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入阵曲,多宝之战
柳观清晨起来挑选精卒,在六营中同时擅长骑术与长枪的军士并不少,但是他还是秉着精益求精的思想又挑选了一番,从上千人中挑选出十六人,他足足花费了一个时辰。当然他这般用心并不是因为慕涯在会议上的要求,而是统领林寒在那之后的嘱托,他并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导致这次行动有任何失误。
“统领待我素来不薄,梁津统领因为我与杜衡与的矛盾苛责过我几次,但都被统领将意见顶回去了,这种事不止两三次,我定不能辜负统领的重托。”
就在柳观将要前往统领营帐汇报参战军士名单之时,有一道鬼祟的身影掠出眼底。
“什么人?”柳观拔出佩剑,便要刺出,却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正是自己的亲弟弟柳望。柳望生的不像柳观这般高大,虽然是同胞兄弟,可他的模样却是极为矮小猥琐的,因为柳观的缘故,他才能在军营当个管理后勤的小官。
柳望满脸笑容地拨开柳观的剑,道:“兄长是我,不必紧张。”
柳观冷哼一声道:“你到这里来干什么,如果被统领亲卫发现将你杀了,我可管不了。”柳观自然知晓兄弟的习性,除了泼皮无赖几乎一无是处,要不是看他可怜替他在军中谋了差事,这个时候还不知道去哪里鬼混了,即便看见他也没有什么好面目对待。
柳望道:“兄长啊,这不是许久未见,我手中的银钱都花光了,所以想向兄长借一些用用。”
柳观怒喝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拿着钱去干什么了,好吃好喝,嗜赌嗜淫,哪里像是一个将要三十岁的男人,你要饿死可不管我的事,我还有要事在身,莫要再做泼皮。”
柳望嘿嘿一笑,道:“兄长,我离家之时,母亲再三叮嘱我,有事便找兄长求助,我在这军营举目无亲,不向你借钱,难道要我真的饿死去?”
柳观最受不了的便是他这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态,心中大怒,于是骂道:“你这习性不改,纵然有金山银山也被你吃光,何况我现在身上哪里有钱借给你,如果要吃饭只管在炊事那里报我的名字就好。”
柳观说完便又要走,柳望急忙拉住,道:“兄长,虽然你不肯借钱给我,但我却是知道现在有一个好差事,你今日出征可以带十六个精卒,而且没有什么危险,事后还能获得三倍月俸,兄长却不让我知晓,是何缘故?”
柳观一把揪住柳望的衣领,将他侧摔倒地,喝道:“这任务虽然是个肥差,但也要有能力才行,你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有什么能耐,武功半点不会,骑术枪术一无是处,我要怎么照顾你才行?莫说你是我的兄弟,就算你是皇帝的兄弟,这般德行也没人敢用你。”
柳望爬起来抖了抖身上的土,道:“兄长的劲气又增长了不少,想来应该将要成为武学大师了吧?其实这个肥差兄弟我实在想去,一来多些见识,二来也可赚些日用的银钱,兄长只需要在名单上动些手脚,然后出征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就能跟一个兄弟调换一下,想来只要兄长不为难,其他将军也会看在你的面子上放我过去的。”
柳观恶狠狠地等着柳望,道:“你这知道私改军备人员名单可是重罪,若是让统领知道,我可就完了。”
柳望谄笑着道:“兄长多虑了,统领怎么会在乎我一个小人物,只要兄长愿意做,肯定没人会发现的。可怜老母亲一人在家中,若是知道我在外过得,不知道会怎样哭泣。唉!”
柳观这样一想,实在觉得柳望其实说的没有什么问题,至少这次任务并不像以往那样危险,与其让这不成器的兄弟留在军营,还不如让他去见识一下真正的战争。既然打定主意,柳观便道:“答应倒是可以答应你,不过你也必须答应我,这次任务回来,不准再去赌场。”
柳望见事情将要成功,遂欣喜万分,这时有什么要求他都能答应下来:“一定,一定,一定不去了 。”
大军出征在正午时分,梁津、林寒几乎带走了军营中大半的力量,高等将领也剩下两名,梁津第一次将军营的防守交给了一个认识不过几天的人的手里,心中颇为忐忑,他勒马在队伍最后,朝着送别的慕涯深鞠一躬,道:“慕涯先生,军营就交给你了,保重。”
慕涯揖拜道:“统领放心,有我在,只要你们不回来,军营便不会倒。祝你们凯旋归来。”
转眼便至两方战场,庞路的信探也早早地查探到卧华山军队的大动作,偃月大阵已然布置完备,庞路身着铁甲站于阵中的高台战车上,身后是李正兴等五位八段人位的将军,他见卧华山大军对垒在阵前,便出声道:“姜姓麻袍儿,昨日被你侥幸逃走,今日你还敢前来闯阵,真是初生牛犊不畏虎狼啊。”
姜鸣听此挑衅之言,却是神色不变喜怒,道:“庞总督倒是多虑了,姜鸣虽然年轻,却
杀过王种屠过皇子,算不上初生牛犊;庞总督的军士虽然凶悍,但也称不上虎狼,顶多算是恶犬而已。”
林寒一众哈哈大笑,皆以为在口舌上占了优势便是这先胜了一分,甚至连那无知的普通甲兵都在随声和笑,即便他们并不知晓所笑为何。却见柳观低声问林寒道:“统领,姜鸣将军也是夸口过甚,皇子哪能是我们能见到的,只怕军士们所嘲笑的不仅仅是那恶犬之喻吧!”
林寒冷笑一声道:“你不知道的事很多,咱们这位姜鸣将军可是厉害着啦,他真杀过皇子,你莫非不知道秦王朝的那个三皇子名叫秋通的是怎么死的?”
柳观不由得又回忆起那一年前的传闻,说是三皇子在九府联盟国的一个小镇被杀,行凶者是一名没有名号的农夫。 却见庞路这方,因为姜鸣的那道骂声而愤怒不安起来,尤其是罗曜华恼羞成怒,竟抄起大刀想要杀向那麻袍儿去,被几位将军拦下来,他便怒骂道:“那厮狗贼无礼至此,若是我不给他带你眼色看看,他倒是不知道阎王爷有几只眼睛了。”
庞路喝道:“退下,阵前大将岂能如此不知分寸,有本事你也骂回去就是了。”本是一句戏言,罗曜华却万万受不得旁人激将,当阵叫骂道:“无耻贼子,无胆鼠辈,有种就与我在阵前较量!”姜鸣怒喝道:“有何不敢,难道还怕你一介莽夫?”
“姜鸣,不要破坏计划!”梁津喝止道。姜鸣却是自信一笑道:“斗将可以鼓舞士气,就让我为大军增长些信心吧,我知道分寸!”卧华山前日里被偃月阵杀得险些全军覆没,经过了五六日的防御,倒是将全军的士气磨掉了不少,若是姜鸣能得到一场漂亮的斗将胜利,无疑可以使这场战斗更为顺利。
林寒笑道:“让他去吧,他就算不敌那罗曜华,但依靠那占式的能力也不至于短时间内败下阵来,不会影响我们破阵的。”梁津只得听从。
却见两方各突出一名将领,朝着那偃月阵前的空地杀去,姜鸣的马上功夫虽然比不上这些常年征战的将军,但是凭靠着夜泉那丰富的演武影像,他足以了解愈熟练太多作战技巧。初一交手,罗曜华手中的长枪就被姜鸣的方辕戟砸开,比起单方面的蛮力,罗曜华的长枪显然是完全不如方辕戟,可是罗曜华却没有半点慌张,身形顺着长枪斜挂在战马一侧,在将要掉落之时猛地一拉马鞍,他便以更为迅疾的速度向着姜鸣一枪刺去。
好在姜鸣占式开启及时,以戟柄撑住枪尖滑至方辕戟的弯月刃上,然后横劈一戟卸开罗曜华的力量,险之又险地躲过这一招。双方战马奔走换位,调转马头之后又是猛冲过去交锋,这一次罗曜华的长枪绕过姜鸣的抵挡,枪尖对着姜鸣的脑袋作势,却被姜鸣迅速反应以方辕戟击落,而后姜鸣将方辕戟插入地,双腿凌空踢在了罗曜华的胸膛上,但因为经过罗曜华双拳卸力,那劲道只使得罗曜华身形摆了摆,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杀上。
又是战马换位奔杀,这一次两人将战马勒住,停留在中间互相拼杀,姜鸣的戟与罗曜华的枪互相交缠,连续战斗了二十多招,姜鸣终于占式再开,将一记翦破向空中横拉,直接将罗曜华的长枪挑飞插到了十米之外的土地上。
卧华山大军中一片欢呼,甚至连林寒与梁津都是格外兴奋,能在阵前击败一名相同武道境界的高手,即便是他们二人也不可能说做到就做到。而反观庞路军中,诸位将军已经跃跃欲试了,李正兴道:“总督,罗曜华丢失了武器,几乎没有可能战胜那姜鸣了,让我快马将他救下来吧!”庞路却挥手止住,道:“勿急,若是罗曜华将军只有这点能耐,倒是没有资格在我手下为将,他可是被皇帝陛下亲封的‘多宝将军’,长枪可并不是他擅长的武器,众将看好了。”
姜鸣见罗曜华丢失武器,便欲乘胜追击,若是能将你击杀自然最好,若是不能也要将他刺个重伤,好让卧华山中的将军遇到之时能多些胜算。那一戟刺出,罗曜华却如庞路所想并无慌张,直接以右臂来挡,碎金断石的方辕戟竟然在被罗曜华的臂肘卡住,姜鸣顺势一拉,罗曜华的袖口寸寸裂开,露出了臂肘上数寸后的黑铁护肘。
罗曜华嘿嘿一笑,道:“这可是皇帝陛下特别奖赏给我罗家的宝贝,由中品金属天山寒铁铸就的,即便这是排名最靠后的中品金属,但若是被你这么容易就击破,岂不是丢了作为中品金属的面子了。”
姜鸣怒喝道:“少废话,管你什么金属,我的方辕戟可都能一击破之。”只见姜鸣左臂在戟柄上一打,方辕戟便脱离了罗曜华的束缚,姜鸣翦破式在手,不由分说便刺向罗曜华的心脏,罗曜华也是吃惊于姜鸣这一击之强大,曲臂来挡,却见由寒铁铸成的护肘竟然瞬间裂出一道细缝,那可怕的穿透之力直接伤到了他肘关节的经脉,还不待罗曜华反应,那浑黑色的长戟再次刺向了他
的胸膛,这一次他竟没有躲让。
“叮!”
没有利刃刺入人体心脏的哗啦感触,姜鸣分明感觉到了戟尖刺入了石缝一般,竟然丝毫不能深入。罗曜华阴狠一笑,道:“我的珀蓝甲也是中品金属铸成的,这种叫做珀蓝石的材料可是比寒铁贵了不少。”
姜鸣万万没想到这罗曜华竟然身怀两件重宝,当即心态慌张了些,罗曜华抓住机会,抬脚便将方辕戟踢开,而后从肩胛处拿出一把微型的弩机,弩上有毒针数枚,这一动作罗曜华玩的出神入化,知道那毒针飞出姜鸣才察觉到罗曜华招式之狠辣,但想要躲避已经是不大可能,数根毒针射入了姜鸣的腰腹之处,姜鸣顿时翻身落马。
梁津与林寒见这一幕,急忙喝令大军冲杀,同时两人策马前往解救,一时偃月大阵也向着卧华山的军队笼罩过来。
庞路见罗曜华得手,急忙喝令道:“邓准、赵最,李正兴、吕刑阳,入偃月阵眼,剿杀山匪!”
“末将听令!”
大战顿时掀起,黄尘被人马踏起,一时盖住两方厮杀时流淌的鲜血,但那寒光烁动的刀枪剑戟,在众人眼中依旧冰冷无情。
罗曜华见姜鸣中招,暗自窃喜,将欲上前去割下姜鸣的头颅向总督请赏,却见那本应毒发无力的姜鸣突然翻过身来,拔起腰间的佩剑向着罗曜华斜刺过来,罗曜华始料未及被刺穿了右臂,但同时靠着敏锐的反应速度与姜鸣拉开距离。
罗曜华见姜鸣全无中毒迹象,心中大惊,道:“你怎能可能躲过无耻贼子,你竟然耍诈!”姜鸣拿起方辕戟翻身上马,朗笑道:“就许你用你暗器,不许我将计就计?现在你右臂受伤,看你如何还能敌得过我?受死吧!”
罗曜华更是大惊,急忙从腰间取出两颗黑色六棱状晶石砸出去,姜鸣一眼便是认了出来,那是秦王朝的墨玉金钢,在巨大碰撞时会产生爆炸,去年在黄石镇上姜鸣杀了秋通之后便是得到了几个,不过后来在几次战斗中用光了。
姜鸣知道墨玉金钢威力巨大,急忙策马闪躲,但身旁的几个卧华山的军士却是没有来得及,那可怕的冲击力直接将三人当场炸死。而罗曜华则趁着这个空档,快马而逃。
“便宜他了!”姜鸣微有叹息,但看着两方大军交战,梁津与林寒更是带着人马冲了过来,便喊道:“我没有事,罗曜华受伤而逃,我们按计划破阵为重!”
林寒与梁津大喜,两人相视一眼,便发出号令分别破阵。庞路不明白明明被罗曜华暗器所伤的姜鸣为何能又爬起来,并且反伤了罗曜华,甚至卧华山中的诸多将军都不明白,但这场战斗却是因此拉开了序幕,最强大阵偃月阵的围杀,以及慕涯胸有成竹的计划下的破阵大军,究竟哪方能在混乱的交战中获得胜利,一切都待时间分晓。
按照计划,梁津、姜鸣、骆风至、杜衡与四人各带领五百人前往东西南北四个方位,随大阵运转而破阵眼,姜鸣挥手之间,那早有吩咐的五百人便跟着他奔向南方,那里有一名八段人位的高手坐镇,被人换做“长刀鬼”的邓准,昔日林寒便是被此人所击伤,姜鸣所要完成的便是打乱月尾的布兵结构,并尽可能地击杀盾兵。
“小子,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挡住了罗曜华将军的暗器,但想要破我镇守的阵眼,等于是吹网欲满,我的这柄青钢长刀已经很长时间没有饮过八段人位武学大师的鲜血了。”邓准扬刀起风,身后的盾兵以及甲兵发出“杀杀杀”的吼声,将声势极其骇人。
姜鸣座下的战马乱嘶了几声,竟然有些被这声势吓住了,姜鸣急忙拍了拍战马的脖子,正了正缰绳,他的那匹“爵江”千里马因为被他借给了向卧华山送信的范琼、乌达,所以并未骑在身下,若是那匹黑马上战场来,定然是不会受这种影响。
姜鸣道:“兄弟们,按照今早的吩咐杀敌就行了,不要惧怕,此战,我们不会败。”这是姜鸣对于慕涯智慧的信任,也是对自己实力的信任。
“开战!”
姜鸣横举方辕戟向着邓准杀去,只有他拖住了这名武学大师,自己的队伍才能放心地向前杀敌。而与此同时,在东、西、北三个方位的月首、月凸、月凹三个阵眼处,梁津、杜衡与、骆风至也采用了同样了拖延战术,只是骆风至与杜衡与面对的吕刑阳、李正兴都是武学大师,他们其实是极为吃亏的,但暂时将之拖延住倒是没有什么问题。
而林寒带领的四百轻骑兵正游走在偃月阵各处,因为大阵兵力的围合完全跟不上轻骑兵的速度,所以这一路上林寒几乎及其属下几乎畅然无阻,持续收割着各处的敌军生命。庞路培养出来的站在高台上的旗帜指挥手几次三番命令就近的队伍前来剿杀林寒这支骑兵,却一次又一次地被冲破防线,以至于担当围杀任务的长戟甲士被刺杀不少。
第九十二章 破阵,援兵,七空
军阵最为核心的法则便是分散站位,以人数与兵种的快速整合来实现围杀强悍的敌人,可以应对人数与作战能力强于自身数倍的敌人,但明显的缺点在于对于少量人数的骑兵克制作用较差,而且地理限制性较大。
庞路自然是知晓阵法的这些缺陷,对于布置这道偃月阵他花费了巨大的心思,希望能凭此阵将阵数万山匪一网打尽,然而战斗开始了大半个时辰之后他才发现敌人的异常,因为他对偃月阵的自信导致他没有率先观察,所以才产生了这样的疏漏。他注意到对方的队伍有规律地分开为几支,以较多数的人马在阵眼位置牵制自己的四员大将,而那支四处游走的轻骑兵将自己所在的方位变成了屠杀场,所到之处几乎所有长戟甲兵都被杀个干净,他顿时大叫不好。
“位于四大阵眼外整体阵型中的长戟甲兵用于围杀敌人的主力,若是这些兵种被扫除,便等于是猛虎失了獠牙;而阵眼位置的盾兵则是主要的合围防御兵力,他们出了问题,其他的兵种便等于丢下武器裸露在了敌人面前,变成了敌人骑兵的活靶子。”
庞路心悸不已,他惊叫道:“究竟是何人想出这样的办法,竟然能最大程度限制我的阵法运转,这样一来只要盾兵与长戟甲兵被清除,我的偃月阵便失了大半威能,这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破阵,但却起到了破阵的作用,究竟是何人有此能耐?”
近在卧华山军营的慕涯此时则是听着斥候汇报这战场上的消息,一边露出欣然的笑容,自言道:“看来这破阵之法可以成功了,我慕涯久遁山中,的确需要一场大胜来为我立名,庞路虽然是颇有盛名的将领,但常胜难免志骄,自己布置出来这惊艳绝世的偃月大阵,一定不会相信会有人能堪破阵法之精妙,他这一战不是败给了我,而是败给了自己三十多年的荣耀与盛名。”
庞路暗思这样下去不能必败无疑,便喝令兵士将罗曜华叫来身前,虽然罗曜华之前右臂受了伤,武力起码减了三成,但仍不是一般七段人位的武者所能相提并论的,他需要罗曜华去做一些事去挽回战局。
“听我军令,罗曜华将军,你立即带领一千甲兵与三百骑兵入阵,从东北的休门进入,向着西南方向的林寒骑兵进攻,记着一定要极力诛杀林寒,以及他的骑兵,并借助人数优势向着各大阵眼的敌方甲兵发起围攻。”
罗曜华苦笑道:“庞总督,我贸然领兵入阵极有可能打乱大阵的平衡,而且我现在右臂将废,面对林寒之辈极有可能会败下阵来,要我出征可能取不到总督期望的结果。”
庞路恶狠狠地瞪着罗曜华道:“若是你不去,偃月阵就会被攻破,我军必然伤亡惨重,你去了或许还有几分胜算,可惜卞道成不在我身边,不然让他去最为合适。”
听了这话,原本想要婉拒出战请求的罗曜华脸色变了,他最不愿听到自己不如别人的话,即便卞道成是卞家年轻一代最优秀的子弟也不能,他铿锵道:“总督,我知道你是在使用激将之法让我出战,我虽然负伤在身远远不如巅峰实力,但是这场战斗我还就一定要参加了。来人,牵我战马,拿我战甲来,我要让总督看看我罗家之人并非是靠着前朝功绩吃皇粮过活的庸人,我罗曜华将为我尚武罗家正名。”
罗曜华说完之后,便自点了步兵骑兵,拿着长枪入阵,这一入,便是大阵深,万人敌,但不悔。
庞路轻叹道:“这罗曜华虽是莽性,但却真是一条好汉,不知他们罗家选择了哪位皇子,若是可以却能推荐他暗地里投靠七皇子,我虽然现今算是大皇子的人,但看着局势七皇子的胜算更大一些,也算是给他一个好的下场。”
月凸阵眼处的李正兴对战的是七段人位的骆风至,一经交战骆风至便完全被压着打,李正兴枪法讲究迅猛疾烈,与林寒的招数其实是颇为相似的,每一招都用出杀人招式,骆风至被压得险象环生,身上多处被刺伤,但他知道只有坚持下去才能有机会胜利。
慕涯的兵种克制理论十分有针对性,因为李正兴被牵制,月凸阵眼处的盾兵与甲士失去了合阵的能力,犹如一团乱麻面对着来自骆风至所带的甲兵的屠杀,当然这种阻挡是并没有太大作用,甲兵的厮杀完全能以一杀十来概括,不到半个时辰盾兵便死伤了大半。
骆风至紧咬牙关,看着任务基本完成,,喝令道:“所有人,随我撤退。”命令刚下,那些甲兵便如迁徙的鱼群向着骆风至聚集去,李正兴大惊失色急忙撤退,回头召集部下时才注意到自己部下的惨况,他难以置信地道:“怎么可能?明明我军人数比他们多好几倍,怎么被杀成这样?”他却不知,没有主将指挥的盾兵完全是甲士的活靶子,失去了其他兵种的相互配合,盾兵的战斗力将变得十分脆弱。
在其他三个方位也出现了相同的状况,姜鸣与邓准的战斗正酣,梁津与赵最交手也互有往来,杜衡与对付吕刑阳虽然勉
强但还是拖延住了时间,三面敌方大将却没有料到,待甲兵将自己部下的盾兵击杀的七八成之后,敌人竟然便急速撤退,因为还要镇守阵眼,他们却不能轻易离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敌人逃走。
却见林寒在阵中杀得正欢,四方长戟甲士被他屠了个干净,因为没有其他八段人位武学大师相抗,他的任务显得极为轻松顺利,期间有两三个七段人位的武者前来阻挡,但林寒却不直接与他们纠缠,只顾让自己的骑兵屠杀长戟甲兵,杀完就撤,对手虽有心追赶,却追不上。
林寒又遇到了两位七段人位的武者,两人联手的确能跟他相抗一会儿,但他的目的只是清除地方的长戟甲士,即使自己不出手骑兵也可以轻松做到。正在得意之时,却看见一匹白马将领提枪冲来,暴吼着:“敌将林寒,有我多宝将军罗曜华来取你首级。”
林寒暗叫不好,急忙摆脱两名七段人位武者的纠缠,带着骑兵向另一边撤退,但不料这罗曜华只为杀他,全不顾大阵完整,一路上带着骑兵疯狂追杀,林寒只能退到队伍最后,与罗曜华相抗,且走且战,又是一场武学大师的争斗。
交手约莫过百招,林寒抓住破绽,一枪刺到了罗曜华的胸膛上,但银白刹螭枪却没有深入半寸,回想起前时罗曜华与姜鸣的战斗,他立即反应过来急撤武器,而罗曜华也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从肩胛处再次取出微型弩机,飞快射出数根毒针。林寒手疾,运转所学破坎诀驱动“一损漩”向前此处,左右横摆间,便将罗曜华的毒针击落。
知道罗曜华失了招数,林寒便欲出招将之重创,却听到一声闷喝,那是来自月凸阵眼的李正兴,正带着自己的亲卫骑兵围杀过来:“贼子林寒,这里便是你的葬身之处。”
林寒回声来挡,却不料李正兴枪法迅猛全不下于自己,但因为用力抵挡,后背的刀伤又裂开了,而且因为与罗曜华大战百招劲力疲乏,一时竟然落入下风,罗曜华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也迅速加入了战斗,两人联手之下,林寒渐渐力乏。
那偃月阵的指挥旗手见阵眼被攻打,急忙调转各方力量围合,但因为盾兵与长戟甲士的空缺,即便月型阵法的战斗力尚存,但面对敌军时却完全发不出应有的力量,这便是等于被人釜底抽薪,失去了进攻防御的主力,偃月阵已然不成阵,众兵将不战自乱。
“果然如慕涯先生所料,阵眼处的盾兵与外阵中的长戟甲兵一破,偃月阵便再无威胁,兄弟们,随我反向追杀。”梁津重拾捣马柝,带领着甲士向着大乱的敌军冲杀,其他三个方位亦是如此,一时间庞路的人马自相践踏,死伤惨重。
林寒撑过了二十多回合,终于因为旧伤发作疼痛难止而败下阵来,坐下战马被李正兴铁枪扫断马蹄,林寒狼狈落马,差些又被罗曜华一枪刺中,可谓是危险至极。
恰于此时,追杀乱军到月凸方位的姜鸣看到这一幕,心中大怒,急忙策马而来,大喝道:“尔等接我一戟。”掷戟,十数米外戟飞如矢,李正兴以长枪拨之,堪堪躲开,姜鸣却乘此空挡,一把将林寒拉到自己的战马上,而后抽出佩剑向着罗曜华杀去。此时的罗曜华也力不足半,哪里能抵挡全力进攻的姜鸣,虽然被一剑刺中胸膛,借着珀蓝甲的恐怖防御未伤丝毫,但座下战马也因此受惊退了十多米。
“拦住他们!”李正兴喝令手下贪狼骑围攻将欲逃走的两人,但姜鸣又拾起方辕戟,蛮力横扫之下竟无人敢接近。
庞路走上高台,接替指挥旗手的位置,亲自变换大阵,各路兵马竟然改变原有的阵型,前变后,左变右,中部弯月倒转方向,虽然只是一些方位上的变化,但是足以改变原有的战术,对于整体布局产生无法估计的影响。
姜鸣与林寒相视而惊,前者道:“庞路应该是察觉到了大阵被我们找到了针对之法,现在开始变阵了,我们必须在变阵结束之前退出大阵。”林寒亦是同时,便迅速整合队伍,向着预先准备计划好的地方撤退,在那里柳观能打开乱军的通道。
“贼子休走,贪狼骑将领李正兴在此!”
“多宝将军罗曜华在此。”
背后传来两人的叫嚣,他们带着骑兵紧追在姜鸣与林寒身后,姜鸣不敢与之直接交战,恐怕耽误了撤退时间,却被以速度著称的贪狼骑斩杀了队伍末端十多名甲士,正当姜鸣欲绕到后面拦住骑兵时,梁津、骆风至、杜衡与从斜里杀出,上千人的队伍直接将罗曜华与李正兴逼退。
“快往柳观那里撤退。”梁津大喊这命令,显然也是发现了大阵的变化,此行他们斩敌近万,也算是一场大胜,此时撤退并不算是怯敌,于是一行两千多人浩浩荡荡地向着指定地点进发,所遇一般规模的敌军完全不敢与之对碰,甚至是八段人位的吕刑阳也只是带领着队伍与大军稍一交手撤向旁侧。
柳观隐藏一行十七人隐藏在大阵之中,因为
人数少所以几乎难以被人注意到,凭借他七段人位的实力无人能与之交锋,因此并没有什么危险。听到部下的汇报,大军正往这里开来,这意味着这场战斗即将获得完胜,眼下之事便是配合大军安全返回军营。
柳观挥手喊道:“兄弟们,统领的大军来了,快快打开乱军阵型,清理出一条通道。”十六人在敌军数千人的队伍中微不足道,但有着本身实力达到七段人位的柳观带领,所到之处敌军不敢与之交战纷纷撤退,自相践踏者无数,一条不大的通缺口迅速被打开。
姜鸣与林寒遥遥看见那条通道,面色惊喜,遂下令道:“所有人迅速穿过通道,撤出大阵!”
胜利即在眼前,所有人都兴奋了许多,向着缺口蜂拥而出。
就在这时,那在缺口旁负责驱散敌军的柳观的弟弟柳望,本欲以长枪强力击杀几名乱军来造成震慑作用,却忽略了自身武艺低疏,竟被一名颇为壮硕的敌人将枪器击飞,若是其他精锐甲士定是不会遇到这种情况,但他只是一名混在军营中的半吊子,哪里敢直面这种情况?
那名敌军壮汉见山匪如此力小,便大声喊道:“兄弟们不用惧怕这些人,他们的武艺并不如我们。”一语掀起千层浪,因为混乱被卧华山军队打压的秦军顿时士气大增,拥挤着向着前来冲杀的反击,这由柳观亲自挑选的甲士都是精锐中的精锐,自然不会有任何惧怕情绪,但无奈对方人数众多,往往十多个人合起来将一甲士围杀,那通道忽然就因为这场变故而重新聚拢起来。
柳望大惊失色,连忙弃了长钩,骑上了一匹无人的战马,一边大喊着“大军反击了,快逃”,一边驭马逃出阵去。柳观亦是看到了这一幕,心中大惊,柳望一人逃走倒是没什么,但这惑乱军心的喊话却令得自己的队伍防线完全崩塌,那条通道竟然又被乱军堵住。
柳观声嘶力竭地喊道:“柳望回来!”但是柳望早已经驾马出阵了,又怎能听到他的呼唤,柳望这一逃是在军中是死罪,因为自己挑选军士而产生问题,导致原有的计划失败,导致大军被困阵中,自己也是死罪。他愤怒地低吼着向着敌军杀去,这一战,必是死战。
上千人的大军被困在阵中,因为缺口聚拢,乱军大批涌过来,林寒总能以一敌百也不能改变什么,他只能持枪杀敌,没有任何选择。梁津终于赶到,急问道:“为何不出阵?这里预先留下的缺口呢?”
