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重临安图恩
这是李力第二次来到海上之城安图恩。
再次见到这座充满科技风格的未来之城，依旧让李力感到不可思议，更别提第一次到来的樾樾，若不是顾及车里还有一个压根开不了车的李力，她早就飞出去近距离欣赏那些神奇的规划了。
“哇。。。”樾樾不停地左顾右盼，飞行车的超控交由樾樾牌自动驾驶，半个头都伸出车窗，仰望高耸的建筑物，还有位于上下左右的行车道里守序的车流，一切都凸显出一种秩序的美。
眼看前面的拐弯处，飞行车就要飞出车道，副驾驶的李力连忙将她一把拉回来，“小心点左转啊！”
“没想到这世界上居然有这么神奇的地方。”樾樾惊叹道，“你说他们是怎么建成这座城市的？”
“不知道，大概用了什么精灵特有的技术吧。”李力想了想说道。
飞行车很快就来到了市中心广场，缓缓停到了广场旁边的建筑门口，在通过身份验证后，工作人员带着他们来到了电梯间。
这里早已经有人等他们了。
与其他工作人员不同，这位三十岁左右的女性身着非常简谱的长裙，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而从旁人尊敬的态度来看，李力隐约猜到了她的身份。
让他确定这一点的是，当两人眼神相对时，李力看到了她眼眸中的风霜，那是一种历经岁月的沉淀，似乎看透了世间百态，在所有他认识的人里，只有莉莉丝拥有这样的眼神，证明她们是同一类人。
“李力先生，请吧。”中年女性指着电梯，做了个请的手势。
电梯缓缓下降，李力礼貌地问道，“请问您是？”
“您可以叫我瓦尔基里。”女士说道，她的声音很轻缓，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瓦尔基里，这并不像个名字，反而像是代号，这让李力联想起由死者之魂打造的英灵战士，不知道这位瓦尔基里女士究竟是以什么感情将自己命名为不死英灵的。
“您也是精灵遗族么？”樾樾好奇地问道。
“或许是，又或许不是，我也不知道。”瓦尔基里女士轻飘飘地说。
“额。。。”樾樾有些尴尬，她有些理解不了这位女士的说辞。
“一艘船，在百年的航行旅程中，每腐烂一块木板，便替换一块木板，直到一日，更换了最后一块，这艘船还是原来的那艘船么？”
“忒休斯之船。”樾樾咕哝了一句，看向李力。这个思想实验是她和李力在讨论物体在时间维度上的连续切变问题时李力所提出过的，当时自己还为此还和李力争论了很久，甚至上升到了人的本质到底是什么这种哲学问题，只不过最后因为没有现有的哲学思想框架允许他们代入思考，结果不了了之。
不过李力倒是明白了女士想要表达的意思。
在他们长生的如此长的时间里，身为精灵只占了区区一两百年，随后的几十次轮回里都是以人类的身份来生活，用人类的身体来劳作、奔跑、进食，他们已经适应了人类逐渐形成的生活方式，从原始社会一直到现代社会。
莉莉丝算是觉醒较晚的一批精灵遗族，只经历过十数次轮回，对身为精灵的记忆还完整，可是对于一些很早以前就觉醒的精灵来说，或许那些曾经的记忆早已经变得模糊不堪，抽象成了一个符号记忆，甚至产生错乱。
瓦尔基里，以人类之躯承载亡者灵魂，倒是非常形象。
女士没有再说话，当电梯到达地下时，她领着两人走出电梯，沿着船舱的路线缓缓向前走去。
“我怎么感觉这里的布置有些奇怪？”一边走着，樾樾一边低声对李力说道。
“奇怪就对了，安图恩本来是一艘宇宙飞船。”李力小声回应。
樾樾瞪大眼睛。
“当时精灵遗族用来逃难用的飞船，我们现在就是走在它的残骸里。”
“还能飞不？”
“怎么可能，拆得就剩下个王八壳子了。”
不然怎么叫安图恩呢。
七拐八拐，两人跟随瓦尔基里女士来到了驾驶舱，女士在打开门后对两人做了个请的手势，未等他们进去，便先行离开了。
进入大厅，依旧是原来的风格，只不过之前开会用的圆桌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的座椅和空无一物的控制台，在控制台的正前方，巨大的立体投影展示在地板之上。
两人看到了莉莉丝，正站在立体投影旁边，眼神落在旁边的一位消瘦的男人身上，这个人李力还有印象，曾经出现在上次他们的圆桌会议上。
男人的双手前伸，双臂没入投影中，发出明亮而柔和的光，完全覆盖了双手和前臂，看不清轮廓，只能看到许多光芒组成的细丝从前臂中延伸出去，链接在投影里，仿佛在操纵一样。
两人的到来惊动了莉莉丝，她轻轻弯了弯腰表示欢迎后，对着两人比了个“嘘”的手势。
两人见状，连忙将到了嗓子眼的问题咽了下去。
男人似乎在调试什么设备，并且遇到了一些问题，他的眉头紧锁着，额间也渗漏出细密的汗珠。
对于这种超越理解操作方式，李力和樾樾只能本着看热闹的心态，围在旁边看着，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精灵魔导技术的某种操作台，或许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又或者以人类之躯操作这个东西有些困难，男人需要帮忙。
莉莉丝却全然没有帮忙的意思。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李力和樾樾已经坐在指挥席上打起了瞌睡。似乎要做的调试终于做好了，莉莉丝叫醒了两个人。
“你们。。。弄好了？”李力不留痕迹地摸了一把嘴边的口水。
“差不多吧，临时用用还是可以的。”莉莉丝轻轻说道。
“那就好。”李力点点头，顺便摇醒旁边迷糊的樾樾，看着她嘴角的一串水珠，翻找口袋想要找张纸巾。
一个手帕递了过来，李力抬头，看到是莉莉丝，客气了一声接了过来。
“我们这次过来呢，主要是想找你们谈一下天枢的问题。”李力直入主题，“目前天枢已经关闭了金星对外联系通道，人类这边已经完全联系不上他了，这是个很麻烦的事。”
莉莉丝点点头。
“所以我们就想看看你这边能不能想办法联系一下，当然，我们的目的并不是控制或者奴役或者怎么样。我们抱着和平的目的而来，想要和天枢进行谈判。我们对首先挑起冲突表示遗憾，所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会做出让步。。。”
“已经准备好了。”
“当然，如果你们没有办法联系天。。。天。。。你说啥？”李力愣了一愣。
“数据链已经准备好了，你们随时可以联系天枢——只不过时间有限。”莉莉丝淡淡地说。
李力瞬间跳了起来，“这。。。这就好了？啥时候？卧槽我们连谈判专家都没准备好！”
“就在刚才。”
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的樾樾幸灾乐祸地看着李力，“白跑了吧，说让你先联系一下你还不听。”
“我这不是怕莉莉丝跑了么。”
莉莉丝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这样的话我们只能先回去，组织一下谈判专家了。”李力惋惜地说，说罢就要告辞，却被莉莉丝拦下。
“来不及，强行激活的主机使得硬件正在加速老化，恐怕撑不到找来谈判专家的时候，况且这次沟通最好还是不要借他人之手。”
李力一愣，“啥意思？”
“你可以全权代表人类与遗族，与天枢展开谈判——不如说，这才是最好的选择。”莉莉丝望着李力的眼睛，如是说道。
第二百七十一章 对话
立体投影的光粒逐渐凝聚成不停变换的多面体，当完全凝实的时候，男人对李力打了个ok的手势。
“这。。。这就好了？我能直接跟天枢说话了？”李力小声地问莉莉丝。
“现在只能单方面投送天枢，如果他想跟你通话的话，才会接通应答。”莉莉丝小声答道。
“那有延迟吗？”
“应该没有，这是元素纠缠通讯。”
李力惊异地看了一眼多面体，难道这玩意儿涉及到传说中的量子通讯领域？
“嗯咳，尊敬的天枢先生，你好，我叫李力，我仅代表人类文明向你对话。”李力谨慎地选择措辞，一股外交辞令的语气。
他注意到，随着他音调变化，多面体的形状也在有规律地变化着，他有理由相信，在金星上也有一个类似的多面体接受装置，其中的多面体在跟随这个多面体同步变化，假设莉莉丝说得没错，这东西没有延迟的话，只能说精灵文明在元素的宏观纠缠状态下的技术应用，发展到了了不得的地步。
然而，说出去的话如泥牛入海，没有任何回应。
“咋回事？坏了？”李力摸了摸脑袋。
旁边的男人看了一眼多面体面板，小声说道：“有回执。”
有回执说明对方收到了你的信息，但是却没有回复。
李力只好硬着头皮继续。
“我代表人类向您道歉，过去我们曾经威胁过您，无论是以什么理由。不容置疑的一点是，我们无视您千万年守护人类现实，率先挑起了战争。
“然而战争没有对您造成任何损害，反而人类损失惨重。施加的攻击所产生的次生灾害，导致数千座城市被毁，数百万建筑倒塌，千万人死亡，上亿人流离失所，如果这是一次惩罚，那么人类早已付出沉重的代价。
“虽然我们不能原谅您的行为，您分辨不出人类行为源自于个体、团体还是全体，所以盲目对全人类发动了灾难攻击，来惩罚只是个人犯下的错误。但是人类已经不愿意再一次战火重燃，我们愿意与您协商，结束这场战争。
“所以，您能出来谈谈么？”
李力结束了发言。
所有人紧紧盯着不停变动的多边形，连呼吸都不敢大喘气，生怕错过天枢的回应。
在等待了漫长的时间，长到他们几乎以为天枢已经离开，一声沉闷的声音才响彻大厅。
这是一句不知道什么语言的疑问，天枢在听到李力的问题后并没有回答，而是以另一种语言发出了提问。
但转瞬之间，李力就明白过来，他看到莉莉丝和操作台边的那个男人，肉眼可见地沉默下来。
很显然，天枢是在用精灵语，向在场的精灵对话。
短暂沉默过后，莉莉丝向自己的喉咙释放了个微小的魔法，然后张开了嘴，一串正常情况下人类声带绝对无法发出的，极其空灵而唯美的歌声传了出来，其节奏变化之快，旋律转变之美，令李力和樾樾目瞪口呆。
两人似乎在隔空对歌一样，声音一会儿悠扬，一会儿急促，几时婉转，几时引吭，若不是后来李力询问起他们当时所说的内容，还以为他们在参加青年歌手大赛。
当然，这是精灵语在长达万年的文明演变所产生的。
“这是精灵遗族一零二三号紧急信道，自启用时已监听两千零六十七万三千八百一十一个地球年零八万三千零五十九个地球秒。精灵们，你们需要什么帮助？”
莉莉丝和男人沉默下来，对这句迟到了两千万年的通讯沉默，他们不知道怎么回应这句久疏问候的语句，他们甚至在这句话里听到了一丝的怨气和隐约的期望。
天枢是害怕启动通讯的并不是精灵的遗族，而是纯粹的人类吗？
男人的目光落到了莉莉丝身上，而她也明白这份期待，在变声魔法的加持下，开启了这次跨越时空的对话。
“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精灵遗族罗普利斯号飞船所搭载的十万余精灵孩童，能撑到灵魂转移的不过六千多，而以灵魂状态人类肉身活到现在的也仅剩下十人而已了。
“很快，这个世界上将不会再有精灵了。”
莉莉丝淡淡地说道，精灵语依旧婉转，表情却如此冷漠，仿佛说得是一个古老的故事，与自己毫不相干。
天枢沉默了一下，似乎在做一些复杂的逻辑判断，然后说道：“错误，精灵依旧存在，请求罗普利斯计划继续执行。”
“驳回。”莉莉丝毫不客气。
“请求，罗普利斯计划继续执行。”不知为何，作为一个人工智能，天枢相当强硬。
“驳回！”
“请求！罗普利斯计划继续执行！”
莉莉丝望向那不停变换地多面体，在李力和樾樾惊奇的目光下，露出了一个淡淡地微笑，仿佛盛开的昙花，美丽的让人窒息。
但很快，笑容消失，莉莉丝空灵的声音继续响起，“天枢，我们已经不是精灵了，你明白吗？我们有着人类的躯壳，有着人类社会生活的记忆，一些早先醒来的孩子几乎已经忘却了精灵时代的事情，我们没有翅膀，没有尖耳，也没有使用元素的能力，精灵遗族已经死了，我们只是这具尸体上还在苟活着的细胞，一切都抵不过时光的侵蚀，一切都将过去。”
天枢沉默了更长的时间，他不得不将更多的算力转移出来思考这一问题，但无论如何都没有一个明确的结果，直至运算超时。
“这是皇女的命令？”
莉莉丝轻轻摇头，“这只是阐述事实，不会再有人能够命令你了。”
多面体的波动逐渐变小，似乎对面已经中断通讯，这让李力有些着急，说好的让他来这儿谈判，结果天枢跟精灵们说了两句话就要走，说得什么自己也都没听懂，这让他怎么交代？
没等他发声，天枢的声音突然想起，而这次说得是帝国语。
“人类，终止战争，需要达成条件。”
李力一愣，“什么条件？”
“保证永远不再登陆蔚蓝。”
听了他的条件，李力差一点一口回绝，可是出于人类自身的委婉表达方式，他并没有直接拒绝，而是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这个。。。天枢先生，你也知道人类的科学基础是魔法，是源自于你们宇宙的元素能源，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金星拥有元素能源，你这样贸然地一刀切，于你于我们都不是很好吧。。。”
“这是唯一条件。”
“不是。。。您想，金星是距离地球最近的类地行星，即便我们想要探索其他的行星，也需要依靠金星作为跳板或者实验基地，验证人类外太空殖民的技术，以积累经验。我们也没有办法直接跳过金星来开发殖民其他行星，毕竟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步子要是迈得太大了，容易扯着蛋。。。”
“若是不能答应这个条件，战争不会结束。”
好说歹说都没余地，让李力气急败坏地跳了起来：“嘿！你这家伙这么认死理呢？谈判哪有这么谈的？真当人类是让你随便捏的软柿子？”
樾樾轻轻拉了拉李力的衣袖，示意他冷静下来，紧接着，她面对天枢，不卑不亢地说道：“尊敬的天枢先生，我们抱着极大的诚意而来，也希望您也表现出诚意，您可以对人类争取您需要的一切物质和条件，但是请不要太过分。”
“这已经是我所做的最大让步，我的使命是重构母宇宙，计算拥有精灵的宇宙的未来。人类的出现让这个使命出现了极大的变数，所以排除干扰是最优先事项。最低排除方法为禁止人类极其任何人类衍生品登上母星。”
“如果这就是你的最终目的，我想人类可以帮助你”，樾樾说道，“仅凭着你现有的能源存储，计算能够维持多长时间？几百万年？几千万年？这么长时间能完成你想像中的，拥有精灵的未来宇宙么？”
天枢沉默了一下，说道：“不能。”
“这就是了，人类的理想是星辰大海，然而在这个元素贫瘠的宇宙，仅仅利用这一个小小的水洼，是不能遨游袁宇的，所以我们必将寻找新的出路，到那个时候，我们也可以帮助你完成你的使命。”
天枢陷入长久的沉默。
李力和樾樾紧张地看着缓慢变换地多面体，莉莉丝却看着李力，目光有些迷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一声从未有过的叹息，甚至连莉莉丝都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一个人工智能的叹息。
