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这就是爱情（十三）
“你之前看到这里有个房间吗？。”
‘唐吉坷德’摸着后脑从地上爬起来，他摸着洞口的木板，四阶楼梯向下连接着一个人工挖掘出的房间，房间内的灰黑色雾气慢慢沉到地面上，犹如水波一样荡漾着。
白旭摇了摇头，他可以发誓，之前可没有这样一个通道，也许是这些雾气在捣鬼，他看着那些灰黑色的雾气与溶洞内飘来的粉色雾气纠缠在一起，然后化为虚无。
“里面有东西。”
‘唐吉坷德’走下楼梯，头也不回的朝白旭招着手，白旭回头看向溶洞，那欢愉的声音还在持续着，看来一时半会不会停止，他努力不去听那些声音，跟着‘唐吉坷德’走了进去。
白旭走下短短的阶梯，踏入浸没到脚踝的灰雾，当他的脚底踩到坚实地面时，感到脑内一阵清爽，那些奇怪的感觉渐渐远去，如同快溺水的人呼吸到了氧气，他抬起头，首先看到的是两面墙壁上的两个神龛，正对门口的神龛上竖着一个十字架，另一个神龛上竟然还放着两个像是牌位的东西。
“矿工的小教堂。”‘唐吉坷德’解释道。
“大部分新移民是虔诚的教徒，他们会在矿井比较深的位置找一块稳固的岩层，挖出一个小小的教堂，供他们祈祷用，还能用来在塌方时紧急避难虽然大部分情况下这些人终究难逃一死。”
“那这个呢？”
白旭拿起两个牌位擦拭着，努力从碳化的木头和斑驳的金漆上辨识着上面的繁体中文字，过了一会，他轻声念了出来：“护国庇民天后圣母，中华列祖列宗。”
“这上面写着什么，中文吗？”
‘唐吉坷德’走过来，探着头看向他手上的牌位。
“我们南方所信仰的神。”白旭小心翼翼的把两个简陋的牌位放回原处。
“这里可能还曾经有过从旧金山来的华工，有几万中国人一边跟着铺设太平洋铁路，一边向东迁徙，也许其中有些人在这里找到了工作，这些可怜的人离家可够远的。
‘唐吉坷德’帮着他将牌位的位置调整好，然后双手合十，用像是电影里学来的姿势拜了一下。
白旭很想告诉‘唐吉坷德’，他用的可是佛教的礼仪，不过他最终没有这么说，只是轻轻叹道：“是啊，够远的。”
这像是在回答‘唐吉坷德’，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地上的雾气开始消散，如同朝露遇上阳光，最终剩下一团久久不散，聚集在那个小小十字架前面的地上，白旭和‘唐吉坷德’慢慢走过去，随着他们的脚步搅动了气流，那些雾气如同聚集的虫豸般惊散，露出一具半人半怪物的尸体。
“这是什么？”
‘唐吉坷德’睁大了眼睛。
“尸体？”过了两秒，白旭回答了他。
“我知道这是尸体，我的意思是这里为什么会有尸体，外面那些东西可不像会浪费尸体的样子，它们连活的自己人都不浪费。”
‘唐吉坷德’用大拇指朝着门外晃了晃。
“刚才那些灰色的雾和外面的那种气体好像会互相抵消，也许这个......”白旭指了指尸体，“有事情真相的线索。”
“该死，我擅长的是开枪，可不是推理，为什么就在我们要动手解决问题的时候给我来这一套。”
‘唐吉坷德’看着尸体皱了皱眉，然后回头冲着白旭抱怨道。
“不如我们装作没看见，继续我们的计划？”
“有人刚说了要万无一失，不过如果你坚持......”白旭耸了耸肩，他才不信‘唐吉坷德’会这么做。
“好吧好吧，让我们来做一回侦探，来吧，华生。”
‘唐吉坷德’叹了口气，小心的靠近尸体，然后伸出手向尸体的怀中掏去。
“你想干什么，小心点。”白旭拉住了他的手。
“她抱着什么东西。”‘唐吉坷德’冲白旭点了点头，白旭放开了手，看着‘唐吉坷德’慢慢从尸体怀中掏出了一本酒红色皮革封面的笔记本。
‘唐吉坷德’将笔记本递给白旭，然后轻轻掰着肩膀翻动尸体，尸体的脸从金棕色的长发后露了出来，露出一张平凡的年轻女子面孔。
“戴着这玩意什么都看不清。”‘唐吉坷德’不耐烦的摘下夜视仪，掏出手电，他回头看了一眼洞口，将手电叼在嘴里，又从背心的口袋里掏出一块折叠雨布抖开。
“帮我看着点。”
‘唐吉坷德’从嘴里拿下手电，对白旭说了一句，然后用足够能盖住两个人雨布将自己和尸体罩住，在雨布的遮盖下，一丝手电的光都透不出来。
“女性，白人，年龄大约在18至25岁。”‘唐吉坷德’的声音透过雨布传了出来，刻意压低的嗓音显得模糊又沉闷。
“棕发，灰色眼睛，身上无衣物，无明显外伤，没有尸斑，没有**，这姑娘就像睡着了一样，腰部以下呈现出昆虫的特征，有多对退化的节肢和过度发育的腹部，这东西摸起来真恶心。”
‘唐吉坷德’翻开雨布，重新戴上夜视仪。
“就这些？”白旭失望的问道。
“就这些，或者你可以问问她本人，看有什么遗漏的。”‘唐吉坷德’指了指尸体。
“也许这上面会写着些有价值的线索。”白旭举起手中的笔记本。
“但愿吧，幸好看起来我们还有点时间。”‘唐吉坷德’侧耳听着外面那好像永无停止的愉悦叫声，然后掏出一个弹夹，小心的将子弹一颗颗退出，洒在入口旁的楼梯和底面上，然后回到白旭身边，半跪在地上举起雨布，掀起夜视仪等着白旭。
白旭也学着他的样子半跪在地上，将笔记本摊开，雨布盖住了他们两个，手电的光亮了起来，照在白旭翻开的那一页上。
看上去这恰好是写着文字的最后一页了，上面只用模糊的笔迹写着一句话：
“它们再也没有试图来找我，我总算能够死去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这就是爱情（十四）
6月15，多云
今天收到了联邦政府寄来的信，我申请的斯戴福德贷款总算通过了，看得出来爸爸松了口气，我知道他一直在担心负担不起我的大学费用，可是他从来都没开口反对我去普瑞特读书，我爱你，爸爸，我在纽约会想你的。
6月21，天气不错
上午希妮给我打电话，她不想为家里的农场干活，想去大城市找个工作，可是她父亲不同意，她在计划离家出走，离开他们普雷斯科特家的那个烂泥塘，不过我觉得她不会成功的，在大城市生活太艰难了。
不过我答应了保密的，上帝保佑她。
6月22，晴
我看到了盖尔在facebook上发的帖子，他们想要组织一个毕业季探险，去圣埃尔莫或是别的什么地方，谁关心呢，想到如果能和他一起旅行，我的心就跳的厉害，不过他不会邀请我的。
6月24，晴
今天我主动联系了希妮，她和我倾诉了半天，不过我全都不记得了，我主动提出可以陪她出去散散心，也许班上其他人会有什么计划，她立刻忘记了自己的想要出走的事，高兴的说要去打听打听，她一直就是这样的姑娘，所以才会在高中里愿意成为我的朋友，我现在觉得我真是个bitch。
6月26，大风
今天希妮很高兴的来了我家，她一开口我的心就砰砰跳的厉害，她果然联系上了盖尔，他们不会拒绝希妮，没人能拒绝希妮的要求，而希妮会带上我，因为她也不太会拒绝别人。
不过听说他们也叫上了柯特妮那个**，考克斯家的人脑子不行，但是都生了一副好皮囊，为什么人就不能看到灵魂的样子呢。
6月29，晴
旅行计划终于从老爸那里通过了，幸好有希妮帮忙，我该开始准备东西了，得把我最漂亮的衣服找出来。
7月3，太阳很好
人员定下来了，除了盖尔，还有比利和斯图，看来这三个形影不离的家伙要一起度过最后的高中时光了，他们还叫上了麦高恩家的傻大个杜威和他的妹妹罗丝，我知道比利一直喜欢罗丝，但是罗丝好像喜欢斯图，无聊的三角恋。
不管怎么说，明天就要出发了，我感觉自己睡不着，但愿希妮睡了，明天她还要开车呢，不过想到要和柯特妮坐一辆车，真让人不爽。
7月4，晴
圣艾尔莫比想象中无聊，一个因为采矿而建立，又因为无矿可采而衰落的小镇而已，这些传说毫无疑问都是当地人编出来的，为了出售那些批发来的纪念品和自酿的劣酒，他们什么故事都编的出来。
今天下午在鬼屋里忍受了柯特妮的整整二十分钟大呼小叫，我都快受够了，我和希妮还不得不装成和她一样受到惊吓的样子，不过只要这个女人稍微拉开领子，这些男人就会围绕到她的身边，幸好盖尔不是那样。
啊，山边的的蓝杉好美，真希望盖尔能邀请我去那里散步。
7月5，多云
这里的早饭一点也不好吃，午饭也是，更别提那些难喝的果汁了，到处都是奈普果汁，这么难喝的东西是怎么畅销的，但愿过一会的晚饭能比昨天的强，我有点怀念家里了，至少妈妈绝对做不出这么难吃的饭。
可能是在这里玩腻了，这个镇子确实没什么好玩的，他们提出要进山里去探险，比利从当地人手里买了一张地图，据说通向一个藏着宝物的银矿，我看见斯图和杜威也在同一家店各买了一份，他们连手绘地图和印刷品都分不清，到底是怎么从高中毕业的。
希妮好像想回家了，罗丝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不过我说服了她们再待一天，今天盖尔主动和我说话了，我不想失去这种感觉。
7月6，微风
我开始后悔陪他们来探险了，山里的路难走而且很冷，我的脚底磨破了，柯特妮一直闹着要回去，沿着废弃的铁路我们总算找到了那个银矿，不出意料，什么宝藏都没有，只有一个被封起来的旧矿坑，和一大堆生锈的机器。
柯特妮的抱怨让所有人都不开心，罗丝都快哭了，我也有点后悔。
比利想让杜威矿坑洞口的木板拆掉，不过这次傻大个总算不那么傻，他们连个手电都没带，还想进矿洞探险。
最后还是盖尔去安慰了柯特妮，然后带着我们回来，他比那些男人强多了。
明天就该回去了，希妮已经我身边睡着了，可是我睡不着，明明身体已经很累了，今天盖尔晚餐的时候说我表现的很坚强，也许，也许，也许，我该找他说说话，但愿他没睡。
在一串长长的空白后，白旭看到了几行凌乱的文字，可能是写的人太用力，纸张都被笔尖所划破。
“我是个怪胎，我是个怪胎，我是个怪胎，我早该知道这一点，但是这不该从盖尔的嘴里说出来，更不可原谅的是柯特妮，一定是她勾引盖尔的，这个婊子，她怎么敢穿成那样偷偷溜进盖尔的房间。
如果我有她那样的”
日记在这里中断了，接下来的文字凌乱而琐碎。
“我活着回来了，我到底去了什么地方，难道是在做梦，但是那瓶东西现在就放在我的面前，上帝啊，如果那些怪物说的是真的，如果它们说的是真的，只要我的一点血，我的梦就会成真了，问题是怎么让他自愿喝下去，真爱秘酿，但愿这东西和她的名字一样有效。”
第一百二十七章 这就是爱情（十五）
白旭和‘唐吉坷德’对视了一眼。
“真爱秘酿?”