一名校尉道:“骆将军的手下有一人临阵脱逃,并大喊惑乱军心之言,致使乱军反击,缺口崩塌,大军无法撤出。”梁津将拳头攥得咯咯响,因为这样的错误导致大军伤亡,这在他眼中是无法原谅的,他愤怒道:“骆风至”
眼看着罗曜华与李正兴率领骑兵赶到,邓准、赵最、吕刑阳也带着甲士在大军尾部厮杀,原有的胜局一下子转变为弱势,此时的卧华山大军也开始成为乱军,即便梁津与几位将军急忙整合调整,仍无法改变这种乱局。
就在此时,那另一头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叫喊声,无数甲士与骑兵冲向秦军,以一种摧枯拉朽的速度将罗曜华等人的队伍打散,梁津大惊,粗略估计这支军队起码有上万人。
却见那队伍之中有两道熟悉的身影,一人身型偏瘦憨厚模样,左手长矛右手藤弓,一人身姿魁梧面容俊朗,肩上扛着一柄白虎铖牙长刀,赫然便是前来救援的楚泓、罗湖二人。
“老津,快快整合人马向着阵外突围,有我们守住后方。”罗湖喊道。
梁津也不迟疑,急忙喝令部下将军组织人马,趁着敌军攻势未起,打算再次打开一道缺口,众人合力,秦军虽然也是人数众多,但吃亏是大阵混乱无人指挥,不一会儿便一一败退。
庞路在高台上远远地看见这支援军,心中大惊,急忙调遣一名七段人位的将军领着上万人组织山匪突围,又自己挥动阵旗,以弥合大阵,欲重新组合偃月阵,对敌军造成合围之势。
林寒在阵中几番观察,终于可以确定那执旗者对大阵的影响,遂向楚泓大喊道:“瞄准那高台上的阵旗,那是指挥大阵的核心。”
楚泓听此,急忙取出七空箭,猛拉藤弓,小心地瞄准那面阵旗。罗湖担忧地问道:“那高台的距离超过了千米,有没有把握射到那里?”
楚泓眯了眯眼,道:“对于一个长弓手来说,距离不是问题,自信与否才是问题。”箭矢猛地射出,似带着无穷的劲力,穿空破风,疾猛无匹。
“咻!”
阵旗跌落高台,没有一点误差。
庞路大惊失色,若是此箭瞄准的是他的头颅,相信他也会跌落高台吧!
没有了阵旗指挥,偃月阵顿时四分五裂,罗曜华等将更是没有了进攻方向,千万人马慌乱,梁津等人见状连忙挥兵交战,乘机斩杀无数敌军,待得众将都手臂有些酸痛才停下进击,又指挥人马,大胜归营。
第九十三章 营袭三十二营烽火
正当交趾平原大战激烈进展之时,在卧华山军营主营帐中端坐的慕涯正观察着地形沙盘,通过对模型的观察可以接近现实地了解附近地形,因为他心中总归是有一件堵在心口,那是一个被所有人忽略的人,但他记得。
卞道成。
之前姜鸣猜测在乱石滚落之际,卞道成携着五六随从通过密道逃回了庞路军营,但经过了这数日的观察,卞道成并没有在敌营中出现,若他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便一定是潜伏在暗处,等着猎物虚弱的时候,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当然慕涯也只是猜测,并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卞道成的蛰伏,他的失踪可能另有隐情,但慕涯无法排除这样的可能,于是卞道成的行踪便让慕涯感到如鲠在喉,十分不得舒适。
慕涯想,若他是卞道成,一定会采用最稳妥的生存方法,一早地退入密道撤回军营;但若是姜鸣是卞道成,便一定会铤而走险,反深入卧华山地域,直到干一件足以彰扬功绩的事。卞道成身为御封的骁虎将军,自然是有着自己的骄傲,如同无数征战沙场的名将一样,宁愿玉碎死,不为苟且活。
所以……
慕涯正在沉思间,一名军士进帐报道:“将军,今晨在粮仓中发现有老鼠食粮,粮官请问将军是否打算今日搬移粮食,或是等待两位统领归来再做定夺?”
慕涯眼神突然一亮,他盯着那名军士问道:“粮仓现在哪个方位的第几营帐?”
军士应道:“前日运送过来的新粮都囤集在南二十八营帐,旧粮则在南三十二营帐,所有数目账本都在粮官手中,将军是否需要叫粮官前来盘问。”统领离营时曾向所有人告知,在这一日时间内,营中所有事务都必须经过慕涯的盘查,若是慕涯想要管理军营中的某些布置,除了营防与堡垒措施不能更变,其他一切包括梁津手下的重骑兵他都可调动。
慕涯清楚梁津如此深厚的信任并非是没有原因,一来是出自对姜鸣的信任,二来是信服于他先前破阵时的智谋,三是在一定程度上用此表示对自己的拉拢。但是无论是哪种,慕涯都不会介意,他只有自己的目的,建立军功让妻子荣华此生,完成她想要看自己指点江山的愿望,其次便是辅佐姜鸣这个朋友,辅佐他帮助他的朋友。
慕涯从“军粮”二字听出了自己想听的东西,便道:“去将两位拾实力达到七段人位的将军叫来,我有秘事与之商议。”
此次破阵,几乎军营中全部主力将领都身赴战场,另外带走了超过一半的兵力,只剩下那支善于防御与强攻的重骑兵与两位并不出名的七段人位将军,一人姓左,一人右,营中其他将领常戏称他们双拳将军。
左、右将军入帐来,并未因为慕涯的代理身份而怠慢,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军礼,然后才道:“不知将军叫我们来有何事商议。”
慕涯注视着这两个魁梧将军,竟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微微一愣,旋即笑道:“两位将军多礼了,在下将你们叫来只是想要问你们几个问题而已。两位负责军营的防备安全,我想问的是,今日营中出入哨探多少?内营守卫一队几人?多长时间换防?望高台几人监察?外防弓箭手在何处待命?”
左右将军诧异相视,前者一人道:“今日天明后共有十八名哨探出营,因为早先两位统领忙于整理军队出战,故没有严格查探归营哨探人数,但末将查验过登记名单,归营有十二名。内营守卫九人一队,六队一组互相换防,每两个时辰换一次。望高台三人监察,半日换防一次,按照时间再过半炷香时间将会换防,至于弓箭手一般有一半人在校场试射,一般分布在营防四周,以备敌袭。”
慕涯微微思索,转过身去,绕着沙盘走了几步,突然道:“两位将军,现在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你们去办,针对军营的布防不能再全面设置甲兵与弓箭手,将东南边的入口敞开,所有弓箭手统一调配道东北方向,望高台暂时放弃,暗中将新粮搬运到南一营帐,我记得那里是旧的军械放置点,应该有足够大的空间储存军粮。另外用我的命令,将所有第二营重骑兵调到西北方的交趾山脉,那里是最宽敞的山脉入口,如果有敌逃走必经此道。”
左将军道:“不知将军为何如此布防,若是有秦王朝的乱军趁机进攻军营,我们必然蒙受不必要的损失。”
慕涯道:“一点损失而已,总好过被全数覆没的好。你们或许难以相信,但是这军营将面临一场巨大的冲击,潜伏在军营中的敌人,正如隐藏在森林中的猛虎,一出猎物必伤。”
慕涯在营帐中焦急地走来走去,现在他不用去思考战场战事走向,或许林寒兵败都不会让他在意,眼下的事情太过紧急,甚至已经关乎卧华山军营根基力量的完整性,若是军营在他手中毁于一旦,即便他们能够大
胜而归,也不足以改变这重重的失败一笔。
“军营中有军械以及粮草,这才是行军的重中之重,一旦受损,军队将没有立身之地,从而不得不退回交趾山脉,这样的撤退将是战略上不可挽回的损失。”
慕涯反复思忖,将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都一一想到,但还是要面对许多的损失,无疑会让他愧对两位统领的信任,可是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太过凶险了。他嘴唇缓缓张开,吐出两个字:徐聪。
这时突然有两名侍卫来报:“将军,南三十二营燃起大火,我军虽然已经在努力熄灭,但其中的粮食恐怕……”
慕涯还没有回应,又有两名侍卫进账跪在了案前:“禀报将军,南十三营燃起了大火,其中的草料我们无法救出来。”
此时又有一名侍卫进来,道:“将军,南十七营也燃起了大火,目前正在寻找原因。”
连续的营帐失火,慕涯的心绪愈发不安,他的目光一一扫过跪在案前的五名侍卫,霍然出剑刺向了那名说南十七营失火的侍卫,那名侍卫似乎早有预料,脚底猛踩间弹出去七八米。
慕涯喊道:“十七营有我的人监视,怎么可能失火?交趾城徐家家主徐聪,竟敢伪装前来营帐刺杀我,果然远非常人可比。”
却见那名侍卫嘿嘿一笑,缓缓抬起头来,道:“你这代理军营指挥也不是泛泛之辈,能凭靠这些细节发现我的身份,看来你早有准备啊。”
却见周遭营帐竟然闪现出来十余道甲士出来,都穿着卧华山的规定甲衣,但却各自执戟包围住慕涯,慕涯身旁的四名侍卫急忙护在慕涯身侧,慕涯也紧紧握住了长剑,冷笑道:“似乎准备的不是太充分,我猜测徐家主应该是将徐家甲士都带来的吧,能在营门前如此喧嚣,最少也有三千人吧?”
徐聪微微讶异,道:“本来想着杀一名卧华山的统领,没想到林寒与梁津都去往了平原战场,但也无碍,将你军营中的粮草军械一并烧光,再将你们几个管事的头领枭首,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慕涯环视着周围营帐中竟然空无一人,估计大多数都被徐聪秘密刺杀了,心中也是有些慌张,但表情依旧冷漠,道:“我倒是很好奇,卞道成带着几名残兵,是怎么将你从交趾城诓骗出来的?按照关于你的传闻,你似乎是个很懂得利益的人,出征我军营似乎没有多大的好处让你心动,而且还会损失你无数甲兵,断送多年的积累,为秦王朝拼命,没有出路。”
徐聪将头上的军盔扔开一旁,道:“为他们出战的确得不偿失,而且他们也没有许诺给我什么东西,说到底这场战斗对于我徐家来说全无好处,但是我却没有选择。前两日卞道成再次扛着刀来到了我府上,命我点满甲兵助他破营,甚至将交趾城主的位置放到了我面前,我却只是眼睛眨了一下,没有动弹。”
慕涯道:“卞道成为人虽然好骄短见,但还是有一些为官为将的天赋的,估计他是将哪位皇子的谕旨放到了你面前吧?”
徐聪笑道:“真是一个厉害的家伙,这都能猜得到,不愧是能看清那偃月阵的家伙。我背后的大人物,估计很多人都知道是谁,而且有着第七幕的传播,这并不是什么秘密。若他只是空手而来,我定然有万般理由推脱,但皇子旨令放在我眼前,我不遵守便是抗令,之后这秦王朝将再没有我徐家容膝之地,我现在可并不想成为万人唾弃的存在。”
慕涯顿了顿道:“或许你只是有了新的计划,因为这场战斗的输赢对你产生任何影响,你所要做的只是安排好接下来的路,所以说,背叛旧主这个事情也是必要做的,你只是需要一个不成为众矢之的的理由,需要一个带甲出征的时机,需要一个让你重新开辟天地的新地盘,你说我所言正确与否?”
徐聪鼓起了掌,笑道:“真是大才,看你年龄应该也不是很大,当然卧华山的将领的平均年龄也都是这样,不过与他们交战的人似乎总是忽略这些,能在二十四五岁达到八段人位,甚至能在心智上能跟他们那些征战多年的老将扳手腕,他们又岂是一般人?你现在也算是卧华山的将领,虽然以往没有听闻过你的名声,但你这年轻而缜密的思维却让我心生恐惧。”
慕涯冷笑道:“莫非你想要招揽我当你的部下?”
徐聪道:“有过一闪而过的这个想法,不过也就闪过了,在我认为,卧华山都是一群死徒,因为他们在开辟所谓‘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新政体,所以所有人都在拼命维护,你愿意作为卧华山的将领,思想应该也是如此,杀你尚不能使你绝望,何况是让你投降?”
慕涯道:“你也算是这王朝千里内的枭雄了,哪些人对自己有用,哪些人能为己所用,这些你盘算的比谁都精明,不得不说,若是给你充足的地方施
展,让你问鼎天下也并非不可能,只是现在还缺少些际遇。”
徐聪道:“你说得对,也算是承你吉言,我徐聪的理想可不是凡俗之辈能理解的,卞道成自以为能控制我,甚至是远在都城的贵人也想要将我视为傀儡,可是若有一朝蛇入水,自要长江水成潮。当然,我不会成为你卧华山的一员,你们已经有了宗坤那种人物,自然容不得另一个人,而且因为以往我追杀过姜鸣那小子,我与你们也算是有了仇恨,现在却是真的是敌非友。”
慕涯也是微微一叹,像是在惋惜什么:“可惜了梁津的费心积累,这军营在你们的摧残下不知会损失多少,而且因为我与姜鸣的关系甚厚,你也应该不会放过我吧?”
徐聪道:“自然不会。往日因为我要试探姜鸣的势力,所以不惜暴露自己追杀姜鸣,但也知道他并非善类,既然无法化解,那就将他的臂膀斩断,你是他的朋友,便是我的猎物。”
慕涯道:“是不是要出手了?”
徐聪道:“夜长梦多。”
就在主营帐发生这起刺杀事件之时,西南方向的营帐大门也被一股凶悍的甲兵攻破,这支甲兵训练有素,极重配合,弓箭手在这些甲兵面前甚至没有发挥应有的为力便被欺近身,甚至其他的卧华山甲士与盾兵也是没有防御之能,纷纷做了这些甲兵的刀下亡魂,这支千人甲兵迅速向着大营深处移动,所到之处,无可阻挡。
有不少人知道交趾城徐聪训练的甲兵极为厉害,却不知道厉害到什么程度,只想是一介没有从过军的武夫所训,再怎么强悍也不能直当正规军队,可是令天下人大跌眼镜的是,这支甲兵的团战能力完全超过天下的所有队伍,甚至造成了碾压局势。
位于主营帐北上的南三十二营,因为失火的缘故聚集了大量兵士,他们不止是在救火,而且是在保卫卧华山的军需基础。左右两位七段人位的将军此刻面对的是一个强大的敌人,一般情况下七段人位武者没有可能胜过八段人位的武学大师,他们在武道理解层次上有些明显差异,八段“衍武”意味着武学的创造与再生,是凡武的重要之境,若是强悍的武学大师,足以一人直面三四名七段人位武者。
卞道成的模样有些狼狈,但却不是因为左右将军的攻势造成的,这些日子以来,他带领着几个残兵深入卧华山地域,穿越整片山脉来到了交趾城,所带的口粮早已经耗尽,很多时间都是忍饥耐渴地行军,几日下来自然憔悴了许多。
但他没有后悔,自他放弃了通过密道回到军营的机会,他就在心中打定了主意,不立寸功无脸面归营,即便几位将军不责怪,总督给予一定的体谅,可他作为卞家最优秀子弟的骄傲不允许被践踏,所能证明自己的,唯有一次大胜换来的军功。
“庞路军营中没有见到你的影子,当了这些日子的缩头乌龟,卞将军终于敢露面了?”左将军面带戏谑,即便对方是武学大师,他却不惧。
卞道成笑容有些邪恶,更多的像是嗜血的感觉,他阴狠道:“一介小将而已,如此狂妄,没有武学大师镇守,这军营在我眼中没有任何威胁,等本将军将你这军营翻个底朝天,你就知道求饶了。”
右将军道:“恕我直言,卞道成你的威胁对我们没有半点作用,兄弟,梁津统领和其他将军都待我们不薄,他们没有在乎我们以往的身份,而且还委以重任,若是今日这军营在我们二人手中葬送,只怕是万死不能赎罪。我们是时候联手一次了。”
卞道成手一挥,有近百名甲士涌至身旁,听着两个有些幼稚的话,道:“你们还真以为与武学大师的差距能用简单的人数填补,真是看得起自己,我卞道成今日便教训教训你们,等你们去了地府应该就会学会狂妄害人。”
左将军嘿嘿一笑,道:“卞道成,你或许不知道我兄弟二人以往的身份,你可曾听闻南峒索命鬼?”
卞道成眼神一凛,痴痴地望着眼前二人,那种轻视终于转变为浓浓的不可置信:“你们是南峒索命鬼?你们不是杀人夺命的强匪吗,怎么会混在卧华山中?”
左将军道:“当年我二人不知轻重,杀了风鸣郡郡守尹家上百人,间接地触怒了金水宗的某位长老,被秦王朝以及金水宗发布五湖四海通缉令追杀,走投无路多亏梁津收留并一起加入卧华山,让我们隐姓埋名留在军中,多年来规正我们的德行,让我们不再犯以往的错事,今日当是报恩之时。”
几年之前在南峒一带就有传言,索命鬼能轻杀八段,而且本就是亡命之徒,动起手来便是一味的杀势,一般没有敢跟他们较量。南峒也盛传,索命鬼之内,没有江湖,只有犯罪的屠杀。
卞道成强压下心中的震惊,道:“我倒要看看,你们这南峒索命鬼能强到什么程度,是否真的能轻杀八段。”
第九十四章 功成四十五字批语
南峒索命鬼用的是搏命之技,这些年梁津一直将之安排在营中,不到万不得已不令他们上阵,就是害怕被人看破其身份,引来金水宗的追杀。他们没有修行凡武功法,只是仅仅地将武功当做是本能来战斗,这种直接的杀伐技巧,对战一般的武者十分有效,因为敌人会心惊于这种不要命的攻法,渐渐地丧失战斗意识与条理,所以大多数时候胜的都是他们。
卞道成的疾土枪法攻术绵密,本想着用高一等的武学感悟来压制敌人,但左右将军却直接放弃防守,忍着被枪刃刺伤而大刀砍来,卞道成一时慌乱,连忙撤枪来挡,这一撤足以挡下两人的攻击,但两人配合之下,讲究的是一往无前的进攻,完全无视背后有什么,卞道成让了一步,便再也没有转守为攻的机会,两人虽然不可能将自己制服,但在这种应接不暇的攻势之下,他竟然发现他的优势完全发挥不出来。堂堂一名武学大师,竟然被两名七段人位的武者联合压制,说出来可是会让人笑掉大牙的。
卞道成喊道:“甲士来人,帮我围杀这两人。”这虽然都是徐聪的甲士,但却被事先嘱咐过遵守命令,听见卞道成的呼救,没有迟疑地向着左右将军围杀过去。
左右将军却没有半点惧怕,一人大喊道:“弓箭手何在?”
忽然那营帐之中涌出数百弓箭手,弓拉满圆,朝着这些甲士射去,他们本都是镇守营门的精锐长弓手,受令隐藏在此伺机而动,他们不担心误伤两位将军,因为他们对自己的射术十分自信。
“咻咻咻!”
上百支铁箭飞至,没有任何防备的甲兵顿时被射倒一大片,剩下的数人挥舞着刀枪剑戟保护这卞道成后撤。
左将军笑道:“慕涯将军果然神机妙算,卞道成你无处可逃了。”
卞道成大惊,于是收敛残部,急忙向着西北方移动,正被弓箭手压得没有出路时,从西南方踏出一阵漫天烟尘,那是徐聪带着甲士来了。
“徐聪,赶紧命令你的部下,赶紧强攻那些弓箭手,若是被他们聚集成阵型,你的甲兵将死伤惨重。”
却见徐聪背后跟随着徐樊世以及一众甲士,竟像是疲于奔命的姿态,徐聪喝斥道:“从营门处涌出一大批重骑兵,那慕涯借着与我交战,故意为重骑兵的组阵拖延时间,他放弃了这么多的营帐建设,从西南方迂回将我三千甲兵包抄,甲兵在重骑兵手下没有反抗的余地,我军已经损失了将近一半,我那什么去反击!”
“什么!”卞道成大惊,他怎样都想不到这军营竟然早就有了这么齐全的准备,徐聪大败而逃意味着这次行动的完全失败,他眼中一以为唾手可得的军功也泡汤了。
却见那烟尘之中,一名藤甲将军带着一支浑身铁甲包裹的重骑兵驭马追击,那将军赫然是先前跟徐聪交战的慕涯,他的嘴角还有一丝未拭的鲜血,也幸亏重骑兵赶来及时,不然他指不定要被徐聪虐成什么样子。
慕涯喝斥道:“徐聪,卞道成,你们的袭营计划早已被我堪破,如今我的弓箭手与甲兵都集结完毕,这支重骑兵将正面将你们碾压,还不速速下马来降。”
“呜~烈烈烈”上千名甲士与骑兵齐喊口令,其势壮阔令人胆寒。
“父亲,如今已经不可力敌。”徐樊世身形狼狈地策马在徐聪一侧,他感到十分挫败,但为了保全实力,不得不生出及时退走的想法。
徐聪顿了顿,道:“徐家甲士,随我撤军。”
他们向着西北方撤去,一行千人气势浩荡,卞道成身边的数名甲兵也跟随徐聪撤走,卞道成此时身边再无部下,他这骁虎将军就只剩下自己一人。
“徐聪,我命令你派遣甲士随我作战,若是你再撤退一步,便是背叛殿下,你就是叛匪,这秦王朝奖将没有你活命的地方。”
徐聪听到卞道成这厮骂,冷笑道:“我命由我自己掌控,今日本来不管是输是赢,我都尽了当狗的本分,从此我征伐江湖,再不受任何人束缚。”
甲士过后,烟尘坠落。
慕涯望着徐聪离去,没有再多追杀,他杀不了徐聪,歼灭不了这么多甲士,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然是不易了。他朗然笑道:“这徐聪,倒也算是枭雄,不知以后是蛇是龙,是立是卧。不过那山脉入口还有我的一支伏兵,想来能让你吃一壶了。”果然那西北口的杀伐未歇,箭矢过后,甲兵冲杀,徐聪带领着残部狼狈而逃,当然这都是后话。
卞道成看着慕涯带着甲兵与弓箭手围杀而来,他一人驭马几次三番想要冲出军营,却被长钩手割断了马腿哦,他只能持枪在地作战。然而这些甲兵都是精锐,而且还有一支强大的重骑兵虎视眈眈,他的绝望可想而知。
“卞道成,枉你贵为都城贵族子弟,事到如今竟然还不知悔改,速速扔掉武器来降,本将可饶你一命。”慕涯喝道。
“休说大话,我乃八段人位武学大师,你们这营中谁能擒我?谁能擒我!”卞道成放声大笑,他眼中有着无限
悲凉,本欲创造巨功,却被围于营下,战士当悲戚如此。
慕涯见卞道成不肯降,便道:“左右将军,出手将这厮拿下!”
左右将军拱手喝道:“末将听令!”
一阵混打,趁着两位将军与之交战之时,一名小兵用套索抓住了卞道成的左脚,一帮军士齐上将卞道成压倒在地,用绳索捆了个结结实实,扔到牢帐里,重兵看管,不在话下。
因为楚泓一箭射翻了阵旗,梁津与林寒带人好一阵厮杀,将那庞路阵中的上万人杀了个人仰马翻,李正兴之辈几乎没有还手余力,到达日入时分,大军才狂喜而退。一路上梁津与罗湖几人喜谈此胜,归营途中,亦是几多乐趣。
突然一名哨骑来报,道:“禀报统领,敌将卞道成会交趾城徐聪携甲兵逾三千人犯我军营,现敌人已经撤军。”
梁津众人大惊,急忙全速回营,入眼一片营防狼藉之象,守营门的校尉与兵士正在收拾乱局。
姜鸣担心慕涯安慰,一把抓住那名校尉,喝道:“军营怎么样?慕涯呢?他在哪里?”
校尉先是一惊,然后恐惧地回过神来,急忙道:“回禀将军,营中防备虽然尽毁,但是各种军械粮草并无损失,慕涯将军早有计谋,带领我们大败敌军,现在慕涯将军正在南十三营帐中修养。”
姜鸣与林寒、梁津几人相视,皆露异色。
营帐中,各位统领将军围坐在席间,因为另一位七段人位的将军乔任先前跟随出战任务最轻,便被梁津使唤去监管营防,其他人则备上酒菜,席间慢谈。
慕涯讲述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最后道:“因为事先的安排,我将军械与粮草都暗中转移到了其他营帐,并派遣左右将军守护假的粮草营帐,从而保证了军械与粮草的安全,虽然损失了一些当做诱饵的旧粮,以及外在的营防建设,但是应该是值得的。”
众将沉思,林寒低头思忖道:“察微而行慎,临危而不惊,暗移粮草虚设诱饵,明弃营防藏兵于帐,先布骑兵于外成阵,而后稳步向营中推进扫除,慕涯先生计谋之深,在下佩服。”
众将亦是感慨慕涯多智多谋,一一敬酒以示服气。
罗湖道:“我以往以为我们军师智谋无人能当,今日先生一智而败徐聪、擒卞道成,在下方知先生之大才,虽凡士莫御。”
楚泓也道:“就是,佩服佩服,先生破阵占大功,守营更是劳苦功高。”
慕涯苦笑道:“各位过誉了,只不过是一些小聪明而已。”
梁津笑道:“你这聪明却是为我们夺得了不少先机,常言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先生为谋更是万军莫比。今日我的重骑兵都在营中,若不是先生早早地将之撤出军营在外成阵,指不定便被那徐聪杀了个措手不及。”
又是一番赞赏,慕涯只得一一谦逊应过,回看姜鸣,他却正以一种奇怪的笑容望着自己,那笑容让他嘴角不禁有些抽搐。慕涯便转移话题道:“不知梁津统领打算将卞道成如何处置?”
梁津一愣,回看林寒与罗湖,这两人素来都是他们五人中计谋最多,听取他们的意见自然没错。
罗湖道:“按照我的意见,不能将他轻易斩杀,杀了他虽然能以儆效尤,让秦王朝的执政者畏惧我们卧华山,但也有可能让他们恼羞成怒,从而派遣更多的兵力围剿我们,现在的卧华山经不住这样折腾。不如将他经脉挑断,使他不能再对我们造成威胁,然后再派人送到庞路面前去,也算是不小的震慑了。”
林寒思索片刻,道:“这样做虽然可以免除不小的麻烦,但终究是太残忍了些,习武之人都有天生的傲气,自幼在都城卞家长大的卞道成更是如此,将他经脉挑断,只怕会让他就此轻生丧命,我们虽然不怕杀人,但我们的目的并不在这里。不如将他送还到都城卞家,他安安稳稳地回去,自然会引起众官员的猜疑,日后再难用他为将,我们不用兵甲便可以封住不少恶意中伤卧华山的不实之言,你们觉得如何?”
姜鸣在这种时候自然是闭口不言,慕涯更是个聪明人不多言一句话,梁津与楚泓几人相互递过眼神,前者道:“那就按照寒子的想法来,罗湖你的杀心一直很强,我知道你是对秦王朝那些官将有着偏见,但是以后还是要克制一下,免得被一些有歹意的人利用。”
罗湖嘴唇微动,内心有着一些事只有他们几人知道,梁津这般隐晦的说了,他就像是又犯了什么毛病似的,将头撇过一边去,道:“我会克制的。”这些细微的情绪姜鸣不解,慕涯也是不知,那些副将也是没有知情的,但是没人敢问。
梁津笑道:“那就请各位将军先坐下,等炊事将新烹好的牛肉呈上来,听探子汇报战事战绩,可同时畅饮畅谈。”
梁津作为这营中名义上职位最高的统领,坐在了首位,这是没有人质疑的。右席则依次是罗湖、林寒、楚泓以及各属副将,左席则是周医师、慕涯、姜鸣以及陈氏兄妹、左右二将,礼节
讲究以左为尊,救了许多将士的周医师位居左席首位算是梁津给予的极大尊重,慕涯建立的功劳最大位在其后也是可以理解,姜鸣算是公认的猛将无人能腹诽,但陈氏兄妹无论资历还是实力都不足以上这种席面,倒是看了许多慕涯与姜鸣的面子。
陈乙彻有些惶惶不安,起身拱手道:“统领,我与舍妹身处此位有失分寸,不如将我们的酒桌往后挪一挪吧?”