“人类，你成功地说服了我，虽然我们目前还不能互相信任，但我将开放位于母星上的联络处，并尝试与你们合作。希望你们不要辜负。”
李力和樾樾对视一眼，喜上眉梢。
“如果你们出尔反尔的话，不会有第二次对话的机会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叛徒”
让李力怎么也不会想到，之后迎接他的，并不是民众的肯定。
谈判结果传回国内，并经由国内传到了世界各国。但不知为何，一点小小的偏差，导致了这个结果在不经意之间泄露了出去。
这原本是一次秘密旅行，这次谈判也只是高层内部的决策，在结果出来之前不允许向社会公众通报，然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谈判结果在到达各个国家的高层之前，泄露给了普通民众。
一时间，群情激愤！
人们无法相信，所谓的代表与敌人谈判，竟然是完完全全的妥协。第一次灾难所造成的巨大伤害还历历在目，无数人失去生命，还尸骨未寒；无数人流离失所，躲在政府救灾部门提供的临时帐篷里瑟瑟发抖，惶惶不可终日；那些失去亲人的人，也一直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
当这个谈判结果传回来的时候，无数人愤怒了。
人们无视灾难九条的高压，纷纷走上街游行，控诉李大人的妥协政策，愤怒的人群开始冲击民兵驻地和政府办公地，逐渐向暴力事件演变。
长时间的压抑积蓄着人们的恐惧、愤怒、不甘和悔恨，矛盾被战时政策紧紧压制着，变成了一个火药桶。然而此次谈判的结果，却如一粒火星，瞬间点燃了它。
各个城市，人类聚居点，都先后发起了游行，人们高举牌子走上街头，在城市卫队的监视下大步向前走去，他们高喊着“人类叛徒”、“绥靖卖国”的口号，冲击阻拦关卡。
官方逼不得已出动了军队，想要帮助城市卫队守卫，但这一举动却激怒了游行的人们，他们叫喊着，将手边一切东西扔了过去，用身体冲撞安保盾线。
军队的指挥官看着愤怒的人群和岌岌可危的防线，咬着牙握紧手里的通讯机。上面给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价维持秩序，但他却不想真的“不惜一切代价”，或许人群里有他们的父母兄弟，他们已经不想再次失去亲人了。
当务之急就是平复人们的怨恨。
所以，当李力和樾樾走下回程的飞行车时，迎接他们的并不是鲜花与掌声，而是两名国安军人。
“不好意思李力教授和樾樾教授，你们需要跟我们走一趟。”一名黑脸军人表情严肃地说道。
李力一愣，“什么事？”
“我们无权透露，但这也是保护您两位的生命安全。”另一位军人声音略柔和，但也没有多少客气。
两人被带上了军用飞行车的后座，车后还有两位持枪的军人，前后隔板落下，车厢里瞬间变得阴暗，让李力无法看到外面的事物。
飞行车缓缓飞起，带着两个有些懵逼的当事人向前飞去。
车上，李力尝试跟持枪的军人沟通，但迎接他的却是冰冷的眼神和紧握枪把的手，这让他感觉到，一定发生了一些很棘手的问题。
他和樾樾对视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里不解的神色。
两个时辰后，飞行车缓缓落了下来，车门打开，刺眼的阳光瞬间照了进来，这让两人下意识眯起了眼睛。
打量了周围，发现这似乎是一个招待所，只不过周围都有军人手持制式武器站岗，旁边的高墙上还有符文流动的警戒网。
两人被请到了一处招待间，说是请，更像是全程押送，只是没有手铐和肢体接触。
而刚进入招待间，两人便看到了意料之外而又情理之中的人：武沐。
看到两人进来，武沐立刻站了起来，严肃地说：“谈判结果被公之于众了。”
李力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
“怪不得，这下糟糕了。”
。。。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虽然这句话的解读与孔老夫子的主张相反，被历朝历代统治者曲解，用作愚民工具的政治思想发扬光大，但其中的意味在某些程度上并无错误。
大众愚昧而无知，且极易被煽动，他们大多情况下都不能保持绝对客观中立的态度看待事情，且绝不承认自己主观意识过剩，通常在情报缺失的情况下武断做出结论，却又在事情反转后找理由开脱。
虽然这并不是民众自身的错误，小市民阶级的目光局限性就会产生错误认知且不自知，但所产生的结果却极其可怕。
天枢造成了灾难，他便是恶；李力同意了他的条件，便是恶的帮凶，就像签订了条约的李中堂，像极了卖国贼。
可是，谁又能指责他们呢。
让他们看着自己已经消逝的爱人，崩塌成一片废墟的家园，在一无所有中冷静下来，准确地判断消息的来源，收集前因后果再做结论。如果真能做到，那便成了冷血的机器一般了。
“与自己的敌人，杀害自己亲人的凶手握手言和，我觉得我确实做不到。”瘫倒在沙发上的李力摇了摇头说道，“本人有幸无父无母，勉强能冷静下来。”
“那师姐，你是怎么想的？”樾樾问武沐。
武沐看了李力一眼，略微张了张嘴，神情犹豫，像是在选着谨慎的措辞，“其实。。。我也觉得，如果不让天枢付出一定的代价，之前引发的灾难，那些逝去的人们，无法被告慰。。。”
“那你是主战派咯？”
“不。。。我也不希望再次发生战争。。。但是面对天枢的谈判中，至少我们应该表现得更加强硬一些。。。”
这便是人们反对李力谈判结果的核心之处，便是没有获得更多的利益承诺，无法补偿人类在这次战争中的损失。
然而大部分人都没有明白一点：
直到目前为止，人类还不是获胜方，并没有资格提出要求。
李力烦躁地挠了挠头发，不发一言。
这些事情他在谈判之前曾经与危机应对小组里研究人工智能社会学的学者详细讨论过，当时他们一致认为不能以威胁的方式来争取谈判中的有利条件——历史已经证明这一点，人工智能的脑子绝对是不打弯的，只要觉得有人能够威胁他，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就是干，招呼都不打。
想要从中获得足够的利益，只能通过初期的妥协和中期的合作，将人类在天枢心中的威胁程度降低，然后在合作中打成不平衡结果。
说白了就是欺骗，反正人类这招玩得很溜。
天枢虽然强大，却只是阶段性和物理上的强大，以人类的发展速度及发展水平，只要能从他那里套取足够的知识，就能在几代人内反超。即便是这一代人，也能通过与天枢的合作中设下陷阱，套取足够多的利益，补偿人类。
但是现在该怎么办？
“所以呢？现在外面的人是个什么态度？叫嚣着把我交出去上火刑架么？”李力讽刺道。
“那到没有，因为没有签订合约，所以很多人主张在后续谈判的时候要让天枢付出足够的代价。”
“那就去谈吧！反正天枢的联络通道都打开了，派谈判专家去谈吧，争取让天枢把资源和技术拱手相让！就靠他们的嘴炮！！”
“李力！”樾樾严肃地叫了声，“冷静下来！”
李力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多少什么，闭上眼睛并随意摆了摆手。
樾樾无奈地摇了摇头，轻轻摸着李力扭曲成一团的眉头，似乎想要抚慰他烦躁地情绪，一边问武沐，“也就是说他们要重启谈判进程？”
武沐也被李力的态度搞得有些懵，开始怀疑自己心中反复斟酌的主张到底有没有错，突然听到樾樾的提问，有些卡壳，却也答道：“是。。。额是的，他们会带专家团亲赴金星，与天枢进行第二次谈判。”
“希望他们不要搞出什么幺蛾子。”樾樾低声说道。
第二百七十三章 谈判
作为最著名的谈判专家，马兰·克里耳拥有足够骄傲的谈判战绩。从他入行起，便开始参与极为危险和重要的谈判，小到安抚凶恶的劫匪，大到国家间的停战协议，在谈判领域他总是能以均衡的代价获得最好的收益，“平衡木”这个奇怪地称号也伴随着他很长时间。
他有足够骄傲的本钱，而这份骄傲却让他却对人共体的决定不甚满意。
眼见，布劳恩·查尔斯小心地将元素真空罐放入物资车的保险隔间，并将电源由自备换成车载。这个元素真空罐用半永久束缚阵约束着一团小小的粉末，漂浮在真空罐中心，若是在阳光下照耀，粉末会呈现出七彩光芒。
元素真空罐与其字面意思一致，并不保持空气的真空，而是保证内部魔法元素和原始元素的密度降低到不可测出，能达到这样的工艺水准的只有寥寥几个工程院，所以这东西暂时还没量产，价值非常之高。
即便再高，他也只是容器，其中盛放的粉末物质堪称无价。
“我不认为你这个东西能够用得到——虽然我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我始终认为从语言上摧毁对手更加兼具效率与美感。”马兰抬了抬眉毛，不满中带着一丝讽刺。
布劳恩比想象中的要好说话，即便他听出了这份不满，却依然拍了拍马兰的肩膀，“当然没必要了先生，我们只是为你的谈判增加一些手牌而已。为了不输掉筹码，底牌不是越多越好吗？”
马兰轻哼了一声，他不否认这个说法，“那么布劳恩教授，你们所准备的‘杀手锏’，究竟是什么？”
“免疫抑制剂而已。”布劳恩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能够降低某些宏观生命的免疫系统力量，促使侵入的细菌达到他们的目的。我们称之为《免疫抑制计划》。”
他将空抛箱的盖子打开，检查了一下四角的爆炸螺栓和低烈度炸药，这些炸药的量能在不损坏内部物质的情况下破坏空抛箱，让里面的东西在投放地上空泼洒，散播开来。
一切检查完毕，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他们开始穿戴登陆服，并登上基地车。
这次任务是一次不同一般的任务，他们的目的就是在有限的条件下与天枢进行谈判，并获得足够的利益。马兰对此信心满满，这是他的本职工作，也是他的专业，过去他总是在最恶劣的情况下争取到最大的利益，在保障雇主的利益前提下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名声。
这次，他代表的是人类，同另一个文明的代表谈判，这是无数从业人员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每当他想到这一点时，心中的激动便无法抑制。
他将载入史册。
然而激动不代表他鲁莽，相反他极其谨慎。在此之前，他曾经与研究天枢这种单体文明的魔导师团体进行过长时间的谈话，他们给出了相当多的建议，这些建议里有好有坏，让他不得不反复分辨，才能在脑海中对谈判对象构建一个完整的人格模型。
这便是他致胜的秘密，他精通心理学，对人类的心里把握极其准确，当完整的人格模型建立起来时，这个人便有了弱点。
他满怀信心，却下意识回避了一点：天枢并不是一个纯粹的人或类人生物。
。。。
巨大的传送立体符文阵亮起了光芒，谈判专家组下意识眯起了眼睛，再次睁开时，他们已经来到了一片陌生的营地。
简易的露天传送阵，符文板随意镶嵌在裸露的钢架子上，已经褪去了光芒。传送阵处在一个小型营地中心，椭球形建筑围绕在周围，简单铺就的硬化路面上停着几辆已经报废的金星车，应该是之前匆忙撤离所遗留下来的。
与专家组一同传送的还有四辆金星车，不同于传统基地车，这几辆车经过了适应性改造，可以使用自带动力进行空天飞行，更像是一般意义上的飞机。
包括随行人员一共十二位，分散乘坐在四辆金星车上，每个人都穿着轻质登陆服，篆刻在服装内的符文阵提供氧循环与温度调节，比起之前厚重的登陆服好了不止一点半点，若没有这项改进，以随行人员的体格，非得累趴下不可。
金星车缓缓升起，离开了仿佛金属笼一样的简易传送阵。
布劳恩驾驶着第一辆车，带着马兰和他的助手，向距离传送点四百五十公里外的通讯设施飞去，可是当马兰回头的时候，却发现另外三辆车并没有跟来。
“他们去了哪里？”马兰疑惑道。
“具体地点么？”布劳恩一边开车，一边微笑着，毫不避讳地说：“一辆去往了元素风暴中心，一辆到达了恐怖之海，最后一辆则前往遗塔。”
“去那里干什么？”
“当然是为了计划咯。”
“说起来，你们这个什么。。。《免疫抑制计划》，究竟指什么？”马兰好奇地问道。
“这个啊，告诉您也无妨。”布劳恩轻笑了声，“免疫抑制计划就是通过感染的方式摧毁天枢的进攻性设施，感染的工具就是‘朊元素’。”
“什么？”马兰愣了一愣。
“啊，这个东西还在最高机密的保密期，不过作为底牌，理应向您透露。。。”布劳恩简单地说明了一下朊元素及发现朊元素的背景，“这也是为什么这个计划被称为《免疫抑制计划》。”
听完他的讲述，马兰和他的助手不由得有些吃惊，他们原本以为人类目前正身处于完全被动的境况，而谈判也是在这种情况下迫不得已的选项，没想到的是人类还有把握在手里的手牌，更没想到还是个王炸。
“当然这只是一个保险，能不用还是尽量不用，毕竟一旦使用，感染便不会停止，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布劳恩淡淡地说。
两个时辰后，金星车缓缓停在了一个高达的方塔下。
三人随即下车，缓缓步入方塔里，刚进入方塔，墙壁上便亮起了照明用的符文阵，将走廊映照地灯火通明，他们明白，天枢已经发现了他们。
一模一样的建筑和道路，通过主干道后，三人来到了控制室里，在这里，一个明亮的白色符文阵早已准备就绪，随着他们的假如而逐渐开始变换，同时，一个沉稳和庄严的声音缓缓响起。
“人类，好久不见。”
马兰微微鞠躬：“好久不见，天枢先生。”
。。。
谈判从一开始就陷入了僵局。
“尊敬的天枢先生，您要知道人类并不是向您一样，只拥有一个意志，就像制造出您的文明一样，人类也是由无数团体组成，每一个团体都有不同的纲领和诉求，导致行为也多种多样千差万别，所以您将某一个团体所犯下的错误怪罪到全人类身上，是一种极其错误的行为。”马兰皱着眉头，略微强硬地说道：“这个错误的行为所产生的错误结果，让人类社会死伤惨重，所以我们索求赔偿，也是合情合理。”
天枢的声音立刻响起：“不能理解。”
“我们申请对争端的赔偿，因为这次误会，人类死亡千万，数亿人无家可归，财产损失不可计数，如果我们想要将来进行合作的话，过去的错误行径就需要做一个了结。”
“这似乎与之前所达成的协议不同。”天枢说道。
“当然，之前的协议是由人类的某一个个体签署的，他完全无法代表人类全体。但这次我全权代表人类，与您进行谈判，我可以保证协议结果的执行。”
“所以，你要求我出让更高层次的魔导技术，每个地球年向地球输出能源，承诺未来一百年不对地球进行超限攻击。”天枢说道：“而且，你们所付出的代价会在两百年后兑现。”
“对您来说，两百年也只是弹指一挥吧。”马兰假装真心地奉承了一遍。
“人类，给我一个答应的理由。”
“理由就是。。。”
“理由就是，你的命运，掌握在我们手里。”没等马兰说完，一旁一直沉默地布劳恩阴沉地说道。