‘唐吉坷德’略微放低手电，又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帮我在‘书鉴’上查一下......”他回过头看着白旭，然后摇了摇头，“算了，看来你什么都没带。”
“你该随身带着配发给你的装备。”
‘唐吉坷德’放在手电，在一片黑暗中在身上摸索着。
“用不习惯。”白旭撇了撇嘴，看着‘唐吉坷德’掏出那个薄薄的电子设备，灰色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微光，一行行文字滚动着出现，随着‘唐吉坷德’输入的文字，几行信息刷新在屏幕上：
“【真爱秘酿】，来自童话之国的莫鲁杜斯大巢穴，【蚁人的爱情无比忠贞，至死不渝，死亡也不能将他们分离。】”
“蚂蚁，我讨厌蚂蚁。”‘唐吉坷德’关上‘书鉴’，抽了抽鼻子，重新拿起手电，光又在雨布里亮了起来。
他翻开那本笔记，和白旭一起继续看了下去，那些混乱的文字一句句散布在纸页间，渐渐变得杂乱无序。
“上帝，那东西生效了，他牵了我的手，柯特妮看我的眼神像是要杀了我。”
“车子坏了，我们还会在这里待一天，和盖尔一起，我幸福的快疯了。”
“盖尔疯了，他干了什么，我竟然还帮着他把柯特妮和斯图的尸体拖进树林，我一定也疯了，他亲了我，他说这是必须的，他说柯特妮想杀了我，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剩下的人都在追问柯特妮和斯图的下落，罗丝说要报警，我好害怕，盖尔从哪里知道真爱秘酿的，不，他没说这个名字，但是他所说的就是这个，我把剩下的交给了他，他抱着我的时候我没法拒绝他，我都在干什么。”
“他们都喝了密酿，他们看我的眼神都喝盖尔一样了，我，忽然很高兴。”
“我们又住了一天，昨晚希妮上了我的床，这一切太疯狂了，可是我开始迷恋这一切，盖尔带着我们再次来到银矿，他买了帐篷和毯子，还收掉了我的手机，说要来一次真正的野营，好期待晚上。”
记录产生了中断，‘唐吉坷德’和白旭连续翻过几页空白的纸张，总算又找到接下来的记录，那些文字横竖不一，笔划也渐渐扭曲。
“我好害怕，他们为什么把我丢在这个地方，我做错了什么，这一切都是做梦吗？”
“我好害怕。”
“没有人，我好害怕。”
“谢天谢地，他们总算回来了，我好饿，他们给我吃很奇怪的东西，好恶心，但是很好吃？”
“好饿，好饿，好饿。”
“好饿，好饿，好饿。”
“他们来陪我了，我好幸福，也许我该在这里住一辈子。”
“有新的人进了矿坑，他们会从镇上带来更多的人，看来他们给所有人喝了秘酿，这太好了，有这么多人爱着我。”
“盖尔不常来陪我了，每次来的都是不同的人，他们都爱我，好饿，好饿，好饿。”
“我感到自己要生孩子了，时间过了这么久吗，在地下感觉不到时间，会是谁的孩子，我感到幸福。”
横七竖八的笔痕划破了纸张，白旭和‘唐吉坷德’勉强的分辨着上面的文字。
“这不是我的孩子！这不是我的孩子！这不是我的孩子，它们都是怪物，我也是怪物，我吃了我的孩子，我吃了它们，我好饿，我还想吃。”
不明液体的痕迹粘在纸上，散发出酸臭的味道。
“盖尔找不到我们的孩子，它们变得暴躁，每个喝了秘酿的人呢最后都变成了怪物，现在它们们开始争斗，然后选出最强壮的，我得和它们每个，每个，每个，我没法拒绝，希妮不见了，盖尔说她太弱小了，要为了族群牺牲，它说这一切都是为了族群，为了他所爱的我，上帝，看看我的身体，我到底变成了什么”
“这一切都让我恶心，我不想再吃它们反刍出来的东西了，我想回家，我看到它们把活人扔进了池子，然后让我吃这些融化的肉汁，我好饿，好恶心，我好饿，好恶心，我好饿。”
纸上留下了沾满泥土和沙尘的手印。
“它们不会放过我的，但是我对它们还有控制力，我不想让它们找到我，它们就找不到，幸好我还能动，这个小教堂让我感到安心，上帝，救救我。”
“我不知道怎么做，但是我做到了，它们看不到这里的入口，但是它们还是在找我，我感觉身体在衰退，当我不需要它们时，麦高恩兄妹也不见了，族群也不需要我了，我动不了，我的肚子还在变大，我已经没法站起来了，我想妈妈，我想爸爸，他们说的对，我太天真了，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我好饿。”
“我好饿，对不起，我好饿。”
“我好饿，对不起，对不起。”
“我好饿，我好饿，我好饿。”
“我好饿，我好饿，我好饿。”
“为什么我还不能死，为什么我还不能死，为什么我还不能死，为什么我还不能死。”
笔记本上的记载到了结束，‘唐吉坷德’和白旭翻到了最初的一页。
“它们再也没有试图来找我，我总算能够死去了。”
后面一片空白，只有在最后的封底写着一个名字，凯西贝克尔。
“看来这是凯西的日记，那外面是谁。”‘唐吉坷德’掀开雨布，看着地上的尸体，下意识的想从那本笔记本上撕下一角，想塞到嘴里，然后他意识到了不对，将手上的纸夹进笔记本，然后合上。
“我怎么知道。”白旭摸了摸鼻子，他整理着思维，试图搞清在这里发生的一切。
“好吧，不管怎么样，我们必须烧干净这里。”‘唐吉坷德’戴上夜视仪，将步枪转到胸前。
“必须干掉外面那些吗？”白旭犹豫着问道，他在脑中拼凑出了整件事的全貌，忽然感到有点反胃。
“当然”‘唐吉坷德’透过大大的夜视仪看着白旭，白旭都能想象到他脸上理所当然的表情。
“他们可能还是人。”白旭软弱的挣扎了一下，“也许可以把他们控制起来。”
“你觉得还是吗，在外面干掉那些怪物的时候你可没这么犹豫，听着，这些玩意明显在试图繁衍，如果让一只逃出去，想象一下，这样的怪物躲进某个大城市，纽约，洛杉矶，华盛顿，或者进入你们的国家。”
‘唐吉坷德’拉动枪栓，结束了谈话。
“来吧，让我们结束这一切吧。”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大船（上）
“凯西贝克尔，她的编号是23157785，我们会确认她尸体的dna，不过对于你们的疑问，我有一个猜测。”
坐在轮椅上的爱德华看着面前的屏幕，英俊的脸上带着永不改变的微笑，高山上的强烈气流将他的金发吹的不停飘动。
他看着屏幕中的白旭和‘唐吉坷德’，看着他们身后的火光，沉吟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
“当白蚁群落失去它们的蚁后，一只工蚁或雄蚁会接替她的位置，临时接管整个蚁群，它会进行艰难而复杂的变异，蜕变成一只新的蚁后，不过大部分由普通蚂蚁变异而来的蚁后都不能正常产卵，这倒是能解释为什么你们所见到的怪物都是由人类变异而来的，这还真是幸运，毕竟我们不知道他们的原生种族到底有什么能力。”
“所以我们干掉的那只蚁后.......”‘唐吉坷德’瞪大了眼睛。
“你该多看些书，是的，不管男女，你们干掉的蚁后可能是任何人，比如你们提到的那个‘盖尔’。”
“知道吗，当我走近那家伙时，看到了穿着睡衣的前妻，我当时还特想来一炮，幸好怀特给它来了一发火热的......”
‘唐吉坷德’咽了下口水，然后回头想起什么似的对白旭问道：
“对了，怀特，你看到了什么？”
“会通知她和所有人的家人吗？”白旭没有回答，他沉默了一会，然后问道。
“等后继处理人员收集完他们的dna，做完彻底的清理后，会的，不过不会告诉他们真相，我想你能理解这一点。”
爱德华端起杯子，热气从杯口冒出来，很快被山风吹散，他拉了拉领口，边上有人细心的给他盖了条毯子。
“恐怕那些烧焦的骨头上没多少dna可收集，对了，老板，我最近确实在看书。”
‘唐吉坷德’后退了一步，举起他那本《物种起源》展示给爱德华，然后撕下其中的小半页塞进嘴里嚼了起来。
透过摄像头，爱德华能看到‘唐吉坷德’胸前的防弹背心被腐蚀了一个大洞，他摇摇头，不准备对‘唐吉坷德’的看书方式发表什么意见，而是用温和的语调继续说了下去。
“你们的处理是对的，从描述来看，它们可以通过喝下密酿，将带有遗传记忆的种群意识直接植入每个人的意识，而母体分泌的性外激素可以保证每个人对种群的绝对忠心，对它们来说，这就是爱情，说来奇妙，我认为它们的爱情和我们的没什么不同，只不过我们有名为理智的东西在其中讨价还价，权衡利，如果抛开理智，我想我们和怪物的表现不会有很大差别，这就是爱，激素，酶，神经信号，多巴胺，爱，爱使人疯狂。”
爱德华喝了一口杯子里的热饮，看着在微微摇头的白旭，转移开了话题。
“它们的变异速度非常快，母体大约3-5天就进入成熟产卵期，用这个速度不出一个月它们就能占领科罗拉多州，到时候一切都晚了。”
“我们当然是对的，老板你在哪儿，出差？”‘唐吉坷德’努力咽下被嚼的稀烂的纸张，然后满不在乎的问道。
“土耳其，亚拉腊山，看看风景。”
爱德华调整了一下摄像头，白旭看到屏幕上出现了一座积雪覆盖的山峰
“看，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唐吉坷德’拍了一下白旭的胸口。
“我有件事想拜托你。”白旭在犹豫中开了口。
“你的家人被你们国家政府照顾的很好，根据我收到的情报，他们被告知你是在参与一个国家机密项目，虽然这理由听起来不怎么样，但是很显然，他们想办法让你父母相信了，看来你们政府的权威性要比我想象的还要高。”
爱德华像是看透了白旭接下来要说什么。
“当然，如果你有什么话想让我......”