梁津却是挥了挥手道:“你们是姜鸣的结义兄妹,凭这个关系都但坐得此席,快快不要谦让了。”慕涯知晓梁津极有可能是看出陈乙彻与陈辛雪的武学天赋了,算是一种暗里的拉拢,但这对于两人在军营中的生活极有帮助,慕涯便朝着两人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坐下。
梁津挥了挥手道:“主簿上前来,汇报今日战斗伤亡损失。”
一名文官缓缓立于案前,缓缓翻开卷帧,道:“交趾平原一战,我军前时优势极盛,死者不足五百,但因为柳观将军选人有误,造成大阵缺口未能及时打开,致使我军被困阵中,若非罗湖、楚泓两位统领来救,胜负堪忧,因此失误损失甲兵一千二百余名,骑兵甚至伤亡三百人。”
柳观从席上走下来,脸色苍白跪地,默然无声。
梁津眼光一冷,道:“柳观,未能挑选适合战斗的兵卒,导致那逃兵乱了队伍排布,造成了这般严重的后果,你虽然有功,但是此罪亦重。我盘问过那些侥幸存活的兵士,他们告诉我,是你临阵换士,将自己庸弱无能的弟弟换到了队伍中,为的是那唾手可得的三倍月俸。你废公为私,罪不可恕,柳观,你可知罪?”
柳观是林寒的部下,林寒听到这些盘问,想要出言为柳观驳辨一二,却被罗湖按住,道:“这时候帮他说话,会害了他。”
柳观将这一幕看在眼中,感激地望了林寒一眼,道:“统领所言无错,请统领降罪。”
梁津问道:“你可知此罪如何惩处?”
柳观道:“斩首示众!”
梁津眼睛眨了眨,目光斜睨了林寒了一眼,道:“念在你军功甚厚,可免你一死,今日起剥除统领副将军衔,棘杖八十,贬为马前卒,两年内不得晋升,以儆效尤。”
柳观向着梁津颔首深拜,道:“谢统领。”
说话间便有两位侍卫上前来,将柳观一身盔甲卸了下来,柳观也不反抗,由着侍卫将自己押着去领刑,出了营帐如何受刑自是不提。
却听主簿又道:“交趾平原战斗中,杀敌过一万五,俘获战马过六百匹,军械兵器无数。守营之战中,慕涯将军运筹帷幄,早施计谋,致使敌军的阴谋破碎,总共损失甲兵三百多人,营防器械许多,但直接斩杀敌方甲兵二千人,俘获庞路军营下大将卞道成,功劳甚大。”
梁津示意主簿下去,朗笑着道:“军营中有奖有罚,有功之人不能埋没。我决定将慕涯先生请为我们军中参谋,军职授予往后我自会请告山主,在职位上与统领无二。姜鸣将军为准统领,暂时在六统领林寒帐下领兵,陈乙彻、陈辛雪为准副将,待我禀明山主,自可给予对应奖赏。还有此次战斗中众将的表现优异,我会据实以报,不久便有奖赏送上。现在请各位将军用宴。”
封赏什么的慕涯自是没有兴趣,姜鸣也觉得怎样都可以,倒是陈乙彻与陈辛雪各自激动,陈乙彻更是喝醉了慕涯面前炫耀,慕涯也只是笑笑。
姜鸣道:“似乎得了个了不起的职位,怎么不学陈兄高兴高兴?”
慕涯沉吟道:“这次战斗虽然算是赢了,但是我却不得不面临一个选择,一个跟我有关的事。”
姜鸣道:“看来你是需要我帮忙了,不然按照你那运筹帷幄的能力而言,似乎没有多少事情能阻碍你的想法。”
慕涯道:“是有些麻烦,如果你帮我能让我长些勇气,我隐遁山林数年,其实武艺就很生疏了,那日在松涛岭是我第一次出手,将七段人位的实力施展的糟糕无比,不知道这一次使用会怎么样?”
姜鸣心头一惊,却见慕涯的笑容中有一丝苦涩,这并不像是玩笑,倒像是真正地在为谋划某事而忧愁。姜鸣轻吐一口气,道:“既然你想做,那肯定是极为重要的事,这事,我自然得帮你。”
慕涯斟了一杯酒,抬起,放到唇前舔了舔,道:“这酒很烈,军中的酒好像是掺了银针一般,喝下去喉咙火辣辣地疼。疼得我都快要忘记某些事了。”
姜鸣知道他意有所指,也不随意说话,直接站起身来,如一杆铁枪一般矗立在慕涯身边。
众人都在乐与饮酒欢谈,突然看见姜鸣站起身来一脸严肃,都停下了手中杯盏。罗湖问道:“姜鸣,有什么事?”
姜鸣没有回答。
慕涯仰头饮尽那一杯酒,将酒杯随手扔到了地上,杯碎,慕涯闭着眼睛望向梁津,道:“统领,向你借个地方,我与左右两位将军有事相谈。”
这一声相谈,左右将军杯中的酒猛烈地震荡。
第九十五章 一剑绝意杀双雄
“统领,向你借个地方,我与左右两位将军有事相谈。”
慕涯此话一出,席中将领都纷纷抬起头来,按理说这种时候私事可以延后,公事则可以畅谈,在宴席之上算不得郑重,既有要事却不暗言,众人思索,慕涯一个绝代谋士怎会不谙人情?梁津在席首见慕涯神情冷漠,全然不如先前温善模样,他却是心中有韬略,敢欲为不能之事,若是不允,他将如何?梁津不知其事,笑道:“慕涯先生若是有私事,可否留待择日,今日大胜欢宴……”
“统领。”慕涯出言打断梁津的话,众人的目光立马投向他,他却酒醉一般虚眯着眼,嘴角挂着一抹难辨悲喜的笑,他带着有些颤抖的语气道:“梁津统领,我愿意用此次战争的所有军功去换取这次机会,请应允。”
众人似乎都感受到了慕涯的情绪变化,姜鸣起身占到慕涯的面前,拱手向着梁津拜下去,他没有多说什么,这个动作便表明了他对于慕涯的支持。林寒率先感知到姜鸣的动作,急忙喊道:“梁津,我们去另外的营帐。罗湖,在这里看顾诸位将军喝酒用宴。”
林寒在一般时候都称呼梁津几人为几统领,象征着在军中职位与军衔的重要性,好让手下兵士没有其他腹诽之言,若是称呼了名字,便是在日常无外人的情况下,代表着各自兄弟间的情谊。但今日,又是为何?
梁津道:“慕涯先生,姜鸣,林寒,左右将军,随我往中央三营来。”梁津暗暗地望了一眼左右将军,他们似乎也在望着自己,但他们的目光又是在躲避着什么,躲避着某人的注视。
几人离去。罗湖与楚泓不知何事,但总不能自己也去凑热闹,只得当做无事发生,大笑地端起酒碗,道:“杜衡与,还有骆风至,来,各位将军,扔下那小杯,换大碗来饮,不醉不归。”
此时夜色星繁,梁津几人走在点着灯笼的营帐间,各自木讷不语。进了营帐,林寒在最后吩咐左右侍卫散去,免得听到什么事情。
左右二将面色颇为难看,在众将面前被人诘问,到底是关乎着个人颜面,但因为两位统领都在,却不敢轻易说什么,到了此处,左将军喉结滚了滚,道:“慕涯先生,不知有何事叫我们二人来,若是在无意间得罪了先生,我们兄弟自会向先生请罪,两位统领都在,我们定不会做那顽头虫。”
姜鸣左右一手将梁津与林寒抓住,道:“慕涯,梁津与林寒是我的好友,梁津也是这军营中最高执令官,你与这两人有怨也需梁津见证,想来他不会偏袒任何人。”
姜鸣虽然在口头上承认了与梁津、林寒的交情匪浅,但却在行为上帮助着慕涯,这倒让两人心生疑惑。
却见慕涯背对这左右将军,将拳头握得紧紧的,刹那间抽出腰间佩剑,向着左右将军遥遥一指,像是要不分黑白将两人当场斩杀。
“慕涯住手!”梁津大惊,那左右将军不是市场里的白菜豆腐,而是实打实的七段人位武者,在军营中有着一定的威望与战功,而且在战场能力敌武学大师,本就是不可得的人才,若是让慕涯一剑杀了,岂不是巨大的损失?
梁津挣脱姜鸣的束缚,身形猛地向前一跃,姜鸣却又挡在了梁津前面,姜鸣神情也是有些变幻,但动作却没有迟疑,梁津想要出手将之拨开,但姜鸣却及时出掌,将之打退了几步,虽然这掌力并不是太雄浑,但却表示了他的某种立场。梁津立即有些怒气,喝道:“姜鸣,你可知道若是就这样杀了左右这两人,对军中其他将军会有什么影响?”
姜鸣道:“他要做该做的事,梁津,这次我不能帮你。”
林寒重伤在身,不便出手,将两人争斗,斥道:“何必如此?事情是慕涯先生与两位将军的,你们争斗有何用!慕涯先生,你若是与他们有恩怨,可以直言说出,既然允许我们前来,那么我们的作用应该也不是见证你要杀谁人取谁命的,难道连这生事的原委你都不肯告知?”
左右将军各自退后一步,虽然如今慕涯的职位算是高他们一级,但在实力上他们并不惧怕慕涯,只是碍于身份地位的限制,不敢轻易出手,现今梁津出手林寒出言表明两人都是向着他们,他们也多少有了点底气,遂道:“我们二人似乎今日才与先生相识,不知是何处怠慢了先生,请给我机会让我们得以赎罪,战士的生命应该奉献给战场,若是就这样让我们死去,我们的生命将没有价值可言。”
众人望向慕涯,慕涯虽然剑指两人,但将脸转向身侧,他闭着眼,似乎在回忆什么痛苦的记忆,他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凄厉而冰冷:“赎罪?你们拿什么赎罪?用你们沾满鲜血的双手,还是食人肉饮人血红发黑的心脏?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甚至连年仅六岁的小孩子都没有放过,若不是你们,我妻子何至于瞎眼这些年?若不是你们,她怎会日日活在那些地狱般的回忆中?若不是你们,若不是你们,犯下如此大罪竟然说赎罪,你们拿什么赎罪?”
梁津与林寒听到此话,
暗暗一惊,后者低声道:“看来慕涯知道他们的身份。”
左右将军顿时面色惨白,左将军似乎还想要掩饰什么,勉强笑道:“慕涯先生,我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数年前便跟随了梁津统领,随他加入了卧华山,杀的只有山匪与秦王朝的兵将,不曾杀过无辜的人。”
慕涯冷笑道:“好一句不曾杀无辜,数年前风鸣郡尹郡守过南峒道,因往郡城任职重立府邸,全族以及侍女丫环仆人家丁总共一百三十八人随行,却不料路上遇到了那杀人不眨眼的南峒索命鬼,舍下家财所有却不能得到豁免,被那两人仗着武武艺屠了个干净。”
“我当年在郡守手下当一名小教头,指点尹郡守亲族之人武艺,并与尹家小姐互生情愫,郡守大人见我虽无亲无戚但武有法门,便许了我机会,若是那日能安全去往郡城,不论是我的前途与功名,或者我妻子的生活,都将是一个全新的美好的起点,然而,却不能。”
“我只恨我年少,文不能安国事,武不能定匪乱,若不是我拼死保护我妻子跳落悬崖,只怕早就做了你们刀下亡魂。以杀戮为瘾,以嗜血为常,当年凶名赫赫的南峒索命鬼今日入了卧华山帐下,便只敢倚仗着他们的谅解而夹尾做人,若是隐姓埋名重新开始就能化解所犯的罪行,那还要复仇的刀刃做什么?”
“左双立、右一常,你们只怕是在方才便知道了我的身份,虽然过去了数载,我的容貌轮廓并未有变化,你们先前所言今日相识只是争辩用的无耻理由,妄言作为战士的价值,你们却并不配谈论这个话题。我妻子曾经伤心欲绝,她几次轻生被我救下,最后我许诺她,若今生遇到屠杀了尹氏一族的刽子手,定要将之击杀以慰她的族人在天之灵。”
慕涯一声声一句句切齿之言,如同闷雷般砸在左右将军胸口,他们再无争辩,因为慕涯所言不虚半字,那往事的罪恶斑点是他们无法掩饰的事实,即便是多年后的今日,他们想要将洗白却仍然无法将之忽略。
姜鸣听在耳边,望向梁津与林寒,问道:“拿着左双立与右一常又如何成为了你们的部下?”
梁津道:“当时我们五人并未加入卧华山,在江湖上做游侠持枪扶弱,而他们两个因为秦王朝与金水宗的追杀,终于遇上了不能力敌的对手,那位今日的西部大元帅俞空桑。他们重伤后与我们相遇,却还想要抢我们的马匹,当时我们虽然都只是初入七段,但绝非一般的武者能敌,蒙阆与我联手制服将之制服,本想直接将他们斩杀或者转送官府,但他们为了能活下去,将全身经脉自断一半,表明他们的决心。我们见其可怜,也就将他们留了下来,日日监管他们的言行,引导他们向善,之后几年他们的经脉才恢复过来,然后随我们加入了卧华山。”
姜鸣皱眉道:“这般犯下滔天大罪的人,心性与行为早就被那种嗜血杀人的本能所感染,你们难道真的认为他们能在这些年里一心从善?”
左双立与右一常听此质疑,昂头道:“姜鸣将军,当年我兄弟二人罪行无可宽恕,但经过与俞空桑之战,感到了对死亡的恐惧,我们自那时起便想做一个真真正正的人,这些年来梁津统领监督我们行事,从未再犯杀孽,为什么不能给予我们改过自新的机会,今日的左右二将已经不再是往日的南峒索命鬼。”
姜鸣沉默,毕竟这件事不是他的事,他不能决定。
林寒也想出言为左双立与右一常说些好话,但看着慕涯那冰冷而严酷的脸色,又生生将话咽了下去。
“可以说,我与我妻子的命,都是在天命的眷顾中存活下来的,时隔这么多年,她也许不再愿回想起往事,那些死去的尹氏族人或许已经转世为人,只希望他们再不必受恶人欺凌。但是,我始终不能释意,她的眼睛与她脆弱的心不能痊愈,任何事,我都能原谅,唯独这件,只能用你们的血来偿还。”慕涯大口喘着气,重吐切齿之恨,每个字眼都饱含着无穷的杀意。
左双立与右一常眼中闪过一抹痛苦之色,他们望向梁津与林寒微微颔首,似乎是传达了某种情绪,然后两人上前道:“慕涯先生,你不肯宽恕我们,也不给我们机会赎罪,那你要我们怎么办,在你面前自刎谢罪?我兄弟二人在俞空桑手下好不容易才保下命,为了能活下来,甚至愿意自废经脉让统领怜悯,试问我们又如何能因为你一句话而以命赎罪?”
慕涯冷声道:“你们为了生存,曾经草菅人命,而今打算金盆洗手,但那些死去的人该如何?那些因为你们的罪行而一辈子不能看见光明的人又该如何?难道想让我宽宏大量地原谅你们?你们的命,从今日你们遇到我开始,便已经不属于你们自己了。”
左双立道:“慕涯先生,你现在是整个军营的统领参谋,职位在我们之上,今日你建立奇功,所有将军对将你视作智多星,我们要反驳你的看法,没有一点办法。你将这段往事说出,揭露我们二人的以往面目,想来其他将军都对孰对孰错很明白。
即便是几位统领为我说话,也并不可能撼动你的决定,因为慕涯先生你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站在公理公正的一端,站在身份地位的高楼上,但是你这样逼死我们,你会心安吗?”
慕涯双眼死死地瞪着这二人,戏谑道:“确实如此,或许在你们看我,我只是个暂时得了军功的谋士,即便是再一次站在你们眼前,你们也同样可以用当年那蔑视一切的眼眸将我刺杀,我如今堪堪入七段,而你们联手之下即便是武学大师的卞道成都较量一二,我似乎只是个只晓得借势的无用之辈,对吗?”
右一常沉吟道:“慕涯先生,我们无意冒犯,对于当年的时也并不能推脱,只是希求能保全性命而已,军功我们都可以不要,钱财我们也可以不要,像当年那样再一次自断经脉,只要慕涯先生你一句放过,我们都可以做到,我们要的只是活下去。”
慕涯道:“这天下想要活下去的人太多,许多人都在生死悬崖上徘徊,那些死去的人本来也有机会可以活下去,但是你们不允。你们嗜血、嗜杀,却让那些无辜的平凡人为什么负罪,你们即使自断经脉上百次又能如何?”
慕涯站在道德公理的制高点上,其实无论怎样说话都是没有谬误的,但左双立与右一常将态度放到慕涯脚底,将各种委屈求全只为苟活的言辞作为理由说出,却不能成为慕涯动容的半点原因,林寒与梁津听在耳边,也是难言一二。
梁津望着挡住他的姜鸣,眼神中微微闪烁,缓声道:“你要帮助慕涯先生?我作为他们的统领,或许更为理解他们的情绪,这数年来他们已经有了极大的改观,若是就这样将他们杀了,那他们数年的从善之行岂不是要白费?”
姜鸣愣了愣,道:“梁津,我不知道什么对错,但是慕涯的仇却是实实在在的,他怎样决定,我便怎样支持,我知道当着你的面杀了你的手下,会彻底激怒你,但是我别无选择。”
梁津沉默片刻,道:“你拦住了我,但是慕涯先生堪堪达到七段人位,而他们两个在数年之前便是达到了七段人位顶峰的境界,若不是因为自断经脉,现在早已经成为了武学大师,慕涯杀不了他们,他们想走慕涯也拦不住。”
姜鸣望向慕涯,沉吟道:“慕涯,让我帮你出手吧!”
慕涯也是听见了两人的对话,却是淡漠地摇了摇头,道:“这件事,我能够处理。梁津统领,我用我现有的军功,换他们两人性命,可否?”
梁津与林寒神色一凝,他们都瞥向跪伏在地的左双立与右一常,前者道:“慕涯先生,你的军功很重,但是从人情意义上,我并不会来换取他们的性命。有着姜鸣帮你,你若是想要用自己的职位和身份逼死他们轻而易举,但是,我恳求你能看在他们有改错之心的份上多忖度忖度,而且,若是他们打算反出卧华山,我并不能束缚他们。”
慕涯沉默,却不再看向梁津,冷漠地盯着重罪的两人,道:“世上太多罪孽都需要人偿还,你们必须死。”
左双立道:“看来这就是慕涯先生的决定了,那我们只能为了自己这条性命博一次了。”右一常望向他,又望向梁津,道:“统领,虽然我们的年龄比你大了十岁有余,但是这数年来多谢你的帮助了,我们兄弟无以为报,今日反出军营实属无奈,若是往后不死,定报大恩。”
慕涯看着两人朝着梁津磕头一个响头,便站起身来,抽出腰间的刀望着自己,竟有些失神,片刻之后他轻舒了一口气,双眼怅然,道:“你们以为我实力低下,与我对战必能战胜从而走出这营帐,但是却不知我为何会有这自信。”
左双立道:“兄弟,统领对我们有恩,不能伤他过甚,只需要让他丧失战斗力即可。”
右一常道:“我明白。”
两人举刀向着慕涯冲杀过去,慕涯也握紧了手中的剑,梁津眉头紧蹙的脸上没有半点变化,姜鸣却已在暗中准备救援慕涯,若是这两人想要突然下杀手,他能在第一时间解救。
却见慕涯左手轻轻抚过那柄跟随他多年的剑,甚至因为久不使用,剑刃一侧被腐蚀多了一个小指大小的缺口,但是慕涯握着剑却是异常的坚定。
他的口中暗暗念着什么,但是没人能听得清楚,可是当他那一剑挥出,一股巨大的风浪竟将姜鸣、梁津、林寒三人推开数十米,他们远远看见,慕涯手中剑,剑上有白光烁动,白光如万剑幻影,瞬间穿过左双立与右一常的身体,穿过营帐半边,如同神来之术,迅疾而无规则。
慕涯不知何时来到了左双立与右一常的身后,背对着两人冷冷地站立,而凉风吹过,左双立与右一常身上衣衫竟化作无数碎片飘落,面前那片营帐也被剑刃割成了小块,鲜血从两人身上各处冒涌而出,随后两人轰然倒地。
慕涯左手握着两缕头发,那是他从两人额前割下的,他滚动着喉结,手指微颤,道:“风后之阵,用于剑式果然强大,可惜我还是心软了。”
第九十六章 流烟风月琵琶舞
慕涯的伤势很重,那夜他咳了一夜的血,姜鸣住在他的旁边营帐,一直听那重咳声,竟有些不忍。周医师诊断过,因为心脉受损,导致气息紊乱呼吸困难,甚至五脏器官都有一定程度的移位,致使他的内伤聚积淤血,重咳不断。周医师也没有好的办法,只是开了一些药让他每日用服。
慕涯在武道修为上原本没有可能战胜南峒索命鬼,但他却拥有着对于风后奇门的恐怖掌控能力,那一剑借助于某种既成的阵法,在境界上俨然达到了地位的程度,别说是左双立与右一常,即便是身为八段人位武学大师的梁津几人齐齐站在慕涯面前,估计他也能一剑破之。只是,这一剑的代价太大。
姜鸣离开时问他,是否已经达到了地位修阵的水平。慕涯急咳几声说道,若是达到了地位修阵,那日又怎会惧怕卞道成之辈,只不过是一些用生命力跨越境界达到的一般性奇门阵法而已,算不得高深。即便算不得高深,他却能一剑败双雄,可见其阵法威力。
左双立与右一常没有死,慕涯决意出招,索命鬼两人也将为了自己的生命而博,只是,慕涯本可一剑杀了他们,但还是收手了。两人身体被数道剑刃割伤,但不涉性命,只需要修养数日,应该便能恢复如常了。慕涯携着数年前无法化解的仇恨,执行着只有鲜血才能偿还的旨令,到最后不惜以自身重伤才换取惊天一剑,但这一剑却并不是杀人剑。
慕涯道:“他们已经死了。此后世间再也没有南峒索命鬼了,我报了仇,也杀了人。”
姜鸣低头沉吟,这样的结局很好,可是,对于慕涯释意宽恕两人的决定,他总感到无数的悲怆,与那种厉风刺痛面颊的无尽沧桑,心怀固可揽天地,但他却不是单纯的天下徒。
至于见证者梁津与林寒,虽然部将左双立与右一常得到宽恕,他们在明面上没有可以怨恨慕涯的缘由,但实际上因为慕涯倚仗军功在梁津面前威逼击杀两人的事情,使得梁津心中生出一道无法消除的梗。慕涯年少有为,与梁津一众年龄相仿,本可与姜鸣一样成为他们的至交好友,但因为这件事,他再也无法融入梁津、林寒、罗湖、楚泓、蒙阆五人的圈子,当然这圈子应该还有姜鸣。
一连过了几日,慕涯安静地在营中养伤,陈辛雪代为照看,毕竟女孩子心思细腻一些,好过几个粗糙的军士来端茶递水。林寒来看访过几次,梁津等人却没有来过,姜鸣隐隐感觉出了其中的缘由,面色忧郁。
“虽然如此,但这军营,似乎再难成为你再创军功的地方。”姜鸣坐在慕涯榻前两三米之外,没有看向慕涯,一个人自斟自饮。
“这算是最好的结果了,我妻全族血仇总需要人承罪,但我却不想因为寻罪再使得她陷入以往的痛苦,活着的人总需要更坚强的理由存活,死去的人却也没有办法再看见故人,那一剑是对那起仇恨的终结,也是对我妻往日痛苦的终结,无论会有什么影响,都值得。”
姜鸣嘴唇微动,犹豫了片刻道:“可是你想要建立功勋,你想要扬名立世,你想要天下居,想要成为天下徒,如今却失去了他们的支持,你想要做到那一步,太难了。”
慕涯眼神空洞,又是一番急咳,姜鸣递上一杯水,他缓缓喝了一口,道:“没什么,都并不重要,想来我先前的军功已经传到了婉儿耳中,她应该很欣慰。”
陈辛雪进营来,端着熬好的药,道:“慕大哥,药好了,周医师说你的伤还有些重,便又加了几味药,你看是否现在就喝?”
慕涯与姜鸣双视一眼,都望向动作小心话语轻柔的陈辛雪,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陈辛雪有些羞涩,道:“你们这又是笑什么,难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姜鸣笑道:“倒是没有什么东西,只是你这一身士兵甲胄,却到底是个女儿身姿,倒是十分引人眼球,估计军营中的那些将士都要为三妹驻足呆首了。”慕涯也是莞尔一笑。
陈辛雪知晓姜鸣的调笑并没有恶意,便更加羞红了脸,说道:“其他军士倒是不敢太过分,因为有着统领的律令,那些士兵都不会冒大不韪轻慢于我,就是林寒统领部下的骆风至将军,已经给我送过五六次饭菜了,赶也赶不去,真是没有办法。”
姜鸣与慕涯听后更是难掩戏笑,慕涯忽然道:“这两天倒是没见到小乙,小雪你知道他做什么去了吗?”
陈辛雪道:“听说是被林寒统领叫去了,说是要派人去往交趾城一趟,二哥,不知你去不去。”
中央十帐,梁津与一众将领围在沙盘前,听着梁津道:“庞路军营这五天来全无动静,我们本身局势就处于弱势,不能再被动地等待他们的进攻,我们的任务是解除秦王朝围剿卧华山的危机,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先一步击败庞路,解除这西部困境。”
罗湖道:“庞路
军营背靠交趾城,在粮草资源上可以得到最快的补充,而且即便前一战破偃月阵对庞路军队造成了巨大损失,但他们起码还拥有着三四万兵马,若是硬碰硬,我们全然不是对手。”
梁津道:“自然不能正面为敌,我们需要用计谋之,现今就有这样一个缺口,若是我们能把握好,我们定然能掌握绝对的主动。”
林寒思忖道:“你应该说的是交趾城的柳家柳其敦吧?”
梁津道:“没错,徐聪因为带着甲士出城围杀我们,被慕涯先生杀得大败而归,他们没有再退回交趾城,而是穿过交趾山脉,向着北方去了,哨探之后再也没有找到他们的踪影,他们现在不再是秦王朝的人,也没有理由再与我们为敌。而原来的交趾城三大家族中的王家,不知是什么原因,竟遭到一支神秘杀手屠杀,一家四名七段人位高手竟全部殒命,这些都与我们没有直接关系,所以我们的目标只剩下那柳家。”
罗湖道:“柳家只有三名七段人位武者,若是我们想要对他们出手,倒是很容易,只是我们能从柳其敦手中获得什么?”
林寒嘿嘿一笑,道:“在你还没有到这里之前,我们便是送了一份信给柳其敦,我们以上次的千枫客栈退兵的事件为要挟,让他在一定程度上帮助我们的行动。”
罗湖皱眉道:“柳其敦能撑起整个家业,估计也不是什么痴傻之辈,我们那样简单的威胁,估计对他产生不了什么作用,要他成为卧华山的眼目,只要是有些心计,只怕都不会答应的。”
林寒道:“这全在于我们给他制造点合适的麻烦,只要对他威慑的方式正确,他肯定会乖乖帮我们的。”
罗湖道:“你的意思是?”