他的话让马兰一惊，他回过头去，看到布莱恩手握着一个小巧的发射接收器，上面的红灯正在闪烁。
“等一下布莱恩，我才是这场谈判的谈判人，没有我的同意不要乱说话！”马兰有些慌张，这种突发情况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还是他们这边造成的。
“你太软弱了，和之前那个谈判者一样软弱，马兰。”布莱恩轻蔑地看着马兰，“有什么好谈的？我们的抑制剂已经就位了，知道这代表什么么？”
“将军，天枢先生。”
第二百七十四章 最坏的结果
当空抛箱的爆炸螺栓起爆的那刻起，便再也无法回头了。
飞行车尾部的保险隔间亮起一丝亮光，整个空抛箱随即坠落，扯断了链接的能源供应线后，触发式爆裂符文应声起爆，将价值不菲的元素真空罐炸开，七彩如琉璃般的粉尘随风飘扬，折射出彩虹般的梦幻颜色。
转瞬之间，仿佛水蒸气遇上了凝结核，粉尘在空中与高空漂浮的元素结合，逐渐形成了晶莹剔透的小水晶，向地面落去。
元素风暴、恐怖之海和遗塔，是金星魔法设施最有可能的三个地方，其中又以元素风暴可能性最大。如果将整个金星看作是一个巨大的元素电池，那么元素风暴区域就是它的电极，实用电池的器具理应埋在电极附近。
恐怖之海，也就是蔚蓝之井，是可能性最小的地方，因为它的形成来源于彼时的一场恐怖的大爆炸，理论上不会有魔法设施能够扛过那场毁灭性的爆炸。
抛却抑制剂任务完成，三个地点的三辆魔法车掉头，开始向传送阵疾驰而去，当收到这一指令时，他们就知道与天枢的谈判已经完全破裂，短暂的和平结束了，接下来便是你死我活的最后时刻。
令他们意外的是，当他们到达传送点的时候，第四辆车已经在那里等待了。
“布劳恩先生！你们没事，这真是太好了！”执行抑制任务的随行人员惊喜地看着谈判组，布劳恩先生正坐在车上，摆弄着手里的一个方盒子，时不时将它放到脸前，按下上面的凸起按钮，样子颇为随意，不过他也很快问到：“马兰先生呢？他还好么？”
布劳恩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拍照成果，似乎不太满意，听到随行人员的问题，对车尾努了努嘴，神情不以为然。
他们很快就看到了瘫坐在车位的马兰，他的样子看起来并不是很好，似乎是遇到了什么打击，显得十分颓废，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助手正在一旁安慰他。
走进才听清楚他说得话。
“完了。。。全完了。。。谈判。。。重启争端。。。一世英名。。。”
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马兰猛的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吓了他们一跳，回头瞪着布劳恩的方向怒吼：“你这个疯子！战争的走狗！神经病！人类的刽子手！人类会灭亡在你的手里！！”
“人类不会灭亡。”布劳恩的声音飘了过来，“你不会真以为跟一个古怪的生命谈判会为人类赢得什么吧？！”
“至少赢得了喘息的机会！”
“哈，人类喘息的机会是由天临阵赢得的。”布劳恩淡淡地说：“但即便是天临阵，也抗不了多久的，你知道么？”
“什。。。什么意思？”马兰有些迷茫。
“天临阵全功率开启的时间很短，只有不到一个时辰，而每次开启所消耗的能源量数量庞大，需要三天的时间冷却。”
“可是之前。。。”
“之前是取巧而已，用对方的魔法对付对方自己，这种防御也就能打个出其不意，归根到底还是天临阵本身没有足够强的续航能力。”布劳恩停顿了一下，说道：“这种事情根本瞒不了多久，只要稍微思考一下就知道天临阵只是个快枪手，撑不了多久。”
“所以我们必须在天枢反应过来之前，用有限的办法把未来无穷的麻烦扼杀在摇篮里。”
布劳恩叹了口气，“只希望天枢这个玩意儿反应能够再慢一点，就好了。”
免疫抑制剂的侵染需要漫长的时间。
虽然朊元素可以感染元素物质，且这是个目前不可逆的过程，但是其过程比较缓慢，想要无效化金星上的魔法设施，甚至威胁到天枢本身，所需的时间要以年为计。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要尽早做出决定，尽快播撒抑制剂的原因。
或许人类从一开始就没有准备跟天枢和平共处，在这场超限战争中，必须展示人类的肌肉和意志，因为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亡。
可是人类万万没想到，作为精于计算的人工智能，天枢并没有进化成人类想象中的那种奸诈狡猾和进退有度的样子，这也奠定了谈判破裂的基础。
而谈判破裂的结果，也是人类没有想到的。
。。。
“你就不关心么？”樾樾表情古怪地看着李力。
他现在正正坐在茶案前，双手拎起已经烧开的热水壶，缓慢向面前的精致茶壶里倒去，细细的热水柱冒着氤氲的气息，落入铺满大红袍的茶壶，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瞬间爆炸开来。
武沐看着李力做作的动作，想提醒他一般功夫茶第一泡是要倒掉的，不过张了张嘴却没说出口。
趁热给自己倒了一杯，李力才结束了他的茶艺表演，举起茶杯，轻轻吹了吹，却没敢下口，接着又放下，感慨道：“还是老丈人会享受啊，有道是山中须一日，世上已千年；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问你话呢！”樾樾使劲扭了他一下。
“啥？”
“你就不担心么？”
“担心啥？”
“谈判的事。”
“有用么？”李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现在咱俩被软禁到这里出不去，消息也只进不出。。。不过我倒是想问问，师姐你跟我们凑在一起干嘛？你也被软禁了？”
武沐抱着膀子翻了个白眼，“我担心你们行不？”
“有什么好担心的，现在外面那群人比我更需要担心。”李力无所谓地说。
“外面？”
武沐不甚理解，但樾樾听明白了，“你担心谈判破裂会产生极其不好的后果？”
“我不知道。”李力轻轻抿了一口茶，虽然水温依旧很高，但茶香味也不可抑制地充满了整个口腔，让他满意地呼了口气，“我对天枢知之甚少，不知道他还能不能保持类似于人类的情感，如果有的话还好说，精灵遗族的存在能让他投鼠忌器，但是万一那家话就是个死物，一切表象都是基于逻辑运算，那么就不好说了。”
“我觉得凡事都要从乐观的方面想，天枢作为精灵的继任者，应该也继承了精灵和平的天性。。。”武沐说道。
听了这话，李力摆摆手，“和平的天性这种鬼话听听就好，如果他们的天性真的是爱好和平，早就灭绝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了，根本没有机会发展到泛星际文明。”
“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最坏的结果就是。。。”李力刚想说，房间门突然被撞开，小钻风沈疼跌跌撞撞跑了进来，将三个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武沐皱眉，“出什么事了，就算是天塌下来了也没必要慌成这。。。”
“天真的塌下来了！”沈疼惊恐大叫道。
三人一愣。
“金星变轨了！正朝着地球撞过来！”
“什。。。”武沐感觉自己的嗓子有些发紧。
“他疯了！”樾樾也大叫道。
愣神过后的李力则是轻叹了一声，“就是这个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方案
危机应对小组闭门会议。
诺克雷德教授受邀，正在讲台上讲述现状。
“。。。人造行星朱诺号和卡其亚斯号已经将数据传回来了，结合地面天眼计划阵列观察到的现象，可以断定金星从三百三十五度左右开始变轨，一种观测不到的力从金星轨道切线十五度的方向向内推进，使其轨道半短轴从原本的2.279亿公里，迅速缩短为1.887亿公里——这只是截止观测前的数据，因为目前还在缩短当中。其公转速度已经翻了一倍有余，因为这股未知且持续的力，再加上太阳的引力弹弓效应，金星的速度应该会进一步增加。”
“目前，金星的行进方向为地球轨道二百一十八度左右的方向，预计会在未来二十到五十天的时间内经过近日点，预计速度将达到八十千米每秒，受引力弹弓的影响，运行角度会顺时针偏移二百二十度，形成一个巨大的v型轨道，而轨道末端就是地球刚好要经过的位置。”
诺克雷德教授用虚线延长线描边，与地球的轨道相交于一点，而这个点正是未来地球在某时将要经过的地点。
白板上标注的数据复杂且晦涩，但轨道示意图浅显易懂，巨大的v型轨道绕过最低点的太阳，直奔地球而来。
“大概多长时间后会相。。。汇合？”台下一位研究员问道。
“理想情况下，五十到一百天左右。”诺克雷德教授说道。
“这么不精确？”
诺克雷德教授没有立刻反驳，而是在地球轨道上取了两个点，与太阳形成一个巨大的扇区，而后才说道：“这只是理想条件，建立在未知的力提供的线性加速度为恒定不变甚至衰减的情况下得出的结论，如果这股未知的力会在将来进行增加，那么时间会进一步缩短。”
台下的声音嘈杂了起来。
诺克雷德教授看了看白板，平静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似乎这一切都与他无关，在保证讲述结果正确后，他放下了白板笔，准备往台下走去。
这是，台下的询问传来，“教授，您有什么建议么？”
教授脚步一顿，“你指什么？”
“应对危机的建议，比如说规避。。。”
教授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台下的人，“你们不才是专业的么？还是我来错地方了，这里并不是人类智库危机应对小组？”
面对教授夹枪带棒的话，台下的人面面相觑。
“过去半年以来应对的两次危机，以及过去十年间人类在应对危机上所做的种种努力，我想你们应该比我一个糟老头子更加清楚，既然如此，何必问我。”说完，教授便走下台去，坐在角落低头看文档，不再发言。
很快，有人回过味来，才想明白诺克雷德教授是为某个还在软禁中的人打抱不平，毕竟细数过去十多年人类在应对危机上做过的努力，没有人比他更大了。
但危机方案还是要提，更何况人类手中的手牌并不多，对于如何应对这次危机，可选的方案及其有限，更多的时候甚至是在赌博。
好在，在经历过两次灭亡危机之后，那些妥协派终于被压制到无法复燃，人们也从最初的慌乱中冷静下来，同仇敌忾，一同应对即将到来的第三次危机。
。。。
“真没想到，天枢居然出此下策，这不应该啊，他不怕死吗？”武沐忧虑地说。
“没有人生物不怕死，这是基因的天性，当然如果天枢真的是一个不怕死的人工智能，那只能说精灵们当初设计天枢的时候就出现了非常大的漏洞——虽然这是不可能的。”李力想了想说：“更何况，他不一定会死。”
“他能在两颗行星相撞的灾难中存活下来？”樾樾瞪大了眼睛。
“先不说他确实在两千万年前的大爆炸中存活了下来。”李力说道，“他的服务器位置是在进行地心，漂浮在熔融状态的岩浆中，距离地表有三千多千米，冲撞时就相当于垫了层三千多千米厚的缓冲垫子。即便是对准了撞，最差的结果就是把脑壳掀掉，脑子还是在的。”
对于他这种比喻，两人一阵恶寒。
“当然人类是绝对受不了他这种超规格的碰撞的，地球上的任何生物都不能，所以他的目的很容易就能达到：杀死地球上的任何生命，包括细菌，然后在一片寂静中完成他后继的任务。没了生命的种子，下一次出现原始生命说不定已经是几亿年以后了。”
“而且说不定碰撞的高温高压会破坏免疫抑制的感染，停止朊元素的扩散。。。”樾樾喃喃道。
“正是。”李力点点头，“所以显然天枢不是一个有勇无谋的莽士，他是一台人工智能，他不接受任何所谓情绪化的决策，即便是我们看起来很荒谬的东西，也是通过计算来产生的结果，冷静、冷酷且正确。”
“那我们怎么办？有办法毁掉他的服务器吗？”武沐有些着急地问道。
“怎么毁？我们甚至都没法登上金星。”李力把手一摊，“无法通过计算获取金星在恒星重力井中的稳定轨道，就没法在高维区扫描它的位置，没有了精确定位，谁敢贸然发动跨星际传送？太空那么空，成功投送到金星地表的概率无限接近于零。”
“那我们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金星真的撞过来！”武沐有些情绪失控，看在李力眼里，却让他有些想笑。
“嘛嘛嘛，不要着急，车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必有丰田车。”李力安抚了一下武沐，接着说道：“现在危机应对小组应该已经得出结论了，而能执行的无外乎就那么几个。”
“什么？”
“第一。。。”
——
“方案一：斩首计划。此计划分两步执行，第一步，重启远洋行动，利用符文火箭将人员与湮灭装置运送至火星表面；第二步，寻找天枢位于金星核心的服务器，然后将湮灭装置传送到那里，在天枢还未反应过来启动，摧毁天枢本身。”
危机应对小组的代表人，威廉伯爵，面对台下的众多国家首脑，侃侃而谈。
——
“当然这个计划有个问题，那就是天枢吃过一次亏，有了前车之鉴后一定会有所防备，我倾向于他会推动服务器核心在金星核心的熔岩中作无规律的混沌运动，那么我们就没法获取他的稳定位置，基于震动波传导的四点定位结果，一定是错的。”
李力在招待所的软禁室，对着樾樾和武沐说道。
两人点点头，而后问道：“第二呢？”
——
“方案二：近点阻击。在金星即将靠近地球后，侵入到天临阵的射程范围内，开启天临阵，利用湮灭、阻止、破坏或者反拒等符文攻击金星，达到防止两者相撞的目的。具体的需要的符文还未定。”
——
“这个计划其实最不靠谱，天临阵虽然是星球级符文阵，且拥有可编程的能力，但是在最初建设时他的方向是向内的。本身因为地球的弧度原因，天临阵的形状就像一个半包围的蛋壳，只对地球本身拥有全功率发动符文阵的能力，面朝外部的话功率会大大下降——当然持续时间会有所上升，比如之前应对第二次危机的莫比乌斯盾——应对小型攻击还好，但是如果应对金星撞击这种级别的灾难，那点功率简直是螳臂挡车。”
武沐皱了皱眉头，“所以这个方案也有问题？”
李力点点头。
——
看到台下的首脑们还有他们的科学家团体们略有所思，威廉伯爵嘴角翘起了一丝弧度，但很快就平复下来，继续说道。
“方案三：拖延。免疫抑制计划已经成功，但所需要的时间并不短，根据魔导师们估计，短则半年，长则一年。虽然抑制元素的感染传播是指数型增长，但金星庞大的体积表明短时间内无法快速破坏它的符文设施，也就是它目前的推进器，当然如果破坏其他的部件能够让推进器停止工作也可以，只不过目前情况下我们只能靠运气了。”
——
“这么消极？”樾樾疑惑道。
