个经常被戏称为‘庙大’的地方往北两个街区，沿街公园底层的一间昏暗的半地下室里，瓦尔特正高兴的摆弄着他手里的机械。
他按下开关，示波器上很快显示出类似脉搏的信号，他试着将机器对准自己，示波器上的信号剧烈波动起来。
“啊哈，总算能用了。”
他高兴的从桌子上拿起一罐啤酒举到嘴边，却发现里面一滴都没有剩下，于是他懊恼的将啤酒罐往身后一扔，啤酒罐在地上弹了两下，哐啷啷向着门口的方向滚去。
啤酒罐撞在台阶上，然后停了下来，这时候门打开了，房东太太出现在台阶上，她叉着腰，看着地上的啤酒罐。
“嗨，我说科学怪人，希望你离开我房子的时候能把这里打扫干净。”
“别烦我，老......莱斯莉太太。”瓦尔特放下手里的机器，看着门口。
“真高兴你还记得我的名字，放轻松一点，我不是来收租的，有点小事想让你帮忙，如果你答应，我可以免掉你这今天的租金，还给你做双份的夜宵。”
莱斯莉太太站在门口，她的身边好像还有个人，这让瓦尔特警觉起来，他的手慢慢伸向桌上，那里放着一把像是手枪钻一样的机器。
“老家伙，这么好的事，你为什么不自己做？”
“说了别叫我老家伙，有单份夜宵了，克里斯，过来。”
莱斯莉太太一把从门后拽出个黑人小伙子，他穿着脏兮兮的t恤，浑身是汗，脖子上挂着一幅拳套，但是胳膊下面夹着一台笔记本。
“这可怜小伙子的电脑坏了，如果你能帮他修好，今晚我就给你再做点我的拿手绝活。”
瓦尔特笑了一下，松开自己捏着武器的手，转过身轻松的说道：“我看上去像是电子工程师吗，让他去找家连锁维修点，或者去唐人街。”
“如果他修得起就不会来找你了，他们问他要150美元，免两天的房租，接下来每天的晚饭和夜宵，干还是不干？”
莱斯莉太太用一副开出了超大价码的表情看着瓦尔特。
瓦尔特转动椅子，重新面对他们，看上去想嘲讽几句，然后赶这两个碍事的家伙离开，不过当他的目光落在克里斯吹在胸前的拳套上时，他改变了主意。
“拳击？”他的下巴扬了扬，然后问道。
“还有巴柔。”克里斯楞了一下，然后羞涩的问道。
“打比赛？”瓦尔特看着克里斯眉骨上方贴着的创可贴。
“能赚点出场费，但是我这个量级打不上去，我没这个天赋，挣不到大钱。”
克里斯摇了摇头，接着他拍了拍胳膊下夹着的笔记本电脑。
“不过我很会画图，二维卡通风格的人物、建筑，风景，机械设定，我还在网上卖出过一些，社区大学的老师说我很有......想象力，就是学费和房租太贵了，如果再交不起学费，我考虑去打几场黑拳......”