林寒道:“柳其敦的独子柳开,这些日子一直都在一所叫做流烟坊的青楼鬼混,柳其敦一直宠溺柳开,这便是我们的机会。”
梁津道:“众将听我命令。”
林寒、罗湖、楚泓抱拳在前,骆风至、杜衡与等一众副将施礼在后,只听梁津道:“林寒、罗湖与姜鸣,便装前往交趾城,杜衡与率领二十人混入城中接应,今日正午出发。”
“末将听命。”
交趾城的三座附庸小城都在庞路军队的监视之中,小雍更是驻扎了庞路的一支千人部队,以确定粮草的准时运送与后方安定。但交趾城主城却不能允许被驻扎军队,不仅是因为从都城下发的命令,而且是由于城主羊塔风对于庞路军队的刻意针对,这位在交趾城当了十多年的城主似乎格外反感庞路这位总督,以至于发布了诸多条令来限制军队入城。
交趾城外的平原大战一度使得全城百姓格外恐慌,徐家倾三千甲士出城更是让许多贵族惶惶不安,甚至于王家的覆灭更让所有人察觉到笼罩在交趾城上空的阴霾正在一步步向着所有人逼近。可就在这时,那个曾经被罢免职位的城主再次出现在百姓眼前,带领着辖属的上千军队在各个城门设防,甚至在许多街道处安插了排查危险的甲士,这种措施在平日里无疑会加剧百姓的恐慌,但在外敌侵入战争在近的时日里,无疑会使得百姓的安全感迅速上升。
一时间交趾城中恢复了约莫六七成的商业交易,大多青楼、酒楼、商铺也都重新开张,虽然行人并比不上往昔,但好歹算是有了春来发枝的趋势。千枫客栈的运营虽然不在这个行列,但真正占据人流的几处地点却格外拥挤,其中自然要谈起三年前建起来的风尘之所流烟坊。
与别的青楼不同,流烟坊的主人似乎也是个风雅之人,在楼室的设计上别出新裁,隔间的壁画,题墙的诗词,桌椅的雕纹,插花的摆设,等等景物相互呼应,给人一种颇为惊艳的既视感,赢得许多有钱的公子少爷流连忘返。
这里的女子穿着颇有讲究,针对客人的喜好穿着各种颜色的绸衫与衣裙,或束发,或披发,或簪髻,化妆也是最时尚的妆容,眉眼画笔的勾勒,颜粉唇脂的倾染,腮红朱砂的点缀,都是由最为杰出的化妆师教习的,而且这里的女子讲究以礼待客,平常饮酒陪食万万不会像旁处的庸俗水粉露出失礼姿态,等至入了隔间的房内,才能显出各类样貌。
姜鸣、林寒与罗湖三人入了流烟坊,便有一年轻女子接待,那女子穿着并不暴露,反而将臂膊包裹得极为严实,这种站在门前容貌姣好的年轻女子,常有人将之称为“椒图女”,代表着只迎客不接客的意思。若是有人虽椒图女动手动脚言出不敬,无疑会使得青楼的管事生出逐客之心。
“三位公子辛苦临驾流烟坊,我是椒图女丛儿,请问三位是要坐在楼下点座,还是楼上宴座,亦或是另要隔间?”女子身姿娇小,但一口秦王朝都城口音却是十分流利,而且下礼端庄,颇有贵族小姐的大方气度。
姜鸣三人对视之后,罗湖道:“给我们寻个二楼
宴座的位置,视野开阔些的极好,最好是个临窗的位置。”
椒图女一一应是,笑道:“请三位公子稍等,我去安排位置,随后便有姑娘伺候。”
林寒却是面色一喜,调侃道:“你们两人可都是有着红颜知己,要是让申羽和蝶知道,你们竟然仗着有军务在身,前来这种风月场所寻花问柳,你们怕是没有好日子过了。”
罗湖与姜鸣面色尴尬,罗湖知道蝶的自卑心理强烈,便挥了挥手道:“那就直接让前来的姑娘退下去,我们一边喝酒一边查找那柳开的踪迹便行了。”姜鸣连忙应是。
林寒却一脸阴险,衬着他白皙的面孔竟然让人生出几分敬畏,他戏弄道:“这可不行,来青楼若是不叫姑娘,肯定会被人怀疑,万一暴露了身份岂不有碍军事,还是入乡随俗吧。”
罗湖与姜鸣无奈,也不知道林寒是什么想法,竟感到后背生凉,暗暗地骂了几句林寒,便也就上楼去了。
流烟坊的人流却是很大,进门者络绎不绝,这里本是风月场所,却被这庞大的人流供应变成了菜市场,好在这里的姑娘都颇重礼节,才不至于有那种低俗的眼底感受。
三名身着长裙绸衫的女子陪酒,姜鸣与罗湖显得颇为僵硬,林寒却是瞅着两人不停地发笑,而且似乎有意让几位姑娘亲近两人,使得他们在饮酒时犯下什么罪行。姜鸣因为以往贫困且思维定型,自然觉得青楼本就是不是好地方,哪里能容许自己在这里放纵,而且有着申夷忧的原因,他严词拒绝这种条件下的诱惑,以免玷污心中人。
而罗湖却不然,在前几年时间里,他们五人其实前往青楼并不再少数,他们并没有那么多古板的思维,梁津、楚泓、蒙阆甚至都是久历风月之辈,在当代环境下风尘女子的存在本就是被官方默认过的,哪里会有传统的负罪感,只是罗湖自从遇见了蝶,一切都变了不再那般轻佻。这种事情,他已经决意废除了。
“罗湖,要不要尝尝荤腥,蝶还在卧华山,只要我们不说,她哪里能看得到,况且一个男人在外旅风月,并不是什么罪行,你以往可并没有这么多忌讳。”林寒暗叫一名姑娘将身体凑近罗湖,为他斟酒,与他谈笑,自己则激将这罗湖,大有行恶之心。
罗湖道:“寒子,你这行为可是太阴险了,以往你可是我们五人中唯一不入青楼的,今日却做个鸨婆,催促我做这些事,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林寒朗然一笑,他却是没有什么目的,只是单纯地想看看两人的窘态而已,他道:“我对平常女子不感兴趣,要是那一日我动心了,定然是遇到了极为优秀的女子,可是你的要求一直就没有这么高,当初在风鸣郡可是玩得挺乐乎的,今日我看看你对蝶的忠心到底强到了什么程度。”
罗湖无语,只得执杯饮酒,一边压制被林寒与身侧姑娘勾起来的丝丝纵欲心理,一边暗骂林寒不仗义。
至于姜鸣却显得淡然了许多,在他认为这些风尘女子本来就不没有可能会让她感兴趣,及时生得再惊艳非俗,可他的心意却有着另外的归属,应对殷勤伺候的姑娘,只是以礼敬之,饮酒倒成了常事。
林寒道:“姜鸣,看来你的意志很坚定啊,完全不为声色犬马所吸引,这一套对你竟然一点作用都没有。”
姜鸣一笑,道:“可能穷惯了,对这事生不出兴趣来,你要失望了。”
林寒微微低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道:“可能也不会失望,你们看,我们来的很及时啊,这一季的花魁要出场了。”
流烟坊一季一花魁,挑的都是姑娘之中言行与容貌的上上之选,而这一季的花魁尤为特殊,据说是来自幽天野的一名异域舞女,绝色非常,而且擅长一种极为罕见的舞蹈,舞起则勾魂夺魄,没有男人能抵得过这种诱惑,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男人不可计数,她叫做环子鱼。
却见环子鱼一身红衣,下着坠花彩裙,裸露这肚脐与雪白的双臂,赤足款然下楼梯,一时流苏飘飞,花瓣逢迎。环子鱼身姿妖娆,面容更是宛如谪仙,在姜鸣眼中,即便是穿着红裙的葵姒,与之相比都不免逊色半分,环子鱼的姿态与容貌恰好将那独此一份的性感表露出来,引得无数观众痴然而视。
“果然是绝色佳人,这般容貌,怕是连那倾城祸国的妖妃丹幂也恐有不如。”
妖妃丹幂,现今秦王朝皇帝最为宠爱的贞妃,据说是来自民间的的仙女,有人传言,若不是妖妃祸国之色,也不至于让皇帝废领朝政,甚至有人将国乱的所有原因都推给了这个贞妃,但见过贞妃丹幂面容的却只有寥寥几人,世传皇帝“金屋藏娇,不露于外也”。
这环子鱼婀娜身姿,一步一行引得客人双目流连,只听她清脆嗓音道:“各位公子,请许子鱼献舞一支,此舞唤作‘琵琶十七落’。”
第九十七章 黑白强辩可怜人
林寒望着那道娇红的身影,竟是颇有些入迷,痴痴地道:“这环子鱼容貌如何?可比得上你们眼里那些有名的美人?但是照我的眼光来说,依旧比不上,我见过一女子,美得不可方物,似乎她取下蒙纱,花月尽数无色。”
听着林寒这般痴语,罗湖却是嗤笑道:“哪里能有这么美的女子,这环子鱼已然算是绝色,估计照你那描述,即便是天宫来的仙子都只能算作平常。”
林寒面色回归正常,曲臂端起一杯清酒,倾倒入喉,仿佛烦闷似地道:“可不是吗?无论是谁在她面前都只能算作是平常,也只怪我这眼光,见了沧海,便无意于其他河流,可我太过平凡,只能与她有一面之缘,却永无再见之日。”
姜鸣觉得林寒应是有一段唯美的邂逅,遂笑问道:“那为何不去继续追寻呢?即便那女子绝世而立,可既然有了一面之缘,那便是冥冥之中有着一定的牵扯造化,我不相信什么命运,但是相信这个‘冥冥’,说不定你真能将那仙子追到手。”
罗湖轻哼一声,将手掌放到两人面前挥了挥,道:“我说你们两个,眼底下就有个美人起舞,你们却在谈论着一个虚无缥缈的人,且不说寒子是否胡言,单是你俩这不知其可的说话风格,我就该将你们赶出这流烟坊了。”
林寒听此,莞尔一笑,像是于无声中听到了风雷雨,又像是在喧哗处见到了叽喳鸟,所谓“风雷忆古意,叽喳落闲音”,世上良言与无心之语也在其间,于是便低下头望那舞女去。
却见那环子鱼赤足轻踏,踩着楼梯栏杆上的绸缎缓缓滑下,身姿却没有半点偏斜,滑到底下猛地跃起,自腰间射出四道红绸向着四方射去,准确地缠绕在四方梁柱上,而那窈窕舞女则踩在红绸相交处,格外妖娆。
登时琵琶声起,一波三折,起伏有度,而环子鱼随着琵琶乐音在凌空的红绸上翩然起舞,一会儿如同清洲采莲,一会儿如同天宫望月,一会儿弯腰露脐形如玲珑雕弓,一会儿直腿张手好似台上献花,这舞姿宛如一种魔咒,将众人的实现捆缚在环子鱼身前,而她一颦一笑,令得众人倾心难止。
“太美了,太美了,我生来三十多年从来没有见过这般美人、这般舞姿!”
“若是能一亲芳泽,即便是隔日便死去又如何!子鱼姑娘,实在太美了。”
“我要将她买下来,我要让父亲把家才都给我,我要为子鱼姑娘赎身!”
一时之间,楼上楼下的看客难以抑制心中饥渴与欢喜,多的是欢呼直言示爱者,还有的贵家公子竟然直接将千两银票往环子鱼的红绸上扔,更有甚者直接跑着去寻鸨婆扬言去为她赎身。
姜鸣看在眼中,亦是有些莫名其妙地激动,他率先感知到了这种情绪,缓缓放下心中的想法,仔细端详起环子鱼的舞蹈,竟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这是,这舞好像在哪里见过?江城,贾楼,秋绝,罂羽罢!”姜鸣恍然惊醒,心中惊叫道,这环子鱼是魔宗之人!
姜鸣端起酒杯,向着林寒与罗湖泼去,两人顿时惊醒,茫然若失地望着姜鸣道:“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姜鸣将两人拉至身旁,低声将原因告知,两人听后震惊无比。罗湖道:“你可确定?魔宗在朱天野几乎没有宗派建立,而且因为受到一些超级势力的打击,魔宗哪里能有立身之处,怎么能凭靠一支舞便确定这环子鱼是魔宗之人?”
姜鸣还未说话,林寒却是义正言辞地道:“这样一说,便能确认了,你们看,这些人的痴迷模样,若是普通舞蹈哪里能有这种效用?”只见那楼上楼下近百人驻足呆首,目光皆锁定着环子鱼,无形之中形成了一种众星拱月的气场。
姜鸣道:“可以肯定这环子鱼身份定不简单,至于她想要做什么,我们还并不知晓,且将精神抱元守一,执守气海,我们便能不再害怕再次被催眠。”林寒与罗湖照着这方法做,一时思维清明许多。
环子鱼继续跳舞约有几分钟,等至她环顾四周,发现所有人都陷入了这种状态,便跃下了红绸,从腰间取出一块镶有宝石的木牌,她握着木牌默念了某种咒语,宝石发出微弱的淡青色的光芒。她将木牌缓缓朝向呆怔不能动弹的众人,光芒开始在微弱与强盛之间变化,似乎能借此分别某种东西。
当环子鱼将木牌朝向姜鸣三人的时候,宝石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她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低声道:“八段人位,这次终于又遇到了,这三人竟然都是武学大师,若是将他们的精气摄取,说不定我的伤便能痊愈了。”
姜鸣三人佯装着一副木怔模样,看见环子鱼竟然朝着这个方向走来,不由得有种心惊。姜鸣低声道:“环子鱼手中的器物似乎能区分我们的某种特征,能从众人中挑选出我们的,估计是因为我们的实力。”林寒道:“等她一会儿显露目的,若是要对我们不歹,我们可联手将之制服
。”罗湖与姜鸣应是。
却见环子鱼莲步轻移,缓缓走至林寒身前,轻咬着红唇,林寒坐着,她便将半边身子倚在林寒身上,笑道:“还是个面貌俊朗的小哥,这般白净的面容,只怕是女孩子都要嫉妒。”姜鸣与罗湖在心里暗暗偷笑,但仍憋着保持与众人一样的神色。
环子鱼将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林寒的脸颊,道:“可惜了,这么俊朗的小哥,只能对不起你了,若是不摄取你的精气,只怕我的伤就一直好不了了。”当环子鱼充满诱惑的双眼注视向林寒的眼睛时,她看到了分外灵动的思想在眼中盘桓,她突然意识到这人并没有受她的舞蹈催眠,赤足猛踩地面,身形弹跳出去七八米。
林寒自然能率先感知环子鱼的动作,急忙喝道:“她发现了,快出手制服她。”姜鸣与罗湖反应不慢,身形跃起便各自抓住环子鱼的手腕,但环子鱼却是宛然一笑,身体空翻两周急忙退后,便摆脱了两人的束缚。环子鱼本以为逃离了两人的围攻,却见林寒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的身后,环子鱼欲往反方向逃走,姜鸣与罗湖却又逼近,此时三人成三角之状将环子鱼围住。
环子鱼面色惶然,转而又变为受欺负的委屈少女模样,梨花带雨地抽泣起来,拂袖抹泪道:“我不知有什么过错,三位公子竟然这样对付我一个弱女子,若是让他人知晓,岂不坏了公子的名声?”
姜鸣神情一震,道:“不要刻意去听她的声音,她的哭声之中似乎都有着魅惑的能力,执守精神,莫要让她有机可趁。”
环子鱼嫣然一笑,道:“没想到在这种地方都能遇到认识我法门的人,看来你也不是普通的武学大师。”
姜鸣道:“你们魔宗似乎将手伸得特别长,以往只是在四大野域建宗,现在竟然来到了朱天野,不知你们要做什么?”
环子鱼怒斥道:“什么魔宗,那只是你们这些自诩正派的人的说法,我们元宗三十门比你们正义的多,我混元教更是如此,三垣九野不是你们的地盘,凭什么我们不能来朱天野?”
混元教?姜鸣蓦然记起夜泉传递给自己的信息,其中便提到了这个宗派,他心中暗道:“混元教似乎是诗儿姐的宗派,,”
姜鸣拱了拱手,道:“抱歉,先前是我失礼,不该那般称呼。”
林寒与罗湖见这一幕颇有不解,环子鱼皱眉道:“莫要用你那些阴险的伎俩对付我,我可不会因为你敬我一句而放松警惕。”
姜鸣无奈地摆了摆手道:“不管你怎么想吧,我倒想知道,你将这么多人催眠,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林寒道:“方才她低声说,要摄取我的精气,似乎是要治愈她的伤。”
罗湖道:“真是看不出来,按照方才的反应速度来说,恐怕实力都在八段人位,若是等她伤愈,恐怕有机会胜过我们。”
环子鱼冷哼道:“我实力八段人位怎么了,这都是辛苦修习得来的,我确实打算摄取你的精气,或者在你们眼中,我此举为天道所不容,更加凿实了我魔宗的身份,估计接下来你们便要拿捏这正义的权柄来围杀我了吧?我摄人精气不是第一次,被人这样认为也不是第一次,你们只管出手便好,我混元教的子弟从不会需要侮辱性的可怜与宽恕。”
她承认摄人精气便等于是承认了曾害人性命,而且并不止一次,而且若是这次不是姜鸣发现的早,估计林寒与罗湖都要着了她的魅惑之道,可是即便站在了道德公理的最底,她仍是带着混元教的独特的骄傲,这令得姜鸣也有些分不清是非。
罗湖却不然,见环子鱼如此嚣张,早已是怒不可遏,喝斥道:“你这女子,人长得宛如天仙,竟然是魔宗之人,还做下这种蛇蝎之事,今日杀你倒是算是做一件好事了。”
罗湖说着便冲上前去,挥动着拳脚攻去,环子鱼也并不畏惧,虽然胳膊纤细,但是打出来的力道却并不比罗湖小,一时之间,两人交手互有往来,倒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姜鸣对林寒道:“我总觉得这环子鱼不是恶人,或者说不是完全的恶人,魔宗并非都是十恶不赦的罪徒,若是我们不搞清楚这女子的目的就贸然将之击杀,恐怕会沾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在另一种解释上,因为姜鸣意识中的林诗便是混元教的人,所以他已经为混元教镀上了一层善意的外膜,即便是环子鱼真的作恶,他却仍不愿不清不楚地出手。
林寒眉头紧锁,他一边关注着环子鱼与罗湖的战斗,一边望着姜鸣道:“这女子可是魔宗的人,据我所知,混元教有一段时间更是魔宗三十门中的执牛耳者,即便是放到现在也是魔宗中的至强宗派,你确定你不是出于对这环子鱼美貌的可怜与觊觎?”
姜鸣一愣,苦笑道:“我哪有这么容易就被魅惑啊,只是我经历过一些东西,便不会轻易地去判别是非黑白,即便她是为世人所不
容所厌恶痛恨的魔宗之人,我也会用这种思想去审视判断,我想给她一个叙述自己的机会,也是给我们一个不会后悔的理由。”
林寒思忖片刻,道:“好吧,你的这个说法说服了我,但是这环子鱼好像很痛恨我们,我们怎样才能让她说出摄人精气的实情?”
姜鸣沉默,但他挥手让罗湖收手,他相信这样的行为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给予对方一点信任。罗湖怒道:“怎么,这女子虽然厉害,但是我能在拳脚上压制她,只要再给我三十合,我定能制服她。”
姜鸣道:“罗湖且慢,我还有一些不明白的事情想要询问,你先收敛一下怒气,容我问完再出手也不迟。”
罗湖还没有发表什么意见,环子鱼却因为罗湖的乘着她伤势愈重而出手,已经暴怒不止了,竟是直接破口大骂道:“阴险小人,无耻鼠辈,要出手便尽管出手,想要一起出手,本姑娘可并不害怕你们。”
林寒道:“是有些不对劲,似乎在她眼中,我们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了。”
姜鸣走上前去,深吸了一口气,拱手道:“我不知道你为何仇视我们,但是我们却并不是你口中所说的恶人,起码我们并没有杀过无辜的人。今日来此也只是饮酒玩乐,原本也并不知道你的计划,可姑娘你却想要将我们催眠,并且摄人精气制我们于死地,我们出手也只是被动,你却要骂我们阴险无耻,不知是何缘故?”
环子鱼愣了愣,冷哼道:“你们这些出世之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并非没有经历过你们的陷害,我的一身伤势都是你们这些虚伪的人面兽心的家伙造成的,虽说不是你们本身,可也是你们的同类,教中长老以往说过,杀人的是正派人,害人的也是正派人,说我们杀人害人的也是正派人,长老并没有说错。”
姜鸣道:“不要把我们与陷害你的那些人相提并论,我们虽然自诩正派,却也并不像你们长老说的那样害过谁,你固然可以不相信我们,但是一见面便想要杀我们,这与你口中的那些人有什么区别?”
环子鱼沉默片刻,切齿道:“我教一支被人无故追杀,我仓皇逃到朱天野,遇到的第一个人贪图我的美貌,想要趁着我受伤轻薄于我,我将他杀了。我遇到的第二个人是个七段人位的武者,他也是觊觎我的容貌,并且想要用武力对我施暴,我拼死反抗,在他的追捕下逃亡了近半个月,其中有好几次都差点被他的花言巧语所骗,好在我伤势渐渐恢复,才有力气杀了他。”
“我遇到的第三个人是一名儒雅的书生,他温善的面容让我不自觉地产生了信任,于是我在他的接济下住进了他的家里,他也装作好人给了我几天食物。我本以为他是个好人,可是在第四天的时候他终于还是露出了真正可恶的面目,他在食物中下了迷药,乘着四周邻居都不在,便打算轻薄我。”
“我问他为何没有在见到我的第一面便这样做,他回答说,他很害怕我会反抗,害怕会让别人听到,害怕他一个书生会征服不了我。真是胆小而虚伪的家伙,这个充满了恶意的土地让我一度陷入绝望,若不是我及时用魅惑瞳术控制了他,说不定便真的会被书生那藏在黑暗的淫恶之手所玷污。在这之后我便告诉自己,在这里没有任何善良,所以即便我为了治愈我的伤势而摄人精气,也并非是犯了什么罪过,因为他们本来就是罪恶之人。”
听完环子鱼这番叙述,姜鸣三人都沉默了,因为贪图美色而造就的犯罪却是不少,环子鱼是不幸的,在来到这里的时候便能连续遭遇到一桩又一桩的不平之事,即便是换了他们,估计也会生出这样的心理,即便她是魔宗之人,也不应该承受这种不平的待遇。
于此同时,那楼上隔间的一扇木门突然开了,其中传出粗犷的怒喝声:“吵什么吵,没看到本大爷正在办事了吗?懂不懂规矩!”门后出现了一道高大的男子身影,半裸着身体出现在众人面前,他环视着楼上楼下近百名客人呆滞不动心生疑惑,而他的目光转向姜鸣几人时,不由得面色一寒。
“李正兴?”姜鸣三人惊呼出声,他们怎样都不能猜到,那个原本应该在庞路军营中指挥甲兵的敌军将领会出现在城中青楼里,而且还在干着一些秦王朝官员被严令禁止的事情,细细思来,令人汗颜。
环子鱼见到这一幕,又猜想可能是几人打算布下圈套将自己捕住,不由得新生寒意,于是喝斥道:“你们果然有阴谋!”环子鱼心念一动,那魅惑之术瞬间解除,沉迷于环子鱼惊艳舞姿的客人恢复了动作,望向楼上的环子鱼,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花魁是我的,我要将她买下来”,人群迅速向着楼上移动,一时之间场面混乱不已。
而环子鱼却是饱含恨意地瞥过姜鸣三人,冷哼了一声,便纵身跃出了窗口,姜鸣急忙看时,楼下街道仍旧人影往来熙攘吗,再也不见那红衣女子。
第九十八章 勾栏逃路解囚蛇
姜鸣听了环子鱼的故事,本来已经颇为同情这个饱受欺凌的姑娘,可李正兴的出现让环子鱼更为确信了他们设下了阴谋,姜鸣三人的形象再次成为她口中的阴险小人,怎能不让他为之气愤。
姜鸣望着李正兴,道:“真是熟人啊,在这交趾城中的风月地都能看到名震沙场的贪狼将军,虽是秦王朝律令严禁官员将领踏足烟柳之地,但李正兴却仍敢冒风险以身试法,在下着实佩服。”
李正兴面色一冷,眼中充满着杀意,要知道他可是借着营中无事的空当,在没有禀报庞路的情况下进交趾城的,若是这件事被抖露出去,不知要被朝中那些正愁无事的官员弹劾多少次。李正兴转过头,将旁边两个隔间的门一一踢开,喝斥道:“还不出来,外面出了这么这么大的事,还有心思勾栏寻欢,快滚出来!”
只见那两个门后缓缓走出来两道人影,正是姜鸣等人在战场常交手过的吕刑阳与罗曜华,两人也是**着上身,下身穿着一条短裤,在这人流巨大的流烟坊内颇为显眼。有坊内管事的人监督楼上楼下客人的外在形象,前来三人身边盘问,却被罗曜华直接抓住扔下了楼。
罗曜华望着姜鸣三人,道:“真是想不到,在这种地方都能碰到死对头,没想到凶名昭著的卧华山山匪统领,也会来交趾城中寻欢,你们难道不怕被我们包了饺子?”
林寒冷笑道:“你们秦王朝的大将都不在乎,我们既然已经臭了名声,又怎会在乎这些?不过若是你们三人组团青楼寻欢的消息传到都城,只怕会有人奏禀给皇帝。”
罗曜华心中慌乱,转头望向李正兴道:“看来你也是被他们要挟过了,这才将我们叫出来的。”李正兴尴尬一笑,不置可否地道:“这些都不重要,关键是既然遇到了,我们就该乘此机会将他们击杀,消除在交趾战场的心头大患。”
李正兴说话声音颇大,这里的客人大多都听在耳中,望着六人对峙,一时间慌乱无措竟不知进退,他们窃窃谈论着,像是在怀疑什么。
吕刑阳率先反应过来,朗声道:“我乃秦王朝皇帝陛下亲封,围剿卧华山山匪总督庞路帐下征甲将军吕刑阳,今日与多宝将军罗曜华、贪狼将军李正兴隐藏在这楼间围杀卧华山乱匪,无干人等及早退让,免得打斗只之间误伤了闲人。”
这番宣布却是直接将三人私往勾栏的罪行消除,而这楼上楼下的客人姑娘也是心中大惊,急忙惊叫着退出流烟坊,不到片刻楼间就只剩下这六人。
罗湖道:“这三人是摆明了想要在这里收拾我们,若是我们被他们缠住,估计这城中的守卫甲兵便要围剿过来,到时候就要麻烦了。”
林寒道:“所以不能给他们机会,我们分为三路逃走,一炷香后在交趾城西门汇合,若是遇到甲兵包围不能摆脱,便往城墙上走,那里安排有接应我们的人。”
李正兴低声道:“速速穿上衣衫,若是追杀他们的时候,让百姓看到我们这番模样,说不定就肯定了我们寻欢问柳的罪名了。”
姜鸣却是望着三人大笑道:“你们三个,想要抓住我们吗?即便身在交趾城中,只怕你们也是没有这能耐。三,二,一,跑!”
只见姜鸣三人跳窗而逃,向着楼下街道的三条路分开逃走,李正兴三人目瞪口呆,他们知晓三人会为规避城中甲兵包围而逃,只是未想到他们能逃得这么干脆,甚至给他们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吕刑阳急忙穿好衣衫,忙道:“快追,要是在交趾城中都让他们顺利逃走了,我们的脸面何在!”李正兴与罗曜华跟在身后,不敢有分毫迟疑,也是兵分三路追杀。
在交趾城的街道上,不知是谁呼喊了一声“卧华山的山匪混进城了”,竟然引起了百姓大乱,在街道上游玩购物的人纷纷向着最近的房屋躲避,一时间人群慌乱,更有甚者被人群推到践踏。
罗湖比之姜鸣、林寒,速度可以算是较慢了,因为他的身体强壮,更适合正面迎敌,所配备的白虎铖牙刀也是为了适应他的虎熊蛮力,所以不到一会儿便被身后的吕刑阳追到。
吕刑阳怒喝道:“罗湖,枉你还是卧华山的四统领,竟然连跟我正面为敌的胆量都没有吗?我可是总督帐下武力最弱的将领,你是逃不出我的追杀的,若是还想保留一些尊严,我劝你与我一战。”
罗湖却不是莽撞之辈,哪里听不出来吕刑阳的激将,当下城中甲士极有可能正在合围之中,若是与他交战耽误了功夫,十分有可能便会被杀不尽的甲士困死在城中,他于是拼命的逃,在这种竭尽全力施展出来的速度之下,吕刑阳却是没有能尽快追捕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始终都保持在二十米内。
罗湖冷哼道:“见你年近三十,竟然也只是个孩童心态,当真以为我是莽夫不成,杀你就如同碾死
一条臭虫一样容易,但是我害怕脏了我的鞋。”
吕刑阳大怒,却看见不远处有面高墙,不由得心中生计,在罗湖转向逃跑之时,他用力翻上那堵高墙,借助着滑坡的力量使得他追捕的速度再次提升,迅速追赶上了绕弯的罗湖,脚下生力,踢出一枚石子,向着罗湖飞去。
罗湖见吕刑阳已经追至眼前,便翻身躲开石子的攻击,挥掌成爪向着吕刑阳攻去,吕刑阳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却任凭罗湖抓在自己的胸膛上,因为靠着直接承受这一击,那四周的甲士已经在围合过来,他赫然看到那为首的,正是交趾城主羊塔风。
“不好!”罗湖虽然一击命中,将吕刑阳打出了伤势,但却失去了最佳的逃跑机会,见到那上千名从四面八方围合过来,他的目光迅速变得冰冷无比。
姜鸣身后的是李正兴,李正兴身为轻骑兵将领,在身法速度上拥有这般旁人莫敌的优势,即便姜鸣奔跑速度也算极快,但还是被迅速追上,身后吊着一个要致自己于死地的杀手,姜鸣还要寻找路线脱逃,一时间也却是并不轻松。
却见那人群混乱的街道上,一个约莫几岁的小姑娘被谁推了一把跌倒在地,而急于躲避的百姓似乎没有注意到她娇小的身影,一名满脸肥肉的胖子急忙向着女孩踩去,姜鸣心中犹豫,但还是抱着被李正兴追到的风险向着小女孩扑去,胖子没有预兆地倒下,正好压在姜鸣身上,而姜鸣一手撑住胖子的胸膛,一手抱着小女孩,形态颇为奇怪。
“啊!山匪啊!”胖子大惊站起身来,看见姜鸣那冷酷的面容,心中慌急无比,连忙朝着另一边街道跑去,而姜鸣怀中的小女孩听见了“山匪”二字,竟是瞬间受到了惊吓哭了出来。
姜鸣淡笑道:“没事了,小姑娘,快走吧!”那小女孩哭嚎着望着姜鸣,竟好像是看到了凶神恶煞的屠夫一样,全然没有听到姜鸣说话,在这些平常百姓眼中,山匪就是杀人不眨眼的恶徒,也是大人用来恐吓孩子的常用手段,小女孩以为姜鸣是要杀他,便一口咬在了姜鸣的胳膊上。姜鸣吃痛,本来靠着本能将要吧小女孩扔出去,却被理智惊醒,看着小女孩竟然苦笑起来。
“玲儿!别杀她,大人!”此时一名穿着破旧的瘦弱妇人跑了过来,盯着姜鸣大喊,却是不敢靠近一步。
姜鸣知意,站起身将小女孩递了过去,那妇人欣喜若狂地抓住孩子往后退走,眼神复杂地望着姜鸣,低低说了声“谢谢”,便随着人群逃到了别处。
姜鸣看着胳膊上的浅浅牙印,心中竟然有些苦涩,见到李正兴也已经站在了自己五米之外,正警惕地看着他,他不由得叹道:“背着山匪的名声,真是好人也没好报啊!”