“就是这么消极，有可能明天朊元素就会腐蚀掉推进器的能源管道，然后元素大规模泄露造成爆炸，危机结束；也有可能一年后才会蔓延到推进器的外壳上，腐蚀出不痛不痒的坑洞。虽然这是最稳妥的方法，但是不确定性太高了。”
“那有没有办法加速这一过程？”武沐着急地问。
罕见的，李力沉默了下来，回避了这个问题，接着说道：“除了这些以外，还可以参考我们最早在应对危机时提出过的一些方案。”
——
威廉伯爵皱起眉头，看着第四项方案，有些不满，不知道哪个小组成员提上来的，极其消极的方案，在他看起来像是滥竽充数一样。
但他还是念了出来。
“方案四，方舟计划。假设碰撞无法避免的情况下，保存生物样本，由遴选出的人类携带，躲避到莹星背面。。。”他说道，“这种方法只能保存火种，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都会被放弃，而剩下的人生活在一个不适合生存且没有工业基础的星球上，能繁衍下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以上，就是筛选出的所有方案。”
会议结束，国家代表团们需要回去后进行更加深入的讨论，来决定使用一个或者几个方案来应对这次危机，下次会议是两天后，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自私
出乎意料的是，方案四在一开始就被否定了。
那些赞同它的人无一例外被打上了逃亡主义的标签，遭到了左派和右派的联合职责，大部分人都认为即便是面对这样的危机，人类还是可以一战的，无非是付出一些代价罢了，最终的胜利荣光将永远属于人类。
另外否定掉可行性较低的方案二后，最终通过国家代表大会的是方案一与方案三，一方面通过斩首计划尝试重复登录金星进行物理破坏，另一方面推动地球躲避金星的撞击，直到免疫抑制计划取得最终的成功。
消息是一天后传到李力耳朵里的，听到这一决定后，他没有多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现在，他的面前坐着的是莉莉丝，房间里只有两个人。武沐已经离开，而樾樾则闪现出去浪去了，这世界上还没有能困住她的地方。
青色的水球在空中轻晃，里面的茶叶和几朵小花上下沉浮，没有不透明的厚质茶壶阻挡视线的情况下能看到极其美妙的样子。
很快，从茶球里生长出一束茶柱，打着旋儿飞向李力面前的茶杯，几根茶梗试图顺着茶水柱外逃，被不知名的力量阻挡，反弹回了茶水球中。
“你这力量控制越发精妙了哈。”李力羡慕地看着莉莉丝。
莉莉丝毫无表情地收下了李力的恭维，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茶水球依旧在空中涌动着。
李力品了口茶，露出了享受的表情，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法，自己无论如何都泡不出这样的味道，一种历久弥新的味道。
沉默少许，莉莉丝先开启了话头，只见她微微欠身，说道：“是我们考虑不周，对不起。”
李力抬眼看了看她，“你是指我被软禁这件事，还是天枢重启争端这件事？”
“都有。”
“算不得你们的错。”李力摆摆手，“只能说阴差阳错。再说，现在说这些也已经晚了，希望人类能够挺过这一劫吧。”
还未等莉莉丝开口，李力便继续说了下去，“这次是找你询问一下，移民莹星的事情，虽然你们登陆的飞船，那个什么希望号已经被拆成了一个铁王八，但我想至少他应该有逃逸舱什么的吧？即便没有现成的，也应该有设计图纸之类的，或者零件什么的。有没有可能短时间组装一个能够星际旅行的船队？我需要携带至少十五吨的物资登陆莹星，人员大概只需要两到四个人，以安图恩现在的技术水平，这种规模的建设应该可以很快搞出来。。。”
莉莉丝被他这么一连串话搞得有些发蒙，特别是当听到他的第一句话后，后面的几乎完全没有听进去，直到李力机枪似的提问描述停下来，她才有些吃惊的是，“你。。。你这是要。。。”
“跑啊，留在这儿等死啊？”李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不会真以为我们能顶得住金星的碰撞吧？”
“可。。。可是，我们以前。。。”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李力随意地摆了摆手，“生物圈循环理论和环境改造理论现在还差的远，但是微平衡生存环境建设已经通过了长时间的实验，这个在西北实验室是绝密项目，知道的人不超过五个。可能顶头的人有所怀疑，但没有任何证据。”
李力看向已经停下来的茶水球，香味依旧扑鼻，“虽然我们没办法在短期内改造莹星，成为适宜人类生存的地方，但是通过科技手段维持区域内的平衡还是可以的。只要能活下去，我们就能找到改造星球的方法，花费几时甚至上百代人类，将其改造为另一个地球。”
顿了顿，他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这一切都还要感谢天枢，星璃石里记录了当年精灵离开蔚蓝母星后，对星系内其他行星改造的记录。虽然我们没办法应用那些已有的成果，但是在登陆行星后的勘探、稳固、实验、发展以及再平衡等措施，对我们的计划有很大的帮助。。。”
“等一下，我不是说这个！”莉莉丝打断李力的话，流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的意思是，你要逃？在这种全人类的危机下？做一个逃亡主义？”
“不然在这儿等死么？再说了，我记得你问过我这个问题吧？”李力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莉莉丝猛然想起，在一个遥远的午后，她曾经问过李力，如果能够带着樾樾逃离地球毁灭的危险，是否会这么做。
当时，李力丝毫没有犹豫地给出了肯定的答案，这让她惊愕。
而此时，她再次惊愕，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原来李力说得一直都是真的。
半天，她才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为什么。。。这么自私。。。”
“你认为，陪着地球毫无意义地死去，就是无私？”李力反问道。
“那你过去十年这般努力，推动人类航天计划，一手之力建设天临阵，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活着啊。”李力奇怪地看着莉莉丝，“自始至终我都没变过目标吧，我只是想和樾樾一同活下去而已，难道你不知道吗？”
莉莉丝不可置信地看着李力，好半天才露出了颓然的神态，“所以，过去十年的努力，也仅仅是因为你活下去的目标和拯救人类的目标相同？”
“额。。。这么说有点过了，况且我们现在商量的不是这个。”好不容易反应过来莉莉丝的态度似乎有点不对，李力小心翼翼地说，“那个。。。船队的事？”
莉莉丝并不接茬，而是尖锐质问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金星和地球一定会相撞吗？必须舍弃地球吗？”
李力张了张嘴，而后眼眉低垂，眼神略有飘忽，淡淡地说：“没办法。”
“你在撒谎！”莉莉丝一口咬定，她站了起来，走到李力面前，弯下腰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你在撒谎。”
“这你也能看出来？”李力故作轻松道，眼神却游离不定，这更加坚定了莉莉丝的想法。
“你还有其他的办法对吗？还能拯救地球生命于灾难对吗？”
不知道因为什么，李力穆然坚定了想法，对上莉莉丝的双眼，认真而坚定地说，“没了，真的没了，我们准备还是太少，能用的手段也很少，我们都没有想到天枢能以这种同归于尽的方式撞向地球。假如再给我二十年时间。。。哪怕是十年，我也有必胜的把我，可是现在，没有。”
莉莉丝失望地看着他。
良久之后，她直起身子，轻轻弯了一下腰，然后瞬间消失不见。
好半天，李力才轻轻吐出浊气，紧握的双拳也舒展开来，露出一排泛白的指甲印。
“呵，我还真是自私啊，无论怎么选择。。。”
。。。
令人意外的是，当第三次危机的消息扩散出去后，迎来的并不是民众的恐慌和害怕，而是极度的愤慨。
无数人涌上了街头，开始向军管政府请愿，甚至枉顾灾难时期的高压管理政策，无数人呐喊着，嘶吼着，要求参加战争，消灭天枢，为亡故的亲人报仇。
或许他们也曾经恐慌过，害怕过，但是终有一天他们发现无论恐慌还是害怕都毫无用处时，为了自己生命的续存和后代的繁衍，这恐慌便化作了愤怒冲天而起，成为一股冲天的烈焰。
可是，这烈焰终究渺小。
理智的人知道，无论民众如何愤怒，都无法左右战争的走向，在这场超越规格的宏观战争中，绝大多数人根本没有登上舞台的资格，他们只能愤怒，也只能依赖那些不愤怒的人，他们冷静地寻找一切可行的方法，力求寻得一线生机。
然而，一则情报让他们绝望。
金星的速度大幅增加，不到十日便略过了近日点，划过一个巨大的弧度直奔地球而来，其后续速度还在增加！
天临阵紧急开启，巨大的光芒在地球上空闪耀，推动地球沿着轨道向前加速，妄图躲过金星的撞击。可是人们万万没想到，随着地球速度的增加，金星居然开始缓慢变换方向，这种超越人们想象的极限一击，居然拥有末端制导功能。
“他疯了！以这样的速度撞过来，就算是躲在地心里也必死无疑！”
“怎么办！我们能赶上么？斩首计划。。。”
“赶不上。”
“人类，完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抉择
燕山公墓。
老树还是那个老树，昏鸦还是那个昏鸦，只是树下多了一个新坟，埋葬了一位年老的人。
樾樾拿着扫墓的扫把，轻轻地扫却墓前的落叶，魔法能够很有效很快速地做好这件事，但魔法终究不是万能的，它无法将思念带到殊途的彼端，也无法引回旅者的灵魂。
人终究是要死的。
拿出黄酒壶，将两个青花瓷杯倒满，轻放到墓前。做完这一切的樾樾，坐在欧文老师的墓前，呆呆地望着远方。
她早已做好决定，但是当她真正坐到这里时，却又生出一股孤独和恐惧的感觉。她想：没有老师陪伴的那四十五年来，花小秋躺在这冰冷的墓穴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若是像李力说的一样，这世界上有三途川，有黄泉和三生石，那么黄泉路上当青春靓丽的花小秋看到年迈老朽的老师以后，是否还会将那双充满着化不开情愫的双眼，落在老师的身上，不再离去。
对于世界来说，欧文老师获得了数不清的荣誉，为人类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但对于老师而言，他三十五岁就已经死了，只是七十九岁才下葬。
她抬起头来，望着天空，一轮金色的明月挂在那里。但她知道这个世界的地球并没有明月以寄托思念，所以那美丽到令人胆寒的天体究竟是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
金星的距离，已经很近了。
地球的间断性的疯狂加速逃窜终究逃不过金星的追捕，即便是经过远古大爆炸后的金星，依然遗留着让人类无法想象的星球级符文阵，持续不断地推动和变轨，如同鬼魅一般追逐在地球身后，并以难以想象的威能直冲而来。
也许只有三天，或者是两天，这场猫和老鼠的把戏就会结束，没人会是最后的赢家。
“是时候了。”樾樾喃喃道。
她收起酒具，站起身来，回头时最后一眼望向那两个墓碑，一新一旧，却紧紧相偎。
下一刻，她出现在了李力面前。
。。。
“跑哪儿去了？”看到突然出现的樾樾，李力似乎没有多少惊讶，只是像寻常的那样打了个招呼。
樾樾看着李力，表情严肃而认真，“亲爱的，我有阻止碰撞的方法。”
听闻这话，李力的手轻轻一抖，随后便满不在乎地说道：“可拉倒吧，全世界都没辙了，你有啥？这件事听我的，我有把握让你活下来。我们的前置探测器已经接近登录莹星了，只要登录后搭建好传送门，我们就能。。。”
“亲爱的，我有办法加速金星毁灭。”樾樾平静地说道。
“。。。物种遴选和人类基因普选工作早已经结束，我们可以通过新式的传送门很快速地将基地搭建原材料送过去，从头开始进行莹星环境改造。而且你放心，人类基因普选我有做手脚，叔叔和阿姨都在名单里，还有师姐，还有。。。”他语无伦次地说。
“李力！”
“我不同意！！！”李力歇斯底里地大叫道，他的眼里瞬间布满血丝，用从未有过的愤怒面庞面对着樾樾，他的表情扭作一团，犹如恶鬼。
樾樾面色平静，晶莹剔透的双眼中却泛起了涟漪，她伸出手去，轻轻摸着他的脸，想要抚平他的愤怒，还有愤怒下的的恐慌和无助，像一个孩子。
“这个方案，你一直都知道，是么？”
“什。。。什么方案？”李力倔强地说，眼中的慌乱却出卖了他。
“从朊元素的发现开始，你就知道这是最有可能成功的计划，可是中途为什么却突然变卦，要求谈判妥协而不是执行计划？毕竟你曾经说过：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亡。”
“这不是我说的。。。”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想要顺利的执行免疫抑制计划，只有通过麻痹天枢，或者争取到了足够长的时间，才能够完成。可是那些目光短浅的人却拿底牌当做谈判的筹码，最终让人类变得被动。
“但即便如此，还有一个方法能够达到目的，那就是争取足够的时间，如果正常的时间并不足够，那就让时间变得异常，对吗？”
李力的眼眶早已溢满了泪水，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但樾樾却侵略性地前进一步，她轻轻抱住身体僵直的他，原本清脆悦耳的声音也变得无比温柔。
“时间畸变的符文无法篆刻在平面或者立体的符文阵上，也没法用天临阵执行，但是只要是符文就有执行的方法，而执行时间畸变符文非常简单，那就是以人为画笔，以空间为画布，绘制出超越三维的符文。。。就像我们过去所做的实验室一样。”
“这个事。。。这个事除了你还有其他人能做，对！莉莉丝！我现在就联系她。。。”
一根手指抵在了他的嘴唇上，打断了他慌张的话语，那清丽透亮的眼眸也减轻了他的癫狂，让他逐渐趋于平静。
“这可是自欺欺人哦，亲爱的。”樾樾微笑道，“这种事情，即便她想做，也没法做到。”
李力说不出话来，他知道她已经下定了决心，而他竟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这让他心如刀绞。
“但。。。那可是一整颗行星。。。你做不到的。。。”李力用尽绝境的力量哀求着，试图挽回。
“我现在已经很强了哦~人类虽然在十八岁后精神力就停止增长，但因为你的缘故，十八岁之前我就突破了那层边界，往后的一切都不会再有界限了。”她轻轻笑了笑，“况且。。。我可以使用未来的力量。。。”
