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4. 记住,舞台距离评委席直有15米
华沙爱乐音乐厅,作为肖邦大赛指定的御用赛场,外观实在算不上华贵。
远看像是一个乳白色的炼乳盒子。
随着车子驶近,炼乳盒子逐渐的清晰了起来。
“是老师。”
顺着段冉的手指方向,秦键透过车窗也看到了正门空地前的那个背着大旅行包带着墨镜的身影。
“我们迟到了五分钟。”段冉一路上一直在看着时间。
“放心。”秦键拍了拍她的手背,“沈老师不会怪我的。”
二人下车。
段冉有那么一丝犹豫,接着还是挽住了秦键的胳膊。
自维也纳一别,她快一年没有见过沈清辞了,虽然一年她的身上发生了不少事情,但是难免在见沈清辞前她还是有一种小时候要上专业课前的那种感觉。
感受到了胳膊上传来的力量,秦键笑了笑,没说什么,大步走向前去。
这时沈清辞也看到了二人。
“沈老师。”秦键上前自然的打起了招呼。
接着。
“老师。”
段冉怯生生的样子像是见长辈的小媳妇儿,讲道理她才应该是那个理直气壮的人才对,真论起来沈清辞可是她的娘家人,可她就是有点不好意思
对于眼前的情景,沈清辞没有什么意外,从在东京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两人之间的眉来眼去。
作为过来人,他懂,而且从内心来讲,他很欣赏秦键。
“怎么样,时差调过来了吗?”沈清辞问向了秦键。
“还行,没大问题,就是华沙最近这天气有点热。”秦键笑道。
沈清辞点了点头,看向段冉:“你呢?”
“我也还好。”段冉小声说道。
“那就行,”沈清辞看了看时间,“抓紧时间,我们进去吧。”
这是秦键第一次走进这个大厅,大堂内饰优雅,暖色的大理石柱给人以舒适的感觉。
经过了一个u形连廊,三人来到一间敞开的拱门前,沈清辞向门口的工作人员出示了一张证件,嘴里说了两句波兰语。
秦键捕捉到了工作人员脸上的面色变化,他正好奇沈清辞已经收回手中的证件。
“抓紧时间,我们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沈清辞说着一步走上前去。
秦键收回心思赶忙跟上。
又穿过了一个直行的通道,三人走上台阶,沈清辞推开了门。
“这里是?”
眼前是一块小舞台,至少绝对放不下一个四管编的乐团。
秦键的感觉没错,这并不是华沙音乐厅的主厅舞台,但实这个舞台也并不小。
只是因为此时的舞台上并排摆着5架三钢琴。
秦键琢磨着这五台琴应该就是为初选赛选手们准备的比赛用琴。
六台施坦威,d-274和升级版的274s各一台,一台法奇奥立308,一台yamah-cfx,一台kawa—skex,还有一台贝森朵夫的帝王290。
柔光下,五台流光四溢的琴并成一列给人的感觉还是有些炫目的。
看来自己和段冉是做了后门多了一次试琴的机会,秦键想着便问道:“沈老师,这就是我们明天试琴的地方吗?”
沈清辞点头道:“也是你们初选赛的比赛场地。”
“啊?”段冉惊讶的叫道,“这是初选赛的场地?可是台下没有观众席啊。”段冉看着环视着整个空间,几乎舞台就占去了一半,台下也没有坐席。
秦键也没有想到,他之前以为初选赛是公开的,这让他不得不想到一个问题,“沈老师,这么说初选赛我们也听不到其他的选手的演奏?”
沈清辞也摘下墨镜环顾了一圈:“没错,所有的初选赛视频会在4月20号公布,在这期间所有的比赛录像都是保密的。”
“那也就是说4月20号那天组委会才回公布入围正赛的八十人名单,对吗?”