李正兴道:“山匪就是山匪,这秦王朝作乱的便是你们,将社稷百姓搅扰得不能安宁的也是你们,今日我虽然看到你救了一人,但是不知你往日与以后杀多少人,我并不会因此而手下留情。”
姜鸣道:“谁让你手下留情的,救人是我的事,杀人也是我的事,不过总是好过你们这些自诩为正义的人,所以我并不会后悔。李正兴,既然你追杀我这么远,便让我看看你有多少能耐。”
李正兴横拳向前,张腿在后,虽然他擅长的事奔骑刺杀,但也绝对不会害怕谁人的的拳脚功夫。
“来吧!”
至于林寒被罗曜华追捕,林寒想要摆脱就太过容易了,仅仅只是几条街的绕路,罗曜华已经失去了方位,那些包围过来的甲兵也是未能察觉,林寒乘机跳入一所高宅之中,但这却不是随意挑选的避祸之所,因为这座府邸,正是柳府。
林寒谨慎地将看守围墙的两名侍卫打晕并拖到了花丛后面,又将几个巡逻的侍卫如法炮制藏匿起来,以他八段人位的实力做到这种程度并不难。他换上了一身侍卫服饰,贴着墙角行走在各个宅院,他始终没有忘记此次的任务。
柳府偏堂,柳开怀抱着一名女子正嬉笑着吃着樱桃,女子穿着极为艳丽,因为柳开独臂不能环抱住她,所以女子也是极为懂事地反身躺在柳开怀里,这样旖旎的姿势刺激着柳开的神经,使得他仅存的一只手仍不忘记时时摸过女子的肌肤。
“柳少爷,你怎么这么不安分呢?吃东西就吃东西呀,手可别乱动了,这样让我很痒啊。”女子脉脉然望着柳开,双臂却直接环住柳开的脖子,笑容仍然是极具诱惑的笑容。
柳开笑道:“这不是美人的魅力太大了吗,我都有些忍不住心中的**了,等我再喂你两颗樱桃,我们便去房里去。”
女子佯装作娇羞模样,将身躯慢慢扭动,樱唇轻张道:“好,什么都听柳少爷的,不过柳少爷说好的打赏可不能亏待了奴家哦。”柳开道:“那是自然,我柳家像是缺钱吗?”
这时负责保护柳开的向光上前来,
低头道:“少爷,方才我们从流烟坊回来,听说那里混进了卧华山山匪,城主已经派甲兵去围杀了,老爷的意思是,少爷最近就不要出门了,在府中便是足够安全的。”
柳开不耐烦地道:“向光叔,有你保护我,能有什么危险?老头子这是杞人忧天了,我哪有那么不知分寸,这两日不出门便是了。还有向光叔,帮我问下老头子,城主送过来的那些蛇女训练得怎么样了,那火辣的身材我都眼馋了好多次了。”
向光道:“那些蛇女还在训练,羊塔风给我们使了个小绊子,送来的都是一些有攻击行为的蛇女,若是不好好调教,说不定会伤到少爷,所以这两日手下正在严格训练,应该再过五六日便可以供少爷享受了。”
躲在暗处的林寒恰好听到这些对话,不由得欢喜起来,暗道:“原来这柳开先我们一步回到了柳府,怪不得在那流烟坊没有看到他,不过虽说回到了府中,但要动手却并不难。听他们说,柳家似乎还藏着几个蛇人,虽说蛇人不算是人,但也是有些人类女子的生理特征,交到这纨绔子手里也只是白白被玷污,不如我将之解救出来,也算是让柳其敦更清楚地度量下我们的实力。”
心思既定,林寒便先放下柳开不管,他既然先前已经说明了自己不会离开柳府,那便是证明要给他点教训还是有机会的,那么现在的任务便在于如何无声无息地将蛇人带出柳府。
关押蛇人的地点在一个偏院之中,一共有十个蛇女,既称为蛇女,便是上身人貌、下身蛇尾,林寒远远望见之时心中竟是生出了一些恐惧情绪,毕竟蛇人能算是真正的妖兽。可当林寒观察到那些蛇女的上身,瞬间便对这个称谓有了极大改观,蛇女只在胸部裹着一段绸衫,窈窕的腰肢暴露无遗,而蛇女天生都是魅惑生物,容貌竟然都是上上姿色,这令得林寒眼中惊艳,怪不得会有一些富商不惜重金在一些违禁的渠道买下这些蛇女。
关押蛇女的地点并不隐密,想来柳其敦也认为柳府防卫已然算得上无孔可入,所以便直接留出个偏院安置这些蛇人。蛇女都带着手铐脚镣,为了防止她们逃跑,监管者还在每个蛇人的脖子上装了一个铁环,拴着一条细长坚固的链子,像是在训练什么畜生一样,蛇人只要不听使唤,便挥动鞭子打在蛇女白皙的肌肤与布满蛇鳞的尾巴上,看起来颇为残忍。
林寒难掩其怒,暗想到:“我原本以为妖兽残忍,却不知有着兽心的人类更为凶恶,想要将这些蛇女训练成奴,不知她们要受多少鞭挞。我今日解救这些蛇女,便全当做一件好事,希望天下人能多存善意。”
监管者共有六人,整个偏院中也只有六人,可能是因为对蛇女的束缚工具让蛇女失去了基本的行动能力,所以即便是只有几个监管者,也全然不害怕蛇女会逃走。
林寒握着先前从侍卫手中抢夺的短刀,快速向着两名监管者杀去,瞬间刀刃划过两人 的咽喉,他们捂着喷血的脖子倒地,旁边四名监管者也是注意到了林寒的行为,正欲举刀攻击,林寒却反转身法,来回几步接连挥刀,不到片刻便将剩下几人全部击杀。
一名容貌姣好的蛇女张着手臂将同伴护住,自己也借助着蛇尾向后滑动一段距离,她警惕地注视着将这些虐待自己姐妹的恶魔杀死的人,低声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死他们?”
林寒抬头望着这十名蛇女,尤其看到他们蛇尾与肌肤上的血痕,眼中更是觉得颇为可怜,便道:“不要声张,你们既然会说我们的语言,那就是能听懂我的意思,我会想办法带你们出去,从某个方面来说,也算是对你们的解救。”
蛇女冷声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们?我们与你素不相识,这个地方的所有人都想着将我们霸占,或者收我们为奴,你怎么可能这么好心?若是你的目的也是这样,与其换一个地方受罪,我们还不如仍然呆在这里,若不定还能活下去。”
林寒轻叹道:“我知道你们收到了非人的严酷待遇,或许你们已经不愿意再相信人类,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们,出了这里才是你们唯一的出路,我不想霸占你们,如果你们不信,大可以出去之后,便与我分道扬镳,想来在山林之中你们能逃得很快吧!”
那名蛇女沉下眉头,微微思索片刻,道:“好吧,我们相信你,我希望你能如约给我们自由,等我们回到族群,我们会数十倍报答你。”
林寒一笑,绕到蛇女身后,将束缚他们的锁链一一砍断,又搜出了监管者腰间的钥匙,将蛇女们的手铐脚镣一一打开,这时才缓缓说道:“报答什么的以后再说吧,不过我们要逃出这里并不容易,所以你们必须暂时听我的安排,不然我也不知道能否走出这座囚笼。”
十名蛇女面带欣喜地互相对视着,最后齐齐望向林寒,道:“多谢恩公搭救。”
第九十九章 赴战者罗列兵林
林寒一人出入戒备森严的柳府其实并不难,但想要带着十名样貌奇异的蛇女逃出,几乎是不可能的,林寒一一询问过蛇女是否有武功基础,其中两人在以往达到了四段人位的水平,但因为被送到柳府之后受到了残忍虐待,剩余的体力已然不多,更有几人身体虚弱,只能凭靠着同伴搀扶才能行走,自然是对林寒的计划起不到什么帮助。
“好在之前我来过这柳府,对这一带的建筑还是有着一定的印象的,这样一来倒是方便我安排事宜。”林寒的记忆力出众,对于先前了解到的柳府构造记得**分,便看这关押蛇女的偏院地处柳府中心,便计上心来。
“那个,我已经有计划了。”林寒走到几名蛇女面前,看见她们穿着暴露,便不由得撇开目光,却不知她们是否有名字,一时愣住不知说什么。
其中那名蛇女自然也是注意到了林寒的举动,倒是表现得颇为平常,道:“恩公,我们几人之中我最为年长,我叫海洛,有什么事都可以给我说。”
林寒道:“那好,我就直接说了,我的计划是这样的,一会儿你们就全部躲藏在这里,我会将这里营造成你们逃跑的样子,这样即便在我离开的时候有人前来,也会第一时间去其他地方追捕。而我则前往西院那边,将柳家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然后我便回来带你们离开,你们可以先穿着这些侍卫的衣物,来遮挡一下自己的尾巴,免得出去的时候被一些无关人等注意。”
名为海洛的蛇女与其他同伴一一应是,林寒稍作安排,便踩着墙壁前往西院,而西院正是柳开的住处,林寒虽然救了蛇女,但还是想直接将柳其敦的注意力牵引过去,只有那样,他才肯全心全意地帮助卧华山。
海洛见林寒离去,竟然有些失神,道:“恩公的这般身法,怕是能与族中的银蛇护卫较量了。”
却说柳开正在卧房里与那名新来的女子玩着情趣游戏,突然一声木头炸裂的声音宛如闷雷炸响,柳开愤怒地从床上爬起来,抬头便是大骂道:“谁啊,胆敢闯入本少爷的房间,不想活了吗?”
却见林寒一只手掐住柳开将他顶到墙边上,一只脚则踩着一名中年人,却是柳开的护卫向光,柳开恐惧地望着来人的恐怖手段,眼神瞥见门外呻吟倒地的十数名侍卫,更连七段人位的向光都被打得不知死活,一时惊恐难止声音颤抖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是柳家独子,你不能杀我。你想要什么,要多少银两,我爹都能给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林寒赫然看见柳开裤裆处流下一股液体,这个欺软怕硬的纨绔子竟是被自己这模样吓得失禁,不由得感到好笑,讥讽道:“你这胆小的性子倒是辱没了纨绔二字,比起那名满秦王朝的徐樊世,你倒是连个喽都算不上。”
柳开忙道:“是啊是啊,我就是个混蛋,我就是个废物,大人不要杀我,免得脏了您的手……”
林寒在战场上见惯了宁死不屈的铁血汉子,今日见了这作恶多端却又胆小如鼠的柳开立马觉得十分厌恶,遂一把将之丢到一旁,道:“如你所愿,杀你真是脏了手,我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杀你,只是让柳其敦看清一些东西,你们并不是良善之家,我也不用多说废话。这句话还请你转让给你柳其敦,既然决意卷进这旋涡,便需要作出一个选择,不然只会被来自四面八方的风撕碎。”
话音刚落,那被林寒踩在脚下的向光却是猛地暴起,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把匕首,向着林寒刺来,并大喊道:“休伤少爷!”
林寒早有防范,身形一转,左臂出肘砸在向光的胸膛上,然后反身一脚提出,向光的身体砸出去十多米,死活不知。
林寒冷哼一声道:“若不是你这种恶仆护刁主,也养不成这样欺人霸市的纨绔,今日你也算罪有应得。”
“柳少爷,怎么了,外面怎么这么吵嚷?”那蒙在床上的女子**着身子冒出头来,看见这门外一地侍卫,不由得面色惨白,大喊出声:“啊!杀人了!”
林寒全然不管这女子,因为先前与向光的打斗已经将其他侍卫惊动了,而他的目的也是在这里,想来柳其敦应该带着家丁向这里赶来了,只能说计划很完美,执行也是很顺利。
“不知是哪位卧华山的好汉,放了我儿子,一切好商量,若是伤了他,我定与你们不死不休!”门外传来柳其敦粗犷的喊声,林寒不由得心中一喜,暗道:“这柳其敦果然宠溺儿子已然成了弊病,虽是这样便于我实施计划,但是这柳其敦也是注定命运可怜,说不定以后便会被这个儿子害死。”
林寒款步走出房门,看见这庭院四周布满了手持刀剑的家丁,柳其敦站在门外十米开外,左右站着向连与另一位气宇非凡的中年武者,应该便是另一位七段人位武者。林寒却也不惧,以柳家现有的实力根本不足以困住他,他完全
可以放心施为。
林寒道:“柳其敦,别来无恙啊?上次一别,本以为柳家主会长些记性,但是,没有预想到的结果啊!”
柳其敦面色一冷,强撑起一脸笑容道:“原来是六统领大驾光临,柳某有失远迎,却不知我儿现在何处?”
林寒道:“你这不成器的儿子我没有心思杀他,现在在墙角躺着,估计是被我吓晕了。当然我也不是不敢杀他,若是柳家主再将我们当做傻子,估计很快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柳其敦强掩住内心的愤怒,伸手拦住想要动手的向连两人,道:“多谢六统领宽宏大量,柳某知道怎么做了,还希望卧华山的好汉们给我柳家一条生路。”
林寒脚踩墙壁,挥手打飞前来拦阻的几名侍卫,身影迅速消失在众人眼中。向连与一众家丁想要追杀,柳其敦冷着脸挥手止住,喝道:“林寒是八段人位武学大师,他要走我们拦不住他,只要开儿没事就好。”
向连道:“那我们就甘愿充当卧华山的马前卒?老爷,与他们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我们迟早会被羊塔风和其他官员盯上的,万一东窗事发,我们也会成为山匪的同党。”
柳其敦沉吟道:“我们现在没有别的选择,只是暂时帮助卧华山,我自有思量,若是真的没有其他办法,我们还有最后一条路可以走。”
林寒为了保证行踪不暴露,故意先走出柳府,又悄悄地从另一边进入以接应一众蛇女,好在柳其敦现在的注意力都在西院柳开身上,林寒要做到这些太过简单。
重新踏入那处偏院,林寒突然后背一凉,起于本能的迅速反应,一把抓住了背后刺过来的短刀,林寒本想将出手的敌人击倒,却看到正是那名叫做海洛正持着短刀,认清来人是林寒后立马松开了刀械,颔首低眉道:“恩公抱歉,因为你穿着跟那些恶人一样的衣服,我一时没有认出来,冒犯了恩公,还请见谅。”
林寒手指夹住短刀,又递给蛇女,道:“你没有什么错,有点防备之心挺好,将这把刀收好,以后我不在你们可以更好的保护自己。现在赶紧跟我走吧,我已经将整个府中的人都引到西边了,想来一时半会不会发现你们。”
之后林寒便带着十名蛇女沿着东边的墙壁逃出柳府,虽然途中遇到了几个灵敏的侍卫,却好在林寒反应敏捷,在他们出声之前将之打晕,使得这场出逃颇为顺利。在灰色长袍的掩饰下,若是不细细查看,蛇女的身份定然不会暴露,林寒便靠着这种伪装,成功将蛇女带到了一处偏僻的城墙边上,那里接应的杜衡与早早等候。
“六统领,为何不见四统领与姜鸣将军?我方才听到城中一片喧嚣,揣测你们遇到了危险,但因为任务在身,不敢轻易离开,请统领恕罪。”杜衡与与十多名军士单膝跪在林寒面前,林寒倒是面色平淡,身后的十名蛇女却是受到惊吓往后退了一段距离。
林寒道:“杜衡与将军,你的任务就是在这里接应我们,没有什么过错,姜鸣与罗湖估计是被困住了,我将这里的事情安排下,随后便去帮他们。这十位姑娘是我的朋友,给你个任务,将她们安全送出城,然后你亲自将他们送往附近山林,由着她们自己的意愿何时去留,若是你不能完成,军法处置。”
“是!”杜衡与颔首回应,却见林寒凑近他耳边,轻声道:“她们是其他野域的蛇女,但是不能轻慢,若是有其他军士对她们无礼,你须严惩以儆效尤,不能让她们再受委屈。”杜衡与惊奇地望了这十名被长袍包裹的人影,却是没有再问什么,又道:“是!”
林寒又转身对海洛一众蛇女道:“他们都是我的部下,我已经嘱托过他们将你们送出城外,只要你们觉得安全便可以随时离开,此人憨厚善良,你们可以没有后顾之忧,我的两位同伴还在城中需要我去帮忙,我就不送你们了。”
海洛与其他蛇女相视,最后海洛走上前来拉住林寒的手,颔首一吻,道:“恩公,多谢一路帮助,这是我对于恩公的报答,祝福你灾祸尽散。”林寒却是感受着手背上传来的奇异触感,面色微微一变,道:“不是你们所有人的报答吗?”
林寒随后也不迟疑,急忙告别了蛇女,便朝着城中奔去,他背上扛着一个兵器盒,其中装着银白刹螭枪,姜鸣的方辕长戟与罗湖的白虎铖牙大刀,因为先前三人便衣入城不能携带武器,所以只能将武器暂放在杜衡与手中,此时他们却已经暴露,这把武器是时候派的上用场了。
千枫客栈内,楼主常安静坐在临窗的位置上,身后站着炼茶师、插花女与另外两名约莫二十多岁的年轻武者。
炼茶师轻咳两声,道:“楼主,城中的观察者传来消息,姜鸣公子正在被羊塔风的甲兵围攻,秦王朝的多宝将军罗曜华、贪狼将军李正兴和征甲将军吕刑阳正在参与斗将,三对二的战局,姜鸣与那位
卧华山的四统领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常安轻叹道:“以往拉拢姜鸣这年轻俊杰倒是上面的旗主的命令,但是他现在已经加入了卧华山,我们也没有太多帮他的理由了。”
插花女子上前,略带感伤道:“可虽说我们第七幕乃是横跨整个垣野界域的超凡组织,可是,却逃不开是非因果。我们与那位姜鸣公子交情不浅,若是这次我们不施以援手,恐怕日后的旗战可能有麻烦。”
常安微眯双眼,道:“小白,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那旗战何等凶险,姜鸣的年龄与实力虽然达到了那层限制,但是那本是生死之战,即便我们救了他,怕是也办不了我们千枫客栈。”
炼茶师老者眼神一沉,思忖道:“那姜鸣可是欠我们好些银两……”
这话被人听在耳中,插花女子抬起头望着这个名义上的父亲,而身后两名年轻的武者也是将目光投过来,正当他老脸有些挂不住的时候,常安却是发话了:“老白说的没错,那小子还欠我们好些银两,若是他死了,可没人偿还了。”
“嗯?”两名年轻武者疑容满面,千枫客栈会缺几万两白银?为了这样一个理由出手参与秦王朝的政事,怕是有些太过荒唐了吧?
常安咧嘴一笑,道:“浩、淼听令,我现以第七幕驻朱天野秦王朝交趾城千枫客栈楼主的身份,命令你二人暗中解救姜鸣,不得暴露第七幕的身份,此任务乃是我千枫客栈的大事,只许成功。
两名叫做浩、淼的年轻武者拱手应是,他们突然才反应过来,在他们两人在外执行任务之时,楼主结识的这个年轻人似乎有着独特的魅力,竟值得楼主用这种拙劣的理由去帮携。
插花女子却是抑制不住地笑了,但立刻觉得在这种颇为严肃的场合颇为不合适,遂转过身去,一时之间常安也觉得颇为尴尬,将头转向窗外,道:“快去吧,勿要耽误了。”
羊塔风本来不想要直接与卧华山的人冲突,因为在他认为只有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权势才是最重要的,而被庞路手下的将军当做枪头,无疑是会削弱自己的势力。但因为卧华山几位统领与秦王朝的几位将军在城中大战,他被局势逼得无法再隐而不发,若是一味退缩只会在城中百姓的眼中失去威望,可是面对着依旧强大的卧华山,他却是下不了狠心将之围杀。
羊塔风弓腰笑着道:“三位将军,我已经将这两名山匪围住了,但他们却是八段人位武学大师,我的人恐怕无法将之擒获,要对付他们,还要三位将军出手。”
吕刑阳哪里听不出来羊塔风话中的推脱与引祸之意,他与李正兴、罗曜华对视过眼神,眼眸中露出一抹难以觉察的阴翳,冷哼道:“羊塔风城主,协助我们清剿山匪本就是每个秦人的责任,虽然城主暂时帮不了什么忙,但你手下这些护城甲士也不能闲着,姜鸣与罗湖困在里面,但你的手下却不布阵,你是想放走他们吗?”
羊塔风面色一寒,但面容上还要保持笑意,吕刑阳三人在官职上远远大于他这个城主,他们又是征伐山匪的大将,他怎么能有顶撞,只道:“三位将军放心,我早已经派遣手下布阵了,可是五千多人的大阵,要完全布置起来还要些时间,城兵多年没有经历大战,在布阵方面难免比不得几位将军的部下,若是让那山匪趁着我军布阵之时逃脱,倒不是在下的职责了。”
李正兴三人暗骂了一声“老狐狸”,羊塔风这番话又将责任推给了他们,他们不得不尽快战胜姜鸣与罗湖,李正兴面色冰冷地喝道:“这些不需要你来告知,我们现在就入阵,还希望羊塔风城主能及时派遣手下支持,以尽快围杀那卧华山统领,以免夜长梦多。”
“是,将军请放心!”羊塔风躬身作揖,看着三人骑马入阵,嘴角跃上一抹笑意,低声道:“打吧,打吧,都死光才好,没有你们,我交趾城才最安全,我这城主的位置也最稳固。什么征甲将军贪狼将军,什么四统领六统领,只不过都是一些鸡犬之辈吗,真正的大势永远掌握在执棋人的手中,四皇子殿下可真是计谋如神。”
李正兴道:“老罗,你去对付姜鸣,我与吕刑阳将军先去对付罗湖,我们会迅速击败罗湖甚至将之击杀,而你只需要借助这些甲兵的力量将姜鸣困住便可。”
罗曜华却是怒脸一横,道:“这是什么话,我出手自然是要将那山匪活捉回去,上一次只是出了点小差池,那小子阴险无比,才看破我的毒针,这一次我定会让他没有还手的余地。”
见罗曜华策马去挑战姜鸣,李正兴与吕刑阳朗然大笑,不得不说的是,罗曜华这总受激将的毛病也确实可爱。吕刑阳道:“我们也尽快出手吧,千万不能让他二人团结在一起,好在林寒逃出去了,不然我们对付起来还真有些吃力。不过这次,罗湖的头颅,我们可是拿定了。”
第一百章 横刀立马白虎落(100千克)
没有方辕戟力量加持的姜鸣并未有明显的弱势,至少在那等神奇的“无戟”招式的帮助下,任何武器都能幻化作他的戟,剑出可为戟刺,刀落可为戟劈,枪扎可为戟穿,若是姜鸣能将无戟参悟到更高层次,天下兵器都可为他所用,即便手中无物亦可以身化戟,乃是器人为一之理。
而观罗湖战斗,没有了白虎铖牙长刀在手,他的锐猛直接丢失一大半,惯用那把大刀的手拿起别的武器百般不顺,即使在低境界的武者看来并无差别,但若是让同为武学大师的对手相抗,便能立马分别出强弱。
“混蛋,就没有一把称手点的兵器吗?”罗湖夺过一名甲士的宽刀杀了几人,便大怒地丢掉了武器,他以为若是没有合适的武器,还不如不持武器。他叹道:“真是有些后悔没有将白虎铖牙刀带上,对付这些个杂兵都这么麻烦,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杀出重围。”
罗湖五人的兵器最为珍贵无疑是蒙阆的冷锯昆吾,是刀器中至强的存在,传闻宝钢刀器在持刀主人达到地位境界之时,宝刀也会产生一种奇妙的变化,升华至变形孕灵绝非不可能,而宝刀的主人融血于刀则可获得一定程度各方面能力加持,可谓是有着逆天的能力。
其次便是罗湖的白虎铖牙与姜鸣的方辕戟,这两种兵器俨然是有着一定非同凡物的特点,即便他们如今都没有明显察觉,但通过细微的地方却可以发现出一些奇异,虽然他们两人平日也不大攀比。蒙阆可以无视怀璧之罪四处炫耀,但他们只爱自己的武器,不喜张扬。
正当罗湖拼命在甲士队伍中间杀出一条道路之时,骑着战马的李正兴与吕刑阳也缓缓前来,喝退左右,高高地望着罗湖,满脸讥讽,李正兴道:“卧华山的四统领似乎将这些甲兵没有办法啊,传闻以一敌百的猛将竟也浪得虚名,这个时代不知什么才是真的?”
罗湖不屑地吐了一口浊痰,蔑视地望着两人,道:“吕刑阳你先前不敢与我交手,现在又叫了一人,似乎两名八段人位围攻我更有把握是不是?”
吕刑阳道:“罗湖,你已然是笼中鸟,还敢大言不惭!先前我只是去讨一件称手的兵器,现今没有白虎铖牙的你,就像是失去了獠牙的虎豹,我倒是想看看你将如何同时对付我们两人?”
罗湖仰天大笑,神色更为蔑视,喝斥道:“能将怕死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似乎也是一种能耐,不过想要趁着我没有武器击杀我,你们却还没有这能力!”
却见罗湖从脚掌灵巧转动,将地上两支被遗弃的长枪踢起来,朝着吕刑阳两人射去,任谁都不会想到,在这种优势俱丧的情况下还敢于主动出击,只能说明这卧华山的统领果有胆识。
李正兴挥枪将之挡开,罗湖却趁机跃起一拳砸来,李正兴连忙收防长枪,与此同时吕刑阳挥刀迎击,将罗湖先发制人的招式克制,同时向着罗湖疯狂地劈砍。李正兴与吕刑阳两人也都是八段人位中巅峰的存在,虽然两人在都是擅长冲阵的长枪先锋,并不能与罗湖这种拥有着虎狼大力的蛮士直面战斗,但两人联手之下却是能将罗湖压制得死死的。
罗湖随手拾起一柄长刀与之相抗,但奈何力不从心,有刀却仿佛无刀,虽说狠话说了一大堆,但真正与这两人同时缠斗起来,却是占不得半点优势,这让罗湖无比苦恼,只得一边坚持着维持体力的少量消耗,一边祈祷着其他人能将他的武器给他送过来。
罗湖仍然记得,六年前在风鸣郡以游侠身份历练之时,他们五人曾经到过一处秘谷,谷中有隐居者名唤无愁子,擅长铸造兵器,他们五人便央求无愁子为他们一一铸造一把称手的兵器,于是在那位铸器大师惊世骇俗的技艺之下,一连铸造了白虎铖牙刀、银白刹螭枪、捣马柝长槊与十支七空箭,但是拒绝为蒙阆铸造,至于原因却是不言。事后几人曾经再次寻找那处秘谷打算酬谢拜访那位大师,却怎么也找不到秘谷入口。
罗湖时而会为此感到庆幸,若不是有着白虎铖牙刀与功法白虎落傍身,恐怕自己的综合实力比不上其他兄弟,他们都是这世间杰出的青年武者,令人惊奇地是他们五人是同年生人,如今都不过是二十三岁,其中只以梁津稍大一些。
虽说几人年纪都不大,但兄弟几个的手段却是远非一般武者所能相比。梁津在性格沉稳有大将之风,善于防垒战术,且手下一众重骑兵也被称为卧华山之北壁,有梁津所带领的重骑兵在,即便数万人攻打也丝毫不惧。蒙阆的长刀冷锯昆吾算是奇遇得来的兵器,符合蒙阆战斗霸道无匹的风格,而且所习练的凡武功法割玉法也是颇为不俗,在威力上丝毫不逊色任何越字功法。
林寒原本习练的功法只能算作普通的烈字层次,但自从去了一趟九府联盟国的寒武关,似乎另外有遭遇,至于功法的等级也是令人看不清,本身的实力正在发生着飞快的进步,而且身法与战斗速度更是令人难以揣摩。至于楚泓虽然武力算是最差,但那手七空箭的
恐怖想来会使所有人望而生畏,而且从来没有人见过他射出最强状态下的七空箭,如何不令人心惊。
想到这些,罗湖似乎有些恼恨,自嘲道:“真是不思进取的东西,有了蝶难道就能忘了这些年出生入死的兄弟?若是不做提升,迟早会被这些武道天才抛在身后,蒙子那家伙又不知会怎么嘲笑我?”