“别给我提打黑拳！”瓦尔特站了起来，然后从克里斯胳膊下面把笔记本拽了出来，扔在自己的桌子上。
“嗨，我的电脑。”克里斯心疼的看着他的笔记本。
“放心，会修好的。”
瓦尔特慢慢坐下，专心的在桌子前调试起那台示波器一样机械。
“还有，今晚我要出去，回来后最好在冰箱里除了双份夜宵，还有一打啤酒。”
第一百六十六章 费城故事（十一）
“还真是有趣。”
白旭看着两个年轻的白人男子打开‘笼子’的门，其中，冲在最前的灰发男人一把抓住那个叫做马丁的家伙，将他按在栏杆上，让这个家伙的脸都变了形。
毫无疑问这两人是警察，他们穿着便装，可是随身带着武器，亮闪闪的银色手枪就插在腋下的枪套里，这样的高级警探一般不用穿制服，也不用巡逻，主要负责重大刑事案件。
“这样的事很常见吗。”白旭冲着‘唐吉坷德’问道，他们靠在墙边，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事，对白旭来说，这算是枯燥等待中难得的调剂。
“严格来说，我并不算是这种破地方的常客，不过我常在fox和cbs频道的电视剧里看到这种事，你呢，你对这个怎么想。”
‘唐吉坷德’指着死死压住马丁的那个灰发警探，以及他的同伴，另一个有着栗色头发，脸上不那么严肃的男人，正无奈的看着这两人。
“不知道，我很久不看电视剧了，最近我只在网络小说里见过这种事。”白旭挠了挠头，开始回忆自己从小看过的美剧，比如神探亨特，或是雷明顿·斯蒂尔，可是他只在记忆里找到了斯蒂芬尼·齐姆巴丽斯特的漂亮脸蛋。
马丁发出痛苦的大叫，好像手臂被弄折了，但是‘唐吉坷德’感觉这么夸张的大叫八成是装出来的了，所以他只是不屑的撇了撇嘴。
“中国人写的侦探小说，有意思，你觉得接下来会怎么发展。”
白旭想了想，最后还是放弃了向‘唐吉坷德’解释什么是网文，他决定把话说的简单一点。
“实际上.....我看的不算是侦探小说，不过算了，这很难解释，按照小说的逻辑，接下来这位灰头发先生会把枪拔出来。”
‘唐吉坷德’打了个响指，“在这儿拔枪，真有想象力，我赌一份双层牛肉饼汉堡套餐，他会把那家伙拖进审讯室。”
“我跟了。”白旭点点头，接着他兴奋的站直了身子，开心的咧开嘴，“看来你欠我一份汉堡套餐，我要超大份的。”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把伯莱塔92f正抵在马丁的脑袋上。
“哇哦。”‘唐吉坷德’吹了声口哨，这让那个栗色头发的警探扭头给了他们一个警告的眼神，于是他降低了自己的音量，“生活就像小说，每天都有离奇的情节，看来我欠你一顿快餐。”
“怪不得到处找不到你，马丁，你躲在这儿可真是个好主意，但是局子里给你钱可不是让你跑这里度假的。”
灰发男子扳着马丁的肩膀，强迫他转过身面对着自己，然后用枪口顶着马丁的腮帮子。
“而且你在这里会加倍浪费纳税人的钱，现在来说说看，为什么要躲着我。”
栗色头发的警探叉着腰在边上劝解道：“伍迪，放松点，你老是这样，谁都会躲着你的。”
灰发的伍迪不耐烦的举起手枪，“马修，别妨碍我，我得让这个骗子知道，钱不是这么好拿的。”
他收紧拽着马丁领口的手，“听着，昨晚在河对岸肯顿附近的旧仓库发生了交火，而我和马修却不在那里，你是不是能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们当时在葛雷斯渡口瞎兜圈子。”
马丁踮起了脚尖，仰起头好让自己能够呼吸，他压着声音艰难的说道：
“嗨，伙计们，我救了你们俩的命，当然还有我自己的，如果你们真的出现在河边那个旧仓库，约翰·雷吉扎莫会把我们都宰了。”
栗色头发的马修在边上善意的提醒道：
“马丁，约翰·雷吉扎莫已经死了，准确的说是失踪了，我相信他是死了，卢西安诺把他的生意交给了别人。”
马丁朝马修点点头，“这倒是个新闻，如果有人还不知道这个，我应该能用这消息赚点钱。”