沈清辞轻轻的叹了叹,目光中闪过一丝追忆的味道:“是的,全球公布。”
顿了顿,他放下了背包:“好了,你来开始吧,主要是听声音,谁先来。”
秦键看向段冉:“你先来,抓紧时间。”说着打开了手机的录音。
段冉也不推脱,脱了大衣就做到了那台274s前,调好琴凳就抬手演奏了起来。
冬风。
引子过后的主题拉开了音乐的序幕,音流在安静的空间里呼啸了起来
沈清辞拉着秦键来到了台下角落的空地。
“秦键,这个位置就是到时候评委席的位置,距离舞台大约15米。”沈清辞叮嘱道,“你要注意把握好这个距离的音量。”
段冉冬风走到一半的时候,沈清辞大喊了一声:“关踏板。”
空间内的琴声并未干太多,还是湿润一片的感觉这让他感到格外诧异。
沈清辞解释道:“这个场地的共鸣历来都是这样,我的意思你懂吗?”
秦键点头嗯道,这确实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尤其是对于他准备的d大调玛祖卡来说。
他再次思索了起来,如果这样的话,他的初选赛用琴就要偏向于颗粒感不但要足,还要有足够得清晰度。
他在kawa和yamah之间摇摆了起来,他的演奏风格注定要pass掉声音本就厚重的欧洲琴了。
段冉结束了冬风,又弹了一段夜曲,跑了一段音节,接着从舞台上走了下来。
秦键:“不试试别的了?”
段冉用表情已经回答了秦键的问题,“该你咯。”
秦键把手机递给了段冉,朝着舞台走去。
站在skex和cfx之间,秦键犹豫了大概有10秒左右。
“先试试你吧。”
...
...
结束了试琴,中午午饭的时候沈清辞给两人讲了不少。
秦键就对方的话也提出了一些自己的问题问题,诸如:“那音头响起0.2秒之后的音色是由什么决定呢?”
“这个问题留给廖林君来给你解释吧,我只能说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音乐会级三角钢琴,不论品牌型号,弹响同一个音,前0.2秒内的音色是完全一致的。”
秦键自然是相信沈清辞的话,但随之而来的问题就是,他知道一个音的音头格外重要,他同样也知道乐谱上超过0.2秒的音也绝不在少数。
麻烦啊~
想的多,自然是麻烦。
看着身旁吃的不亦乐乎的段冉,秦键忽然觉得一阵有趣,“好吃吗?”
段冉扬脸:“好好吃!!”
秦键一笑,“多吃点。”
“咳。”
对面的沈清辞轻轻地咳了一声。
505. 戴帽子的好处,低调的肖赛开幕
饭后,餐厅门外。
“沈老师,你不多呆两天吗?”
秦键并不知道沈清辞今天就要回燕京。
“不了,已经开学了,学校还有很多事情。”沈清辞说道,“见你俩一面我就放心了,到时候正常发挥就可以。”
沈清辞看向了秦键,“记住我上次给你说的话。”
秦键用力的点了两下头,牙一呲,“ok的~沈哥~”
沈清辞被秦键的话逗的一乐,“行了,我走了,你俩注意安全。”说着上了出租车。
至于别的沈清辞觉得他也不用再叮嘱什么了,两个人也都是有国际大赛经验的选手。
二人目送车子离去,“老师让你记住什么话?”段冉好奇了起来。
秦键:“那还真不少。”
段冉:“不能说的秘密?”
秦键:“也不能这么说。”
段冉一耸肩,“好吧,那我就不问了。”
秦键一把搂住了段冉的肩膀向着车子行驶的反方向走去,“老师说啊——‘初选赛很重要,甚至比正赛第一阶段还重要。’”
段冉:“就这一句?”
秦键:“这句最重要。”
...
次日下午15:30整,秦键二人再次赶到了这里,一来组委会发的赛程手册里,段冉的试琴时间在今天下午,秦键非要段冉再来试一试,毕竟昨天早晨大部分的时间都是他在试琴,二来两人要将选定的用琴型号递交上去。
今天的华沙音乐厅大堂内就要比昨天热闹了许多,二人一进门叽叽喳喳的各种语言像是大杂烩,来往的不论是白皮肤的金发还是黑皮肤的光头,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挂着参赛选手证。
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衣着光鲜。
两人各带着一顶帽子身着一身工装,混迹在一众选手中显得很不合群,还有身高。
“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带着帽子?”秦键打量着四周的人群小声问道。
“因为我没洗头。”段冉干脆利落的像个酷哥。
“那我呢?”秦键觉得自己很委屈。“我出门前连澡都洗了!”