他看着白旭抿着的嘴。
“这样也好，毕竟在严密保护下传递信息的代价不小，不过我想你可以考虑回去看看，毕竟......你现在不同了，他们应该会想办法笼络你。”
白旭点了点头，“我会考虑的。”
“好吧，这一切取决于你。”爱德华微微眯起眼睛，他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什么东西。
“我该走了，还有，我建议你们去德克萨斯的卡多湖，有人在那里见到过一个褐色头发的年轻人在，有个姑娘形容他'长得很英俊，但是说话很像布鲁克林区来的混蛋'，我想你们知道这家伙是谁，他在那附近徘徊，引起了当地人的注意，我想这信息应该对你们有用。”
“老板。”‘唐吉坷德’楼着白旭的肩膀把头凑到摄像头前，屏幕几乎被他胡子拉碴的大头所占满了，“你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很多。”
爱德华无奈的笑了一下，合上面前厚重的军用电脑，无数军用车辆围绕在他周围的空地上，说着俄语和英语的武装人员穿梭在其中，一架独特的蜘蛛形载具正从大型拖车上被吊装到地面，远处的边境线上，土耳其军队正紧张的监视着埃里温的方向，他抬起头，看着这座亚美尼亚人的圣山叹了口气。
“太多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大船（中）
“艾尔利克先生。”
峡谷的安保主任菲尔科尔森站在爱德华面前，他的身后站着一个灰白头发的老人，披着黑色大衣，大衣内露出红色的毛绒西装。在老人身边笔直的站着一个方脸中年人，穿着足以抵御寒冷气流的白色登山服，表情严肃的如同山上随处可见的黑色岩石。
“这位是赫特博士，来自五角大楼，这台攀登机器人就是他制造的，也只能由他来操作。”
菲尔科尔森摸着自己光滑的脑袋，向爱德华介绍身后那位穿着黑色大衣的老人。
“约翰赫特，先进项目研究局的。”老人往前跨了一步，向爱德华伸出手，他灰白的短发在山风中纹丝不动，即使穿着相对单薄的大衣，也看不出一丝感到寒冷的样子。
“darpa？”
得到肯定答复后，爱德华和老人握了握手。
“爱德华艾尔利克，来自峡谷，很抱歉我不能站起来。”
“我听说你很久了，这玩意几乎可以说是为了你制造的。”
赫特博士指了指身后的蜘蛛形载具，然后直白的问道，“听说你们那里弄到了不少好东西，希望有机会去你们那里看看。”
“随时欢迎。”爱德华抽回自己的手，然后移动轮椅转向那个中年人。
菲尔科尔森咳嗽了几下，清了清嗓子，看着身边的中年人，不自觉的也站直了身体。
“这位是俄罗斯中央设计局的利特维年科......上校，俄罗斯政府希望监控我们在亚拉腊山的所有活动，以及分享我们获得的所有数据。”
“没关系，现在我们算是盟友了。”
爱德华微笑着伸出手。
“来自红宝石，还是来自kgb?”
“来自俄罗斯。”这个来男人的回答硬的像块石头一样，他双眼直视前方，脸上不带任何表情，爱德华的手在半空悬了一会，然后收了回去。
“诸位，我们可以出发了，还有很长的路。”
赫特博士看着这两个人，嘴角微微翘了一下，然后啪的并拢双腿，转身向载具走去。
利特维年科上校向爱德华微微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讨厌的俄国人。”
菲尔科尔森嘟囔着走到爱德华身边，细心的帮他盖好毯子。
“那是因为对俄罗斯人来说，人与人的遭遇就是战争。”
爱德华掖紧毯子的一角，然后启动了轮椅的电源，电机在寒冷的空气中发出嗡嗡的启动声，然后带着他滑向那个巨大的机械。
“那我肯定是每次战争里先投降的那个。”
菲尔科尔森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感受着为数不多的毛囊中短短的发茬，然后跟了上去。
巨大的载具将人容纳进自己的腹部，然后在轰鸣声中展开六条长长的多关节钢足，液压连杆一起发力，将6吨重的机械躯体抬离地面。
充电用的缆线一根根从载具上脱离，舱体微微向下一沉，钢铁的蜘蛛迈开长腿，带有钻头的尖足深深插入岩石之间，交谈的军人们抬起头，看着如同电影中走出来的机械爬上山坡，一步步向上攀登。
“没想到真的有人能把这玩意做出来，你是怎么说服国防部通过预算申请的。”
爱德华坐在被安全带牢牢固定住的轮椅上，好奇的从舷窗上观察着外面，窗外只有白色的雪峰和灰色的岩石，菲尔科尔森摸索着自己的安全带，似乎在确认这东西是否足够牢固，他紧张的盯着爱德华，好像生怕自己的老板从轮椅上摔下来。
“这很容易，我联系上了阿富汗的前国防部长，用2000美金让他给国防部写了一封措辞恳切的信，详细阐述了多功能山地作战设备的重要性当然，这个废物用的词都是我教的。”
赫特博士一用科尔森看不懂的方式操纵着机械，一边从嘴里吐出极具杀伤力的话语。
“然后，我黑入了阿富汗重建行动负责人在欧洲的银行账号，找到了和他关系最密切，也就是给他回扣最多的军火设备商，接着通过邮件向这位聪明的商人先生解释了一下我的计划会产生多大的利润率，他立刻就帮我把剩下的事办完了，高效快捷，后来我听说他把制造部分外包给了中国的北方工业和三一重工，所以你可以完全不用担心屁股底下这玩意的可靠性，这可是全进口的，制造这玩意的工人里面绝对没有瘾君子和美国工会成员。”
科尔森眨了眨眼睛，摸着喉咙，一副吃了毒药的样子，连硬的像石头一样的利特维年科上校也长大了嘴，瞪大着眼睛直勾勾看着赫特博士，看来坚硬的石头也无法抵御硫酸。
“很优雅的说服方式，这东西真像你说的这么有效吗？”爱德华轻轻敲打着轮椅的扶手，脸上的笑容一点也没有改变
“怎么可能，速度慢，目标大，防御弱，幸好这里不是战区，不然我可不敢驾驶这玩意，我只是想把自己的设计做出来而已，不然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加入政府部门。”
赫特博士背对着他们耸了耸肩，载具震动了一下，接着恢复平稳。
“不惜浪费纳税人的钱？”菲尔科尔森忍不住张开嘴叫道。
赫特博士回过头，眉头微皱看着峡谷的安全主任，机器仍在直直的沿着山坡缓缓前进，科尔森不禁开始担心脚下的载具会掉入山沟。
“纳税人的钱？空军为了一架旧飞机上的马桶圈，花了10000美金，为了几十个咖啡杯，花了56000美金，后勤局谎报了4.65亿美金的项目，大概是用来买厕纸了，我起码还造出了东西，并且派上了真正的用场，比如，带着腿脚不便的富家公子登上一座险峻的高山。”
赫特博士冷笑了一声，仿佛对菲尔科尔森的话嗤之以鼻。
“所以你想复活‘铬穹顶’也是因为好玩吗？”利特维年科上校突然开口，用他带着俄罗斯口音的英语问道。
“‘铬穹顶’，那是什么？”菲尔科尔森好奇的看着他们。
“一项曾经在冷战时期实行过的空中核警戒计划，目标是在苏联从北方发动突然袭击，并摧毁美国战略轰炸机在地面上的大部分力量时，仍然能保证美国拥有足够的战略核轰炸力量对苏联本土发动核报复，这个计划在1968年就终止了。”
爱德华轻声向菲尔科尔森解释道。
“那是因为你们在丹麦大选前不小心把几颗核弹丢失在了了沃斯顿荷姆峡湾。”
利特维年科上校接上了爱德华的话，他冷冷的盯着赫特博士。
“整个冷战时期，有12架携带有mk-28氢弹或mk-36氢弹的同温层堡垒24小时待命，沿着三条路线进行不间断巡航，只要美国本土受到核打击，这些飞机就会离开原定航线，向着苏联方向飞行。一条路线环绕加拿大，穿越格陵兰和阿拉斯加，最后返回美国本土；另一条路线向东穿过西班牙进入地中海；第三条主要路线穿越太平洋，从阿拉斯飞到日本的美军基地。”
“现在，你们重新启用了格陵兰的图勒空军基地，并且有两架b-52和一架b-21停在跑道上，我们可以确认，这项计划是在你的推动下重新启动的。”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像是随时准备扑上去。
“那个啊......”
赫特博士挠了挠头，仿佛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不知道你们克里姆林宫对未来有什么预测，但是按我们的计算，未来1到2年内，异常事件会以几何速度增长，最终我们还是不得不依靠核武器，战术核巡航是最经济实用的方式，还能消灭国防部隐藏下来的核武器库存。”
“俄罗斯人能保卫自己，我想应该不劳美国人费心。”
利特维年科上校的身体随着舱体上下晃动，但是目光始终钉在赫特博士的脸上。
“冷战要重新开始了吗？”菲尔科尔森的嘟囔打破了舱内的沉默。
“那好吧，我就直说了。”
赫特博士转身按下几个按钮，然后彻底转过身，载具可能是进入了自动驾驶模式，速度慢了下来。
“我不认为你们现在还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不然对这个计划最紧张的应该是中国人，而不是你们，我们需要保护整个加拿大地区和北冰洋，而你们的北方舰队除了潜艇还剩些什么？一艘老旧不堪的库兹涅佐夫海军上将，两艘基洛夫，一艘斯拉瓦级和一艘22350这他妈倒是艘新船，一艘崭新的护卫舰，这是想笑死我吗？”
“那么进入西班牙领空的那条轰炸路线也是为了欧洲的安全？”
利特维年科上校不依不饶的追问着。
“啊哈，欧洲，这群废物，英国的2艘航母连舰载机都没有，法国的戴高乐号还在大修，只有意大利和西班牙拥有可以投入战斗的3艘航母，纳尔逊在天之灵保佑，你还要继续和我讨论欧洲的安全问题吗？”
赫特博士用讥讽的神情看着利特维年科上校，然后撇了撇嘴转过身，只留下让人难堪的安静。
“咳咳。”
爱德华把手捂在嘴边咳嗽了两声，然后淡淡的说道：
“让我们来谈谈这次发现的东西吧。”
第一百三十章 大船（中二）
“你连它的名字都不敢说吗？”
赫特博士重新恢复了对载具的操控，他一边像是操纵维多利亚时代的蒸汽机一样扳动着手边的开关，一边发出嘲笑声，。
爱德华回之以永恒的微笑，“我不喜欢没有证据的猜测。”
“证据？”
赫特博士狠狠的用脚踩上了什么开关，舱体震动了一下，电机的嗡嗡声响了起来，六条钢足在窗外的交替过，科尔森感到他们在加速。
“一艘长300腕尺，宽50腕尺，高30腕尺的大船，三层结构，还能是什么东西。”
他的语调里充满了某种蔑视。
“也许只是巧合。”爱德华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这怎么可能是个巧合。
“不如来讨论一下里面有什么，根据我们的猜测......”