“受死吧!”李正兴的长枪刺来,罗湖以短刀挡之,但吕刑阳的攻击转眼又至,令得罗湖有些疲于应付,连续十几招下来,没有意外地罗湖被刺中了肩膀,若是劲道再强一些,若不定就会废了他的右臂。
罗湖虽然在一边躲避防御着两人的围攻,但精神却是极为不认真,好似是将李正兴与吕刑阳当做了普通兵卒,虽然招招致命,但他却能一一闪躲过去,而他心中所想,却只是以往的一些兄弟间行侠仗义之事。
“这罗湖有古怪,虽然他被我们完全压制,但是我总觉得我刺出的每一枪都被他率先看破,他总能依靠某种神乎其神的感应将之躲避,而且看其样貌,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面临生死之战的凝重,更多的是一种悠然忘我的状态。”李正兴脸色铁青,全没有在斗将中占据上风一方的得意。
“是不是他在隐藏实力?可是我们两人联手,按照一般逻辑来说,即便是一些初入束灵之境的武学宗师我们都能应付几招,而且这也在宗师保证使用全力的情况下,可是这罗湖似乎丢了魂一样,对战我二人如此不认真,就算被你刺伤也显出不痛不痒的神色,着实感到诡异。”吕刑阳深深皱眉,脸色也是十分不好看。
“我们也不要再防备他是否藏有暗器虚招,直接动用杀招将他处理掉,他这种状态让我感到莫名的心悸。”李正兴建议道。吕刑阳思忖片刻,道了声是。
一般的贵族大家都应该是修习这凡武功法的,只有那些草莽或者平民出身的武者才会面临找不到功法的窘境,凡武功法有些不可估计的价值,一般人都不会选择买卖,而能靠遗址或者宝藏甚至奇遇获得功法的例子实在太少。罗湖几人也是上天眷顾才有这些际遇,然而像那些没有修习过功法的武者其实在江湖这个大染缸内不可计数。
李正兴与吕刑阳乃是皇帝亲赐的剿匪将军,本身各自身后都站着庞大的家族势力,只要能成为那种大势力的家族,大多都知道家族武者血液与私有凡武功法的重要性,他们家族的掌权者几乎都会选择用不可估量的代价去向皇室甚至黑道势力换取一部凡武功法,以助家族中杰出的武者跨入更高深的境界。
李正兴与吕刑阳所习练的功法都只是烈字,但对于家族却有些独特的意义,因为在武者的层次,能达到八段人位境界的武者的实力能得到一部烈字功法已然颇为不错,而更高层次的越字、空字功法即便是地位境界的武者都趋之若鹜。
两人同时运转功法,脑海中回忆着那功法中最强的招式,那种与功法相互配合的武技,往往能在实战过程中发挥巨大的威力。李正兴长枪左右三摆,一击“浪扑杀”迅猛刺出;吕刑阳身形微侧,斜射一招“鹰回落”。
罗湖短刀弃下,眼中望着这两人的最强杀招,精神迅速回归,他潜意识中感觉到了一种难以抵挡的杀气,但是他却岿然不动。
罗湖的眼中似乎出现两人攻击的路线与范围,在那形成具体影像的预兆中,他似乎不再是纯粹的武者,而更倾向于一个能预知敌人招式的巫师,罗湖却是在某些场合听说过这种能力,“占式”!
罗湖此刻面对着李正兴与吕刑阳两人,这一瞬间终于觉得不再是全无胜算,他迎着两人的攻击冲了上去,而两人不可置信地继续冲杀,罗湖却依靠着占式的神奇能力,将身法控制在最少伤害的位点,这导致李正兴与吕刑阳的招式仿佛砸在了棉花上,徒有威力而无明显杀伤。
“怎么可能!”李正兴与吕刑阳大惊失色,他们两人围攻之下,罗湖竟然直接从中间逃出,而且本身只是在腰腹之处受了一点点伤势,而大多数杀招都打了空,这让两人感到十分气恼与疑惑。
罗湖神情也是一顿,他没有想象过这占式的作用竟然如此明显,虽然在他主动发动之下,每次只能施展十秒不到,但能帮助到他的却是极为重要。与姜鸣的占式不同,姜鸣虽然悟得此招颇早,但远远没有掌握其精髓,每次施展都是在被动地触发,而且在占式强度上根本比不上罗湖的这般强势,而罗湖的弱势也是颇为明显,占式施展的时间极短,而且一日之内有着一定的次数限制,姜鸣则没有这些问题。
李正兴双眼死死地蹬着罗湖,在短时间内竟没有再次发动攻击,罗湖那般诡异的身法让他感到心悸,若是不能搞清楚其原因,他们根本无法动用全力。吕刑阳思索片刻,道:“李正兴将军,你可听闻过‘占式’?”
李正兴双眼微眯,道:“就是那个能在一定时间内预测对方动作的能力?那不是九段人位武学宗师才能开启的吗?”
吕刑阳道:“此言差矣,史籍上也有许多八段人位武学大师开启过占式,这种完全由战斗本能所控制的技巧,在人位武者的战斗中可以算得上一种神技,约莫有一半的人就算是踏足地位说不定都无法开启,但是这占式却是九段人位至强者的标准配备,能开启占式的武者能在一定程度上压制同境界武者。八段人位武学大师就掌握占式的例子并不多,但一旦拥有了这项技能,无疑会是得自身武力产生质的飞跃,方才罗湖眼神迷离,只怕就是在冥思之中顿悟占式。”
李正兴怒道:“那该如何?罗湖开启了占式,是不是就代表着在九段之下无敌了?那我们还跟他打什么,留下来只是送死而已。”
吕刑阳道:“并非如此,占式只是一项辅助技能,配合着武者本身的武力战斗,但在绝对的武力之下,却是帮不了什么忙,我们两人联手自然还是能轻松斩杀他,若是让这样的人物逃出,以后便是后患无穷。”
李正兴面色阴翳,微微思索,手中的长枪握得更紧了些:“出手吧,我们与他可是成了死敌,不能再留手了。”
正当两人将要再次围杀罗湖之时,那一旁成阵的众多甲兵一阵喧嚣,尘烟一股,战马嘶鸣,只见一名身着白袍的俊美男子驾着驭马而来,而他身后更是牵着无人的战马,一路上甲兵来挡,都被他一枪刺杀,此人赫然是前来救援的林寒。
“罗湖,接着!”
林寒将那柄白虎铖牙刀掷出,不偏不倚地插在罗湖身前,罗湖面色一喜,拔起长刀翻身坐上林寒牵来的另一匹战马,道:“寒子,你这救援有些太及时了,要是再迟一些,我恐怕就要被这两人割了头颅了。”
林寒双眼阴寒地瞥过李正兴与吕刑阳两人,道:“还好不算太迟,现在你可以向他们讨回来些代价了。”
罗湖异常振奋,有了这匹战马与白虎铖牙长刀,他再也不想先前束手束脚了,他道:“姜鸣似乎也是被困住了,你不用去先救他吗?”
林寒道:“徐聪已走,这交趾城中没有其他的武学大师,姜鸣面对的应该只有罗曜华一人,而且这些甲兵的指挥者羊塔风似乎并没有那么热切地想要杀死我们,所以甲兵都只是辅助地围攻,而不会拼死对我们进行击杀,这样一来,姜鸣面对的危险着实不大。而且,他对于武器的依赖并没有你这么强烈,我知道他有一种能力,似乎能将任何武器都当做是他的戟,而且发挥的威力无差,我们全然可以处理了这两人再去援救。”
罗湖舔了舔嘴唇,道:“那就好,你帮我拖住吕刑阳,我来对付李正兴,我现在有一定的把握,要杀他并不是很难。”
罗湖神采奕奕,横刀立马,仰天大啸一声,便驭马而去,拥有着占式的加持,罗湖的白虎落运转道极致,此时他眼中将只有自己的刀。
李正兴望着罗湖冲自己奔来,竟然心中生出许多恐惧,急忙大喊道:“吕刑阳,快来助我!”吕刑阳也是有些惧怕对战全盛时期的罗湖,但马蹄踟躇,还是打算帮助李正兴共同抗敌。但林寒却是不能让他如意,一只银白刹螭枪猛地刺向吕刑阳,强行将他与李正兴的战场分开,笑道:“征甲将军,我们还是二对二吧,这样公平些。”
罗湖力量出众,而且身法与速度同样不弱,若是比起这能力均衡,怕是只有姜鸣能与他相比。罗湖大喝一声,提起白虎铖牙大刀向着李正兴劈下,李正兴虽有心抵挡,但因为先前罗湖那副惊人气势让人恐惧,始终难以拿出全盛的武功。罗湖抓住李正兴惊慌之时,连续两次开启占式,专挑着李正兴的枪法弱点攻入,一时之间李正兴连连败退,罗湖不肯放过这个机会,在占式结束的最后一秒,以巧力震开李正兴的长枪,然后举起白虎铖牙大刀,一击劈在李正兴胸膛上,虽然李正兴反应迅速躲避,但仍然被破甲重伤,殷红色的鲜血自刀伤出流出,李正兴顿时虚弱不堪,急忙调转马头向着甲兵阵中逃窜。
“怎么可能?李正兴怎么说都是武学大师,对战同等级的罗湖,怎么会败得这么迅速?”吕刑阳却是不知道,罗湖营造出来的势已然使得李正兴实力削减了两三分,再借助占式之力正面以全力攻击李正兴,无疑令得胜算增加了数分不止。
吕刑阳害怕李正兴当阵被罗湖斩杀,从而在庞路那里让自己无法立足,于是迅速挡开林寒的纠缠,以自己挡住气势汹汹的罗湖,同时他也向着甲兵阵中撤去。
罗湖与林寒追杀了一阵,但因为这些甲兵的阻拦,致使李正兴与吕刑阳撤退颇为迅速,他们只得暂时放下追杀。
(第一个一百章,慢慢积累,就像是在用沙子铸造一座城堡,相信不久的以后定然会成就一个完整的垣野界域,这其中形形色色的人物,都是有血有肉的存在,他们的欢笑与悲喜,将引导着我走向下一个领域。此时战河东流,像是一场止不住的瘟疫,迅速蔓延至整个朱天野,谁敢横刀立马,当是垣野众强者!)
第一百零一章 战河行焉
“前日你在阵中被邓准伤了一刀,今日我劈了李正兴,也全当是给你报了仇了。”罗湖心情大好,与林寒勒马阵中,甲兵无有敢再上前挑衅者。
“报仇还早,我们还要退了这庞路的数万大军,让秦王朝的皇帝不敢再侵犯卧华山的百姓与地盘,我们才算是守卫成功了。咦,刚才观察你的招式,似乎与以往不同了,应该是占式吧?”林寒淡然笑着,便装未着寸甲,反而让他在这千军中颇为风度。
“你怎么知道占式?莫非你也参悟了?”罗湖眼生疑惑,这样值得庆幸的大好事,到了林寒口中竟然如此平淡无奇,这让他颇多不爽。
“哪有这么容易参悟,即便到达地位境界、九段人位,只怕都有好一部分人参悟不了,能在衍武境界掌握这项能力,无疑会使得你如虎添翼,我羡慕可是羡慕不来,只是听姜鸣说过,对了,他似乎也是掌握着占式的能力。”林寒虽说是羡慕,脸色却是很平淡。
“他也会?”罗湖细细回想起之前在交趾道与姜鸣试手过招的情景,似乎却是很多招式都能被他率先看破,若不是他的白虎落功法也是专走霸道之流,恐怕在姜鸣手中也是占不了什么便宜。罗湖道:“看来我这意外参悟的能力也不是太过突出,本来一件值得庆贺的事,硬生生让你说得毫无毫无谈论的资格,哎,我都想与你绝交了!”
林寒朗然大笑,道:“我知道你因为想要迎娶蝶姑娘,害怕耽误了自身武艺,与我们产生明显的差距,但是这些却都不是关键。我们几个都是这世间被遗弃的生命,我们相互扶持,并肩而行,即便是生与死都隔断不了我们的兄弟情义,哪能因为这些小事就产生疑惑了?待此战结束,快快决定与蝶姑娘完婚,我倒是更想要喝几杯喜酒。”
罗湖深深地望了林寒一眼,却是自嘲似的摇了摇头,顿时像是颇多感慨地一连叹了几声,他自己知道,这不是为某事遗憾,而是来自心底的放松与舒然。
“快去解救姜鸣吧,你可是说过,姜鸣也与我们相似且将相扶,你甚至不惜劳累军师去编造什么九九当归一的玄术说法,一次又一次地促使姜鸣融入我们的圈子,这几日我也看出了些门道,并且开始真心希望他成为我们真正的兄弟,万一他出事了可是亏大了。”
罗湖催促着林寒闯阵,甲兵虽然有心阻碍两人逃走,但无奈力不从心,而且他们的最高长官羊塔风下过命令,能保留实力绝不浪费在无用的牺牲上,所以各支甲兵的小队长纷纷下令躲避,两人出阵倒是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
罗曜华还是前几日的罗曜华,一身甲衣,长枪在握,这次他却没有掩饰天山寒铁铸成的坚固护肘,与笼罩胸膛的由珀蓝石打造的珀蓝甲。但姜鸣手中没有方辕戟,有的只是一柄极为普通的长枪,这是他在与甲兵交战之时握于手中的。
姜鸣即便站在万军丛中,一人面对着这许多人的围攻,仍然怡然不惧,叫嚣道:“罗曜华,看来你对我怨念极深,上次一战没有尽兴,今日你是要与我再分胜负吗?”罗曜华笑道:“我知道我在拳脚功夫上差你一些,而且枪术也比不得你的戟法霸道,但是今天我将我的底牌都显露出来,想要与你来一场真正的斗将。”
姜鸣道:“上一次不算是斗将?万军阵前,可是有太多人见证了我的挫败,我跌落下马,而你则是胜利者,似乎那次的斗将已然有了胜负。”
罗曜华微微低头,沉吟道:“上次斗将,即便所有人都知道是你输了,但我心知肚明,我最后的毒针没有射中你,而你最后的攻势却是击中了我,所以真正的胜负,应该是我们的反转。”
姜鸣戏谑一笑,道:“你今日本来就是来围杀我的,不需要为再一次交战找什么理由,不过话说回来那一场胜负也只是我们大破偃月阵的序曲,没有做到阵前斩将,根本没有什么意义。”
罗曜华轻吐一口气,眼神中似乎有着精光冒出,铿锵道:“我只是想澄明这一点,我罗曜华并不需要虚假换来的胜绩,我的军勋荣耀都是我一手创造出来的,我罗家三代功臣满门忠义,自然不能被我掺杂入这并不存在的战绩。李正兴与吕刑阳将我遣至你这里,他们则联手对付罗湖,自以为是激将之法用得妥当,可我罗曜华一身性情却不犯痴傻,我来这里也是为了补你一场战斗。”
姜鸣静静听来,却是心中少有地一震,罗曜华虽是敌人,但这性情与荣辱观却是令人生敬,姜鸣略作思索,便道:“若不是敌人,或许你这个人很值得结交,至少你罗家满门忠义的清名,没有在你身上白费。”
罗曜华朗然一笑,道:“结交倒是不可能,你一日是山匪,终生都是抹不掉这个污点,我是皇帝陛下亲封剿匪大军庞路总督帐下的多宝将军,我也有着自己的尊严,又怎会与你一名山匪结交?”
姜鸣听后只能表示嗤之以鼻,罗曜华终究是罗曜华,对于卧华山与山
匪的厌恶从来没有改变。
罗曜华长枪一指,眼神凛然,道:“姜鸣,可敢与我一战?”
战!
“风雨雷,江海潮,战河往,刀枪行。”
“姜鸣自当一战!”
罗曜华刺枪尖入地,掀起一道尘土以作掩饰,而后枪如蛇形,左右横画龙蛇,直击姜鸣脚底。姜鸣以枪杆横扫,动用八铅之力强行中断对方的攻击,然后借势脚踩罗曜华的枪尖,身如飞天,一枪刺出如卷风云。若林寒、李正兴对枪术真正有所参悟的武者看见这一幕,必然眼中惊怪,姜鸣刺出的哪里是枪,分明是一柄以刺为攻的长戟。
“无戟”便意味着没有兵器,但在姜鸣眼中,无戟却是一种模拟武器的能力,无论是刀是剑,只要握在手中,便能发挥出最为适应的戟法。长枪行不得劈砍之姿,但在突刺上比之戟法更为专一,姜鸣以枪代戟,全然没有生疏之感。
罗曜华大喝一声道:“没想到你百法皆通,即便没有那柄浑黑的长戟,你这手不同于他人的枪法也是格外强悍。”他勉强回拉枪杆格挡住姜鸣的攻击,然后身随枪转,猛地跃起翻身,凌空也是一记回刺。
姜鸣眼神微凝,急退三步,然后拖枪在地,猛地反身回马枪,强制罗曜华闪躲,趁此机会,以枪为棍,照着罗曜华的脑袋砸下去,能将长枪用成这样,姜鸣可以算是武道中第一人。却见罗曜华嘴角冷笑,然后转过身去,竟将后背让给姜鸣攻击。
姜鸣似乎猜到了罗曜华的计划,但长枪击落在罗曜华的后背上,枪尖则划过罗曜华身上坚不可摧的珀蓝甲,冒起一道火星,而罗曜华强行扛住了这一击的劲道,不知何时已将那微型弩机拿在了手掌中,随着他的转身,三支毒针自那出射口飞出,姜鸣虽有心躲闪,但速度却是没有能提起来,无奈被其中两支刺中了左臂。
姜鸣冷笑道:“原来这就是你不再隐藏暗器与甲衣的原因,在战斗之中无论有没有隐藏,但凡第一次被敌人看到,便是失去了那种先机能力,你将你的倚仗暴露在我眼中,既是给我一个颇为公平的斗将环境,也是将我的顾忌消除大半,可是甲衣之固与毒针之利却是没有变化,只要有机会施展,我还是怎样都躲不过。”
罗曜华乘胜追击,一边用枪速攻,一边笑道:“你倒是反应灵敏,这次距离这么近,都能让你躲开一支,但是虽然只有两支毒针刺中,即便你及时运转功法抵抗毒素扩散,但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头晕目眩,到时候你自然没有力量与我再交战,我现在所要做的,便是不给你压制的机会。”
姜鸣面色一寒,他能感受到那股冰凉的毒素从肩膀处游走,渐渐传递给周身,但因为罗曜华的纠缠,他却完全分不出精神来处理,若是真如罗曜华所说,怕是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昏迷,在这战场之中,那如被敌人阵斩没有什么区别。
“怎么办?若是让这毒素持续传播,我恐怕必败无疑。”姜鸣急于抵挡罗曜华的招式,一时间没有了条理,突然他想起那柄可以净化一切污秽的玉如意,顿时心中有了底气,暗中动用精神力量将之召唤而出,然后在罗曜华不经意间揣入了怀中,如他所料那毒素的刺痛感瞬间减弱了大半。
姜鸣暗道:“这玉如意虽然的确可以抑制毒素,但却还是不能清除它,我倒是有些将它当做万能的宝贝了,不过好在这抑制作用给了我充足的时间,只要我能击败罗曜华并且闯出阵去,回到军营自然有医师可以帮我祛毒。”
罗曜华持续进攻,他希望姜鸣能因为这般强势的攻击而加速体内血液的流动,从而使得毒素更快地侵染姜鸣周身,可令得他疑惑的是,他在计算好的时间里并没有看到姜鸣的虚弱以及昏迷,这令得他有些质疑毒针的可用性。
罗曜华咆哮道:“怎么可能?你怎么还没有因为毒发而失去战斗能力?我明明之前检查过装备,怎么在你身上就没有了效用?还有上次也是这样,你到底有着什么能力,竟然可以无视我的毒针?”
姜鸣轻哼一声,罗曜华怕是永远都不会明白自己还有玉如意神器相助,在凡武战场上怎会有人拥有这些东西,说起来也是他破坏了斗将的规矩。而至于上一次,他姜鸣并没有想起动用玉如意,但是碰巧的是,罗曜华射出的毒针恰好插在了姜鸣揣在怀中的元金上,元金是中品金属,没有那么容易让几根普通的毒针刺穿,说起来还是走了大运。
姜鸣笑道:“罗曜华,你当真是不知天有多远地有多厚,这垣野界无比宽广,奇人异事千门万类,你可听说过有一种人,生来便是万毒不侵?”姜鸣自然是为了吓唬罗曜华而编造出来的能力,只要罗曜华相信,他便等于破除了罗曜华的一大杀器。
罗曜华双眼睁得如同盘铃一般,怒声咆哮道:“怎么可能?我这毒不是一般的毒,在这秦王朝内哪里能有人能解,你这厮故意诓骗我说自己是什么万毒不侵的体
质,无非是忌惮我的毒针,说不定你的便衣内也穿着什么厉害的软甲,才能躲避我的毒针。”
姜鸣仰天大笑,双手故意在腰间一戳,将玉如意往右边怀中按了按,然后一把将左臂半边衣衫撕了下来,裸露出半边并不强壮的身子,左臂上清楚可见那两个发黑的针孔,姜鸣喝道:“罗曜华,你可是看清楚了,我身上未着寸甲,你的毒针也是确确实实地刺入了我的肩膀,若我不是万毒不侵,又怎能硬扛着毒发与你战斗这么久?”
这一句诘问令得罗曜华脑袋有些发懵,姜鸣敢这般裸露身子在外,足以显露了他为穿着软甲,那清晰可见的针孔成为了姜鸣万毒不侵的证据,一时间罗曜华愣在原地,大半天才反应过来,脸色惨白地怒吼道:“即便你万毒不侵,我也不惧你分毫。”
罗曜华执枪再攻,姜鸣却清晰地感觉到他枪法中的混乱,连续交战三十多回合,姜鸣占式突然开启,他抓住机会,“翦破”式握在枪尖,一枪刺在了罗曜华的枪头上,顿时罗曜华的长枪断成了两截,罗曜华也因此失力跌坐在了地上。
姜鸣知道,这一战,他胜了。
罗曜华无力地喘息着,道:“你赢了,果然还是你赢了。但是如果你没有那种万毒不侵的体质,你是如何都战胜不了我的。”
姜鸣不放过打击罗曜华信心的机会,战场为将若是失去了对阵的信心,无疑便是失掉了一半的胜算,他乘机嘲讽道:“为何不能?即便我没有这种体质,但我仍然是八段人位武学大师,你枪法比不上李正兴,暗器又伤不了我,难道你以为凭借你那龟壳一般的甲衣便能战胜我?我的方辕戟如今不在手上,我的实力本就不是巅峰,若是我长戟在握,我如何胜不了你?”
罗曜华面色颓然,无力反驳,他知道,他这一次输得不止是战斗,还有自己那身为多宝将军斗战无匹的自信。
姜鸣暗道:“看来我的嘲讽有作用了,不然我就此挟持他出阵,将他带回军营也算是立了一件大功。”
姜鸣向着罗曜华缓缓走去,他丝毫不担心罗曜华会藏有暗招,他目光敏锐,在精神力集中之下,能将罗曜华的一举一动都观察在眼中,根本不足以对姜鸣构成威胁。
“罗曜华,做我的俘虏助我出阵吧!”
恍惚的大脑中闪过这样一句话,罗曜华本以为姜鸣已经趁着自己败战心绪不定之时,将刀刃放在了他的脖子上,可是当他回首,他赫然看到姜鸣胸前穿出的刀刃正滴落殷红的血液,一名不知何时来到姜鸣身后的蒙面黑衣人冷酷地站立着,像是一尊没有情绪的杀神。
“噗!”
姜鸣感到身后的凉意,似乎有一阵风吹入了自己空洞的身躯,他一口鲜血喷出,全身经脉似乎都在颤抖着,并且挣扎着支持他站立,可是他重重地砸到了地上,黄土染上了他的脸颊,但是没法浇灭自他胸膛处涌出鲜血的炽热。
“姜鸣!姜鸣!”
“姜鸣!姜鸣!”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但他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呼唤他,他没有听错,一道是申夷忧清脆的声音,一道是夜泉在精神空间中浩茫的喊声。他似乎心有不甘,他再一次踏在生死的边缘,可是让他难以接受的是,他竟然完全没有感受到身后那人的存在。
那是谁?
李正兴?还是吕刑阳?或者是徐聪?
他不知。
他倒地无法动弹,更是看不到那人的面容。
渐渐地,他什么也听不见了。
蒙面黑衣人冷冷地盯着姜鸣的身躯,没有任何神情变化,手中短刀似乎要再一次砍过去,却被一支没有枪头的长枪挡住。
罗曜华不知是什么原因站在了姜鸣的身前,并执枪决定保护这个战胜了自己的敌人,他冲着蒙面黑衣人喝道:“来者何人,竟敢抢夺我的猎物,本将军可是多宝将军罗曜华,还不速速退下!”
黑衣人仍然面色冷酷,似乎全然没有将罗曜华放在眼里,身形仍然向着姜鸣缓缓走去,罗曜华大怒,怒喝一声便一枪刺出,他这一枪虽然没有巅峰状态来得迅猛,但也不是一般的八段人位武者所能抵挡的,他要的便是这黑衣人知难退走。
可是,罗曜华还是低估了黑衣人的实力,那一枪的攻击罗曜华没有看见他的身形移动,但是黑衣人却握住了他的枪尖,那没有枪头的枪尖被他双指夹住,一折便是枪杆尽断。
罗曜华大惊,出于多年的战斗经验,急忙退后躲避,可是他却是完全躲闪不及,那道人影不知如何移动到了他的面前,一拳便是砸在了他的小腹上,罗曜华受到那从来没有感知过的劲道,瞬间被击飞十多米远,甚至将围观的甲兵阵型都破开。
罗曜华仰头一口鲜血喷出,他难以置信,他竟然被人一拳打成了重伤,他望着那黑衣人高大的身影,眼中恐惧至极,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第一百零二章 浩淼游步
剿匪营中无常士,守城军内尽甲兵。
可是从来没有消息通知过罗曜华,在这西部交趾城中会出现一名如此强大的武者,他的目的难以知晓,但他出手之时恐怖的气势令人生畏,他能猜测到,这绝对不是普通八段人位武者该有的实力,这种力量人位武者习惯称呼为“宗师”。
黑衣人脸色冷酷,道:“我的目标不是你,但你若是执意为了什么幼稚的理由与我为敌,我并不介意将你处理掉。”
罗曜华惊问道:“难道你敢无视秦王朝的律令与法规?即便是三大方位兵马元帅也不敢妄言取我性命,你即便也是九段束灵之境,怎敢如此放肆?”
黑衣人抬脚一踢,将那支枪杆踢起,不偏不倚地插在罗曜华身前三寸之地,黑衣人冷哼道:“这就是我的态度,你要试试吗?”
罗曜华不敢再多说一句话,要是真的惹得这位强者发怒,怕是真的会直接了结了他。
“将军,您没事吗?”一旁的甲士见罗曜华被这突然前来的武者打飞,纷纷围在了罗曜华身边,虽然城主下令他们可以在围杀山匪的战斗中不出多少力,但是却不意味着可以看着秦王朝的将领死在阵中。
“没事!”罗曜华此时也无心去责骂甲士隔山观虎,他只是在想,如果自己他不出手,那躺在地上的敌人是不是真的会被那黑衣人夺取最后的生机。
只见黑衣人再次走到了姜鸣身边,这一次他没有再补刀,因为他察觉到姜鸣是真的昏死了过去,而且距离真正的死亡不远了,根本不会对他造成威胁。他的目的是带回姜鸣,至于是死是活,并无要求。
就在黑衣人将要扛起姜鸣时,数十支红缨长枪遥遥飞来,直向他的脑袋插去,可黑衣人的武道境界却已不是武学大师可比,那等反应能力已然超出了一般武者所能理解的范畴,罗曜华与众多甲士只是见他身形微偏,便将那些长枪尽数躲开。但这远来的突袭并没有结束,那将黄尘掀起的两道身影如鬼如魅,转瞬之间便来到黑衣人眼前,两人也是蒙着黑巾不露真容,拳脚之术尽显凶狠。
却见黑衣人一一侧身闪躲,在两人迅猛的攻势之中没有丝毫慌乱,一双冷如鹰隼的眼睛敏锐地观察着两人的动作弱点,在交手十数招后突然双手出拳,将两人一击击飞。
黑衣人冷笑道:“你二人实力确实不错,竟然都摸到了束灵的门槛,但是在我面前没有区别,我不管你们是哪方势力的人,不要阻碍我办事,不然休怪我狠出杀手。”
前来援救的两人赫然是常安派遣来的浩、淼两位武者,两人都不过三十岁,但都站在了武学大师的最高点,甚至只要有机会便能一脚踏入九段束灵的境界,他们既是兄弟,也不是兄弟。
浩嗤笑道:“只是堪堪踏入九段而已,用得着如此夸大吗?你这般无敌姿态,似乎觉得这秦王朝只有你一个武学宗师了。”
淼也笑道:“终究只是这片小地方出来的武者,即便侥幸入了九段,目光又是短浅至极,我们虽然暂时不知晓你的身份,但是能如此自大的宗师,我倒是第一次见。”
罗曜华将这对话听在耳中,暗道:“这两人似乎是来解救姜鸣的,但他们不是秦王朝内的人,好像是来自于其他地域大势力的武者。但是这样的人与出生平凡的姜鸣又有什么交集呢?”