“哎呀,你不懂啦!”段冉笑吟吟的乖了乖秦键的后脑勺,“顺顺毛。”
“?”
这秦键更不懂了。
13:35,到了段冉试琴时间,“”等我啊。“说着段冉压了压帽檐走进了昨天试音的场地,里面音乐还能听见一些别的选手的琴声,这让秦键有点心痒。
秦键学着段冉出示了自己的选手证,正欲大方的走进。
可工作人员礼貌的伸出了手,微笑着将他挡在了门外。
“好吧。”秦键挤出了一个很尴尬的笑容。
十分钟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秦键回到大堂溜达了起来,顺便观察一下自己的对手们。
就在他觉得有些无聊时,大堂门外两个身影的出现吸引了住了他的目光,不仅是他,还有别的选手。
不光是男性选手,还有不少女选手也仔细的瞧向门外。
众人的目光随着两个身影的移动也一同移动着。
“是她。”
秦键第一时间就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因为这对紫色的瞳孔实在太特别了。
他也没有想到对方摘下口罩之后会是这样一张脸,尽管秦键承认自己更欣赏东方女人的气质,不过这张脸确实是有点让人容易看走神。
他觉得这个女人长得酷似《这个杀手不太冷里》的玛蒂尔达,虽然她没有像玛蒂尔达一样留着短发。
秦键躲在帽檐下大胆直接的看着这个女人从自己眼前的地方走过。
女人走向了试琴的通道,秦键并没有将目光追去,又不能进去听,所以一切都没有意义。
不过戴帽子的好处他是真发现了。
大约又过了五分钟,段冉从通道走了出来,“ok啦,就274s了。”
秦键:“录音了吗?”
段冉撇了撇嘴,“里面不准录音。”
“哦哦,”段冉说着秦键立马反应了过来,“那我们就去递交结果吧。”
十分钟后,二人走出了华沙音乐厅的大门。
“我们直接回酒店吧。”段冉道。
“怎么着?”秦键问道,“吃个饭再回去呗。”
段冉:“我又想吃米线了。”
秦键:“你不是昨天晚上刚吃完吗?就剩三包了。”
段冉嘿嘿一笑:“还想吃嘛~”
“好吧~好吧~”秦键扬了扬帽檐,他决定一回到燕京就给段冉寄上三箱米线。
就在二人刚走到街边,一辆出租车停在了他俩的面前。
红色的后车门被推开,方宗尧从车上走了下来。
方宗尧一抬脸,哪知两个戴着帽子的老熟人正直愣愣的看着他。
脸一僵,瞬间石化。
秦键:“你不是在群里说你明天上午来试琴吗?”
就在这时,一个小脑袋从车门里也钻了出来。
一抬头。
“啊,段!你今天好酷!”
...
...
接下来的这一段,隐约将生活过成小两口的秦键二人每天基本都不再出门,因为有人送饭。
不过房间里的钢琴也基本没有再闲下来过,从早到晚响个不停。
曲目之繁多庞大,不夸张地讲,房间里每天都像是在开音乐会。
这音乐会要是卖票的话,估计有不少人愿意花钱来听。
在这个过过程中,两个人互相听,互相指出疑似问题,有时还会因为意见不合从钢琴前争论到床上。
但无一例外最后胜出的人都是段冉。
秦键也不觉得自己真输了,占了便宜还不老老实实卖个乖?