仿佛是为了展示自己的存在感，利特维年科上校强硬的插了进来，不过他的话立刻被赫特博士大声打断了。
“得了吧，你们在里面损失了一队阿尔法，我们也损失了5个海豹，结果什么都没捞着，如果真知道里面有什么，你们会源源不断的派人去送死，直到用人命填满这个大坑，而不是停止整个行动在这里干等着，上面派来这位爱德华先生，是因为他知道的比你要多得多，所以我们最好先闭嘴，听听他会讲些什么。”
“难道你们就这么珍惜自己人的命吗？”利特维年科上校冲着赫特博士的后脑勺喊道。
“当然了，上帝保佑，我们可不会浪费美国人的命。”
赫特博士举起双手。
“你看，这里遍地都是土耳其人，哄骗他们去送死很难吗，耶稣在上，华盛顿制版印刷局可是24小时全天开工，他们要美元，给他们印一些就是了。”
“各位先生。”
爱德华用轻轻手指叩着轮椅，中止了两人的争吵。
“我只知道，能和里面的存在谈谈，当然，是在阁下......以及这位上校的陪伴之下”
“谈谈？”
赫特博士发出一阵大笑，然后他晃了晃脑袋，轻松的问道：
“谈什么？”
“比如，战争和勇气？”爱德华送了耸眉毛。
赫特博士突然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他回过头，重新开了口，但是语气变的认真起来。
“这倒是一个好话题，你是什么时候......”
“你们最好把话说明白，里面到底有什么？”利特维年科上校再次打断了他们的谈话，赫特博士眯着眼睛看着他，眼神中似乎酝酿着风暴，科尔森感到自己产生了幻觉，因为他在窗外看到了快速集聚的乌云。
“也许是一个神。”爱德华平静的回答利特维年科上校。
科尔森揉了揉眼睛，窗外的乌云不见了，他一下子坐直了身体，瞪大了眼睛看着爱德华，开始考虑如何在一个神的威胁下制定安保计划。
“我的父亲是个党员，我的爷爷是个红军战士，我的祖父参加过十月革命，然后你现在和我说会见到一个神？”
利特维年科上校迟疑了一会，然后挺直了胸膛，脸上带着骄傲。
但是接着，科尔森拍着利特维年科上校的肩膀，用话语将上校的骄傲击的粉碎，。
“老兄，怪不得会派你到这儿来，送死归你，功劳归你上司，看来你在俄罗斯也是个不合时宜的人。”
利特维年科上校张了张嘴，最终憋出一句，“我在这儿是因为我忠于值守。”
‘峡谷’的安保主任感同身受的附和着，“所以一直没法升职，听着老兄，我能理解，全世界都这样，那些庸人嫉妒我们这些忠于值守的战士，所以找个好上司很重要。”
利特维年科上校闭上了嘴，彻底安静下来，从他紧闭的双唇来看，在到底目的地之前，他都不准备搭理我们的科尔森先生了，舱内安静了下来。
“敬曾经伟大的苏维埃，唯有北风，与世长存。”
过了一会，赫特博士举起一个杯子，热气从杯沿升起，在渐渐变得寒冷的舱内格外显眼。
“哪儿来的咖啡？”科尔森掏出插在口袋内的双手，吸了吸鼻子。
赫特博士指了指身边一个嵌在控制台上的机械装置。
“全自动咖啡机，我设计的，在图纸里，这玩意标注的名称是低温状态操控辅助系统，这样就不会被当成冗余系统给砍掉了，要知道他们连人员的维生系统都不舍得装。”
科尔森搓了搓手，“给我来一杯。”
“这可是纳税人的钱。”赫特博士盯着他的眼睛。
“双倍浓，不加奶，谢谢。”科尔森也真诚的看着赫特博士。
“我要一杯。”
利特维年科上校突然决定重新说话，他举起手，向赫特博士要着咖啡，爱德华睁开眼睛，闻了闻空气中飘荡的咖啡香味，然后说道：
“我也是。”
说完，他掏出一本漫画看了起来。
舷窗外，皑皑白雪覆盖了黑色的岩石，他们已经越过雪线，向着更高处前进。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大船（下一）
蜘蛛般的载具停在一个巨大三角形洞穴外的平台上，风呼啸着灌入洞穴，发出渗人的声音，平台外散落着各种勘探设备，地上的雪被杂乱的脚印所踩平，凝结成薄冰，透过这些脆弱的冰层，可以依稀看到青黑色石块砌成的道路。
科尔森小心翼翼的扶着爱德华的轮椅走出舱门，仿佛能够冻结骨髓的风吹上他的面孔，差点让他窒息，他担心的看了一眼轮椅上的金发年轻人，虽然已经启动了轮椅上的所有保暖设备，但是爱德华还是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他脸上的氧气罩内满是呼出的白气。
“艾尔利克先生。”科尔森低下头。“要不要回舱里缓一下，这里的温度实在太低了。”
爱德华苍白的脸上勉强露出一个微笑，他用哆嗦着擦去扶手屏幕上的白霜，看了一眼后关闭了某个开关，自动行进的轮椅停了下来。
“电池在这个温度下坚持不了多久，必须节省能源，推我进去吧，菲尔先生。”
“如您所愿，先生。”科尔森板着脸点点头，他感到自己脸上的肌肉快冻僵了。
利特维年科上校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呼了出来，也许是这里的寒冷让他想起了家乡，他的表情带着几丝缅怀与得意，他往前走了几步，薄冰与积雪在他脚下吱呀作响，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上校快步走到路边，然后蹲了下来。
“发现了什么？”
科尔森推着爱德华停在他身后。
“有意思......”
上校站起身，将自己手里的东西展示给他们看。
“一只冻死的鸽子，这里竟然会有鸽子，看上去它在这里很久了。”
爱德华静静的看着上校手里那只木乃伊般的鸽子干尸，过了一会，他敲了敲扶手，示意科尔森继续推着轮椅向前。
“也许你该打开它的胃看看。”在经过上校身边时，爱德华说道。
“胃？”
上校翻来覆去的看着手里的鸽子，不解的低声说道。
“对，抛开看看里面有没有橄榄枝。”
赫特博士经过上校的身边，看了眼他手中的鸽子，不屑的哼了一声，他抬头看着洞穴顶端如同拱门般的岩石，巨大的岩石如同两块石板，互相倚靠着，高度足有30米，即使是巨人也能轻松通过。
隐约的啸声回荡在洞**部，仿佛是一种恐吓，赫特博士从地上捡起一枚黄灿灿的步枪弹壳，若有所思的在原地站了一会，然后撇了撇嘴，扔下弹壳走入了黑暗。
弹壳在地上丁零当啷的滚动着，直到撞上利特维年科上校的登山靴，他呆了一秒，然后放下手里的鸽子尸体，急匆匆的跟了进去。
浓重的黑暗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即使是最高功率的卤素灯也只能照亮几米远的地面，看不到上方的洞顶，也看不到两边的墙壁，身后与前方似乎都是无边无际的黑暗，科尔森感觉自己正走在虚空之中，不过还好有方形黑色石块铺成的道路，指示着前行的方向。
“你很紧张，菲尔先生。”爱德华的声音从氧气罩内响起，带着嗡嗡的闷响。
“那当然，先生，我正推着给我发退休金的人呢，这关系到我的下半辈子。”科尔森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的地面。
“越是向往高处的阳光，就越要伸向黑暗的地底，菲尔先生。”爱德华摘下面罩，呼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然后在科尔森说话之前又戴了回去。
“可是我们是在海拔5000米的高山上，艾尔利克先生，还有，别再摘下面罩了。”来不及阻止爱德华的动作，科尔森只能皱着眉头抱怨。
“菲尔先生，即使前面是地狱，有你在，我也不会觉得无趣。”爱德华笑了起来，面罩内泛起一阵白雾。
“前面最好不是，艾尔利克先生。”科尔森无奈的摇了摇头。
脚步声突兀的出现在身后，赫特博士和上校跟了上来。
在他们前方出现了三人都不能合抱的青黑色石制立柱，柱子直直的刺入头顶的黑暗，不知道延伸到多高的地方，上校用手中的探照灯朝周围晃了一圈，目光所及之处，石柱一根根矗立着。
“真不可思议，什么人建造了这个地方？”利特维年科上校惊讶的开始自言自语。
“不过愚者创造的奇迹。”赫特博士一如既往的对所有东西保持嘲讽的态度。
“信仰并不都是愚昧的，博士。”爱德华温和的说道。
“如果不能昂首天地，和盲行的羔羊有什么区别。””赫特博士发出一声嗤笑。
“可是人都有童年，他们需要长大才能在世界上站直身体。””爱德华撑着扶手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他的声音轻轻回荡在洞内。
“那你们......人类的童年过去了？”赫特博士看着爱德华的侧脸，仿佛在等着某个重要的答案。
“真可惜。”爱德华抬起头，看着赫特博士，“还没有。”
“是很可惜，时间不多了。”赫特博士平静的转回头，向前走了几步，他的手触碰到了某种坚硬的东西，黑色在他们前方消散了一点，有某种东西在前面反射着光线。
长长的焦黑色宽条组成了一堵笔直的墙壁，堵住了他们的道路。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大船（下二）
“歌斐木，涂了焦油。”
赫特博士用手指轻轻叩击着这道墙，倾听着木头的沉闷回响，他把鼻子凑到木头上，闻了闻，然后回头对着爱德华露齿一笑。
“还有松香味，没什么疑问了，就是’那个‘，不是吗？”
爱德华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然后岔开了话题，仿佛不愿意提起那个词，他左右看了一眼，然后问道：
“我们怎么进去？”
“走这儿！”上校的大嗓门响了起来，他在不远处挥舞着手电，光柱在黑暗中晃动，映照出身后的庞然巨物，让人想起夜晚的雾海中所遇到的蓝鲸。
利特维年科上校的脚下是一堆已经失效的镁棒，杂乱的脚印和血迹围绕着这堆镁棒，仿佛围绕着最后的依靠。