接着他指了指顶在他脖子上的枪，朝着伍迪勉强笑了一下，“你不会觉得我真的怕这个吧，我们都知道，你不可能在这儿开枪的。”
“也许你是对的。”伍迪松开手，将枪重新插回枪套，“不过我可以释放你。”
“放我出去，那真是太好了。”马丁揉着脖子，看着两个警探，然后又看了看那扇开着的铁门，“如果你们不介意，我现在就想走了，要签个字或是什么吗。”
“你不仅可以走，我们还会把你送到科灵斯伍德。”伍迪将他推向牢门。
“科灵斯伍德？”马丁迟疑的站在门边。
“对，把你仔细的包好，塞在我们那辆车的后备箱里，开过富兰克林大桥，直到科灵斯伍德。”伍迪又用力推了他一把，让他踉跄着冲出了牢门。
“是这样。”马修在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伍迪想把你交给科灵斯伍德的哥伦比亚人，还记得吗，因为你的情报，他们损失了4公斤海洛因。”
“你们不能这样，我当时是为你们干活，而且他们怎么会知道是我出卖他们！”
马丁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
“他们会知道的，怎么样，要不要给你申请一笔抚恤金？”马修摊开手，然后朝可怜的马丁眨了眨眼睛。
“你们不能这样。”马丁回头向‘笼子’里冲去，然后他的肚子立刻挨了伍迪一拳，马修在边上摇了摇头，靠在栏杆上，掏出一支烟抽了起来。
伍迪把马丁按在墙壁上，口水都快喷满了马丁的脸。
“听着，最近死了很多无辜的人了，都是因为那些该死的交易，我听说今晚洪都拉斯人还会出来脱手他们的东西，你必须帮我找到他，告诉我，今晚他们会在哪里交易！”
‘唐吉坷德’用手肘撞了白旭一下，他们都听见了那个灰发警探的话，看来这事也和他们有关了。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们会宰了我的，也会宰了你，这是为你们好，他们有很多你想都想不到的怪东西，有些东西，我亲眼看见路易斯·费兰特把一个活人蒸发了，抽干了另一个的血，好吧，不是我亲眼看到的，但是随便你去问，整个费城没人敢给你甘比诺家的情报，没人！”
马丁慌乱的挣扎着，与其像是辩解，更像是在向所有人撇清自己。
“伍迪·哈里森！”
拘留室的走廊另一头传来怒气冲冲的声音，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中年人径直朝着他们走来，从他领子上的那枚金色星星来看，这无疑是两位警探的上级，一位副总警监。
“该死。”灰发的警探低头骂了一声，然后看着马丁说道：“你运气真差，看来要在这里继续呆着了。”
“求之不得。”马丁高兴的晃着头。
“伍迪，你是不是已经没有事干了，我记得安排了西城区的人巡逻任务，如果再发现你出现在局里殴打关在这里的人渣，我就不得不让你把警徽交出来了。”
副总警监冲着灰发的警探大声吼道，接着他转向栗色头发的马修。
“还有你，马修·麦康纳，你再不管住你的搭档，你们两个就要一起停职了，现在，把这个人渣扔回他该在的地方。”
“嗨，我有名字。”马丁抗议道，这让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向了他，这让他赶紧住口，乖乖走向拘留室。
“你们跟我来，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最好别和我扯那些关于超能力和奇怪异常的废话，我每次都必须亲自修改你们的报告，不然上面会以为我疯了。”
副总警监冲着两个警探招了招手，然后向外走去。
就在栗色头发马修警探准备离开时，‘唐吉坷德’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在马修惊讶的眼神中，‘唐吉坷德’凑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你确定他会相信你说的话？”白旭看着频频回头的警探消失在门口，好奇的问道。