黑衣人冷哼一声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自以为仗着多了些在外的游历便觉得天下远近都是小道,可你们又怎能知晓,在这片地域没有那么多的理由,唯有实力才是说话的资格,你们终究没有进入束灵,在我眼中你们与平常人没有区别。”
浩眼神微凝,道:“兄弟,我们看来似乎是被小瞧了,既然如此,便让这位宗师见证一下我们的实力吧!”
“蓝萤游海步法!”
只见两人脚前移步,那黄尘便随之掀起,可是黄尘的速度却不是两人的速度,两人的身影早已经出现在了黑衣人眼前,而黑衣人虽有诧异,但更多的是作为武学宗师而被挑衅的愤怒,当他注意到一人的踪迹,迅速出拳,本以为没有丝毫误差,可谁知那道身影竟然像是泥鳅一样在他的拳头边上滑过,全无一点伤势。
两人的奇异身法将黑衣人惊怒,他此时没有了那种宗师风范,张口喝道:“专行小道的鼠辈,难道你们就只会躲躲藏藏吗?身法步法总有一步生误,你们一直在我身边混淆我的视线,但只要被我抓住机会,你们必死无疑。”
浩缠在黑衣人一米周身,借助步法的巧妙让得黑衣人无法出手,但是他也不敢突袭黑衣人,只要他一出手,对手便能瞬间打破他的步法,可是,他的计划却是成功了。
“武学对拼,无论是什么招数都是制胜的关键,每一种手段都是武学衍武之精髓,哪有什么小道?想来肯承认武学有小道的人,本身也就是小道之人,既然身为小道,即便能跨入更高的境界,也只是这
一阶段最弱的存在。”浩冷笑连连,只为激怒黑衣人。
黑衣人怒不可遏,反手又是一掌拍空,这场对弈让他十分憋屈,从来没有低等级的武者能让他束手无策,这令他作为武学宗师的尊严丢失了大半。
他道:“你们到底为何要阻止我?我的目的并不是与你们为敌,但是你们执意挑衅我,若是让我知道你们的身份,你们可知道后果怎样?”
浩道:“此人是我们看中的人,哪能让你说杀便杀?且不论我们怕不怕你的报复,就凭你一个初入九段的宗师,还不足以引起我们背后势力的关注,而且你不可能查找到我们的身份。你却看你眼中的猎物,我的同伴已经将他带走了。”
黑衣人张目四望,那原本应该静静躺在地上的姜鸣,却只剩下一滩血迹,在这完全看不清踪迹的步法干扰之下,他竟然没有发现另一人早已不知所向。
浩见黑衣人停在原地,也是收住步法,道:“阁下,你这次算是输了,不怪你的实力,只是你的智商不够,我们本来就是前来救人的,哪里有闲时间能与你周旋?是你先入为主,将我们当做了挑衅你权威的无知者,目标人物已经被救走,你现在脑子该清醒了吧?”
罗曜华也是大惊,他作为旁观者竟然也没有发觉姜鸣消失,可见这两人身法诡异之处,而且像他这样敢于正面挑衅一名真正的武学宗师,估计是八段人位第一人。只是,武学宗师的怒火又岂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黑衣人任务失败,竟然在完全不知情的形势下被两个低一等的武者阴了一手,这种大辱之事却并没有使得他丧失理智,他望着浩,冷笑道:“无所谓的事情,不过既然你们算计我,那便该付出代价。”
浩眼中瞳孔紧缩,他赫然看见那黑衣人消失在了原地,心中一慌,急忙再次运转蓝萤游海步法,在那种令人观察不到的身影移动下,他却感到背后那股凉意越来越近,他极力加快速度,但始终摆脱不了那道身影的追踪。
“你们的步法固然诡异,可以我没有透露的是,我也比较擅长速度。”
浩隐隐听到背后传来一道玩味的笑声,肃杀的劲风正如利剑穿透他的后背,他猛然回身抬起双臂来挡,但随后看到黑衣人那张遍布疤痕的脸,那只拳头也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的手臂上,同时一股暗劲传递到他的胸膛上,似乎要将他的心脉全部震碎。
浩借助这恐怖力道弹出去数十米,而后忍痛继续施展步法穿过甲兵而逃,黑衣人则重新蒙上黑巾,咂舌道:“差一点,就差这么一点,就能将他留下来了。真是厉害的战斗本能,若是在相同境界,我定然不是其对手,只是不知到底是什么势力才能培养出这等天骄之子,日后若是对立必成大患。”
黑衣人转头望向一脸呆怔的罗曜华,没有任何神情变化,若是实力达不到让他正眼看待的地步,即使杀人也成了一种奢侈之举。他脚下轻动,身形便化模糊,这等手段已然开始不同于一般的凡武,不过数个身形变换,便消失在了甲兵阵中。
罗曜华缓缓站起身来,长叹道:“这就是差距吗?怪不得三大兵马元帅能镇守边疆这么多年,九段人位对于现在的我而言,还是太强了些。”
千枫客栈中,临水楼阁上,这个鲜有人至的密室里,简约的桌椅摆设,沉香燃起的单一气息飘荡,隔帘的竹席躺着身躯便是鲜血的人,年老的炼茶师也是略懂医术,插花女白姑娘在一旁帮助处理伤口,姜鸣偶尔蹙一下眉头,但是却在深层的沉睡中醒不过来。
密室外,常安将双手背在身后,身侧站着衣衫沾有血迹的淼,两人望着千枫客栈的楼台景色,低声言语。
“那黑衣人确有束灵之境的实力,但是属下能感受得出来,他应该是近期才达到九段人位,对于那种引动元气的手法还是不太熟悉,要不然我二人肯定没有那么容易逃脱。”淼冷静分析,对于消息的汇报,往往是要传递最真实的一面,这是身为第七幕的人的基本素养。
常安轻叹道:“新出来的宗师高手,一出手便是将浩打成了不轻的伤势,我在思忖救这姜鸣是对是错。手下人已经查过了,那黑衣人的身份无从得知,即便盘查了近乎大半个秦王朝的相关卷宗,仍然找不到那人的消息,这令我心有不安。”
淼丝毫没有惊讶于第七幕的信息处理速度,半日时间查阅一个王朝的卷宗并非不可能,但是仍然无法获知那黑衣人的身份却让他颇为惊奇:“楼主,那人会不会是其他势力的人?或者是来自于其他野域的强者?一名武学宗师的出现,在这秦王朝可是天大的事,难道就没有一点线索?”
常安道:“疑就疑在这里,那黑衣人就仿佛是一个隐身的人,十五年内的消息中全然没有这个人的影子,我都怀疑他是不是一个死人,能将身份掩盖到这种程度,不得不说这人也是极有能耐。其他势力的人几乎没有可能,我第七幕的眼睛遍布
九野,若是有哪个大势力的人来到我们管辖的地盘,一定会有着蛛丝马迹可寻,但他就好像一直是在交趾城,从来没有人看到他出现在其他地方。”
淼道:“楼主,不如上请旗主,奏明缘由,请求脉主给予开启秘法查询,不然若是放任一名武学宗师在这里,我们的治理将遍布隐患。”
常安思忖片刻道:“此事我自有计较,上层强者也会插手这件事,你不必多问了。我查阅过姜鸣的卷宗,他曾经在九府联盟国黄石镇杀过秦王朝的三皇子,得罪过金水宗的金柝,还接连几次击杀天罡门的杀手,其中势力最强的便是这个盘踞在两个野域的杀手组织。他们既然与姜鸣有仇,那么这个黑衣人的身份便先由天罡门背着,为了我第七幕的信誉,倒是值得来一出看不清真相的诬陷。只是现在的天罡门身陷险境,那名震九野的邪魔苍伏恺盯上了那个组织,他们现在可是连大点的动作都不敢做,哪里还能腾出手对付姜鸣这个小人物?”
淼道:“是,楼主高明。白老先前已经查探过姜鸣的伤势,说是没有生命危险,不过他中了罗曜华的毒针,这种毒颇难解治,白老已经在查找方法了。好的一点是,姜鸣的身体自愈能力十分强大,而且那柄神奇的玉如意似乎能抑制毒素的扩散,我们已经派人研究过,并没有找到什么其他法门,而且对于别人的伤势与毒素全然没有作用。”
常安道:“在姜鸣醒来之前,将玉如意放回去,不要让他发现我们动过他的东西,在这段时间内,我们与他的关系还是友好状态。”
“是,楼主。”
卧华山中,林木格外清翠,枝叶疯狂地生长,似乎要埋藏住上山的道路。
卧华山的战会堂每日依旧忙碌,从各个地方送过来的消息由哨探送入那高高的建筑中,然后又经过山主宗坤与军师司空谨的审批,由哨探传递到其他地方。
卧华山的人,都是在乱世中侥幸得以安定的人,他们拥有着这个国家所有人都期望的闲散的生活,妇人、老人、孩子都在欢乐地度日,因为他们的丈夫、儿子、父亲为他们承担了所有的风霜。
申夷忧站在山上的路前,痴痴地望着那条上山的必经之路,身后则坐着慕涯的妻子尹婉。
尹婉还没有完全熟悉这山中的景物,瞎眼的她只能任由申夷忧搀扶着走路,生怕有不平坦的石头挡路。
“呃!”申夷忧突然心口一阵剧痛,她脸色瞬间苍白,满脸惘然地向前走了几步,眼眶似乎流下了一行清泪。
“忆君清泪如铅水……”
申夷忧双手捂着心口,低声道:“姜鸣!姜鸣!他到底怎么了?”
尹婉听到这不同于平常的声音,急忙问道:“妹妹怎么了?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申夷忧精神恍惚,泪流满面,颤抖着声音道:“姐姐,我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画面,姜鸣被人一刀刺穿了胸口,我的心也好痛,好痛。他到底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尹婉安慰道:“妹妹不要担心,可能是你这几天精神不好出现幻觉了,姜鸣先生武艺非凡,自然会化难成祥。”
申夷忧知道,那不是幻觉,自从姜鸣离开的前一晚上,他们二人结合之后,有一种奇特的感应便时常出现在她身上,有时候做梦也会经常梦见他,甚至是一些情景旖旎的梦,可是她从未像这次感觉如此真实,她仿佛就站在姜鸣的面前,她一遍又一遍的呼唤他,而他被那把尖锐的短刀刺穿胸膛,重重地倒地,她心痛如刀割,似乎要将泪水流入心脏中。
申夷忧道:“姐,你说他会不会死在战场上?会不会永远不能回来了?”
尹婉轻叹一声,她又何尝不是思夫成疾,她面对着申夷忧的问语,也像是再回答着自己:“不会的,他一定会回来的,因为他是你的英雄,他是你的垣野。”
心中若是有了寄托,便无畏任何风霜,远走与守候的人,从来都是天下最苦的人,只有坚持着相信彼此的守护,才能耐得住最严酷的寒冷。
申夷忧却像是魔怔了一般,她始终无法忘记,她始终无法释怀,她害怕姜鸣也会像当年远行的父亲一去不返,毕竟这条路同样的艰险与危机四伏。
申夷忧站起身来,斩钉截铁地道:“不行,我不等在这里等待,我不能只是为他祈愿,我要做些什么,等待他的回归。”
尹婉惊问道:“你要干什么?”
申夷忧道:“我需要前方战场的消息,我不想被屏蔽在这卧华山中,我想要知道他是死是活。”
入战会堂,一女子泪雨缠绵妆容阑珊,此情深深深如许,怕是那满山的翠绿都遮盖不住。
我想要知道他的现状,如果他死了,我不愿独活。
一言惊煞众人,卧华山因此而成立一支“归路”哨骑,专于传递战场消息,而消息接收者,不是战会堂,不是甲兵将,而是一个多情的女子。
第一百零三章 争案怜蛇
当罗湖与林寒穿过厚重的甲兵的围困,虽说不是太过艰险,但在这种兵阵的拖延下,出阵速度被硬生生地减慢了数倍,当他们开始寻找姜鸣时,一个被罗湖逼迫盘问的甲士却说出了让两人惊奇而又惊疑的话。
“两位大人饶命,小人所说确实没有半句假话,您的那位同伴斗将打败了多宝将军,但后来又来了几个武者,其中两人似乎是来救援您的同伴的,但我们武道境界地位,甚至连那人的速度都没有看清楚,几人在片刻工夫都脱离了我们的兵阵。”甲士跪在罗湖面前,声音颤抖,身旁的甲士望着罗湖的杀神面目,只是观望而不敢向前。
林寒沉吟道:“我看他神色不像是说谎,而且姜鸣的手段也绝不是一般人能战胜的,至于他说的后面来的武者,我们虽然不知道其身份,但是可以请求第七幕查找,我们还是速速回营才是,在这城中惹得百姓不得安居也不是我们的初衷。”
罗湖微微思索,也是害怕那败将李正兴再将邓准、赵最之辈找来,他们因为经过数个时辰的鏖战体力已然消耗了大半,若是再遇上两位以上的武学大师,只怕也是极大的风险,遂决定先与林寒撤走。两人没有经过多大折腾便是冲去了甲士的围困,然后经过杜衡与的接应,迅速出城回到了军营。
待罗湖将一番遭遇说与梁津等人听时,林寒却被杜衡与叫动,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林寒听后朝着几人点了点头示意,便走出去了军营。
“我不是让你带她们离开吗?你知道你这算是什么?违抗军令!你在我面前可是立过军令状的,而你不仅没有将她们送到山林中,而且将之带到了军营来,她们不是人类,万一被一些不知情的甲士发现,误伤甚至杀害了她们怎么办?”林寒十分气愤,他交给杜衡与的任务没有得到实施,而那些蛇女的处理方法让他无比头疼。
杜衡与躬身道:“六统领,实在不是属下办事无能,而是我们抵达了那几位姑娘指定的交趾山脉一处地域后,她们说并没有发现族人留下的标记,所以无法找到回族的道路。她们便央求我带她们回来见你,我也与她们说过军营中的种种不便,可是她们重复阐明了如今她们无处可去的境况,无奈我只能将之带到了军营中藏了起来。”
林寒眉头紧锁,愣了愣道:“你带她们回来的时候,有没有被其他人看见?这件事你有没有禀告给二统领、八统领?”
杜衡与道:“我知道这件事两位统领肯定有意见,所以并没有与他们讲全待六统领回来后收拾。末将送她们回来的时候,特地绕开巡卫较多的西营门,选择北门进入,他们披着长袍,我算是以公谋私了一回,估计晚些门口的校尉便会将人员出入情况报告给二统领。”
林寒微有踌躇,但还是觉得应该及早处理这件事,便朝着杜衡与预先安排好的营帐走去,那个营帐原先是王项住过的,但是王项负伤撤回后,便一直没有人住,杜衡与能想到将那一众蛇女安排在这里,也算是有些颇有考虑。
帐外只有两名甲兵把手,都是杜衡与的心腹,可以完全信任,林寒冲着两人点了点头,隔着帐门轻喊道:“我是林寒,现在可以进去吗?”他没有点名蛇女的名字的与性别,谨慎之中也是有着颇多思量。
“恩公请进。”
林寒听见这是那名叫做海洛的蛇女的声音。
林寒带着杜衡与入帐,入眼便是十名蛇女站在门前两排,颇为庄重地颔首等候着他,而且她们此时褪去了宽大的长袍,将一张张妖艳的容颜暴露出来,曼妙的身姿有着不同于人类的魅力,还有便是那一条条藏青色的蛇尾,在曲展之间极为摄人眼球。
杜衡与双眼死死地盯着一众蛇女火辣的身姿与大方的着装,竟是不争气地流下了口水,在送她们回来的时候因为他们都披着长袍,所以注意不到这些细节,此时看来确实他太过眼拙,这些蛇人女子都是天生的魅惑容颜,对于雄性生灵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林寒瞥见杜衡与这不雅姿态,忍不住白了白眼,轻哼一声示意他擦一下嘴角的口水,一众蛇女却是忍不住掩嘴轻笑起来,全然没有感到半点羞涩。
林寒有意识地撇过眼眸,故意不去直接接触这些蛇女的眼睛,看见桌案上放着餐盘与菜粥,便道:“几位姑娘用完餐了吗?若是没有,可以先吃些东西,一路上也是很累了,我们要谈事情也不急在一时。”
海洛蛇尾轻动,走近林寒,担忧道:“多谢恩公好意,我们都已经休息许长时间了,还是先谈事情吧,一顿饭可是晚些再吃,但若是恩公不许我们留下,我们却是没法再养活自己了。”
林寒轻嗯一声,眼神轻瞥示意杜衡与在门前望风,他却道:“海洛姑娘,不知是否可以说一下你们的遭遇,难道那片山脉之中你们没有找到族人的踪迹吗?”
海洛回头望了望一众蛇女,道:“恩公,我们到了山林之中,足足用
特殊的法门寻找了大半个时辰,所能找到的只是被抹除的标记,我们蛇人这一分支,似乎正在遭受巨大的遭难,那些幸免遇难的族人为了保全自己,无奈只能将自身踪迹抹除,现在的我们无法找到族人,我们在这片野域没有认识的人,到处都是贪图我们的恶人,我们没有别的去处,所能依靠的只有恩公你。”
林寒微微沉吟,道:“你们也看到了,我这里是军营,而我是这个王朝里最大的山匪聚集地中的一名统领将军,我们时刻都会面临着战争,这里并不是安定之处。而且营中都是男子,他们更多的人是普通人,有着许多人族的劣根性,他们不会愿意与你们同在一片天空之下,甚至他们想要将你们杀死,因为你们不是人类,因为你们是妖,尽管我可以无视这些,但是其他人我真的没有办法保证,即便这里也是由我管理,可是对于你们留在这里并不能起到关键性决定。”
海洛忍不住垂下眼泪,呜咽道:“恩公,我们这一支族群惨遭大劫,我们被那些猎妖师抓捕,被那些商人转卖到了这片野域,幸逢恩公相救,我们感激不尽,但是我们姐妹现在无依无靠,若是我们再被那些利欲熏心的人类见到,只怕又会被关进笼子里,被他们当做奴隶猥亵与观赏。我们请求恩公能暂时收留,我知道可能会难为恩公,但是我们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林寒眼神一凝,心中更为犹豫,这些蛇女的可怜遭遇令得他唏嘘不已,他实在难以看见她们再一次陷入恶人的手中,可是,那许多人类的偏见与歧视又怎么克服,她们终究还算是女子,在这遍是男丁的军营也是极难度日。
就在林寒低头沉思之时,又有一名蛇女说话了,她的身型颇为娇小,似乎像是人类中十三四岁的模样,她一边摸着眼泪,一边道:“我的父母都被那些猎妖师杀害了,我亲眼看见他们被锋利的长矛刺穿,我只能躲在树洞中瑟缩,有很多的族内守卫战死,有很多的女性蛇人被抓捕,她们没有我幸运能得到恩公的救赎,不知道她们在何处忍受着怎样的屈辱。”
又一名蛇女道:“那片宅院的一名穿着华贵的男子想要轻薄我,被我用尾巴击伤,事后那些管理者用棘条鞭笞我,我被打得全身布满血痕,若不是海洛姐一直护着我,我一定会被那些人活活打死。”
又一名蛇女道:“那些人都是恶魔,他们以为我们蛇人残害人类,但我们从来没有无故伤害人类,而人类却是常以这种名义捕杀我们,眼馋我们蛇人天生强大的战斗意识,觊觎我们蛇女天生的柔媚身姿,便将我们捕捉买卖。可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一众蛇女开始低头掩泣,林寒看在眼中,却是同情至深,那名在流烟坊出没的可怜魔宗女子也是这般,故事遭遇让人心疼,即便是异族异类,可是同在三垣九野生存的生灵,如何不让人心生怜悯?
林寒起身搀扶住颔首低眉的海洛,似乎下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面对异性女子,可是却没有任何越礼行径,他伸手拭去海洛脸颊上的眼泪,神情复杂地问道:“你们真的愿意相信我?”
海洛紧抓住林寒的胳膊,道:“恩公,人类对我们并不友好,但是林寒却能放下那些俗世中的成见与歧视,对待我们友善平等,自从恩公你将我们带出那个遍是恶魔的宅院,我们便没有怀疑过你。”
林寒轻叹一声,蛇人固然不是人类,却比真正的人类要善良的多,她们眼中认定的良善便是良善,但是人类口中的良善却可能是一把无情的刀刃。人们时常调侃妖类是没有进化的种族,拥有着天生的种族劣根与半妖属性,可是作为人类的他们又有什么比蛇人优越的地方呢?欺诈、阴险、贪婪的也是人类,这些人为林寒所不齿,而这些蛇女却让他的怜悯无比强烈。
林寒抬手将一众蛇女一一扶起,不让他们在自己身前颔首低眉,他此时的眼睛坚定而悲切,朗声道:“我明白了,以后你们便跟着我,要是以后找到你们蛇人族群的消息了,你们愿意回去便可自行离去,我林寒绝不会强迫你们的意愿。你们先在这营帐中住下,我会安排我的心腹守候,有什么问题尽管可以跟他们说。”
一众蛇女感激涕零,纷纷围到林寒身侧,海洛更是将整个蛇身扑到了林寒怀中,林寒老脸一红,双手竟不知放在何处,只得道:“海洛姑娘,这样让你的姐妹看见不太好。”
海洛破涕而笑,松开怀抱着林寒的手,道:“恩公不必介意,我没有那种意思,我们蛇人对这些肌肤之亲没有人类介意,这与我们种族的观念息息相关,虽然恩公在我眼中就像是蛇皇将千轮一样伟大,但是我知道我是万万配不上恩公的。”
林寒哑然失笑,倒是他想多了许多,只得道:“海洛姑娘容貌出众,性情也是极讨人喜欢,哪里会配不上我这俗人?姑娘不用妄自菲薄,蛇人在我眼中与人类并无差异,我也只是适逢其会,并没有那么伟大,你们可以叫我
林寒就行,或者我占个便宜称呼我声大哥都行。”
海洛欣然而笑道:“林寒大哥,那就这样称呼恩公了,恩公也不准叫我们姑娘,直接叫我们的名字就可以。”
先前说话的那名娇小蛇女笑道:“林寒大哥不知道蛇皇将千轮在我们蛇人族的影响力,海洛姐将林寒大哥与之相比,这已经跟真情表白没有差别了。”
海洛却是微微脸红,骂道:“小帘儿就你话多,你的屁股又是欠打了吧!”
又一名蛇女咯咯直笑道:“海洛这是害羞了,以往在年祭上大舞都不曾害羞,今日倒是红了脸。”
一时之间众蛇女开始欢笑调戏,林寒身处期间倒是不知道做什么,尴尬地笑了笑,听她们聊了一会儿,道:“行了,既然你们选择留下来,那日后便可常见,我的营帐在北十二,离这里也不远,你们的名字我还没有一一记下来,等我把眼下的事情处理好,再与你们谈玩。”
海洛连忙示意一旁的几名蛇女让开道路,让林寒通过,躬身道:“林寒大哥慢走,姐妹们不能随意出营帐,便失礼不送了。”
林寒点头一笑,朝着十名蛇女一一点头,便让杜衡与走在前头,就在林寒将要走出营帐,又想起了什么,低声对帐门外的守卫道:“姑娘们的餐饭都有些凉了,给她们重新换一份,告诉粮官以后她们的用餐全部从我的月俸里扣除,按照统领饮食标准实行,若是有人查问,就让他们来直接来我这里,我来亲自掩盖就行了。还有,她们是毕竟是姑娘,事事以礼相待,要是让我知道谁有越礼之举,重惩不饶,”
两名守卫一一应过,统领能这般郑重,令得他们颇为紧张。
林寒与守卫的对话声音虽小,但海洛与一众蛇女却是一字未落地听在耳中,一时间更是确定了林寒的心意,不再存在任何的怀疑。
林寒与杜衡与急步在各营帐前穿行,杜衡与道:“六统领,你真的打算将她们留在营中,其他统领不见得会同意,而且她们在营中颇多不便,万一被一些小人发现,怕是不免要引起风波。”
林寒道:“她们有多可怜你也见到了,我若是不收留她们,她们不知还要经历什么磨难,我现在帮她们,她们至少在短时间内过一段安定的生活。至于这些许麻烦,我帮她们处理就是了。”
杜衡与道:“可是,”
林寒厉声道:“没有可是,既然决定了,便没有问题。”
六统领林寒素来不喜欢管理军营事务,部下全都行事松散,但是他为人有一个特点,一旦他决定,便会去做。去往夜泱城为楚泓寻找药材是这样,执意要姜鸣加入他们的五人团队也是这样,这次为蛇女谋个安身之所也将是这样。
主营帐中,梁津的咆哮,罗湖的劝说,楚泓的沉默,林寒则双手拍在公文案牍上,白皙的脸颊竟然涨得通红,他没有停止诉说任何有利的想法,但是却被梁津一一驳辨。
“那是人类吗?千年以来,我们人族便是站在三垣九野的至高点上,没有任何种族可以撼动我们的位置,但你们所看到的的只是这个世界的内斗,从未感受过来自外族侵略的可怕。荒族是来自地狱的种族,他们不知杀了我们多少人,屠城,甚至屠国,每一地域的沦陷都是无比惨痛的经历,那些古籍中,那些先贤达人曾经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莫非想要因为怜悯几个蛇人而欺师灭祖!”
梁津一掌将摆设刀剑的木架劈裂,作为统领的罗湖与楚泓站起身,而帐中剩下的两名副将骆风至与杜衡与则同时跪下,场面一度像是要失控,杜衡与已经打算好了上前劝和的准备。梁津双眼瞪着林寒,怒道:“我问你,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选择相信那几个妖类,难道我说的你都不信吗?”
林寒道:“信,你的故事我一一记得,你对于异族异类的血仇以后我们会帮你报,但是这并不是你厌恶除了人类外所有种族的理由。三垣九野的天下生灵的天下,荒族犯的血罪你记在脑海中,但是人类对蛇人族犯的罪行你又怎会知道,我来这里之前特地派人去交趾城的第七幕组织索要资料,猎妖师斩杀与抓捕的蛇人不可计数,他们可不是为了维护自己的族群,而是为了自己的贪欲,而同样作为受害者,我们与那些流离失所的蛇人又有什么区别。”
梁津喝道:“但我们不是蛇人,我们是人类。”
林寒道:“异族会吃人,人也会吃人。”
梁津道:“难道那些蛇人不会骗人吗?”
林寒道:“即使会,但骗的是我!”