李力颓然地看着地面，两行泪从脸颊不停地滑落。
“李力，陪我出去走走吧。”
樾樾轻轻拉着李力的手。
下一秒，两人同时消失在禁锢的房间里。
。。。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么？”
两人手拉着手，漫步在一处废墟旁，依稀可以看到这里曾经是一处别墅的小院，但早已成为残垣断壁。即便这里作为李力的故居被被北方魔导高校保护得很好，可是不久前的暴动摧毁了这里的一切。
不过那片空地还在。
“当时的你就躺在这里，穿着元素海人的衣服。即便是昏迷的时候，嘴里也不停念叨着什么。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以为你只是一个手潮的、传送搞错的、摔坏脑子的普通魔法师，我也仅限救助义务，可是却没想到，却给自己找了个老公。”
樾樾望着那片石板地，缝隙间冒出几从不知名的小草，眼神迷离，像是在回忆过去。
旁边的李力紧紧拉着她的手，全然不顾周围的一切，眼神无时不刻落在樾樾身上，似乎想要将她的身影永远刻在脑海的最深处。
他知道，自己无法阻止她，因为他爱她，而无论什么样的决定，都是她的一部分。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他深吸了一口气，轻轻问道。
“这个啊，我也记不清了。”
下一刻，两人来到了北魔工的校园，一间普通而又不普通的实验品制备室。似乎是刚做完实验的制备，一些安全性高的材料还堆放在角落，虽然这样的行为并不符合严格的安全规范。
“很久以前，我对世界的真实以及未来要发生的事，就有模模糊糊的预感，随着能力的提升，这种预感也逐渐增强。。。咦？这块硬盘还在？”
樾樾惊喜地看着那个被他们遗留在这里的史上第一块数据硬盘，当时因为无法长距离运输，以及实验时长以年计，于是将它留在了这里，没想到被学校的学生们好好的保管着，作为一种象征。
“所以，你早就预感到这样的结果？”
“嗯。。。所以说预知未来并不是什么好事啊，就像我，在某一天清晨，突然知道了，我会死。”
李力捂紧了心脏。
精神力可以将周遭的一切扫描地纤毫毕现，可樾樾却用双眼，慢慢扫过这个房间，这个让他们从魔法界展露头角的小小的实验品制备室。
“或许魔法真的改变了我的体质和精神吧，当我知道这一切的时候，竟然没有多少害怕！你知道吗，只是觉得很惋惜，没有和你留下一个孩子。”
空间扭曲，他们出现在了西北实验室的上空。
实验室对空预警并没有响起，没有人知道他们出现在这里，下面依然井然有序。
原本只是几栋矮小的建筑，此时已经发展成了一片巨大的校园园区，中央巨大的绿洲与周围青色的次生林交相辉映，这里已经不再是西北苦寒之地，这里是人类的乐园，与知识的圣地。
莘莘学子们走在校园里，他们脚步轻盈而快速，奔赴着属于他们的科研战场。他们许多人在很久以前便知道了地球危在旦夕的消息，但同时他们也起誓：会奋战至人类灭亡的最后一刻。
“但是我转念一想，这些学生不就是我们的孩子吗，就像老师一样，培养他们成为一个个顶天立地的栋梁。”
樾樾笑着看着李力，阳光撒落在她的身上，勾勒出金色的光芒。
尔后，他们一同穿梭在地球上的各个地方：在寒冷的北极捉鱼、在炎热的沙漠日光浴、进入晨国最深处的档案馆随机烧掉一本档案，并在警报响起后离开、潜入深邃的海底，与世界上最大的生物同游。
直到最后一站。
两人消失在了地球上。
第二百七十八章 撬动
巨大的金色风暴在脚下旋转，流转着金色纹理的圆形大地扑面而来，让李力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眩晕感。如此近的距离，看不到金星表面丝毫起伏，似乎是被圆形框架切出的平板图纸一般，即便如此，这种充满视野的巨型画幅，依旧冲击着李力的感官神经，让他下意识抓紧了樾樾的手。
当他僵硬着吸了一口气时，才发现呼吸依然平顺，那窒息感只是精神上的紧张。他张了张嘴，想要询问什么，却发现樾樾轻巧地回头，望向来时的方向。
他努力转了转身体，却发现无法转身，于是只好抓着樾樾的身子，努力将头向后转去。
他看到了一颗小小的蓝色弹珠。
“小时候，我总是感叹这世界太大了，从家到姥爷家需要坐一整天的车，每次妈妈都会在路上准备好多好多零食，那段时光是我最快乐的时候。大学的时候，要去北方城求学，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家，家和学校之间的距离遥远得如同天涯的彼端。
“后来逐渐长大，跟着你在世界各地东奔西走，感觉世界似乎缩小了一点，但依旧还是那么大，只是在飞行车长途跋涉中，有你在我身边，就足够。
“随着我的精神力增长，能够覆盖的地方也越来越广阔，凡精神力所及之处都可以瞬间到达，距离不再禁锢我的脚步。但我不愿意用这种极简便的方法，我更希望跟在你的身边，慢慢地跨越山与海的距离。”
她深情地望着他，望着他脸上干涸的泪痕，和眼中化不开的浓情。
“直到有一天，我的精神力覆盖了整个地球，能够延伸到世界的各个角落，开始向天空蔓延。而当我终于只身一人离开地表，站在太空回望的时候，才发现我们所生活的地方，我们祖先世世代代守卫的家园，竟然如此渺小。
“我很害怕。
“曾经我是不害怕的，我不知道是为什么，心底总有无穷的力量涌出来。可是当我一个人站在一望无际的太空中时，我感到了发自内心的恐惧，直到那时，我才发现一直以来给与我希望与力量的，是你。
“现在，我不害怕了。”
李力终于无法抑制自己的感情，疯狂地亲吻上去，在金星与地球之间，在碰撞的奇点，在这漫无边际的世界。
良久，唇分，李力抱着樾樾地脸，缓慢而坚定地说：
“带我走。”
樾樾笑了，笑容绽放，遮蔽了恒星的光芒，却缓缓地摇头。
“金星会消失，地球上的一切魔法都会变成无源之水，最终消失殆尽。只有这个宇宙的科技能够代替它，也只有你能做到。”
“直到这个时候，你还是想着它。”
“因为，这是生我养我的家啊。”
。。。
当一个男人出现在西北实验室的门前时，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他匍匐在坚硬的地面上，嘶声裂肺地哭着，好像这世界上所有的快乐都离他而去，所有的痛苦、不甘、委屈和愤恨，混合在这声声嘶力竭的哭喊中。
这个男人，哭得像个孩子。
可是那个天上的女孩，终究还是笑着接受了她的命运。也是她所选择的道路。
她的周身开始亮起白色的光芒，越来越盛，最后竟将她完全淹没而看不清轮廓。下一刻，她动了，被金星的引力所捕获的她围绕着金星逐渐加速，在距离金星表面五百公里的太空中划过一道巨大的弧线，如同一条长虹。她飞行的身后留下一道无法散去的白色轨迹，那是时间符文的痕迹。
此刻她以身为笔，开始绘制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符文。
可是，她此时的力量如此渺小，无法撬动整个金星，她深知这一点。但是她却有另一个能力，这个能力她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那是神的领域，当她触摸到这个领域的时候，才终于明白，或许这就是她自己的使命。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周围的光芒越来越盛，飞行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与此同时，一些微妙的变化也逐渐发生在她的身上。
她的身形变得佝偻，脸上出现了细微的皱纹并逐渐加深；她的皮肤从光滑变得松弛，星星点点的斑点和暗沉出现在了她的脸上；银白色的头发逐渐失去了光泽，终于在某一时刻，一丝灰白出现在了发根，并持续生长，最终侵袭了她全部的长发。
她终究还是借助了未来的力量。
没有人知道她的力量会在年老时到达一个什么样的高峰，但这样的力量却足以撬动了这颗行星。
白色的光路缠绕着金星本体，如同纷繁复杂的毛线球。当这颗毛线球一样的符文没有如同泡沫一样瞬息之间湮灭殆尽，而是从线头端开始缓缓消失时，她知道，魔法成功了。
平静流淌的时间之河，开始汹涌起来。
。。。
天临指挥中心。
代总指挥谢言大魔导师平静地望着大屏幕，一言不发。屏幕上的两个巨型星球正围绕着太阳做最后的追逐，参数在不停变动，图像也不停画出新的折线，只是这折线就像回光返照的生命一般后继无力。
他的身后站着上百人，和他一样正望着大屏，这些人里有国家的元首，也有政治团体的代表，他们奉命来到这里，等待人类的胜利，或是终结。
“二级报告，天临阵二级从阵体过热，需要冷却。”
“三级报告，存储能源汲取率远低于使用率，约一百二十秒后枯竭。”
“二级报告，受引力影响，同等功率出力降低百分之十一。”
一条一条报告在指挥之间流转，却丝毫没有影响到谢言大魔导师，他依旧在观望。或者说，此时的他早已成为一个标志，即便拥有者代总指挥的名头。
随着报告的提交，指挥系统根据预案发布相关命令，一切都有条不紊，但所有人都明白，这只是人类的垂死挣扎罢了。
或许他们想表现出人类面对绝境的坚强，可是表现给谁看呢？
谢言大魔导师缓缓闭上了双眼，他无比希望天临阵成为金星撞击的撞击点，届时亿万吨的物质瞬间下压，他会在零点零零零零一秒被汽化，感受不到丝毫痛苦。
但显然，他的痛苦将会继续下去。
一声惊叫打破了平静。
“你们看，金星的加速度。。。”
所有人被这一声惊叫惊醒，看向对面的大屏，并逐渐惊呼出声。
原本按照恒定速度加速撞向地球的金星，其加速度突然掉到了零，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归零的不仅仅是朝向地球的加速度，还有侧向恒星一方的加速度，这原本是用来调整金星朝向，用于锁定地球的侧向出力。
“末端制导停止了？”
“难道在调整方向？”
“还是数据错误？”
人们议论纷纷，心中不免生出几丝希望。
这时，联络台一个声音响起。
“星轨实验室通讯请求。”
“接进来。”谢言大魔导师说道。
大屏上跳出一个视频框，但出现的并不是预想中的人像，而是金星的观测视角视频。
看到这个视频的人们不免心中一沉，这是横亘在所有人心中的噩梦。
但很快，他们就看到了奇异的一幕。
金星两侧，以两个点为中心，原本淡金色的花纹正在飞快地变成梦幻般的七彩色，缓慢地扩展开来，如同水漫过干涸地土地，或者山火在秋后干燥的草原上蔓延，只不过被侵染过后的地方，变成了迷人的彩虹色。
蔓延的速度越来越快，面积也越来越大，如同被瘟疫感染的浪潮一般，汹涌着扑向还未感染的金色的土地。
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惊讶大叫道：“这。。。这难道是朊元素？”
“我们的免疫抑制计划成功了？”
“但为什么蔓延得这么快？”
“神迹！这一定是神迹！是神在帮助我们！！”
议论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所有人都激动地看着大屏幕，但却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很快，各个地方的观测台发来了观测报告，证实了这一现象的发生：一股未知的力量让侵染金星的朊元素抑制剂加速了感染，如同七彩的浪潮，转瞬之间席卷了感染地且持续加速扩张，并在某一时间点，瘫痪了金星残存的魔法设施。
金星的主动撞击，停止了！
“我们。。。我们有救了！天哪！”周围的人欣喜若狂地大叫，氛围向周围传递，感染了人类代表团的所有人。
但是当他们看到谢言大魔导师依旧严峻的表情后，发现事情并不那么简单。
“距离还是太近了。”谢言大魔导师望着大屏上的指标，喃喃地说，“这么近的距离，引力会把地球吸过去的。。。”
紧接着，他走到指挥台前，沉声命令道：“一级阵，增大出力，我们加速，把这个东西让过去！”
“总指挥，已经是设计冗余的上限了！如果再增加出力的话天临阵会爆掉的！”对面惊呼道。
“转换方向呢？”
“我们已经是按照最优方向移动了！况且。。。”
“什么？”
“能源供应，已经到上限了。”
谢言大魔导师轻咬着下嘴唇，眉头紧锁。看到曙光后，却无法摆脱身后深渊纠缠，这让他感到焦虑，但此时，他必须做出决定。
正当他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时，助手打断了他，并呈上一个通讯器。
他皱了皱眉头，压抑着怒火道：“谁？这都什么情况了还有人联络通讯？”
“报告，这是最高级紧急通讯。”助手一丝不苟地说。
谢言大魔导师一把抓过通讯器，怒道：“是谁？”
对面沉默。
“是谁？说话！”
依旧沉默。
谢言大魔导师低声骂了句什么。正当他准备挂掉时，一声沙哑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启用紧急代码777，然后祈祷吧。”
第二百七十九章 结束
“紧急代码777是什么？”谢言大魔导师立刻询问道，他知道有能力在这个时候拨出最高紧急通讯的都不是一般人，对方的话自己必须重视。
可是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关闭通话的蜂鸣声。
饶是谢言大魔导师如此深厚的定力，也忍不住破口大骂：“草！”
强忍着没把手里的通话机扔出去，谢言大魔导师转过头来问向周围的指挥团队：“紧急代码777是什么？有谁知道？”
旁边的人立刻开始翻动手边十多公分厚的预案手册，很快就有了结果。
“紧急代码执行流程：
一，通过所有公共、私人频段广播紧急代码777，广播编码规则遵守1.0版通讯协议，单次间隔10秒，循环播放3600次。
二，同频段、同协议监听，接收紧急响应码778，单次间隔10秒，响应时间不计。
三，主阵调整为方案201，从阵调整为方案202。”
“这是什么方案？”谢言大魔导师疑惑道
一阵哗啦啦的翻书声过后，却没有等来答案，只有助手惊讶地大叫：“预案编号只到两百，哪里来的201和202？”
人们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目光逐渐汇聚到这里，望着谢言大魔导师，连声音也慢慢消失，现场一片安静。
谢言大魔导师感到了沉重的压力，这是生死抉择的时刻，要不要为了这一没有头尾的方法赌一把？
他的目光望向指挥团队：“还有没有其他方法？”
指挥团队面面相觑，一些人轻轻摇了摇头，另一些人则低头不知所措。
都快到极限了，无论是人，还是天临阵。人们被世界末日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距离崩溃也只差最后一丝，没有人知道下一刻自己会不会发疯，即便这里聚集的所有人都拥有世界上最冷静的情绪。
谢言大魔导师深吸了一口气，下了决断。
他决定相信这个人。