“不确定，我只是觉得应该挽救一下美利坚合众国的文物古迹。”‘唐吉坷德’靠在栏杆上，来回看着走廊和在‘笼子’里闲逛的马丁。
“而且，我也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和这位马丁先生谈谈。”
第一百六十七章 费城故事（十二）
“你们确实是联邦探员，为什么会关在我们的羁押室里？”
伍迪将两份带着警徽的证件扔在审讯室内的不锈钢桌子上，然后自己也坐了上去，马修拿起其中一本翻开看了看，然后皱起眉头。
“唐·吉坷德？fbi现在流行假名了吗，而且还是个西班牙名字。”
“听着，我们也不想这样，但是很明显，你们局子里有人害怕我们搅了今晚的好事。”
‘唐吉坷德’给自己拖了把椅子，然后反着坐下，将手搁在椅背上。
马修将手撑在桌上，低着头自言自语道：“我知道罗兹最近胆子很大，但是没想到他的胆子能大到这种程度。”
接着他抬起头看着‘唐吉坷德’，“说说看你们对今晚的交易知道多少？”
“知道他们在交易什么吗？”‘唐吉坷德’左右转动着椅子，反问道。
“你问了个好问题，事实上，我和马修一直想搞清楚这个，不如我们互相坦诚一点，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如何？”
伍迪坐在桌子上，用鞋跟一下一下撞着桌子腿。
白旭和‘唐吉坷德’对视了一眼，然后‘唐吉坷德’摊开手：“我完全同意，不如你们先开始。”
“为什么是我们？”伍迪不满的喊道，“是我们把你们从笼子里放出来的，忘了？”
“行了，伍迪，这样扯皮下去到明天早上都没什么结果。我相信这两位也不是为了来考察费城警局拘留室的，对吧？”
马修拍了一下桌子。
“我只知道甘比诺和城里所有黑帮一起组成了一个地下交易市场，他们在交易某种东西——不是毒品，因为这玩意完全不在市面上流通，关于交易物有很多传说，武器，机械，炸弹，甚至还有长生不老药，大部分交易都指向了甘比诺，他们是最大的买家。”
等马修停下，伍迪接着补充，“同时，这些家伙在追杀一些无辜的人，没有规律，除了......”
“除了这些人都有可能超能力？”‘唐吉坷德’打断了他，冲着他眨了眨眼睛。
伍迪看着‘唐吉坷德’，仔细看了十几秒，然后摸着下巴说道：
“你们确实知道些什么，对吧？”
‘唐吉坷德’耸了耸肩，“我建议把你们盘问过的那位马丁先生叫来，第一，我们需要今晚交易的详细信息，第二，有些事很难说清楚，我们可以......展示给你们看。”
说到展示，他回头冲着白旭挑了挑眉毛。
“马丁？”伍迪对‘唐吉坷德’的提议感到有点奇怪，“他什么都不会说的，我非常了解他，他现在怕的要死。”
‘唐吉坷德’冲着伍迪笑了一下。
“这就是为什么我想叫他来，我的朋友可以让他开口，同时也可以节省解释的时间，到时候你们只需要看着，就会明白的。”
“我们可以试试，不过——”马修站了起来，“如果不行的话，我和我同事以后的职业生涯就是去街上查违章停车了，而你们也不会好过，相信我。”
‘唐吉坷德’双手合十，发出‘啪’的一声，“成交。”
“那我现在去把马丁带来。”
马修朝伍迪点点头，然后拉开门走了出去。
过了没多久，门外传来脚步声，拖拽声，还有马丁的求饶声。
“听着，麦康纳警官，能说的我都说了，我还有老婆孩子，你们这样会害死我的”
“得了，马丁，你老婆五年前就和你离婚了，我想她八成早把你忘了。”
“那你得想想我的老妈！”
“上次我和她谈过，她希望我把你送进监狱，好让你不再给家里丢脸了，你希望这样吗？”
“那就把我送进监狱把，我会在里面过的很自在！”
“别做梦了，马丁。”
门砰的一声被踹开，马丁被用力推了进来，他站直身体，一边整理衣服一边打量着屋子里，然后他看见了白旭和‘唐吉坷德’。