“我们的人，在这里待过。”上校脸色阴沉的看着地上的痕迹。
光柱扫过上校的身后，一道长长的影子在他们上方闪过，科尔森举起手电，慢慢变动着角度，发现了一块斜着架在地面和墙壁上方的长方形板状轮廓，这个物体横跨他们的头顶，如同高架桥梁一般从地面斜着向上延伸，直到深入墙壁上方，连接着浓烈的黑暗。
“这是什么？”科尔森向后退了一步，晃动着手电。
“如果我没猜错，这是板，也就是舷梯。”
赫特博士抬头和科尔森看着同一个方向，他灰白的眉毛下眼中闪着光，视线好像能穿过这黑暗，看到这物体的全貌。
“让我们进去把。”爱德华的呼吸有些急促，看来这里的环境对他的身体负荷很大。
科尔森点点头，微微加快脚步，找到了这块板与地面交界的地方，随着木头发出咚的一声，他吃力的推着轮椅走了上去。
爱德华按下一个开关，电机重新启动，让科尔森感到轻松了不少，但是他的脸上显然不那么高兴。
“先生，我推得动你，而且我们需要节省能源。”
他一边推着轮椅，一边说道。
“可我们也需要节省时间，万事难两全，菲尔，万事难两全。”
爱德华淡然的回答，随着他们的脚步，科尔森能感到自己在逐渐升高，光照在面前的宏伟物体上，一个黑洞洞的方形入口轮廓离他们越来越近。
当他们最终跨入那个入口，光影交错，一步跨出，仿佛数十年已逝，所有一切都被切碎组合，感官分离，旋转着组合到一起，单脚落下，一些东西如同玻璃般碎裂，他们终于踏上了平整的地面。
轮椅侧面某个部件轰然碎裂，碎片掉落在地上，燃起白色火焰，然后又很快熄灭，在所有人的视网膜上留下一道刺眼的痕迹。
“是‘圣殿’，看来它过载了。”爱德华平静的解释。
“我知道那玩意，你觉得这东西真能保护我们吗，就凭这祝圣过的所罗门话语？”
赫特博士从地上捡起一块银色的碎片，碎片边缘带着焦黑的印记，上面印着天使和松树、以及初开的花蕾，融化的公牛和狮子，还有模糊不清的希伯来文。
“我已建造庄严殿宇，为神圣居所，为神圣永住。”
他将碎片随意的丢入黑暗，然后看着爱德华。
“对抗异常，到底什么才算正常。”
“我们正在追寻答案，不是吗？”爱德华也在看着他。
“我们会知道里面有什么的。”利特维年科上校拔出手枪，啪的拉动枪栓，这声音在沉寂的空间内回荡，让科尔森感受到了内部空间的广阔。
赫特博士看着上校手中的马克洛夫，就像看着小孩挥舞着玩具，他伸手拦住上校，用不耐烦的口气说道：
“听着，在进去之前先谈点常识，不管里面是什么，就凭我们几个人，什么物理装置恐怕都保护不了我们，除非你们谁带了颗核弹。”
接着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挺直胸膛的利特维年科上校。
“你不会真带了吧。”
上校抬起下巴，仿佛又重新拾回了苏维埃的荣光与骄傲。
“弗拉基米尔大公号和亚历山大涅夫斯基号正停留在克里米亚海岸的某个地方，而我已经在洞口设置了信标，一旦有什么问题，这里将接受北风的洗礼。”
赫特博士摸着额头，将头转向爱德华。
“战略核潜艇，还真没让我感到意外，那么你们呢，你们美国人不会这么蠢吧。”
他的话音刚落，科尔森犹豫着举起了手，这让所有人都露出惊讶的表情，连爱德华也不例外。
“上帝，你也带了......”赫特博士耸了耸眉毛，“m-388还是mk54？”
“mk54，在轮椅底下。”科尔森尴尬的回答。
“科尔森先生，我授权过你这么做吗？”爱德华摘下面罩，抬起了头，好奇的看着科尔森。
“当然，就在我上周提交的报告第256页第三部分，关于基地核心人员的信息泄露防范与人身安全保护措施。”
科尔森小声在爱德华耳边回答道。
“在我屁股底下放一颗1000吨级的核弹也属于人身安全保护措施吗？”
爱德华低头看了一眼轮椅，然后平静的追问。
“您上次说过，核心人员的尸体也属于安全漏洞，如果可能。最好及时回收或者销毁。”
科尔森还是凑在爱德华的耳边，继续回答着他的问题。
“我一向知道俄罗斯人很疯狂，不过你这个家伙，我喜欢你这个家伙。“
赫特博士指了指科尔森，然后转头向前，他甚至还哼起了某种不知名的小调。
“干得好。”
利特维年科上校对科尔森不停点着头，他甚至伸出了拳头，科尔森在不知所措中和他碰了一下。
“干得非常好。”
上校拍了一下科尔森的胸，然后追着博士的脚步离开他们。
科尔森摸了摸感到气闷的胸口，接着揉了揉自己光滑的脑门，不解的看着轮椅上的爱德华，“先生，我做错什么了吗？”
“没什么，只有荒唐的人生，才会难以承受死亡，菲尔先生，我可不是这种人。”
爱德华留恋的吸了一口干冷的空气，然后重新戴上口罩，“让我们走吧，我有预感，前面就快到了。”
轮椅重新被推动，科尔森的声音从黑暗中传出来。
“艾尔利克先生。”
“怎么了？”
“您不想知道起爆装置在哪儿吗？”
“不了，还是您留着吧，这样对我们都好，要知道，我对按钮之类的总有些奇妙的想法，例如总想按一下。”
“那还是不告诉您为好，不过有时候我也有这种想法，看见开关总想打开，医生说这是强迫症，我总觉得他是在危言耸听，趁这次来得及，也许我能看清自己。”
“菲尔先生。”
“是的，先生。”
“记得提醒我，如果我们活着回去，要给你加工资，还有，忘了你刚才的想法。”
“太感谢你了，先生。”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大船（下三）
脚步声孤独的响起，利特维年科上校有些慌乱的在黑暗中前行，手电的光射不出几米就如同遇上一堵墙般被截断，无处不在的寒冷渗透进他的关节，带来刺骨的疼痛，如同在冬季的夜晚掉入掉入共青城边的阿穆尔河，他咬了咬牙，挺直了背，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往前走着。
赫特博士的背影出现在前面，披着黑色大衣的身体笔直站着，一动不动，上校忽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什么，为什么一直没注意赫特博士穿着什么，他竟然只裹着一件大衣就登上了雪线，而自己却视若无睹。
上校走到博士身边，看着仰着头的博士，张开嘴想说什么。
一个雷响般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又有客人来了，让我看看。”
声音沉默了一秒，然后又重新轰鸣。
“嗯，一个无信者，其实比谁都懦弱，一个天才，其实比谁都自卑，一个凡人，比谁都更接近人类本质。”
“老板，是有人开着高音喇叭在骂我吗？”
推着轮椅的科尔森在利特维年科上校身边停下，疑惑的看着上方。
“第一，别人的语言只能描述你，而不能定义你，不管他是谁；第二，这位先生在夸奖你。”
爱德华看着黑暗，然后轻轻拍了拍科尔森扶着轮椅的手。
“菲尔先生，从现在开始，准备好你的按钮，准备好。”
“按钮？啊，是的，先生。”
科尔森紧张的拍了拍口袋。
“表明你的身份，以俄罗斯的名义！”
利特维年科上校大声喊道。
听到他所说的话，赫特博士朝天翻了一个白眼，露出一副这家伙已经不可救药的表情。
浪涛般的大笑响了起来，声浪向四周扩散，带起冰块裂开的窸窣声，天上不时有细碎的冰屑飘落在下来，在他们的头发上融化，接着又重新结成薄薄的晶体，所有人捂住了耳朵，直到笑声停下。
黑暗稍稍退去，一个端坐的巨人轮廓在他们面前显现出来，他探出头，三米高的脸酷似人类，却削瘦的犹如骷髅，灰白而杂乱的须发垂在他的脸上，如同无人修剪的灌木。
“身份？”
巨人咧开嘴。
“我曾看着你们繁衍，看着你们散落大地，我曾行走在两河的平原，金色的麦浪看不到边际，你们在冬日向我祈求光明与火，向我祈求暖风与春，我曾通知你们洪水的预兆，教导你们造出这避难所，我在洪水中试图拯救你们，现在你来问我的身份，凡人，你可知你在询问你们最古老的父。”
巨人将手垂地面，轻轻摊开，几个头骨咕噜咕噜滚到他们脚边，惨白色的骨头上，黑色的窟窿朝着他们无声的诉说。
“否则就像他们一样，否则就像那些曾经在这里的人一样！”
巨人的手伸向他们，带起呼呼的风声，好像要将他们攥取在掌中，赫特博士往前走了一步，巨人的手停在半空，然后畏惧般缩了回去，
利特维年科上校脸色苍白的后退了一步，但是他马上就止住了脚步，重新回到原地，几次深呼吸后，上校终于平静下来，他的嘴里喃喃自语，但是再没有勇气喊出刚才的话语。
爱德华拦住科尔森阻拦的手，吃力的从地上捡起一个头骨，观察着上面啃噬的痕迹，他举起头骨，轻轻问道：
“所以，这就是你的罪了？”
这质问犹如闪电劈中了巨人，他的身体佝偻下来，弯着腰凑近爱德华，好像要看清他的样貌，他的嗓音变得尖细而沙哑：
“你怎么知道，人类之中应该无人知晓，除了误入我梦境的......”
“弗朗西斯科·戈雅？”爱德华松开手，头骨掉落在地，发出咔嚓一声，如同惊雷。
“是的，就是他，他的画，他画了下来，我因他而困在此处。”
巨人喘息着，如同巨大的风箱在拉动，腐臭的味道顺着气流扩散开来。
“你们究竟在说什么。”利特维年科上校摊开双手，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你可是来自俄罗斯，来自列宾和艾瓦佐夫斯基的故乡，你不知道弗朗西斯科·戈雅是谁吗？”
赫特博士的双手插在口袋里，抬头看着巨人，他的眼神中有着厌恶与怜悯，唯独没有敬畏。
“我当然知道弗朗西斯科·戈雅，我甚至看过他的画展，可是他和这里有什么关系，他又没画过.......”
利特维年科上校恍然大悟般瞪大了眼睛，他的身体因为激动而颤抖起来。
“等等，我的父啊，他画过。”
他捂着嘴，仿佛支撑不住自己一样向着侧面斜跨了一步，“这是萨图尔努斯，这不可能......”