这不羡鸳鸯不羡仙的小日子似乎好像才拉开了两个人在华沙备赛生活的帷幕。
天天有晨光伴醒,与夕阳共度晚餐。
在这间充满了温热的酒店房间内,就连第十七届肖邦大赛的正式开赛好像都变得少了几分味道似的。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俩,一来预选赛没有开幕式,二来又不能去听别的选手的演奏。
组委会安排的初选赛比赛时间为从一日两场,第一场是每日上午10点到下午14点,第二场是每日下午17点到晚上20点。
一天七个小时的赛程将持续十天,直到160名来自各地的选手全部将作品完成。
初选赛的出场序号是电脑随机的,两个人都排在了后三天。
所以两人索性将足不出户进行了到底。
这也不失为一种极好的养精蓄锐。
相比房间外的世界,最热闹的并不是华沙,而是世界各大音乐媒体和互联网。
音乐媒体大肆宣扬着本届肖邦大赛的豪华的评委团阵容和160人大名单。
互联网上则是已经开始对于公开的160人名单进行了‘谁能晋级’的大胆分析预测,这也算是古典音乐爱好者和网友们的一种参与方式。
“你看这个,笑死我了。”
秦键正趴在饭桌上翻译着文献,段冉拿着手机跑了过来。
“如何看待秦键的实际演奏水品?’
“这——”秦键没想到自己的名字也能上某乎。
段冉笑道,“点进去看吧,很精彩~”
三分钟后。
“这不扯淡吗?!”
“我打赌回答这个问题的大多数人绝对没有弹过钢琴。”
3月16日。
初选赛的第六日已经结束。
506. 每一个忙碌的角落,秦键的初舞台
结束了比赛的封子言,也算是松了口气,他觉得自己最后的表现还可以,至少按正常的水平发挥了。
走出赛场后台的连廊,华沙音乐厅大堂内此时已经没有几个人了。
等待中的赵一诺见他走了出来,迎面走上。
今天她看起来温柔了一点,微笑着给了封小胖一个摸头杀。
“走吧,姐姐今晚请你看场电影。”
封子言一愣,“你不问问我发挥的如何吗?”
“这还用问吗?”赵一诺一笑,“我相信你。”
“啊。”封子言有点不适应这种对话,“我...我”
“別我了,走!”
封子言被赵一诺拖着离开了大堂,夜幕下的炼乳盒子上已经插满了代表各国选手的国旗,绿色的霓虹映照着国旗上的图案。
二人穿过了国旗装点的拱门,出了华沙音乐大厅。
大街上一如既往的车水马路,只是关于第十七肖邦大赛的大幅广告牌已经满眼都是了。
“我觉得我今天弹的还可以。”
“我知道。”
作为今日第二场的最后一名参赛选手,封子言的压力还是很大的,这点一直在外等待的赵一诺同样很清楚。
看看在他前面的今日同场选手。
来自以色列在阿拉伯地区享有极高声誉的天才钢琴家科尔格,一名已经成名的音乐会演奏家。
俄宣部点名推送的俄国选手伊万诺夫,刚刚在去年的肖斯塔科维奇钢琴大赛上摘得了浪漫主义作品的头名。
还有美籍华裔钢琴家梁克诚,严格意义上来讲这名选手应该也算是赵一诺的师哥,梁克诚曾在中小学阶段在周荣门下学习钢琴,后考入蒙特利尔音乐学院师从安德烈兰帕特,拿下了2012年全加拿大钢琴大赛的金奖。
排在在这一众选手入场,可想封子言的压力。
更何况他的主攻方向已经在爵士钢琴的道路上了。
...
然而场内
...
“封子言出来了。”餐桌上,段冉轻轻的放下了手机。
秦键停下了笔,抬头问道:“怎么样?”
“一诺说他出来之后状态还不错。”段冉道。
“那就好。”秦键点了点头,“现在就剩咱俩了。”
“是啊,”段冉接过话,“希望我们都能通过。”
“会的。”秦键低头继续工作了起来,“拿两瓶啤酒过来。”
“遵——命,”段冉蹬蹬蹬的从冰箱里取了两瓶啤酒放到了秦键的手边,低头附耳说道:“那我先上床啦。”
“嗯。”秦键拍了拍她的手背。
中断了几日的翻译工作又被秦键重新拾了起来,本质上说备赛和翻译文献这两件事并没有什么实际冲突。
尤其这一段新开始的内容,涅高滋益已经讲到了俄派钢琴与法派钢琴之间的区别与共性,其中弗里德里克和弗兰茨的名字开始频繁出现。
“这一段应该怎么标题?”
‘肖邦和他的四门徒?’
看着文献上的内容,秦键犹豫片刻写下了这几个字。
...