“执行紧急代码777，至于调整方案。。。”
他顿了顿，轻声说道：
“再等等。”
。。。
人们趴在收音机前，眼神空洞，自几天前就再也没有什么好消息了，那些原本活跃的电台也一个一个接连消失，半天时间才能搜到下一个还有所播报的电台，却也都是接连不断的坏消息。
这个世界要完了，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但不知为何，那些播报着的，据说号称坚持到最后一刻的末日电台，也都突然断线，收音机里传来了滴答滴答的有规律的声音。
仿佛末日倒计时。
不过有些人不这么看。
海上之国安图恩，附近海平面以下的一处奇怪设施里，拥有一个巨大而布满各种奇怪仪器的房间，若是有西北实验室的人在这里，定会认出来这些都是跨星际传送阵的必要设施。
可是此时，这些设施都蒙上了一层布，表示已经停用。
房间的角落里，一个身穿女仆装的，看不出年龄的女子正在安静地看书，书的内容多是些漫画和轻小说，题材也多种多样，可是即便看到一些有趣的地方，女仆装的女子却依然淡漠，没有表情。
她身边的桌子上，放着一台老旧的魔法波收音机，却没有调到任何电台的频率，只是响着迷乱的杂音，让人厌烦。
但不知何时，电台的杂音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有规律有间隔的滴答声。
女子缓慢地抬起头来，眼中突然流露出不明的欣慰。
“果然，你还是选择拯救。”
她伸出手，在空中画出一片复杂而玄奥的符文，看起来她完成这项符文非常吃力，不过最后，她还是完成了它。
符文闪烁着光芒，并随即消失，一同消失得还有桌子上的两张数据盘，上面用歪歪斜斜的，勉强能够分辨出来的字写着两串数字：
201、202。
。。。
“这是突然出现在传送间的数据盘。”助手将突然出现的数据盘放到谢言大魔导师面前，“没有任何传送通知，所以不知道来源。”
谢言大魔导师谨慎地拿起数据盘，看着上面潦草的数字标识。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原本谨慎地态度瞬间改变，将数据盘小心翼翼地交到助手身上，说道：“预加载程序，我们按紧急方案说得做。”
“可是。。。”助手捧着盘，有些犹豫。
“去吧，已经没什么值得顾虑的了。”
“是！”
很快，刻录于数据盘上的201、202号方案逐步同步到了各个地方的天临镇枢纽，并进行预加载，没有人知道这两份刻录机装置究竟有什么作用，只是机械得遵守命令。此时的天临阵还在半功率运作，以对抗来自金星的巨大引力，只是这出力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减小，已经逼近临界点。
同步并预加载完成，程序留存在天临阵的执行队列里，等待着执行。
可是紧急响应码，却迟迟没有响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是巨大的煎熬。没有人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办，他们能够做得只有等待。
压力一点一滴积累在谢言大魔导师身上，他开始怀疑，自己这么盲目地相信到底对不对，虽说那个人才是原本真正的总指挥，自己这个紧急上任的代总指挥，知道的实在是太少了。
犹如一个世纪一般，却只有区区一个时辰的漫长等待，全通讯频道监听终于等到了久违的响应代码778。
所有人惊了一惊，而谢言大魔导师早已蓄势待发，大声道：“执行方案！”
“是！”
天临阵的光芒缓缓消失，而后没过多长时间，又重新亮起，只是这次亮起的是一个全新的符文阵，一个几乎所有人都认不出来的符文阵。
至少二级阵的符文还是能认出来的，当二级阵的出力达到顶峰时，所有人都感到身体变得轻飘飘的。
这并不是精神上的主观感受，而是真的客观上变轻了，人们惊讶地看着对方，有些人试图迈步走路，却跌了个趔趄。丢出去的物件仿佛变轻了许多，轻飘飘地落向地面。
谢言大魔导师瞬间就后悔了，他万万没想到，202方案居然是削减地球的质量表达，地球的对外质量表达在转瞬之间下降了一个数量级——即便他并没有损失任何物质——，但这也带来了两个后果。
一个是重力被减小，现在的地球表面重力加速度已经减少到了原本的三分之一；另一个则是最严重的：地球质量减小导致惯性降低，受金星引力的影响，他们将更快停车！
“这家伙，他在做什么？他疯了么！”谢言大魔导师咬牙切齿地说。
然而下一刻，谢言大魔导师就知道他究竟在做什么了。
人类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剧烈爆炸，在天临阵主阵下方，猛烈地爆炸开来。其爆炸之剧烈笼罩了方圆数千公里，一个巨大的让人绝望的蘑菇云在海面与天空之间猛然炸开，瞬息之间就席卷了周遭的一切。
“天哪。。。这是。。。什么。。。”
停留在监视器前的人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冲击波击起滔天的巨浪，其爆炸产生的气浪以每小时三百公里的速度向远方推进，如同一圈不停扩大的音波。
上方的巨大火球瞬间烧噬了天临阵主阵的大部分阵点，只有一少部分有幸没有遭受打击。可是这遗漏出去的能量却只是一小部分，绝大部分爆炸的能量穿越了百米厚的海样，撞击在了数千平方公里的海床上。
拉格朗日点上的卫星拍下了这壮观的一幕，而这场爆炸的结果显而易见：
地球瞬间被推动，在巨大速度和惯性的作用下，逐渐脱离了金星的引力范围。
最终，地球让开了道路，让已经失控的金星擦着边缘飞出了近日轨道圈，飞向了远方。
地球危机彻底结束。
千分之一光速的金星将不会停留在太阳系，她将会变成一颗晶莹剔透的七彩星球，美丽而又死寂，离开太阳系，离开这个她停留两千万年的暂住地，奔向茫茫宇宙，最终的目的，没有人会知道。
地球上的人们，也必将走出灾难的阴霾，重建他们的家园。
而这次建设，任重而道远。
。。。
“值得么？为了别人，搭上自己的性命。”
一间晶莹剔透的房间里，缓缓响起低沉的声音，而在房间的正中央放着一口水晶棺材，里面躺着一个苍老的女性。
看不出她是死是活，只是令人在意的是，她的右脚已经变成了七彩色的石头，如同琉璃般闪耀。
那个声音又响起。
“可是，人类终究是不知道的。
神，不会死。
欢迎来到永恒地狱。”
（全书完）
第二百二十八章 希望
蔚蓝之井大爆炸并没有一瞬间杀死全部精灵，生命的坚韧也不允许如此。
即便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精灵都因为这次恐怖的事故死亡，但依然有远离大规模聚居区的精灵活了下来，他们或者是小型方塔下的居民，或者是大规模设施的维护、监控人员，但无论如何，只要不被毁灭，就会有希望。
然而剧烈的爆炸破坏了建设于星球表面的巨大符文枢纽，让星球级符文阵完全失效，只剩下寥寥无几的高塔还未倒塌，里面的能源转换组还能够工作。
这还不是最困难的。
爆炸掀起了巨量的泥土和灰尘遮天蔽日，并形成了毁天灭地的风暴，这些风暴携带着泥土在很短时间就遍布了整个蔚蓝，让生态环境岌岌可危。
而隐藏在其中的当属致命魔法波的存在，原本用于阻挡奥日致命魔法波的大气层此时却成为了封死自己的一道门，由质能反应产生的高于生命能够接受的魔法波无法被约束，在星球内部胡乱冲撞，杀死了大部分还活着的生物。
“当时聚居地的技术人员紧急改编了高塔的执行程序，让高塔变成外源魔法中心，创造了覆盖整个聚居地的魔法天穹，而这一举措让后续的魔法波风暴没能杀死所有精灵，不过。。。”莉莉丝顿了顿，叹息道，“及时做到这一点的只有六个聚居地。”
“其他的聚居地要么是高塔倒塌，要么是缺少技术人员，要么是质能反应失效。。。但在高能魔法波逐渐弱化后，我们对全球进行拉网式搜索，还有生命迹象的只有六个聚居区了。”
“至少你们生存下来了不是么。”李力庆幸道。
“当时所有精灵都这么想，活下来了，只要活下来就有希望。但是很快的精灵们便发现，他们无论如何都无法诞生后代，无论是自然的还是人工的，不同宇宙之间不同的规律打碎了胚胎干细胞定向分化的能力，即便是人工胚胎，强行培育，长大的也不过是一坨不可名状的肉而已。”
李力感觉自己寒毛都竖起来了，使劲打了个寒颤。
“灵魂迁移技术是当时唯一能够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所以十不存一的精灵们开始尝试寻找或培育具有灵魂的且能够繁衍的生物，充当精灵们灵魂的容器。”
“他们首先想到的就是人工智能，然而当时已经成熟的人工智能技术，所制造出来的只是一种决断机器，即便是它内部的决断方法很复杂，但本质上还是一种能够学习反馈的决断机，所以此路不通。”
“于是精灵们开始寻找培育新智慧生命的道路。”
听到这里的李力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问道：“难道人类是你们培育的？”
“当然不是”，莉莉丝撇了李力一眼，“这条路从始至终都没有走通，虽然精灵一族已经掌握了基本的生命创造规则，但智慧生物创造却没有，所以精灵社会一直有一个共识，那就是智慧生物必须是由漫长的演化才能出现的，虽然精灵们能够加快他们的演化步骤。”
“况且，生命创造需要了解宇宙规则，而精灵们所知道的只是旧宇宙的规则，对新的宇宙一无所知。”
“这个应该是触类旁通的吧，如果有了旧宇宙的知识，在研究新宇宙的话。。。”李力说道。
“理论来说：是的，前提是完整的科研体系”，莉莉丝说道，“但是百分之九十的研究机构和百分之九十的大学毁灭的遗族，根本无法在短短一代人之内将这些东西研究出来。”
“更何况随着时间的推移，更危险的情况出现了。”
“质能转换装置库存即将告罄，但整个蔚蓝上都没有制造这些精密装置的地方，虽然远离聚居区的工业区并没有遭到彻底的毁坏，但是那些高精尖的工程人员却死伤殆尽，而星球辐射却没有降到不依靠穹顶和防护服就能生存的程度，所以一旦方塔停滞之日，就是精灵们的灭顶之时。”
“于是，幸存下来的精灵遗族们还没有喘一口气，就又陷入了生死危机。”
“那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李力问道。
“因为地球。”
“地球怎么。。。哦对”，李力立刻想到时间节点的高度吻合，“两千万年前地球误入这里来着。。。等一下，我有个问题。”
莉莉丝停下了话头，等着李力发问。
“我记得那帮魔导师研究过，地球是误入这个恒星系的，而后来也是发生了碰撞后才留在这里的，那么说当时你们已经在这个恒星系了？”
回答这个问题的是男人，“这个问题倒是很好解释，其实我们刚进入这个宇宙便已经在太阳系内部了，而且所在的位置刚好距离太阳1.5亿公里，原因大概是这个位置受到的引力大小与在旧宇宙受到奥日的引力大小一致，所以就被扔到这里来了。”
“那还真是巧了。”李力由衷感叹道。
“这可不是什么巧合，这只是宇宙穿越中的懒匹配机制。”男人摇摇头说到。
“懒匹配？”
“是的，这也是我们穿越后通过计算机数据匹配才发现的一种机制，也就是说在超越现象发生后，物质在新宇宙中所处的位置会尽力匹配他在原宇宙中所受到的引力大小、辐射大小、角速度、相对温度和其他宇宙参数。蔚蓝之所以会出现在这个星系最适宜生命生存的位置，是因为她在原宇宙本身就处于最适宜生命生存的位置。”
这个出乎意料又合情合理的解释让李力不禁感叹，或许宇宙的规律本身并不复杂，只是人类一直管中窥豹，所以只见一斑罢了。
看到李力没有往下问，莉莉丝便接着说了下去。
“就在精灵穷途末路的时候，一颗固态星球从遥远的地方闯入了这个世界，闯入的方向并不正常，是从黄道平面上方斜插而下的，一般来说不会被理会。不过幸好，蔚蓝仅存的外环境监测系统发现了这个不速之客。”
“按照轨道模拟，这颗星球将从蔚蓝相对太阳位置的对面划过，在受到太阳引力的影响后通过引力弹弓效应加速离开这个星系。”
“是啊，因为某种原因，它最终留在了这”，李力感慨道，“这就是命运啊。”
“是我们让他留在这儿的。”
李力感了一半的慨瞬间卡在嗓子眼里。
魔导师们猜测推理了很长时间，甚至把彗星都拉出来充当证据想要找到当初地球留在这里的证据，然而无论如何都形不成一套完整的理论，最后只能感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结果这鬼斧神工是人造的？！
“外环境系统对这颗行星进行了扫描，另我们惊讶的是，这颗行星居然携带者生命，这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发生的事，因为在穿越茫茫宇宙的时候，星球的温度会逐渐降低至绝对零度附近，甚至连地热核心也冷却下来。”
如果星球不受引力，那么就不会产生任何地质运动，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讲地热能也是太阳能，它并非源自于太阳的辐射，而是太阳的引力。
“当然，远古地球上的生命并非是活着的形态，虽然我们发现了这颗星球上曾经有大量的生命活动，但是现在她只是一颗冰冷孤独的星球。”
“然而她并不死寂。”
“一种被我们命名为顽强菌的细菌还存在在地球冰封的固氮和冰中，它们是一种以冰封的形式度过漫长时间的细菌，所有的顽强菌处于一种中间态的状态，虽然看起来像是无机物，却能够在合适的环境中恢复生机。”
“所以，为数不多的遗族在经过讨论后，拟定了一个自救计划，这也是遗族最后的计划。”
“为了达成这个计划，我们将所有的遗族搬迁到一个聚居区里，并将穹顶适当扩大，毕竟魔法波的强度已经降低许多。剩余还能使用的方塔将不再消耗能量，将生产出来的能量聚集在一起，通过近百年的时间积攒能量。”
“计划如下：”
“一、通过改造存在的方塔产生强约束法阵，启动强约束法阵减速这颗星球，使其减速至第三宇宙速度以下，并改变其航线让她在适宜生命生存的位置公转。”
“二、遴选出年纪较小的精灵送入罗普利斯号飞船的休眠舱，并将休眠舱与灵魂转移装置绑定，当检测到环境中包含能够转移灵魂的智慧生命后，便启动灵魂转移装置进行转移。”
“三、将所剩不多的能源装载到罗普利斯号飞船上，并送入这颗新的星球。”
“四、等待，等待万亿年的时间，直到这颗新的星球上的生命进化到拥有智慧的地步。”
“五、将智慧种族改造成新的精灵。”
“这便是罗普利斯计划。”
“而罗普利斯在古精灵语中有一个唯一的含义：”
“希望。”
第二百二十九章 精灵们的愿望
李力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他们，虽然这几位男女老少都以人类的面貌躯壳展示，但他们的灵魂却属于另一个文明，而对这个星球的土著智慧生物，他们最初想要做的事是从灵魂层面同化。
比当做牛羊更悲惨的，便是当做容器。