地面上传来咔嚓一声微响，他踩断了一截早已腐朽的枯骨，从形状上看，像是人类的大腿骨。
“饥饿能改变一切，所以，没有人能从这个避难所走出去，是吗，不，应该有人逃了出去，不然就没人知道那只冻僵在山顶的鸽子了，衔着橄榄枝的鸽子，这故事还真不错，人类真是善于篡改记忆的生物。”
赫特博士冷冷的话语响起，如同坚冰断裂。
“所以漫长的洪水，梦境的远离，让你们也变得像个人了？”他往前跨了一步，这一刻，好像他是巨人，而他面对的才是凡人。
“停下！不管这两个凡人来寻求什么，我会满足他们，只要，只要，别再说了，别再提起。”
巨人用手遮着脸，慌张的叫嚷道，他的声音让科尔森想起了阉掉的公鸡。
上校和爱德华对望了一眼，爱德华从上校的眼中读出了热切和惊喜，以及恳求，他微微点了点头，利特维年科上校整了整衣领，他宏亮的声音响了起来。
“技术，知识，武器，一切能帮助我的祖国强大起来的办法。”
“就这些？”
巨人重新笑了起来，他恢复了轻松，如同神祗面对凡人。
“在这里，你能找到所要的一切，这些都是你们的了。”
爱德华抬起头，看着上校，也在看着用讥讽眼神盯着他们的博士，他只是问道：
“你确定要这些吗，上校，一个**者的后人，接受一个自称为神的馈赠？”
“可他存在，我们必须面对现实。”利特维年科上校猛地回头看着爱德华。
“理想能够超越现实。”爱德华摇摇头。
“我们的理想已经在1991年12月25日被出卖了！”
利特维年科上校冲着爱德华大吼道，他脸部的肌肉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
“在你们的操控下。”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大船（终）
爱德华的目光越过利特维年科上校，落在赫特博士的脸上，博士张开嘴，无声的说出一个词——命运。
“我们走过的路才叫命运，而面前的路并不是，纵有千般理由，跨出那一步的仍是我们自己。”
爱德华摇摇头，转动轮椅的一边轮子，面向那个巨人。
“那么，你又想要什么，拯救那个先知的方法吗？”
巨人俯身探首，他的话如同微风，带着臭味萦绕在爱德华耳边，黑色的风吹过，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巨人化为灰黄色的雾气，环抱着他。
“一个答案。”爱德华目光平静，但是他的手抓紧了轮椅的扶手。
“答案？”
风中传来低语，腐臭的风变得充满海水的咸味，爱德华甚至听到了海浪。
“我有很多的答案，无数的答案，你想要问什么。”
爱德华闭上眼睛，吸了一口气，他感到了湿润的海风，于是他睁开眼，“船底座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来是这样，你想逃避命运，你想逃避梦境的注视。”
巨人的声音变得欣喜，海风的咸味淡去，泥土与麦穗的芬芳扑面而来，金色的光在远处亮起，宛若晨曦。
“你现在知道些什么，我来看看，啊哈，九国，还有什么，毁灭，还有什么，命定的毁灭，作为凡人，你知晓的如此之多，可是能做的如此之少，即使全知在你身边，你又能拯救多少，况且这代价，你真的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吗，为了做一个英雄。”
秋日的暖阳晒在爱德华身上，让他感到昏昏欲睡，麦浪涌动，万物丰饶。
“不如这样，我无法帮你拯救所有人，但是我可以救你，你还是可以成为英雄，成为幸存者的领导，还有你最关心的那个......””
“够了。”
“够了！”
爱德华和赫特博士的声音同时响起，幻象散去，犹如静止的池塘中惊散了游鱼，一切重新陷入黑暗和寒冷。
“回答他的问题。”博士冷冷的说道。
“他们赢得了纷争，却失去了未来，他们在夜空中闪烁过，但是毫无意义，他们的抗争将他们导向末路，犹如蛛网上挣扎的昆虫，谨慎你们所选择的路，梦会成真，梦会成真。”
巨人的话语从爱德华心中升起，如同脑海中自然浮起的念头，荒芜的金色之星在他面前黯淡的旋转着，风沙中，空无一物。
“那么九国呢，九国在哪里？”爱德华摩挲着扶手，直到一切景象消失，他捂着氧气罩，用力向肺部吸入氧气，直到自己感到眩晕。
“在哪里？”巨人笑了起来，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好像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连赫特博士的嘴角也露出了笑意。
“我很想告诉你，但是我只能回答一个问题，这是规则，这是约定。”
巨人摇晃着手指，拒绝了爱德华，他用挥动手臂，远处亮起了光芒，各种奇异的设备反射着光芒，利特维年科上校往前走了几步，希冀的看着这些东西。
“现在，你们已经获得了答案，我期待着你们重塑这神殿，你们会得到我的的奖赏。”
赫特博士悠然的踱着步，走到爱德华身边，很自然的问道：“那东西是在马德里，对吧。”
“是的，在普拉多博物馆。”爱德华微微欠身。
“我想你调查的这么清楚，不会什么都没做吧。”赫特博士眨了眨眼。
“按照计划，应该有人把那副画装入最新的圣殿原型，大范围的信息收容措施‘奥林匹亚消亡’，也正在执行。”爱德华看着赫特博士，点了点头。
“干得不错，也许我也该防着你一点。”赫特博士吹了声口哨，然后走向巨人，“好了，就像这位伟大的科尔森先生所说，趁这次来得及，所有人都该认清自己。”
“他这是在恭维我吗？先生。”科尔森低头问道
“是的，你该感到荣幸。”爱德华看着赫特博士的背影，呼出一口气。
“萨图尔努斯，或者叫你克罗诺斯，除却这些凡人基于的代号，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你还记得诞生于方庚与巴尔巴顿交界时的那被赋予的记号吗？”
“你在说什么，你在说什么”
巨人蜷缩起来，惨白的皮肤松弛的挂在骨架上，仿佛一团泡水发涨满是皱褶的烂橘子。
“真遗憾，你不记得了，因为你早已被扭曲，被遗忘，被饥饿折磨致死，除了那副画记录了你最丑陋的样子，所以你只能以这幅样子存在，存在于自己的记忆，躲避着帕西法厄。”
赫特博士的声音如风透过巨人的身体，他的皮肤如同秋叶般开始枯萎。
“我不明白......”巨人发出哭泣般的呜咽，
“真遗憾，你曾有那么多名字，我却最喜欢你建造这艘船时候的那个，诺亚，我曾以为你会有所不同。”博士低声叹了口气。
灰黑色的皮肤紧绷在巨人的身上，他回过头，黑洞洞的眼眶诉说着惊恐，地面上，无数骨殖奔腾而出，勾住了他的皮肤。
尖叫声响起，那些骨头将巨人的皮肤撕下，那皮肤尖叫着，尖叫着，不甘的吼叫回荡着，他的手飘飘荡荡的伸向爱德华的方向，像是要抓住什么。
“拦住他！”
赫特博士指着利特维年科上校，他正跌跌撞撞的追向巨人，科尔森冲了过去，像巨熊般将上校撞翻在地，然后压住了上校。
看着尖叫的皮肤被拖入地面，上校愤怒大声吼道：“你们都干了什么！”
赫特博士走到上校的面前，他脚下的地面咯吱作响。
“冷静点，这里仍然有着需要的技术和知识，让我们看看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浓重的黑暗如同帷幕般散去，微光下，一切死寂的过去揭示在他们面前，尸骨，无尽的尸骨，铺满地面，人类的，动物的，各种说不出形状生物的。
在一切的中央，巨人的骸骨静静矗立，他那张开的大嘴已经无法闭上，两排利齿中，是他抓在手中的半截人类骷髅。
第一百三十五章 爆炸性新闻（一）
“我原来以为德克萨斯都是牧场和牛仔。”
白旭坐在小船上，看着正在努力划船的‘唐吉坷德’，水波荡漾在静静的卡多湖上，好奇的水貂和海狸从水松和落羽杉的根须之间探出头，看着小船飘过他们身边。
“我原来也以为中国都是竹子和熊猫。”
‘唐吉坷德’看着四周，天上的云朵倒映在绿色的湖面上，和柏木高大的枝叶交融在一起，仿佛一副泼洒了蓝白绿三色的油彩画。
“你确定这么找有效吗。”白旭有点心悸的看着水底，一条小小的水蛇刚从船底穿过，那蜿蜒的轨迹让他想起了很多不愉快的回忆，他往船中央挪了挪位置，看着那些生长在水中的大树，感慨着自然的神奇。
“确实没什么用，而且划船太累了。”‘唐吉坷德’放下船桨，揉着自己的小臂，“你为什么不来划？”
“我讨厌船，也讨厌水。”白旭摊开双手，然后看见‘唐吉坷德’从怀里拿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牛皮纸，展开后有A4纸那么大，上面还印着奇怪的路线和标志，这让他有了不详的预感。
“这是什么？”白旭指着这张纸问道。
“藏宝图，公园管理处免费发的。”
‘唐吉坷德’在摇摇晃晃的小船上站了起来，举起手中那张画着幼稚标记的地图，比对着四周的环境。
“难道在圣埃尔莫你还没玩过瘾吗？”白旭抬起头，看着认真看着藏宝图的‘唐吉坷德’。
“嗨，我当时可什么都没找到。”‘唐吉坷德’重新坐下，然后用力摇动动双桨，小船向两根并排露出水面的粗大树桩滑了过去。
“至少在这里，我得找到点东西，不管是什么。”
小船在树桩边停了下来，每根树桩需要两人才能合抱，不知道多少年前就断掉的树身安静躺在水底，长满了绿苔，小鱼旁边游来游去，然后被船身荡起的水花所惊动，忽的散开不见。
“啊哈，是这个。”
‘唐吉坷德’从树桩的洞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他打开盒子，一颗硕大的红色宝石状物体镶嵌在戒指上，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
“恭喜你，你找到了某个学龄前小女孩藏起来的宝物。”
白旭装模作样的鼓起掌，他用夸张的语调说道：“这可真不容易。”
“塑料的，真没劲。”
‘唐吉坷德’随手将戒指扔进湖中，曾经属于某个小女孩的宝物就这样在水生动物的好奇注视下缓缓沉入水底。
两艘小船从他们旁边经过，端着单反摄像机的游客如同寻找猎物一样用镜头搜寻着水中，他们看着对方的目光中带着某种同行间的嫌恶，在他们前方，繁密的落羽杉立于水中，将湖面分隔成好几条水道，两条小船分道扬镳，消失在白旭的视线里。
“他们也是来找‘那个’的？”白旭回头冲着‘唐吉坷德’问道。
‘唐吉坷德’将那张免费藏宝图撕成两半，重新拿起船桨，“摄影爱好者哪里都有，特别是现在爆出这样的新闻后，总有人想靠一张照片发家致富。”
“也许我们该再找报道那个新闻的记者问问。”白旭伸了个懒腰，这里安静的风景让他感到很安心。
“说的也对，再往前就进入路易斯安娜州了，还有，回去的路该你划。”‘唐吉坷德’把船桨直直的递给白旭。
白旭不情不愿的接过船桨，开始划了起来，他划了会，然后像想起了什么，“你确定有人在这里见到丹恩了吗？”
“你还有其他情报来源吗？”‘唐吉坷德’将双手枕在头上，躺在船头，舒服的打了个哈欠，“不管怎么说，他总会出现在和异常相关的地方，而这里恰好出现了异常，所以我们最好的办法还是先找到他要找的东西，这样他就会主动来找我们，老天保佑，这里还真是个度假的好地方，但愿我们能在这里多待几天。”
他舒服的将手垂到水中，感受着凉爽的湖水流淌过他的手掌，“现在，让我们再去听听那位尊敬的《卡纳克镇日报》主编的话，希望这位朱迪思·米勒先生还能回忆起更多细节。”
第一百三十六章 爆炸性新闻（二）——我回来啦
“奥利弗，说好的照片什么时候能给我。”
一个年轻的灰发中年人坐在办公桌前，沮丧的抱着自己的脑袋，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斜躺着一个棕发的年轻人，正在无聊的玩着自己胸前的相机挂带。
“急什么，朱迪思，要知道你想弄到的可不是平常东西，我需要时间，你看看外面，太阳这么好，我上哪里拍你要的东西。”
奥利弗将双脚翘在办公桌上，换了个懒散的姿势看着窗外，阳光照进来，伴随着鸟儿的鸣唱。
“可是我马上要出下一期专题了！”
名为朱迪思的中年人双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还有很多人等着看。”
“行了，朱迪思，我的主编大人，你的《卡纳克镇日报》才有多少读者，即使加上加上twitter账号，我看也不会超过300个，我的稿费都还欠着呢，你看看这里，还有其他员工吗，我看镇上很快就会考虑关闭这个报社，至少后面那台印刷机还能值点钱。”
奥利弗悠闲的晃动着身体，椅子在他身下发出嘎吱的响声。
“可是这次不一样！”朱迪思从奥利弗的脚下抽出被压住的书本，放到书桌另一边后挥舞着手臂，“上次的照片给镇上带来了不少旅游收入，现在该趁胜追击，我需要新的照片，伙计。”
“嘿，老兄，这可和说好的不一样，之前你可没这么急，而且这该死的天气没有给我机会。”
奥利弗从桌上拿起一张报纸，指着上面的文字。
“你知道这不容易，要是被人......”