“嗨，这两个家伙在这里干嘛？”他指着白旭和‘唐吉坷德’问道。
“尊重点，马丁，这两位是联邦探员。”伍迪抱着胳膊，冷冷的提醒着。
马丁在脸上堆出一副油滑的面容，朝着伍迪讨好的笑着，“哈里森警官，别和开我的玩笑了，你们什么时候开始把fbi关进拘留室了，是世道变了吗？”
“别管这么多了。”伍迪跳下桌子，“我们想知道今晚交易的时间，地点，所有信息，只要有用的。”
“我已经说过了，我不知道！”马丁收起笑容，拼命否认着。
“你确实知道些事情，对吧。”‘唐吉坷德’也站了起来，他把自己的椅子塞到马丁的屁股底下，然后把他按在椅子上，“比如，你说见过路易斯·费兰特蒸发了一个活人。”
还抽干了另一个的血。”白旭补充道。
“顺便问一句，这个路易斯·费兰特是谁？”‘唐吉坷德’抬起头看着马修。
“甘比诺家的头号打手，卢西安诺的左臂右膀。”马修看了一眼走廊外面，然后关上了审讯室的门。
“啊，是这样，那么亲爱的马丁先生，我想问的是，这都是是你亲眼见到的吗。”
‘唐吉坷德’捏着马丁的肩膀问道。
马丁感到气氛有点诡异，他想从椅子上起来，但是却被‘唐吉坷德’按住动弹不得，他只能坐在椅子上结结巴巴的回答着‘唐吉坷德’的问题。
“我只是听说。”他努力扭动脖子，朝向伍迪的方向，“哈里森警官，为什么要让这个家伙审问我，这是什么新的审讯方式吗？”
“别激动，放轻松一点，因为今天你运气不错，我现在有个让你亲眼见识一下的机会。”
‘唐吉坷德’拍了拍马丁的肩膀，然后自顾自的走开了，留下一头雾水的马丁，不过他很快就顾不上思考这些了，从他的背后传来让人牙酸的摩擦声，白旭向他走来，红色的手甲擦过不锈钢桌面，带起一溜火星。
马修和伍迪拔出手枪，却不知道是否应该开枪，接着，在马丁惊骇的注视下，红色手甲上升起金色的纹路，钢燃烧起来，融化为铁水，滴落在地板上。
第一百六十八章 费城故事（十三）
“你确定是今晚吗，可乐小子，我可好不容易把小劳伦哄睡着。”
沙哑的声音从风衣中响起，‘锡兵人’站在特拉华河的岸边，这里没有灯光，只有远处码头上的大功率射灯带来一些光线，才勉强能看得清四周，水面上吹来的风将他的袖子吹得不停飘荡，奇怪的是，他的宽檐帽还牢牢戴在头上。
“别这么叫我。”大卫沮丧的向河中扔出一块石头，随着扑通一声，石头沉向水底，只留下一圈涟漪。
“你的朋友不会来了，对吗？”
‘锡兵人’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一如既往的难听。
“他要考试。”大卫将手插进裤袋，摇晃着身体。
“所以我反对招募小屁孩，因为——”
‘锡兵人’弯下腰，朝着大卫一字一顿大声说道：
“小屁孩他妈的要考试！”
“锡兵人，别忘了，你喜欢小孩，你现在还在做一个8岁小屁孩的保姆。”
‘甲烷’的声音响了起来，他胖胖的身体被塞进了一件厚厚的潜水服，背上还背着一个大罐子。
“只限于十二岁以下的，我讨厌青春期的男孩，一股荷尔蒙的臭味，比成人幼稚，比孩童任性，忘却天真，空余世故。”
‘锡兵人’直起腰，也许是觉得调侃大卫没什么意思，他的语调总算认真了一些，“所以我们要出发了吗？”
“就我们这些人？”‘甲烷’看了看四周，黑暗中只有他们三人的身影。
“够了，我，我们，无所畏惧。”‘锡兵人’体内复数个声音响起，然后他将头转向大卫，“交易会在哪里进行？”
“布鲁克朗东面，有一座新圣玛丽公墓。”大卫有气无力的回答着，他蹲在地上，看着水面上还未消散的波纹，河水在潮汐作用下拍打着岸边，发出哗哗的声音。
“我知道那个公墓，不错的地方，就像书里说的，尸首在哪里，鹰也必聚在那里。”
‘锡兵人’走到他的身边，这次他的声音是从肚子里响起。
“我们要从惠特曼大桥过去，你们谁有车？”
“别看我，我还未成年，你难道没有吗？”大卫撑着膝盖站了起来。
‘锡兵人’举起空荡荡的袖子，没好气的反问道：“你看我像是能开车的样子吗，你的计划是什么？”
“我以为你们两个会有车来着......”