但是很明显，这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计划了，而且这个计划也已经失败，不然人类文明不可能发展到目前这个层次，或者说发展到这个层次的应该是被改造过后的精灵文明。
面对这帮虽已站到了人类权利的制高点，但却在苟延残喘的遗族们，李力无论如何都无法生出警惕的心里。
“所以你们的计划失败了？”
“算是吧”，小孩叹了口气，“六岁一下精灵幼子共计十万余，成功灵魂继承不过千人，原因大概是彼时的人类总量太低了而分布太广导致的，有些精灵虽然转移成功，但究其一生都没有回到这里进行第二次转移，于是便老死了。”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关键是教导我们的先知损坏了？”
“损坏？”李力一愣，损坏这个词不应该是说机器的么。
男人解释了一句，“先知是我们的舰载人工智能。”
李力了然。
“李力，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莉莉丝转过头来看着李力，眼睛一如既往的明亮如镜，每当她向李力询问和探讨一些问题是总会露出这样明亮的眼眸。
“一个文明的内核究竟是什么？什么才是文明的传承呢？”
听到莉莉丝的问题，老人和孩子表情都严肃下来，看向李力。而男人依旧，似乎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吸引力。
李力一愣，他没想到在讲故事的当间莉莉丝会询问这个问题，这种偏向大学辩论的问题着实不是他的强项，不过好在坐在对面的并不是辩友。
文明是什么，这是个很简单又很复杂的问题，因为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对于李力这位来自上下五千年文明的人来说，只要学过历史，这个问题便很简单，因为文明是历史的沉淀。
用官话来讲，文明是艺术、宗教、哲学、道德思想等的集合体，具象的事务包含语言、文字、城邦和国家，是一个智慧物种发展到高级阶段需要经历的部分。而文明的传承就是将这些可见的和不可见的东西告诉自己的后代，然后让后代告诉他的后代。
莉莉丝很显然想要的并不是这样的书面定义，她想知道的是李力对文明的看法，而这个看法源自于李力背后的文明以及历史。
这是一场跨越文明的质问，那么定义就不再是内部的自问自答，而是涉及到了文明与文明之间的联系。
但是李力很显然并没有这种觉悟，听到莉莉丝的问题以后，稍微思考了一番便说道：“文明大概就是一种规则吧，利用规则整合散落在地上的个体，然后组成一股力量。”
“那传承呢？”莉莉丝追问道。
“传承的话。。。大概就是用如此的规则组成力量的行为。”
这个简单的回答似乎并不能让莉莉丝满意，她又问道，“那么如果我们想要传承下去的话，该怎么做？”
李力沉默了下来。
这个问题让他想到了很多作品，比如2b小姐姐；也让他想到了自己所在地球上那浩如烟海的历史，无论是雅典的陷落，还是南宋的灭亡，亦或是伟大的抗日战争，文明的传承始终是一件曲折的道路。
若是传承于子孙自当无话可说，但是如果传承于其他人呢？
思绪很久，李力不得不叹了口气，“我不知道。”
他大概是知道的，因为对异种族的传承根本不谓之传承，其手段无非就是同化、奴役、精神归顺和清洗，李力根本不会相信精灵遗族能够摒弃一切将懵懂的人类文明当成子侄辈一般教导其成长，规范其行为，武装其身体。
因为人类在曲折成长中迎来了光明的未来，这是既定的历史。
正史中并没有这帮精灵什么事。
其他人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他们都各自低下头来，除了莉莉丝。
很难想象一个在李力身边呆了五年之久的人对他的了解有多深，但莉莉丝这位轮回不知多少次的人显然拥有极佳的行为构建体系，只看动作便猜出李力并非不知道，只是不愿意说而已。
就如同过去很多次对话一样，如果李力不说，莉莉丝也不会逼问。
“先知的损坏造成了一个严重的后果，那就是教育的缺失，因为祂是我们的先知，更是我们的老师，虽然一切能够找到的科技、文化、艺术、知识，甚至包含我们十万人的教育教材都存储在罗普利斯号的舰载计算机上，但是没有先知的教导，传承便中断了。”
“所以你们当时选人的时候实在是有些愚蠢，至少应该有一半的青年和中年人在船上。”李力认真地说。
“但是他们的寿命比我们短，而且在可遇见的未来中还可能进一步缩短。”
李力想反驳，但是却没有，因为他知道作为一个历史评论家固然很容易，但是如果不能了解当时的全部境况，无论怎么评论都是错的。
“后来呢？”
“还活着的精灵遗族一直在这个世界上苟延残喘，因为无法精确定位灵魂转移的具体位置，所以每次都会随机分布到整个地球的智慧生命中，而不同于拥有翅膀和魔法的精灵在很早的时候就征服了自己的星球，这里的智慧生物直到几万年前还依然挣扎在温饱线上，更别说探索整个世界了，这也导致精灵遗族没有能力回到罗普利斯号进行二次灵魂转移或者获取有用的知识，只有区区二十年平均寿命的人类耗死了绝大部分遗族。”
看来寿命短也不是什么坏事，李力想道。
“还好，十万遗族幼子并不是一同醒来的，因为当时人类部落虽然分布广泛，但是种群稀少，而且为了节省飞船能源，灵魂转移装置的自启动间隔周期比较长，所以从十万年前第一批精灵启用了灵魂转移之后，持续了了很长的时间才最终唤醒了所有精灵，而我们是最后一批。”
“当我们醒来后才发现，罗普利斯计划终究还是失败了，这里没有成为另一个精灵国度，人类的发展最终和我们背道而驰，而还活着的精灵却已经不足百人。”
“我们不知道错误的来源是什么，是不是如果当时人们在制定计划的时候更完善一点，派出的飞船再多一点，到达的星球再多一点，结局也许会更好。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历史没法如果，所以我们只能苟延残喘，等待灭亡的那一天。”
“现存的精灵。。。遗族，还剩多少人？”李力艰难地问道。
莉莉丝没有说话，而是抬手为李力展示了一下这周围的座位，以及座位上的照片。
李力愕然。
良久，他才意识到这个故事已经告一段落，虽然其中的细节还是耐人寻味，很多隐藏的问题让李力纠结，但是他知道自己有的是时间询问莉莉丝。
“所以。。。你们跟我说了这么多，究竟是想让我帮做什么？”
男女老少相互看了一眼，最后将目光汇聚到莉莉丝的身上，而莉莉丝也不负众望，轻轻站起来，对李力鞠了一躬。
“我们想回家。”
第二百三十章 后续
当莉莉丝说他们想回家的时候，李力下意识认为这个事情并不应该找他，而是去找晨帝或者莉莉丝她爸（现在看来只是这一次轮回的爸），因为这两位可以下达政治任务将这帮人送回金星，而且以他们的能量请动帝国的首脑并非难事。
但是仔细想想李力就发现似乎没这么简单。
如果仅仅是回到金星，根本不需要大老远的将自己这个小人物请到他们的基地，然后绘声绘色地讲解自两亿年到现在的所有事情，更何况还将他们几代人辛辛苦苦研究出来的技术方向倾囊相授。
“所以，你们是想回到你们的宇宙？”李力小心翼翼地问道。
莉莉丝轻轻点了点头。
李力立马摇起头来，“没办法的没办法的，以我们现在的发展速度，想要研究到超越理论至少还要几百上千年的时间，这还是保守估计，你们都已经发展到了二型文明顶端了才敢染指跨宇宙的奥秘，你指望我们能够在你们一代人之内研究出来？不可能的！”
“如果有我们的帮助呢？”男人出声。
“技术进步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你懂吧，活了这么长时间你应该懂”，李力毫不客气地说到，“即便是天顶星科技，到了地球人手里也要慢慢消化，而且如果没有配套的高精尖工业体系，就算有科技也什么都造不出来。”
“那如果蔚蓝的工业还能使用呢？”
李力愣了一秒，然后瞬间跳了起来，“你认真的？两千万年啊，两千万年你懂什么概念吗？沧海变桑田啊，你们的工业系统还能运转？”
“那您看看这个叶屏模拟”，男人指了指面前的金属台，“你觉得它是什么年代的东西？”
“啊这。。。”李力说不出话来。
“时间的催化无非就是持续不断地氧化反应和风化，但是另一个宇宙的物质怎么会被这个宇宙的氧化反应所侵袭呢？况且对于经过大规模改造的蔚蓝而言，引力引起的地壳应力释放，魔法波侵害和其他自然力量我们都有所防范，所以工业基础一直都在。”
李力恍然大悟。
都说时间的力量是这个世界上最无可抵挡的力量，但是随着科学逐渐发达，这个力量也会被逐渐解析出来：化学反应，物理侵袭，大到星球板块位移导致覆盖，小到细菌催化引起质变，当科学逐渐强大，即使是时间也能够对抗。
不过这也让李力感慨。
精灵们能够通过睡眠舱跨越几多个世纪，通过灵魂转移一次又一次轮回，但是终究因为自身和各种意外而身陨，如今也只剩下十个人了。
他们赢得了时间，却败给了死亡。
无论如何，李力都不可能根据一次谈话来决定这件事，他自认为自己没有任何能力来决定一个生命的命运，更何况是一个没落的文明。
“我回去思考一下吧，不过我现在最主要的精力还是放在即将到来的灾难上。”李力委婉地说道。
“哦，关于这一点”，男人突然说道，“您真的认为两颗轨道极近的星球能够在非人工干预下保持两千万年运行而互不影响？”
李力闻言瞪大了眼睛。
。。。
就在李力安心听故事的时候，晨帝国高层却经历着一场混乱，而这些混乱都始于那张来源于黄昏之影的照片。
即便是李力，在最初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都会依照基本直觉和推论讲巨大的疤痕当做魔法失控的产物，更别说其中林立或倒塌的方塔，简直就是星球级符文阵关键点的翻版，更不用说那些对星球级符文阵技术一无所知的人。
这就导致了一个后果，那就是对巨型符文阵研究的紧急停止。
严格来讲这是一种谨慎务实的行为，虽然有些因噎废食的嫌疑。究其原因是因为巨型符文在稳定性上并没有充分地展现出来，但是威力却不是，对近地轨道的垃圾清理让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为止惊叹。
然而即将到来的灾难就在人类不远处等待着众人，想要推动星球避难，最大程度保存人类文明，那势必要发展星球级符文阵技术，所以技术路线进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那么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就必须找到一个动力强劲却高度可控的方案，如果说李力团队能够证明目前的方案高度可控也可以。
工部的人想要请李力上京讨论，虽然这个活一般都是欧文大魔导师的，收到回信却傻了眼。
李力失踪了。
事实上想找到李力的人不少，武沐几乎派出了能派出的所有人，寻找任何可能存在的蛛丝马迹，不过或许是精灵遗族天生的寻路本事，莉莉丝载着李力和一大堆补给品并没有经过任何城市，他们沿着几乎是两点之间弧线最短的路程，一直开到了海上之城安图恩。
将李力失踪地前因后果报上去以后，工部的人原本认为晨帝会雷霆震怒，下令稽查，势必将李力拯救出来，结果万万没想到的是报上去以后便泥沉入水，没了下文。
这让一大票人都摸不着头脑，不是说好的李力很重要，这个事情没他参与不行呢？
更令人奇怪的是，上面直接暂停了这件事的讨论，除了巨型符文研究暂停外，其他的研究不受影响。
这个态度摆明了就是在等李力回来，这也让很多人都开始怀疑李力的状况，人们纷纷猜测李力究竟去干什么了，居然让晨帝表现出这样的态度。
不过不管其他人如何猜测，樾樾和武沐在确定方针后便开始了自己的行动，虽然樾樾的行动在武沐看起来比较不成熟，但至少她还可以为这些不成熟的计划兜底。
来自工部的命令并没有通知下去，所有实验都在继续，但是为了表现出实验暂停的状态，她给实验室里一部分人放了个假，只不过这些人大多都是些边缘项目和工程后勤人员。
紧接着她封闭了整个西北实验室，理由就是——没有理由。
西北实验室经常被封闭，因为其研究的东西是国家级机密，里面接触研究的一线人员一年里绝大多数时间里都会待在这里，就算是想回家办事也要经过多次审批才能放行，樾樾只不过收紧了放行的口袋就达到了封闭西北实验室的目的。
当然这样做只是从普通人员层面上阻止了情报流出，对于那些专业人员来说是阻拦不住的，而这些人的情报就该武沐的机构去拦截了。
经过了多年的发展，符文巨型化的研究已经到了收尾的时刻，其主体理论研究已经完成，只剩下控制协作和同步等边缘技术，这样就无需启动可编程符文阵列，也就不会发生大规模实验被卫星发现的情况。
办公室里，樾樾走到侧墙前，上面挂着一副老旧款式的日历，她往后翻了翻，年末的最后一天找到了一个红色的圈，这是整个研究项目的最后期限，而她有信心在最后期限内完成所有研究。
前提是不会再出现其他状况。
不一会儿，武沐推开门走了进来，看到樾樾正盯着日历发呆，没有打扰，而是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拿起茶壶开始自酌自饮。
脚步声惊醒了樾樾，判断出是武沐后，樾樾问到，“都封锁了？”
“我办事你放心，几个名单上的人都在监控中，其他信息出口也都封闭了，就是一个字节也不会泄露出去”，武沐喝了口白开水说到，“不过最主要的不是这个事。”
“是什么？”
“我打听到停止研究的原因了。”
樾樾猛地回头。
第二百三十一章 回程
李力还是回来了，在阔别西北实验室一周之后。
与他一同回来的还有莉莉丝，毕竟如果没有莉莉丝的话，凭他这魔法白痴的身份那也去不了，只不过这一路上，李力没有和莉莉丝说一句话。
倒不是两个人闹了什么矛盾，只是突然之间对于这个曾经在自己背后默默跟随的影子感到特别的陌生，一想到这幅年轻的皮囊里住着一个几千岁的老太婆——或许是老大爷，李力就感觉有些别扭。
而另一个原因是，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能推测个七七八八，唯一不知道的就是据说这些精灵即便是灵魂转移也寿命有限，他总不能问他们还剩下多少年好活吧。
而这次他们并没有像来时绕着城市走，在进入大陆后在沿途的城市依次停留，补充一些补给和睡眠。
虽然武沐手下的工作人员尽职尽责，但由于人太少面积太广，每个城市只能分得小猫两三只，于是直到他们的魔法车进入了晨国边境后，武沐才拿到两人的情报，不过好在情报显示，两人已经结束了为期七天的罗普利斯遗迹自驾游。
现在改名叫安图恩了。
魔法车驶入了西北实验室的大门，并在办公楼大门前缓缓停下，那个歪七扭八的石头假山还在，只不过周围都长满了漂亮的小花。
莉莉丝下了车，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迎接的樾樾和武沐，顾不得她们眼中诡异的目光和隐藏的危险，她绕到另一侧为李力打开了车门。
对于能够精神力外延的她来说远程开门不是一件难事，不过至少这样做也表明了她的态度。