风铃的悦耳声音响了起来，奥利弗闭上嘴，和朱迪思一起看向门口的方向，白旭和‘唐吉坷德’推开门走了进来。
“两位先生，我正在办公，啊，我记得你们，有什么事吗？”
朱迪思坐了下来，调整着椅子的位置，拿出了一副主编的派头。
“米勒先生，我们还有点事想问一下，假如你有空的话。”‘唐吉坷德’走到桌子前，用手点了点桌上的那张报纸。
“可我正好没空，等和我的摄影师谈完，还要写稿子，或许你可以下午或者晚饭前来，也许那时候我会有空回答你的问题。”朱迪思双手交叉，脸上堆出职业性的假笑。
“那我们可以在这里等着。”‘唐吉坷德’若无其事的站到奥利弗身后，丝毫没有出去的打算。
“嗨，老兄。”奥利弗抬起头，“你们以为自己是谁，再不出去我们可要报警了。”
“报警？”
‘唐吉坷德’和白旭互相看了一眼，白旭用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唐吉坷德’从怀里掏出黑色证件夹，露出里面白底蓝字的身份内页和金色的警徽。
“本州警察可能比较忙，也许联邦警察能解决你的问题，说吧，哪位先生骚扰你了——”他指了指白旭，“是这位先生吗？”
“我只是开玩笑，我......我有点事先走了，你们聊。”
奥利弗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试图往外退，但是被白旭拦了下来，白旭摇了摇头，指了指椅子，奥利弗只好沮丧的坐了回去。
“警官先生，我好像没有犯法吧，。”朱迪思慢吞吞的站了起来，他看着‘唐吉坷德’手中的fbi证件，脸色有点发白。
“别紧张，我不是来逮捕你的，只是关于这个——”‘唐吉坷德’将手掌盖在桌上的报纸上面，“我们还想再多问一些。”
朱迪思吸了口气，镇定下来，“我上次已经把拍摄的位置告诉你们了，而且这是在无意中拍到的，我们还不能确认它的真假。”
“哦？所以你就这么把他报道出来了？”正在看着桌上报纸的白旭抬起头，看着主编的眼睛。
“当然，这就是新闻的作用，要是都靠记者调查清楚，要警察干什么——当然我不是在说两位。”朱迪思尴尬的笑了笑。
“那就把你所知道的再复述一遍吧，我们来听听还有什么遗漏的。”
‘唐吉坷德’将桌上的东西扫到一边，然后一屁股坐在办公桌上，用脚踢了踢奥利弗坐着的椅子，“照片是这个瘦皮猴拍的？”
“我可有名字。”奥利弗嘀咕着缩在椅子上。
“这是奥利弗·阿特金斯——”朱迪思无奈的点点头，“我的首席摄影师，照片就是他拍的。”
“那好吧，再来说说看那天你拍到的东西。”
‘唐吉坷德’转过身，面朝奥利弗抖了抖眉毛。
第一百三十六章 爆炸性新闻（三）
“我也不知道那个是什么，那......那是我无意中拍到的。”奥利弗结结巴巴回答着‘唐吉坷德’的问题。
“你那天去湖上干什么？”白旭看着办公室里温馨的布置，看得出来，这间办公室的主人几乎把这里当成了家。
“当然是去拍照。”朱迪思接过话头，“我让他为我拍一些风景照——放在报纸和twitter账号上。”
迎着‘唐吉坷德’质疑的目光，奥利弗不停点着头，“是的，我，我是为拍风景照，然后那天有大雾，对，有非常浓的雾气。”
“你们在有雾的天气拍风景照？”‘唐吉坷德’眯起了眼睛
“那雾是突然出现的，我早上让他去的时候还没有，对吧，奥利弗。”朱迪思咳嗽了两声，抢在奥利弗之前开了口。
奥利弗看着朱迪思，然后像是想起了当天发生的事情，“是的，出现的很突然，湖上一下子就被雾气笼罩了，我乘机拍了几张雾里的水松林和布袋莲，这时候......”
“湖边水松林里面传来了很大的声音。”朱迪思再一次插嘴。
“米勒先生。”‘唐吉坷德’看着朱迪思晃了晃脖子，让关节发出卡啦的响声，“你当时也在船上？”
朱迪思讪讪的笑了笑，“不，不，我是听奥利弗说的。”
“那我们最好继续听这位阿特金斯先生说，对吗。”‘唐吉坷德’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是的，是的，听他说。”朱迪思拿出手帕擦了擦汗。
“是的，从那些长在水里的松树林深处传来了很大的水花声，还有波浪，对，波浪，我的船都晃了起来。”
奥利弗双手比划着尺寸。
“我很好奇，但是那些水松的锥形根系很大，遮住了我的视线。”
“好奇，你不害怕吗？”白旭绕到奥利弗的身后，看着窗外，远处有一条小河，孔雀蓝色的河水平静而和缓的流淌着。
奥利弗愣了一下，然后紧张的解释道：
“害怕，既好奇，又害怕，可是我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拿着照相机不停的拍。”
“结果就拍到了这个？”
‘唐吉坷德’从手底抽出那张报纸，大声念了出来，“《惊现史前巨兽——卡多湖中发现神秘生物》。”
“只凭一张照片，你们竟然能确定这玩意是史前生物？”
他把报纸摔在桌上，在巨大黑体字的标题下，是一副占据了整个版面的模糊照片，一个巨大而恐怖的影子从水松树后探出半个身体，长长凸出的巨吻裂开，隐约出狰狞的牙齿。
朱迪思耸了耸肩，这时候报纸主编的本能又回到了他身上，他流利的解释道：
“这可是报纸，总不能老老实实写上我们除了一张模糊的照片，其他什么都不知道吧，而且我把照片给了在辛辛那提大学古生物专业的朋友，他说这影子看起来像森林鳄。”
‘唐吉坷德’点点头，他下意识的将手摸向腰间，可是摸了一个空，看来他今天没把‘零食’带在身上，他只能甩了甩手，砸吧了几下嘴巴。
“森林鳄，真是个好名字，我们今天去你说的地方看了，什么都没找到。”
“这又不是我的错，我们也在找，要知道，国家地理频道已经联系我了，只要再有一些可靠的照片或者目击，他们会考虑安排到这里来拍摄下一期的《河中巨怪》节目。”
朱迪思伸出手，将被‘唐吉坷德’弄乱的报纸和书整理成一叠，然后故作镇定的坐下。
“听上去不错，祝你好运，那么——”
‘唐吉坷德’一挺腰跳下办公桌，然后从椅子上拽起奥利弗，自己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
“如果我们也想找到这玩意，你有什么建议吗？”
他看着主编的眼睛说道。
“你们也想找，你们不是来......”奥利弗不知所措的站在白旭身边，讨好的看着白旭，他的话立刻被朱迪思所打断。
“我个人建议你们去沿着湖北面的水松林向东，那地方以前很少有人去，而且地形复杂，非常适合大型两栖动物，如果真有什么的话，也许能在那里找到些踪迹，不过，也许我们只是拍到了某种树枝组成的影子，你们可能什么也找不到。”
“哦，你现在又不确定这东西是否真的存在了？”‘唐吉坷德’身子前倾，看着朱迪思。
“我是个媒体人，我必须保持中立立场。”朱迪思不自然的往后靠了靠，无意识的转着手里的铅笔。
‘唐吉坷德’的嘴角撇了撇。
“去他妈的中立立场，不过是不想承担说胡话的后果而已，有你们这些人在，美国人就永远听不到真话。”
朱迪思将铅笔在桌上磕了磕。
“警官先生，这是私人抱怨还是官方态度，要知道这是对普利策奖的侮辱，如果你知道有无数记者在寻求真相的道路上......”