两人争辩了约莫一个时辰,罗湖与楚泓的劝说也没有了好话,最后帐中的灯盏灭了,梁津怒出帐门,这场两人之间最大的争论就此戛然而止,他们没有因此而关系破裂,可是谈话却因此而冷场,梁津算是在大怒中默许了林寒的决定,而林寒却不像是一个胜利者,颓然离开了营帐,像是戏乐断了弦。
第一百零四章 城护无功,十五年圭臬
交趾城的夜,分外苍凉,经历了一整天城兵围捕,黄尘几乎飞到了各家各户的门窗前,兵乱虽然已经停息,但百姓心中的恐慌还远远没有消散。城主羊塔风再一次展现了令百姓称赞的手腕,分散城兵到各条主街道,并且亲自带人前往各个乡达望者宅中问候,当然人去府空的徐家、王家除外,那些没有号召力与代表性的普通人家也是不在其列,但在羊塔风大模大样地鼓舞下,百姓都开始相信这个在交趾城当了许多年的城主会庇佑他们,而非如以往被三大豪族压得喘不过气来,且官兵无法做任何事。
羊塔风于深夜才回到城主府中,他没有自己的府邸,甚至没有家人,城主府这个官职宅居便是他的住处。羊塔风在交趾城为职十五年,因为豪绅与地主霸族的垄断势力,使得他的手段全然无法实施,可以很明白的说,他唯一能为交趾城做的便是维持城中百姓与城外山匪的安定,除此身无寸功。
羊塔风站在窗前,这个位置他能看见高高的城墙上仍在巡逻的甲士,能看见城墙外宽广但是星火点点的平原,能看见那横亘在夜幕下一道突兀的山脉,他今日显得颇为平和,他为自己斟了一杯交趾城中有名的双蒸烈酒,端在手上,轻抿一口,像是在回味着数年来的辛酸。
“十五年了,真是流年催人老,曾经我以为交趾城只是我仕途中的起点,但竟然没想到被困死在了这里。压在我与百姓身上的三座大山,如今已经倒了两座,如果我以后还能在交趾任职,想来应该能让这座城池焕发新的生机。”
羊塔风身后的室们咯吱一响,一道黑影已不知何时坐在了茶桌前,语气颇为不屑地道:“真是不明白,你想做这个交趾城主想疯了,以你现有的势力完全可以向几个皇子谋个更好的职位,如今你已经不是当年初来交趾城的稚嫩小鬼了,单单凭借在十五年间的资历积累,即便你没有什么卓越的成绩,但也绝对能做个郡中的掌事,何苦将心思困死在这小城中。”
羊塔风没有惊讶这突然的声音,也不转头,笑道:“别的地方哪里有交趾城好,十五年的交趾城主,这个称谓已经融入到了我的骨子里,在那些官途无望的幽暗岁月里,我所能拥有的也只有这一座城池而已。我曾经也幻想过,羊塔风的名字会出现在百官的第一列,我站在龙椅阶下首位,手捧着象牙笏板叩拜皇帝,然后其他官员都对我颔首低眉,真正拥有一人之下的滔天权势。”
黑影嗤笑道:“原来还是高看你了,你以往倒像是个有野心的志才,没想到这才经历了数年的磨砺便已然再无进取之心,史上那些流芳百代的国相卧薪尝胆数十载才得名动天下,被称为‘不老泉’的才人白发斑斑始有用武之地,卧底敌国的皇子忍辱负重苟且偷生直到知命之年才得手刃叛贼,而你只不过做了个没有晋升之路的小官,便因此失去了初衷,不得不说,你这个人真的不配成为枭雄。”
听到这般嘲讽之词,羊塔风没有动怒,反而朗然大笑,道:“无志也罢,无才也罢,我羊塔风此生必定与这交趾城撇不开关系,我早已经打消了去往别处的想法,此次血红玛瑙的丢失,来自都城大人物的责罪,几乎让我唯一的官职丢失,多亏了四皇子秋绝从中斡旋,才让我保住这个位置,即便是当他的狗,即便是被卷入皇子争嫡的旋涡,我也没有什么畏惧。”
黑影微微一怔,怒喝道:“愚蠢!要是我知道你如此窝囊,当初就不该承诺帮你。”
羊塔风道:“当初可是我冒着被俞空桑的人追杀的风险救下了你,说起来也是缘分,不过等这场战争结束,你便可以离开了,我也并不太需要你瞻前马后。”
黑影道:“当然,这是最后一次,只要这场战争停息,我便会立即离开。”
羊塔风笑了笑,仍旧临窗饮酒,他不善酒,但是今日他确实喝了许多,他有许多感慨,只可惜他没有家人,没有人可以听他诉说,多年来也只有这道黑影听他说话而已。
羊塔风沉默了许久,道:“这些年来,我过得十分艰难,虽然是名义上的一城之主,但在权势上却完全比不上手握精锐甲兵的徐聪,若是有什么冲突,王雄领着他的府兵便可轻易解决掉我,甚至是三大家族中最弱的柳家也不是我能轻易招惹的。五千甲兵,其中有近半都是听命于三大家族,守城之将,俨然成了一个只能让人随意摆布的笑话。”
“我刚刚来到此地,各方豪绅全然不给我面子,我为了巩固城中治理,便亲自携礼一一拜访,其他豪绅都还忌惮我城主的官职,多多少少笑脸逢迎,可是那徐聪与王家家主却是闭门不见,我一个城主的脸往哪里放啊。但我没有发怒,慢慢地在一些小事情上开始实施措施,试图将城主的权柄从三大家族的把控中拿回来,谨小慎微,如履薄冰,能在自己的地盘无能到这种程
度的人,估计这整个王朝都是不多。”
“在这期间,三大家族的强势威胁打压,甚至是直接地恐吓,他们虽然不敢直接将我杀掉,但一次又一次地清除我培养的人手,并且暗地里用黑暗手段抢夺地盘控制权力,我的执政变得十分艰难。但是好在我还活着,我便没有想要放弃,因为他们不敢杀我,我便能继续自己的政策,这么多年,总算是让我积累了一定的势力。”
黑影冷哼一声,道:“你也是太过羸弱了,若是我那时出关,定是先宰了三大家族的家主,来一场彻头彻尾的改革,不服从的人全部斩首示众,就试问在这种强力的打击下,哪里还有什么豪绅强族?”
羊塔风道:“要是那时的你达到了九段人位,我自然是有这个底气,可是,那几年我孑然一身,而三大家族除了有自己的权势,还有其他熟识的官员相护,我哪里能敌得过他们?”
黑影不语。
羊塔风长叹道:“我记得,但是城中有个十多岁的女孩,被徐聪的儿子徐樊世当街凌辱,女孩年迈的父亲拖着断掉的腿来城主府鸣冤,我积攒了数年的怒气顿时就忍不住了,带着新招揽来的七段人位武者想要亲自抓捕徐樊世定罪,可那徐聪却是挡在我面前,硬生生扛了我的手下三刀,然后一拳将他打成了重伤。我那时便知道,就算我有心做一个受民爱戴的城主,可他们也不会给我机会,三大家族不倒,这交趾城永远不是我眼中的交趾城。”
羊塔风突然情绪变得激愤,猛地将酒杯摔倒了地上,瓷片碎落一地,黑影也开始细细观察起羊塔风的神色。
羊塔风道:“徐樊世、柳开,还有一些三大家族包庇下的豪族纨绔,不知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我只能一次次忍让,一次次蒙住双眼。徐聪、柳其敦、王雄,他们不知做了多少不为秦王朝律法条令所不容的肮脏交易,可我只能蒙住自己的眼睛,假装着若无其事与之谈笑。”
“从某一天起,我自身的命运便与交趾城的命运联系在了一起,交趾城二十九万三千多人,我也像是那些被豪绅强族欺压的平凡百姓一样,不愿再做那个万人为我颔首的春秋大梦,而仅仅只是想要让这交趾城的天色变得美好一些。”
“我羊塔风,现已年近不惑,坚守在交趾城十五年,没有得到任何升迁调令,身无寸功,像是傀儡人偶一般,为百姓所无视。但我还是做着自己要做的事,我此生奉为圭臬的事,不管有多少人看不见,但只要我还是交趾城主,我便要做。”
交趾的夜风凄冷,但羊塔风不知被这阵风吹拂了多少年,此刻终于有机会说出这番话,只觉得胸间格外舒畅。名相为国,名将为邦,而羊塔风却可为一城池鞠躬尽瘁,此中难言,非千万字能述尽。
黑影此时也已然没有了任何嘲讽,或许对于天下而言,羊塔风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可是对于这座城池来说,即便他身无寸功,即便他胸无寸荣,但他不愧交趾城的任何一名百姓。
屋中沉寂了好久,羊塔风勉强将情绪稳定下来,转身坐在了茶桌的另一边,道:“此次出手,你的行踪估计已经被人注意到了,虽然他们短时间内无法查明你的身份,但是近期还是不要出去了。”
黑影道:“我这次没有将那姜鸣的尸体带回来,你难道没有半点失望?”
羊塔风道:“本来就是意气之事,那姜鸣十分不凡,他能在短短一年多时间里成为武学大师,不得不说他的奇遇超然,我凭借一些古籍上的记载经验,可以断定他所修习的凡武功法定然是越字级别的,甚至还有一定可能是空字级别,你若是能将之得到,实力必然能再上一层楼,我让你冒险出手将他带回来的原因也在这里。”
黑影赫然是白天在兵阵中出手击杀姜鸣的黑衣人,他出阵之后便隐藏在城中,等待各方势力的探查人员离开后才悄悄潜入城主府,这是他十五年来经常做的事。他听了羊塔风的话,道:“还是你想得周到一些,前来解救姜鸣的那两人不简单,他们要救人我却是没有办法。虽然得不到好功法,但是并不妨碍我在武道修为上更进一步,只要我参悟了占式的诀窍,即便是面对俞空桑那种侵淫束灵之境多年的武学宗师,我也有了与之交战的底气。”
羊塔风道:“参悟占式太过艰难了,据说秦王朝三大兵马元帅中,也就只有俞空桑能掌握那种手段,东部大元帅孟降炎与南部大元帅邓兴均未参悟,若是有可能,继续打那姜鸣的主意更容易些。那两人的身份我已然知晓了,他们是千枫客栈的人,那姜鸣之前与千枫客栈有些交集,估计是那客栈中的管理者派出来的。”
黑影惊讶道:“第七幕?他们不是一般不介入一般王朝争端吗?这样做难道不会引起那些大人物的反感吗?”羊塔风道:“第七幕的行踪我
们哪里能追踪到,那可是横贯九野的超级组织,即便有人能侥幸查探到这种密辛,怕都是只能假装不知情的模样。若不是我的探子隐藏极秘,说不定便要被那两人发现。只是令我奇怪的是,常安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似乎一个八段人位的武学大师还不足以引起他们的关注,可他竟选择打破那些规矩去救他,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黑影沉吟道:“那两个人既然是第七幕的人,那我的身份怕是很难隐藏了,说不定很快就有谍子来监视你了。”
羊塔风道:“不必太过慌张,第七幕虽然信息广泛,但也没拥有天眼,你已经做了十五年的祝祸,况且当年的朱泽郡守将凌统之早已经死无全尸,这是西部兵马大元帅俞空桑与一众将士亲眼所见,没有人能怀疑你是当年窃取红鸾青玉的盗贼。”
黑影名叫祝祸,这是羊塔风当年舍命救他时取的,那时他说,“你既然现在只能留在我这里,那你就必须换个身份,为了救你,我刚培养出来的心腹手下死了,你便顶替他的身份吧,他叫祝祸”,这个名字已然用了十五年。
祝祸道:“现在交趾城中,徐聪带着一族甲士遁走,金水宗因为先前的承诺,帮助你屠尽了王家,今日经过先前你的举动,又揽获了不少人心,不知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羊塔风抬头又望向窗外,在夜色掩护下,城墙的灯火格外耀眼,他的嘴角掀起一抹冷意,冷意中又荡漾着一种坚定,他道:“当然是清除那仅剩的柳家,将所有豪绅强族连根拔起,将交趾城打造成最好的城池,还给百姓多年来迟到的城主应尽的责任,这是我的使命,也是我的价值。”
在梁津与林寒大吵那晚,从交趾城千枫客栈送出一封信,传递到了罗湖手中,罗湖在第一时间看到了信中的内容,想要将消息传递给梁津与林寒,却见两人都是冷漠模样,除了气极之外全无闲心理会他事,于是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罗湖将楚泓拉进营帐,将那传信递给他,道:“姜鸣对我们素来仗义,在交趾城帮了蝶许多,前时又帮林寒在寒武关找到了能治你腿伤的药材,我们不能不管顾他。现在老津与寒子心中有怒,并不方便处理这件事,明日一早我们两个便去交趾城一趟,拜访并感谢千枫客栈的相助之恩,便将姜鸣带回来。”
楚泓看完信,点了点头道:“我没有意见,两人同行可以有个照应,交趾城毕竟不是我们的地盘,凡事都得小心些,暗谍与接应都不能少,明日离去之时留下书信,让他们也知道我们的行踪。”
罗湖点头称是,唤了一声两名副将走进帐来,一人是与姜鸣有隙的岳之延,一人是约莫二十**岁的名为冯庆的男子,两人亦都是七段人位武者,此时他们单膝跪在罗湖面前,等候号令。
罗湖道:“冯庆,你部下兵马近日来可是安分些?”冯庆道:“因为前些日子我们在南北山道设置防线,收纳了一大批流匪与投降的秦兵,我的部下兵士出现了极其混乱的场面,有许多人经常不听号令,那几个管事的校尉惹不过他们,只有我出面才镇得住,末将无能,经过这好些日子的训练,对他们也是束手无策。”
罗湖道:“这也不能只责怪你,毕竟那些外来的流匪并算不得卧华山区域的人,而且他们有的已经为匪二三十年,那种深入骨子里的匪气哪是说改就改?这些天你就多费些功夫,等我这次任务回来帮你处理。”
还不待冯庆答应,一旁的楚泓却是一笑,道:“真是想不到,还有你管不了的人,不过这可不是麻烦,有的人偏偏需要这些刺头儿来抚平怒火呐。”
罗湖恍然道:“我怎么忘记了,前些天在南边山道,自己营中的事只能自己处置,但是到了这里却是有人帮忙了。蒙阆与梁津都整军极为严厉,蒙阆因为还要防备朱盖大军,只能暂时驻扎在金辉城附近,但是梁津这个阎罗统领却是可以用得上了。”
冯庆道:“统领,你的意思是……”
罗湖嘿嘿一笑,道:“我一会儿就写信给老津,让他明日闲暇便来帮你,相信那几个闹事的家伙有好果子吃了。”
楚泓道:“将你们第四营中的事务安排好后,便快些决定明天的任务,我的部下大多都是长弓手,论起搏斗来可比不上你的人,而且这次任务特殊,我的人混进城中没有什么作用,所以这其他人员的安排还得从你营中抽调。”
罗湖道:“你这有些滑头啊,除了寒子的部下,怕就是你的部下跟你关系最好了,出任务都舍不得派人。不过这次也确实能让你逃过去,谍探与接应的人马我自有安排,只是这次入交趾,人手不必太多,只要随行的五六人即可,再来七八十人隐藏在城中当做接应。岳之延,此次你随我们行动,明日破晓出发。”
岳之延拱手听令。
第一百零五章 血滴子与血侵城
黑衣人的那一刀很重,直插在的胸口位置,若是再偏向心口一点,就算有夜泉暗中为他构造元结护住身体器官,尽管拥有神力的荒源鼎碎片能赋予他极大的恢复能力,即便有炼茶师为他辅以最好的药材,可能姜鸣也再没有能苏醒过来的可能了。
“他的身体自愈能力异常强大,不过我总能感受到他暗伤不愈,这次的伤势虽然很严重,但应该是对他没有生命威胁,但若是那道暗伤发作,说不定便会葬送他这一生。”炼茶师隔帘轻抿一口茶水,他喝了自己煮的茶十多年,从没有厌倦过。
插花女白姑娘轻皱着眉头,道:“这姜鸣究竟受过什么伤?竟会留下这么巨大的隐患,不知夷忧那丫头知不知道,若是不知,这此后日子却也不好过。”
炼茶师道:“出去吧,让他静养吧。上次的那个丫头没有来,你似乎很失望?”
白姑娘道:“也不是失望,只是呆在这第七幕中,没有像是夷忧那样的同龄人可以偶尔说说话,总觉得心中空落落的。”
炼茶师轻叹一声,却抑制不住地又连咳三声,白姑娘急忙将手帕递过来,他却只是将之握在手中,强忍住来自喉间那股剧烈的撕裂痛感,道:“你终究不该入了这客栈,第七幕组织规矩甚严,进去容易,可这想要出去,哪有那么容易?即便是我,也不敢与常安楼主轻谈这个话题。”
白姑娘脸色一冷,前去搀扶的手静止在空中,然后缓缓收回,道:“我若是不加入第七幕,只怕早就饿死在街头了,常安楼主对我有救命之恩,母亲于我有生养之恩,但是你没有。”
插花女一如当初,她从没有忘记过一些事,而这些事如同利刺蛰伏在她的心头,每当她想要亲近那个人,便会重重地刺她一下。她转身向前走去,炼茶师伸了伸手,干裂的嘴唇蠕动了一番,但还是没有能说出什么,只能看着她离去。
是的,他后悔了。
他早就后悔了。
姜鸣沉睡在梦中,就像是在经历一场巨大的灾难一般,他看见那燃着火焰的巨大飞石坠落,像是声势浩大的流星雨,那片繁华的城池中所有人都站在房屋外观看,可是姜鸣却清楚地看到,那些飞石坠落的方向,正是那千千万万的生灵站立的土地。他想要呼喊,他想要让那些人躲避,但是他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想要跑过去,但是他仿佛身处一个没有边界的迷宫,不管他什么用力,脚下总不能移动一步。那远方的生灵,将要被那千万道火焰飞石毁灭,但是他却没有办法阻止,就好像是命中注定的一般,他将整个身子都趴在地上,疯狂地捶打着地面,似乎不忍的眼睛中要流出血来。
“那是,山市……对,那一定是山市。”
他在心中这样安慰自己,他并不是能够救世的英雄,他的存在只是让这个世界多了一名见证灾难的看客,同时他又是幸运而悲切的,可他心中的善良不允许自己如此残忍,他想要爬出这一方被禁锢的天地,他用力地抬起双脚奔跑,可是下一秒的景象却让他再也没有力量。
天落陨石,烈火焚原,寸草不生。
姜鸣感受到心底有一抹温热,那是一个十分渺小的红点,更像是一颗水珠儿,可是水珠哪有这种颜色的?那是,血滴子。只是他并不记得,在那纵横十九道的棋盘上,有那么一滴殷红的液体匿入了他的身体。
姜鸣透过那颗血滴,眼中的景物似乎焕然一新,他仿佛来到了一个独特的世界,那是一方密闭的空间,空间内的墙壁格外光滑平整,好像没有出口一般。但是他看到一道高大的身躯,那是一个不像是人的生物,但是他确实是人,他是有人的所有外观,只不过他多出来的便是头顶那一对黑色的利角。有角怎么可能是人类?
他坐在地上,眉宇间透着一股绝对的苍凉,他手中握着一颗黑色的石子,那不是普通的石子,而是黑棋子,而被那宽大的背部遮掩住的物体,赫然是刻着棋盘十九道的棋桌,这一幕让姜鸣似曾相识。
那高大人影手指夹着黑棋子,不知思索了多久,将之缓缓放到棋盘一点,然后紧紧盯着棋盘,又不知过了多久,才又放下一枚黑棋子,而那棋盘,却像是有了灵性一般,也不知谁在执白棋,导致棋盘上的两色棋子总是相等之数。
姜鸣在漫长的凝视中,似乎像是度过了数个春秋,不过这间密室里没有任何特征可以表示时间,他所感受的只是那种经年的孤独与落寞。
不知那高大人影怎么度过,只知道他执棋良久,落棋极慢,但下棋至最后,他却喷出一口鲜血来,全身肌肉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衰老,他的眼眸藏在后面不为人所见,无从得知他的神情怎样,可是却听得到他沧桑的声音。
“自困囹圄,沉悟荨岩。我执黑,它执白,生将尽,不胜而死,身死也足。”
姜鸣仿佛看到了一座大山轰然倒塌,而后眼前便是一黑,再难看见任何事物,他回忆着那高大
人影的话,记忆却好像被什么封锁了一般,他在脑海中念叨着:“自困囹圄,沉悟荨岩。荨岩?我执黑,谁执白?为什么要身死?那是谁?自困?为何是自困?荨岩与他有什么关系?执什么?黑白两色的是什么?棋局吗?到底谁输谁赢?”终于,姜鸣还是沉睡了,他不知道他先前看到了什么,只记得那六个对他有着特殊意义的字眼:囹圄,荨岩,黑白。
这时的沉睡,更像是一种平日里的休憩,他开始察觉到自己身处的地方,不再是那种现实中虚幻,而是一个熟以为常的梦,梦远比那些东西要真实。
罗湖与楚泓乔装之后,便是带着几个部下入了城,因为千枫客栈本就是这九野中最为富有强势的势力,在各类货物宝贝中并不缺少什么,遑论他们二人若是打算要拿些东西,估计会被这些人笑掉大牙。
“长子,我们原本就是来感谢千枫客栈救了姜鸣的恩情,但是手中没有任何东西太过失礼,只是千枫客栈这庞大的背景,我确实想不出能拿着什么礼品,既不失我们的风度与礼节,又能让对方瞧得上咱们。”
罗湖远远地望着千枫客栈,脚步有些踌躇,若在平日也是罢了,但当罗湖在参悟了占式之后,从林寒口中得知姜鸣也掌握着这项能力,令他浅浅的嫉妒之中更是裹杂了许多的攀比之心,姜鸣能被千枫客栈甚至是背后的第七幕看中并施以援手,他幸喜之余也是不免有些难以认同那种区别性遭遇。他在想,难道姜鸣就真的比他强吗?
楚泓没有在意过这些,也是从来不会担心这些,见罗湖踌躇只是随众的应付两句,听罗湖话中的持礼之意,也只是脸色微微顿了顿,道:“不然我们就各自在这城中搜罗一下,想要让千枫客栈的人看得上眼,那是不大可能的,我们只有找一些能贵重但是不庸俗的物件,或许可以让人家感受到我们的诚意。”
罗湖面色一喜,他从楚泓这难得的意见之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不由得有些兴奋,道:“那我们先往交趾城中一些店铺中打听下,或许可以找到一些东西,至少姜鸣在千枫客栈算是安全的,也不急在这一时。我们分头行动,幸好我出发前带了许多白银,一人拿七八百两,我在城东这边寻找,你在城西那边寻找,一个时辰左右回到这里集合,你觉得怎么样?”
楚泓点了点头,带了两名部下在此与罗湖分别,心中也不说情愿不情愿,但对今日罗湖的怪异态度,总归是有一些不好的感觉的,只是平日里共事惯了,也不觉得是怎样重大的间隔,遂无视过去了。
交趾城的繁华却是比之以往清减了许多,就像是一位朱唇粉面的靓丽女子,突然舍弃了浓妆艳抹的风格,而向着另一条清纯道路上着装,这种明显的变化,想来在交趾城生活过的人都会明白,清纯的往事,一场场血风弥漫的杀伐改革。
羊塔风的果断手段,直接将那些顽固的豪绅世家连根拔出,各个家族欺压百姓的罪行条证一一罗列,摆在那些纨绔与街霸的断头台上,即便他们那些人早就感受到了风雨欲来花满楼的恐怖氛围,并且做足了进退与逢迎的准备,但还是难以豁免羊塔风的铁血清洗。
幸免的人兔死狐悲,不由得回忆着数年来自身依仗着三大家族所犯的罪行,渐渐地吓白了脸;而死去的人,就像是田地中祸害庄稼成长的杂草,当那些既定的罪行状纸溅满鲜血,躲在隐蔽处观看的平常百姓兴奋地大哭起来。多年难以平反的冤屈得到公正处理,多年被欺压如同草芥般的百姓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地陈明自己的遭遇,这场改革就像是一场大火,迅速点燃了整个交趾城。
“什么味道?这是血腥味儿?是不是前方有什么事情?”楚泓颇感疑惑,一旁的便衣甲士道:“统领,那个方向是城主府与交趾城的刑场,估计现在是在清理牢狱中那些犯了重罪的恶人,十数人齐齐被斩首,空气中混杂一些血腥味儿并不奇怪。”
确如这名便衣甲士所言,只是这次的斩首人数达到了一百多人,而且这是十数年来交趾城刑法处决犯人人数最多的一次,这次由羊塔风亲自监管斩首,从性质上不亚于一场真正的战争。
楚泓恍然,也不再计较,眼神一转瞥见了一家珠宝店,便抬腿拐了进去。店中的珠宝不少,但都是几位普通的样式,距离罗湖的要求还是差着不少。看那偏僻处摆放的一间原石,楚泓颇感兴趣,正想细细观摩一番,一旁的锦衣穿着的老板确实脸色极为难看地凑上来,道:“公子,要不您隔天再来吧,因为在下有一些私事,所以要尽快关门了,无奈令公子扫兴,得罪之处还请谅解。”
楚泓皱了皱眉头,看那老板神色慌张,表情也是颇为僵硬,并不像是故意在故意挑衅他,觉得无趣,也不打算因为这点小事而找麻烦,便欲走出店门,但恰于这时,店内偏门通向的内院却突然传出了瓷器破碎的声音。老板神色再次一怔,楚泓脚步也是缓缓停下,在沉寂中待了十数秒,楚泓将要再次抬脚
,却听见又是一道清脆的响声,这次的声音没有再停止,而是连续地乒乓作响起来。
楚泓面色诡异地朝向那锦衣老板,双眼凌厉一瞪,冷笑道:“老板,我怎么觉得你像是做贼心虚,莫不是坑骗了哪里的有钱顾客到那院子,蓄意谋财杀害?”那老板面色惨白,神情变幻不定,内心极力掩饰,但额头上的冷汗却是不争气地疯狂涌出,他抓住楚泓的手臂,道:“这不管你的事,快走啊!我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赶紧出去,小店要关门了。”
楚泓后脚一跺,将整个身子稳稳地矗在店门口上,任凭锦衣老板如何推搡,他就是没有半点移动。老板怒喝道:“这里面的事不是你能管的,识相点快离开,不然若是让里面的人看见你,你就没命了。”
楚泓道:“里面是什么人?为什么看见我就没命了,你就觉得我这么好对付吗?不过我总觉得你像是心存善意,让我看看你这内院到底藏着什么人吧?”
“不能进去,进去你会丧命的!”老板极力推搡这楚泓,却被楚泓动用了一半的八铅之力将之推倒在地,同时楚泓的两名便衣甲士也跟了进来,将那锦衣老板制住。楚泓道:“看住他就行了,不要伤他性命,我去看看。”
楚泓掀开内院的帘子走了进去,背后依旧是那老板的告诫声,他彷如未闻,一直迈步往前走去。这家内院的占地颇为不小,齐齐一排房屋竟然有七八间房屋,可见这珠宝老板的家室殷实。楚泓循着那声音向着最里边的那件屋子走去,他敏锐地嗅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眼光一瞥,便看到了门外墙边躺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视其模样应是这珠宝店的帮工,楚泓蹲身探其鼻息,却发现人已经死去,而且他的脖颈上有着一道深浅可见的血痕。
楚泓面色惊疑,暗道:“这伤口直接割破了此人的咽喉,若是一般人肯定没有这么强劲的力道与对剑刃的精准掌控能力,看来并不是那老板蓄意杀人害命,应是这院中进来了一名极善剑器的武者,而且武道水平不低。”
楚泓站起身死死地盯着那扇门,屋内传来乒乓哐当的声音,他隐隐能听一道男子的纵笑声,透过门缝他能看到一名女子的身影正慌乱躲避,他一时间便知晓了这件事的大概情节,嘴角漾出一抹冷意,而后走上前去,一脚踢开了房门。
“谁?”裸着上身的男子身形微转躲避迸溅的木渣与一颗刻意射来的石子,眼神死死地望着站在门前的人影,一脸怨毒地道:“何处宵小?竟敢打搅本大爷的好事,看来你也想上演一场英雄救美的戏份,不过得看你到底有没有这本事!”
楚泓环视四周,此屋内陈设的桌椅不多,但堆积着几个高大的瓷器与几块不小的玉石,想来应该是这珠宝老板库存的地方。
但见那名男子生得精壮,一身横练的结实肌肉遒劲有力,面貌也是极为英俊,整张脸上铺满了傲气与自信,却不是富贵人家纨绔子弟的气场,想来定然不是一般人家。
而另一边与之对峙的女子,绝色的脸颊上不染纤尘,但却染上了一道血痕,端正姣好的五官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女子的神态,即便是神色慌张惨淡依旧难掩那种如同仙子降世的高贵气质,红色长裙衬托着窈窕身姿,但颈前的与裙摆处竟被剑刃割碎了数节,露出白皙媚意的肤色,而且她的左手长袖也是被割得片缕不剩,雪白藕臂上有一处颇深的伤口流着一股殷红的鲜血。
这种强行凌辱清白女子的不平事着实让楚泓生怒,但当望向女子那绝色面容,他竟然不由得有些失神。他确实很少接触过同龄女子,也没有尝试过那种旖旎情事,所以今日这破天荒地成了故事桥段中的主人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随后抬手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以保持自己精神的清醒,随后将自己外面的袍子解下,扔向了女子,道:“先前有些失礼,不过希望没有让姑娘你厌恶,这个人我帮你挡,我虽不才,也算是八段人位。”
只见楚泓凛然抬头,坚定地望着那精壮男子,尽管身无寸铁,但却异常自信。红裙女子面色复杂地望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陌生男子,默默地捡起了他的袍子披在了身上,遮盖住裸露出来的皮肤,却不是为了遮羞,而是在举止上表示对此人的敬重与感激。
“原来是武学大师,怪不得能有这般底气!没想到这小小的交趾城如此不凡,随便跑出来个猫狗角色都有这种实力,不过我倒是想要瞧瞧,你这野生的武学大师,有什么能耐妄想与我一战?”精壮男子那柄插在架子上的沾着血迹的长剑缓缓拔出,即便在言语中轻视对手,但是自小师父教给他的,便是“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楚泓挺身上前,站在红裙女子前面,拳头竟有些紧张,不过却没有任何惧怕,似乎他很少这样与人斗将,但是这一次,他却是站在了一名女子身前,为她遮风挡雨,所以他只能上前一战。
“不要小瞧我,我也是垣野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