看到莉莉丝从驾驶席上下来，樾樾眼中透露出一丝危险的信号，但是看到李力下车后，瞬间将一切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化作小兔子一样扑向了李力的怀抱。
李力也不客气，微笑着将轻盈地樾樾抱起，然后对着她红扑扑地脸颊狠狠地嘬了一口。
“你没事吧？”樾樾抱着李力的脸，左看右看，然后掀起他的袖子，最后把手伸到了李力背后摸索，似乎在寻找李力被绑架的勒痕或者伤疤，不过这个当然找不到，只是把李力痒痒地直笑。
“别。。。别闹，我没事，真。。。真没事。”李力努力抓住她准备向下探的手，防止这光天化日之下搞出些不让播的东西。
当然，只需要一瞬间，樾樾就将李力上下都扫了一遍，这样的检查只不过是顺带沾沾便宜而已，不过很显然这个想法被李力无情遏制，她只好越过李力，面色不善地看着莉莉丝，说道：“给我一个解释，不过分吧？”
似乎是真的理亏，也可能是不愿意计较，看到樾樾投来的目光，莉莉丝弯下了腰，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不卑不亢地说，“李力会详细说明的。”
樾樾皱了皱眉头，正想再说什么，却被李力打断，“行了，别在外面站着喝风了，我都饿了一天了，让莉莉丝去做饭吧，具体的我一会儿跟你细说。”说完，拉着樾樾就向里走去。
在走到武沐的旁边时，他有些尴尬地对武沐笑了笑，而武沐也没有多说，只是温婉地笑了笑。
但在转过头来面对莉莉丝，武沐温文尔雅的笑容消失了，她微微眯起了眼睛看着对方，危险的气息释放，并在李力看不到的地方双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莉莉丝。
意思是：我一直在盯着你！
不过很明显她这个动作有些不服输的孩子气，因为她盯丢莉莉丝好几次了。
当然对莉莉丝来说谁还不是个孩子，她也不会去计较，只是面无表情地轻轻弯了弯腰，表示知道了。
莉莉丝去了私人厨房，武沐和樾樾跟着李力回到了办公室，刚一进办公室李力就把自己摔到了宽大的沙发上，使劲扭了扭身体调整舒服的躺姿，然后美美地呼了口气。
虽然莉莉丝开车堪称老司机中的老司机，但是长时间保持坐姿也让他疲惫不堪。
不过刚躺下还没舒怎么舒展，就感觉身上压上了一个巨大的洋娃娃。
“现在能说了吧，你到底去哪了？干了什么事？”武沐抱着膀子坐下，翘起了二郎腿，也不管樾樾和李力纠缠在沙发上，摆出暧昧的姿势。
李力倒是没有什么心思，就算有心也无力，闭着眼睛说道，“我到现在脑子里还是一塌糊涂，总觉得跟做了个梦似的。。。”
听了这话，武沐倒是没什么反应，樾樾却立刻警觉起来，她支棱起身子看着李力，面色不善地问道：“你和莉莉丝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什么事。。。”，李力睁开眼睛，哭笑不得地说，“我只是在说这趟出门的所见所闻而已。”
“那好吧，既然你说不清楚，我就帮你回忆回忆好了”，武沐随身抽出一张表单和一只笔，“姓名。”
“。。。李力。”
“性别。”
“。。。”
“年龄。”
“我觉得你还是直接问的好。”李力无语地说。
“行吧。。。这七天你都去哪了？”
“去了一个叫做安图恩的海上岛国。。。用海上城市更贴切一点。”
“哦？”武沐诧异地说，“居然是那里？怪不得我找不到你们的行踪。”
“怎么说？”樾樾疑惑道。
“安图恩是一个比较奇怪的地方，说是一个国家，不如说是一个宗教圣地或者金融中心，那里住的都是些非富即贵的人物，主要以旅游业，金融业和服务业为主，而且最主要的一点是：很难渗透进去。”
“主要是身份识别问题，那里几乎每一个地方都有身份识别系统，而且还可以扫描人的生理特征来识别。。。所以我们的老鼠经常被抓，即使变装也不行，不知道为什么。”
所谓的身份识别至少也是个虹膜识别，以安图恩的科技树自然做得到，变装当然没什么卵用。
“不过以莉莉丝的身份能去那里很正常，只不过不知道是以客人还是主人的身份。”
不愧是特务头子，这灵敏的嗅觉都赶上狗了。
“应该是主人吧，至少进去的时候她带我走的是贵宾通道。”李力随意说到。
“然后呢？做了什么事？”
“听他们讲了一个故事。”
“哈？”武沐瞪大眼睛，然后猛一拍桌子，“老实点！坦白从宽！”
“我真没骗你”，李力哭笑不得地说，“而且你不是一直猜测莉莉丝是属于一个隐藏很深的神秘组织么，其实你猜的一直没错。”
“什么组织？”
“我不能说。”
武沐瞪着李力，正要再拍一次桌子，却被樾樾打断。
“难道是因为他们威胁你？”樾樾眯了眯眼睛问道。
“那倒没有”，李力摇摇头，“他们不希望讲来历透露给太多的人，因为对于他们来说知道的人越多越危险？”
“禁忌知识？”
“不不。。。不是咱们危险，是他们危险。”
“怎么可能”，武沐嗤笑了一声，“他们可是站在阶级顶端的存在，控制着很多古老家族，连晨帝也。。。”
或许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她偏移了话头，“她们有什么危险的。”
李力没有解释，因为他了解，对于人类来说，知道阶级顶端站着的是帝王、首相、财团或者其他什么的是无所谓的事，毕竟自古以来人类社会就是金字塔型社会，必然有人站在顶端，不是这个就是那个。
但是如果知道领导支配他们的并不是人类，而是异种族，那么就会产生文明的对立——这是一种超越意识形态，回归生物本质的对立，为了抢夺生存空间而产生的争斗，势必你死我活。
照目前情况来看，死的只能是精灵一族。
如果精灵遗族拥有几万人的庞大规模，并拥有生育和传承的能力，李力当然不会成为一个人奸，毕竟他也不是什么圣母。
但现在他们只有十个人，而且只是一群想要回家的可怜虫而已，对于这个超濒危野生精灵目来说，还是启动保护程序来得好。
“不过可以说的是，她们知道金星的灾难的前因后果，而且可以肯定的是灾难跟巨型符文阵并没有关系，其爆炸另有原因。”
樾樾和武沐对视了一眼，“什么原因？”
“我们曾经猜测过，金星来自于另一个宇宙是吧？这个猜想是正确的，他们验证了我的猜想，以目前看来宇宙穿越是需要消耗巨量的能源，况且这次穿越并不是自然现象，而是人为控制下的穿越，所以有很多不确定性。”
“诸多不确定性所产生的后果就是能源的大爆炸，只不过这个大爆炸建立在宇宙穿越的基础上，具体的原因没人知道，只能知道原因与星球级符文阵并没有直接的关系。”
“和我想的一样”，樾樾说道，“我们计算过那个巨坑，如果造成那样的爆炸多需要的能源比整个元素海所蕴含的能源加起来还要多，况且那不仅仅是一次爆炸，痕迹证明了那次毁灭应该瞬间蒸发了巨量的物质，才会产生那样的大坑。”
“咦？你们看过那个图片？上面的命令下来了？”李力问道。
“不”，樾樾摇摇头，“研究还是暂停的，获取的渠道并不是官方。”
第二百三十二章 着陆（上）
经过了近千次的环绕，除了无法达到的两极和探测不到的金色风暴漩涡，黄昏之影已经对金星表面进行了全面的拍摄，不仅包括可见光，还有其他用于物质探测和分辨的微波，长波和魔法波等。
这本来不是它的工作，因为黄昏之影的舰载计算机存储空间有限，并不足以保存大量的数据，如果旧的数据不尽快上传回太空站，就只能停止采集。
虽然覆盖旧数据也是个方法，但显然他们舍不得。
数量巨大形似瓦片的图片被逐一传回太空站，而太空站作为一个中转站，将数据压缩处理后通过中继星到达地球，并通过庞大的计算阵列进行处理计算。
最终，一个以金星为蓝本的三维模型被建立起来，虽说是三维模型，但却极其粗糙，在卫星地理自动算法还没创造出来的时候，也只能给三维模型贴上一个平面贴图，却无法模拟等高线地形和建筑。
但数据都在，这是迟早的事。
在回收黄昏之影号的工作搁置的今天，金星太空站当前最主要的任务变成了两个，一个是建造能够代替黄昏之影号的小型探测卫星，另一个则是建造金星登陆器。
远洋计划开始的时候，没有人想得到能够通过远程传输设计图纸的方式在太空站制造完整的小型探测卫星和登录器，全工打印系统实现了这一想法，将任何复杂的模块组件化，通过打印系统打印出来以后，只需要一个工程人员就可以拼装完毕，然后投入使用。
只是这样的话会对地面的设计人员提出更高的要求，模块化的设计需要考虑到模块接口通用、增加冗余部分、顺序设计模块内部零件打印顺序等等，这样的话几乎每一个安装在探测卫星和登录器上的模块都需要单独设计。
换句话讲，全工打印大幅度降低了制造实现的难度，而这些难度全都转移到了设计上。
此时此刻，在太空站制造仓的打印舱段，江源和理查德穿着厚厚的太空服正在工作，笨重厚质的太空服让他们的动作变得笨重无比，但好在现在不需要什么精细的操作。
为了保证无尘无菌，打印舱段已经被抽成了真空，这也是他们身穿太空服的原因，打印舱段的墙壁上固定放置了六个形状各异的模块，有方圆十米的平台，也有长条形的罐子，而在他们的面前，全工打印系统正在打印最后一个模块。
最后一个模块也是最复杂的一个模块，打印时长超过了三天，现在是收尾的时候了。
单人金星登陆器，被设计人员称为“狡鱼号”，与地球上的一种名为狡鱼的生物相似，整体由七个模块组成。狡鱼号的上面是人员座舱和指令复合舱，底部有返回式发动机，下面是下降平台，托举着复合舱。
在登陆金星的时候，下降平台托举着人员座舱以自由落体的方式接近金星，并在即将到达金星的时候开启反重力法阵减速。
完成任务之后下降平台将会成为临时的发射平台，上面的一次性激活装置用于启动复合舱的返回式发动机，紧接着复合舱点火，回程，与环绕进行的金星太空站汇合。
但毕竟是毫无经验可言，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尝试登陆地球以外的行星，所以第一艘狡鱼号不会搭载成员，而是搭载一个假人，在自动程序的控制下进行登陆和返回，任务总时长一个时辰。
除了简单收集一下环境数据，甚至连向外探测都不做。
地球会根据这次先遣登陆收集到的数据修改狡鱼号的模型设计，使之更加适合任务，而下一次登陆就会有两名队员下去。
随着打印进度逐渐填满，最后一个组件也打印完成，剩下的就是在舱外进行组装了。
因为单个模块虽然都能够收进太空站的制造仓，但是拼起来以后横竖都无法囫囵个放进来，拼装的任务只能在外部完成。
“感觉跟我家乡的造船厂一个样”，理查德一边给自己绑安全绳，一边在公共频道里说道，“先在车间造出船的零件，然后去外面组装，装完直接飞。”
“德特茅斯居然有大型造船厂？”江源怀疑地看了看理查德，“不是内陆小镇么？”
“我说的是绿径，我的第二故乡，不是德特茅斯那鸟不拉屎的小地方。”
“哦，这个我知道，船业之乡。”
江源按下打印舱上的按钮，半圆形的巨大盖子缓缓掀起，露出里面已经成型的模块，是返回式发动机及燃料存储装置。
理查德从舱壁里拉出几根又粗又长的牵引绳，在无重力的环境下像是美杜莎头上不停扭动的蛇发，他依次将牵引绳与已经打印好的模块绑定，并将最后一根绳推给了江源。
江源接住，绑在了最后一个新鲜出炉的模块上。
“来兄弟，搭把手。”理查德站在舱底，握着那里的开仓把手，另一个把手在仓顶，相距四米，也就是说一个人是绝对没法开启制造仓的大门。
系好安全带的江源飞了过去，抓住仓顶的把手。
“预备，一，二！”
两人一起用力扳动把手，制造舱舱门上的红灯变成了绿灯，紧接着，大门寂静无声地打开了，露出了外面半弧形的金星和星光点点的星空。
“不管看多少次，还是看不够啊。”江源叹息道。
“哈，一年以后你再说这话才有说服力。”理查德笑道。
为了让足够大的打印物品出舱，圆筒状的打印舱整个底部就是一个圆形舱门，当舱门打开后，就仿佛一个罐头被撬开了盖子。因为打开之前制造舱已经被抽成了真空，所以并没有物品被气压吸出，不过为了防止物品飘走，舱内凡是不能固定的东西都被绑上了安全绳。
理查德一只手拉着走廊上的把手，另一只手拽着固定下降平台的安全绳，缓慢飘出了太空站，然后沿着外侧舱壁向核心舱段爬去。
路过培育舱时，看到里面的可欣正在记录植物状态，还不怀好意地敲了敲外窗玻璃，吓得可欣一个激灵，等看到是理查德这个混蛋时对着通讯器破骂了一句。
核心舱作为链接各个舱段的中央部分，不仅有控制和信息链路的链接接口，还有能源管道接口和人员物资出入口，而登陆器的充能也要依靠它，所以下降平台的底部有一块凹进去的部分，可以完美匹配核心舱对接接口，这是所有需要接入太空站的通用设计。
不过下降平台上的接口做过简易化，只有固定和能源连接两部分，为了防止出现问题错误打开对应舱门，周芳正在核心舱控制台监控这次对接。
方圆十平米的下降平台看起来不小，却被理查德一个人拉着，看起来就像是一只举着比自己大好几倍食物的蚂蚁。
核心舱现在还剩下两个接口，除了一个是给黄昏之影号留着外，还剩下最后一个，就是为了类似于这样的任务。在缓慢爬到对应的位置后，理查德将安全绳上另一个稍短的挂钩拉出来，挂在把手的位置上，然后回过头来。
江源拿着另一个构件在他下面，正缓步爬过来。
“嘿，大姐头，接口状态怎么样？”频道里理查德呼叫了周芳。
“一切正常，你们链接试试看。”
“收到。”
理查德说完，将巨大的平台拖过来调整好位置，然后盖到了核心舱空接口上。
因为接口用的是磁力平衡设计，所以当平台与接口的相对位置无差后，便自动合二为一，同时两声卡扣的声响响起，但只有舱内的周芳听得到。
舱口的红灯依旧是红灯，因为传感器没有检测到平衡气压，不过在控制板上报告了舱门的固定勾连接正常，能源管道也链接成功。
周芳看了看接口状态，对理查德说，“这里显示正常，你那边呢？”
“没什么问题。”理查德检查了一下平台状态，一切完好，便松开了固定在把手上的钩子，轻轻飘起来，为江源让路。
看到理查德抓着绳子准备回去，江源抬起头说了句，“小心点，别碰了仪器，那可金贵得很。”
“知道了，二当家的。”
江源瞪了他一眼，“哪来的二当家？！鬼扯什么。”
“副队长么不是？”
周芳听得频道里的称呼也感到有趣，接着话头：“好了没二当家？”
“你怎么也跟着添乱。”
江源翻了个白眼，爬到平台旁，将手边拉着的部件小心翼翼地安装到底座上。
与通用化接口不同，为了保持牢固，下降平台与发动机底座的链接用的是铆接，所以江源随身还带着一个能够发射和回收铆栓的钉枪，当然为了维护方便，模块与模块之间连接用的都是统一型号的铆栓。
固定铆栓，链接充能管和中继线，在完成了一套工作后，理查德也将另外一个模块拉了过来。
半个时辰不到，狡鱼号初代机就已经安装完毕，最后一次检查完成后，两人退回了制造舱。
“好了大姐头，充能吧。”
“好。”
收到准备完毕信号的周芳打开了对应接口的充能阀，元素流沿着管道缓缓注入到了狡鱼号的能源罐中。
半个时辰后，能源充满，江源最后一次前往狡鱼号检查，当检查通过后，回过头来对着理查德点了点头。
看到江源的信号，理查德也伸出了大拇指，在他的身后则拉着一个硅胶娃娃，全身上下贴满传感器，正闪耀着先驱者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