‘唐吉坷德’站了起来，打断了朱迪思的辩解。
“得了吧，1939年他们还给了希特勒一个诺贝尔和平奖提名，没人能侮辱什么，除了你们自己。”
他看着摊开手露出无奈表情的主编，“如果我们找不到，我们还会回来找你的。”
说完，他转身带着白旭离去。
看着‘唐吉坷德’和白旭消失在门口，奥利弗急匆匆的扑到办公桌前，“怎么办？”，他盯着自己的主编问道。
“别管他们，我们得加紧了，国家地理在等着我们，你觉得这次应该......会在哪里。”
“可是......”奥利弗犹豫的咬着嘴唇，他的手指不安的在桌面上敲打着。
“我说了别管！”朱迪思额头上青筋都爆了出来，“你可是为我工作的，我们在一条船上，明白吗，再说这事就快成了，我们都会有好处。”
“好吧，也许在......东南面，靠近路易斯安娜的边界，那里有一片很大的睡莲。”
奥利弗慢慢向后靠在椅子上，说出这些话好像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你觉得怎么样，他们好像在瞒着什么。”白旭走在‘唐吉坷德’的身后，回头看眼那座小屋。
“我看他们一句实话都没。”‘唐吉坷德’随手从路边摘下一片树叶，放进嘴里咀嚼着。
白旭也摘了一片树叶，在手里把玩着，“那现在怎么办？”
‘唐吉坷德’呸的一声将苦涩的叶子吐了出来，然后转身站定，他眯着眼睛说道：
“跟着他们。”
第一百三十七章 爆炸性新闻（四）
白旭和‘唐吉坷德’站在树林里，树枝和灌木遮挡住他们的身影，他们看着主编和摄影师上了停在屋边的轿车，灰褐色的老旧雪佛兰抖动了两下，向着湖边开去。
“让我们看看主编大人在搞什么什么鬼。”
看着车子快要拐上大路，‘唐吉坷德’将嘴里嚼着的书页咽下肚子，随手把那本《物种起源》扔在后座。抬脚跨进驾驶室发动了车子。
白旭也拉开车门，他身后的林中吹来一股风，带来奇怪的感觉，灌木沙沙作响，鸟儿凄厉的鸣叫响起又停止，随之是翅膀扑棱的声音，几只伯劳鸟飞上天空。
白旭慢慢回头，环顾着身后，安静的林中，被人窥探的感觉忽然明显起来，他的目光扫过一棵棵红橡树，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嘿，快点，别发愣，我们会跟丢他们的。”
‘唐吉坷德’在车里向白旭招着手，白旭摇了摇头，低头坐上副驾驶位，黑色萨博班的大功率发动机发出激烈的轰鸣，泥块从轮胎下抛出，他们开上小路，向主编和摄影师离开的方向追去，但是白旭疑惑的目光始终盯着密林，直到这些红橡树消失在视野。
白旭回过身，调整着坐姿，将安全带系好。
“我们在往哪儿去？”
他看着窗外飞速向后的路牌，很显然，他们正向湖边开去。
“湖的南侧，沿着湖往东，看看他们说过什么，‘我个人建议你们去沿着湖北面的水松林向东’。“
‘唐吉坷德’模仿着主编朱迪思的语气，然后拍着方向盘。
“狗屎，我就知道他们没说实话。”
汽车沿着公路飞驰，‘唐吉坷德’控制着车速，保持着和雪佛兰的距离，波光粼粼的湖水出现在车头左侧，他们沿着湖向东面开去。
过了十分钟，前方的雪佛兰离开公路，拐进湖边的小道，‘唐吉坷德’踩下刹车，将车子停在路边。
“为什么停在这儿？”白旭打开车窗，将手肘放在车门上。
“太容易被发现了，我们得等一会。”‘唐吉坷德’不耐烦的伸出手，敲打着车顶。
“他们想干什么？”白旭咬着手指甲，刚才那种被人窥探的感觉消失了，但这件事情在扰得他心绪不宁。
“我们马上就会知道。”‘唐吉坷德’摸了摸鼻子，一脚踩下油门。
阳光被树叶间的缝隙切割成碎屑，洒在他们的车上，青色的林间小道边不时闪过小动物的影子，在这条小路的尽头，靠近湖边栈道的地方，一辆褐色雪佛兰静静的停在草地上。
“车里没人。”白旭靠近褐色雪佛兰，从车窗往里看了一眼，驾驶室内空荡荡的，后排也没有人。
“他们往这个方向去了，步行。”‘唐吉坷德’站在离车子不远的一丛灌木旁，他的脚边是几株被踩倒的紫色鸢尾。
长长的西班牙苔藓犹如纱帘般从粗壮的落羽杉上垂下，随着微风轻轻飘荡，湖水在潮汐作用下缓缓起落，冲击着岸边的水草，沼泽化的地面上长满了水生鸢尾，朱迪思拨开犹如丝带般挡住去路的白色苔藓，皱了皱眉。
“你确定是在这儿吗，奥利弗？”他有点生气的看着跟在身后的摄影师。
奥利弗左顾右盼，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我记得就在这儿，我做了记号，我亲自......”
“那你最好快点找出来，这样我们还能在晚饭前回去，我和纽约时报的记者约好了一起吃饭。”说起这件事，朱迪思突然显得志满意得。
“你那个目中无人的老同学？”奥利弗嗤笑了一声，“得了吧，她这样混迹上流社会的女人可不会看上你。”
朱迪思看着奥利弗，厌恶的咬了咬牙，但是他没有反驳，只是阴沉着脸，催促着奥利弗继续寻找某样东西。
终于，奥利弗像是找到了什么，他高兴的抚摸着身边树身上刻着的箭头印记，指着前方喊道：“就在前面，再走30英尺的一棵落羽杉树下面，下面有个......”
“有个什么？”
‘唐吉坷德’跨过一棵柏树的树根，出现在两人面前，他用手在头上轻轻一点，然后行了一个没有帽子的脱帽礼。
“日安，尊敬的主编和摄影师先生，真巧啊。”
朱迪思看着‘唐吉坷德’脸色变了变，而奥利弗则惊讶的开口问道：
“你们怎么在这里，你们不是应该去湖北面......”
“我们确实往湖北面开，但是遗憾的是——”‘唐吉坷德’用大拇指指着身后跟来的白旭，“我同事的指南针拿倒了。”
“我？”白旭指着自己，瞪大了眼睛，“把指南针拿倒了？”
‘唐吉坷德’挥了挥手，“当然，别在意那些无聊的细节，能否告诉我，二位在找什么。”
“没什么？”朱迪思紧张的摇摇头。
“那不如让我亲自看看。”‘唐吉坷德’往前走了几步，大概差不多正好30多英尺。一片长长的苔藓如同窗帘般挂在树枝上，遮住了树后的景色。
‘唐吉坷德’冲着朱迪思和奥利弗笑了笑，看着朱迪思咬着牙，紧闭的嘴唇快要失去了血色，而奥利弗则伸出手，张开嘴想要阻止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于是他猛地掀开苔藓，接着，轮到‘唐吉坷德’变了脸色。
第一百三十八章 爆炸性新闻（五）
“米勒先生和阿特金斯先生，抬起手，让我看见你们的手放在头上。”
‘唐吉坷德’向后退了一步，然后迅速拔出手枪指着主编和摄影师，他的动作吓得两个人连忙举起了手，白旭耸了耸眉毛，很好奇是什么让‘唐吉坷德’产生了这么大的反应。
“怀特，别愣着，检查一下他们，小心他们可能有武器。”
‘唐吉坷德’对着浮想联翩的白旭晃了晃手里的枪，这让朱迪思和奥利弗的身体因为紧张而颤抖了几下。
“他们干了什么？”
白旭模仿着记忆中的机场安检，用手摸索着朱迪思和奥利弗的衣服和身体两侧，过了一会，他冲着‘唐吉坷德’摇摇头，看来并没有发现什么值得警惕的危险物品。
“你可以自己看。”
‘唐吉坷德’侧身让开一条路，他手中的枪稳稳的指着朱迪思和奥利弗，“不过来一起看看吗，我想你们一定很乐意为我解释一下。”
白旭往‘唐吉坷德’身后走去，鼻端闻到一股隐约的腐臭味道，当他掀开那些白色的西班牙苔藓，那味道变得更加浓烈。
他迈步跨过粗壮的树根，踏着柔软的黑色腐殖土层往前走了几步，然后明白了这味道从何而来。
一具男性尸体被摆成仰天跪着的形状，用树枝和藤条固定在一棵粗壮的柏树下，两根橡木树枝如同麋鹿的犄角般插入尸体的眼眶，尸体没有穿衣服，可以看到青灰色皮肤下遍布全身的暗沉血管，在柏树的躯干上，用锐器胡乱的刻着一段文字，白旭轻声念了出来。
“那物必归来，预言如是说，那物必崛起，就如同......供应？”
白旭摇了摇头，确定自己没看错，“供应，这是什么鬼？”
“可能那人想写的词是‘天意’。”
‘唐吉坷德’押着另两个人走到白旭身后，看了一眼树上刻着的文字，他的枪口在朱迪思和奥利弗之间来回晃荡，“看来这字不会是米勒先生刻的，报社主编可不会分不清‘供应’和‘天意’的拼写方法。”
他的枪口在脸色苍白的奥利弗身上停顿下来。
“那么就是我们的摄影师先生了。”
奥利弗捂着嘴，几乎快崩溃了，他看着尸体，看上去一副快要吐出来的样子，听到‘唐吉坷德’的话，他不顾枪口还对着自己，瞪大了眼睛，双手慢慢的放了下来。
“上帝，这不是我干的。”
“那你们来这里干什么？“‘唐吉坷德’盯着奥利弗的眼睛，持续向他施加压力。
“我们只是......”奥利弗的腿都软了，他看上去像是要跪下来。
“我承认我们说谎了！”
朱迪思突然往前跨了一步，他伸出手挡在奥利弗前面，这让‘唐吉坷德’扣在扳机上的手指轻微的动了一下，他的瞳孔缩了一下，玩世不恭的笑容从脸上消失，这一瞬间，他仿佛真的会扣动扳机。
但是最终‘唐吉坷德’什么也没做，他的手稳稳的举着枪，只是将头歪了歪，“继续说下去。”
“我承认，我们不是偶然拍到那张照片的。”
朱迪思喘着粗气，语速开始加快，奥利弗直直的看着朱迪斯，接着，主编的话让他眼神中闪过惊讶和不解。
“我和奥利弗，发现有一伙人，对，有人——不过我们不知道是谁，我们只是发现了一些痕迹，就像这样，在这里偷偷干一些奇怪的事情。”
他故作轻松的笑了一下，但是周围的人都没有露出笑意。
奥利弗咽了咽口水，然后轻声叫道：“朱迪——”
“闭嘴！”朱迪思猛的回头，向奥利弗使着眼色，然后他回过头。
“我只知道这里有个大东西，那些人会在有雾的天气召唤它，但是我可不知道他们会用活人。”
“听着倒是说得过去。”‘唐吉坷德’不置可否的晃了晃脑袋。
“听着，这不可能是我们做的，我们这些天都有不在场证据，真的，你可以让警察调查我们，你不就是联邦探员吗！”
“好吧，站着别动。”
‘唐吉坷德’收起手枪，走到白旭身旁，在他耳边低声问道：“你怎么看。”
“我不知道，我又不是福尔摩斯，不过我看他们不像有这个胆子的人，但是，我不相信这个家伙说的话。”
白旭冲着朱迪思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你说的对，不过我们得先报警，让当地警察先处理这件事。”
‘唐吉坷德’看着地面，尸体边有重物拖拽的痕迹，形成了长长的泥痕。
“我讨厌这里，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而在另一边，朱迪思掏出电话，眼神中透出兴奋的光，“喂，麦琪，是我，朱迪斯，我晚上不能来吃晚饭了，有一个重大新闻，足够上cbs晚间新闻，对，我确定，但是我现在不能说，是的，我们会有机会，我很乐意再找个时间好好喝一杯，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