大卫嘟囔着，和‘锡兵人’一起将目光转向‘甲烷’，这个胖子先是疑惑了一会，接着恍然大悟，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是个宅男。”
“宅男也算是理由？”‘锡兵人’同时发出好几重抱怨声，“你这辈子是准备和抱枕结婚吗，该死的，我们还得走过去，交易是什么时候？”
“应该是午夜。”大卫抬起头，看了看刚升起不久的月亮。
“太好了，我们还有2个多小时，我建议快点走，说不定赶得及，还要避开行人和警察，重复一遍，我讨厌小屁孩，我讨厌小屁孩的计划。”
‘锡兵人’看了看方向，向着南面大桥的方向走去。
“我想博物馆先生。”‘甲烷’跟在在他们后面，看上去光是走路就让他够累的了。
“他很忙，而且他没法战斗，快点走吧。”大卫回头向他招了招手。
“也许我们可以找‘朋友’帮忙，我知道他有辆车，虽然他几乎从来不开。”‘甲烷’像是想起了一个好点子，他快走几步，赶上两人。
“别提他！”
大卫和‘锡兵人’同时回过头恶狠狠的喊道。
“如果找了他，在到地方之前，我们会先被他的那些影子吓死，或是烦死。”
大卫挥挥手，像是赶走记忆里某种讨厌的东西，而‘锡兵人’难得的没有说话，而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而在同一时刻，富兰克林广场斜对面的费城警局内，随着哐啷一声，拘留室的门被打开了，一头栗色卷发的马修站在门口，冲着白旭和‘唐吉坷德’做了个请的姿势。
“时间到了，朋友们，除非你们还想待在里面。”
“其实这里开个门很合适。”‘唐吉坷德’走出门，看了看对面的墙壁，然后凑近白旭说道。
“这是文物，你说过的。”白旭也看着那堵墙，“除非你现在改主意了。”
“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我想办法支开了罗兹，现在可以走了。”伍迪从走廊的另一端快步走了过来。
他们从后门来到停车场，坐进一辆灰色林肯轿车，马修一边启动汽车，一边疑惑的朝伍迪问道：“你看上去很不高兴。”
伍迪指了指白旭。
“马修，你确定要相信这两个家伙吗，和fbi合作是一回事，但是和他们合作，又是另一回事了，特别是见过他的手以后。”
“放心，我们说的都是真的，两位警官完全可以相信我所说的每句话，实际上，在某些地方，我的脸就代表——诚实。”
‘唐吉坷德’适时的将脑袋探到前排座位之间，然后问道：
“我的那些枪呢？”
“抱歉，诚实先生，你的军火库实在太豪华，所以被锁在了枪械库，只有这个和你的设备证件一起被锁在证物处里，我没想到你竟然是一个西部片粉丝。”
伍迪从脚下拿出一个纸箱，扔进‘唐吉坷德’怀里。
‘唐吉坷德’打开纸箱，里面除了他的手机、书鉴、证件，还有那把被称为的远程现实稳定系统试验型的左轮手枪，以及几盒子弹。
‘唐吉坷德’无奈的用两根手指掂起那把象牙色手柄的雷明顿m1858式，叹了口气。
“太好了，也许在用这个打死别人之前，我能先让他们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