华沙郊区的一间廉价酒店里,伊多已经睡去。
熟睡中的他,看起来格外安静,清秀的面孔下,不时眨动的长睫毛像是正在做着什么有趣的梦。
卫生间昏黄的灯光下,老阿萨德正拿着电话紧锁着眉头,电话那头正在孜孜不倦的说着些什么。
最后几番犹豫之后。
“那就麻烦你了,老朋友。”
老阿萨德说着一口娴熟的德语。
挂了电话,他回到房间,看着床上熟睡的青年,目光充满了复杂。
时而面露温柔和笑意,时而又面露痛苦和挣扎。
他放弃了明天下午带着伊多返回叙利亚的计划,选择听从了老朋友的建议。
“安拉会保佑你的,孩子。”
片刻,他脱下鞋子,缓缓地躺了下来。
闻着房间因潮湿散发出来的霉味,他闭上了眼睛。
至少这里,他不用担心半夜被炮火惊醒。
...
次日一早,段冉醒来的时候秦键还在睡梦中,轻轻的拿开了压在自己身上的大手,她从床上爬了起来。
10:47,段冉看了眼手机,轻身下床活动了一下身体。
这应该是两个人自来到华沙第一次睡到上午。
简单的洗漱了一下,段冉打开衣柜将秦键的礼服鞋袜拿了出来。
又重新的整理擦拭了一遍。
今天下午,秦键该上场了。
中午十二点半,秦键醒来。
这一觉,他睡的很不错。
洗澡,吃饭
14:15,距离今日第二场的开始还有不到三个小时。
秦键来到了钢琴前坐了下来,接下来的两个小时他没有按响一个音,就这么坐着发着呆。
段冉虽好奇,但是并没有出声打扰他。
一直到四点半,秦键从如定的状态出淡了出来。
段冉看他站了起啦,才问道:“怎么样,状态找好了吗?”
秦键一笑,“主要睡的好。”
“还说呢,你这个猪居然睡了一个对时,快换衣服,我们该出发了。”
“嗯。”
秦键换好了衣服,二人离开酒店朝着华沙音乐厅进发。
抵达时,正好赶上第二场的开始。
比起略显吵闹的音乐厅大门外,今天的大堂安静了几许,虽然扎堆的人数也不少。
一眼望去,便可以清晰的分辨出哪些是参赛选手,哪些是陪赛人员。
从参赛选手中,秦键也没有发现什么老熟人或是赛前被盛传呼声很高的选手。
不过这并不能说明这些选手中不会跳出一两匹黑马。
段冉挑了个安静的地方,陪着秦键坐下等待了起来。
不像别的选手都在暗自的背着谱或走来走去释放着焦虑,秦键像是个没事人似的来回打量着他们。
不过他的左手也没显着,段冉的手心变成了他的键盘。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
“到我了。”
秦键起身,段冉笑着伸出了小拳头。
似成相识的场面,秦键用他的大拳头撞了上去,接着收起笑容朝着连廊走去。
目光充满了坚定,步伐从容。
“加油。”
看着秦键的背影,段冉默默的为对方打气道。
...
此刻上一名参赛者已经离去,三名工作人员正在做着舞台上的钢琴调换。
台下的评委席上一片幽暗,仅有他们坐席上的白炽灯光连接到一起,才散发出了一片微弱的光亮。
站在舞台上的人是无法看清他们的。
随着工作人员的离去,评委们不约而同的将面前的打分表切到了21号选手。
“21号。”
看着打分表上的介绍,阿格里奇慈祥再次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对于每一个来自华国的参赛选手,她都充满了期待,这与她的华国前夫没有太多关系。
在那之前,她已经因为肖邦大赛与一个华国男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她认为是世人所不懂的友谊。
就在这时。
噹,噹,噹,舞台上的脚步声传来。
阿格里奇抬起了头。
507. 开场独白,这是一场猜谜游戏?
挺拔,谦默。
这是阿格里奇对舞台上身着黑色礼服年轻人的第一感觉。
他知道对方,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对方,但是他、却收录了一张对方的专辑。
她喜欢这个年轻人演奏的那种沁透人心的莫扎特,她认为他演奏的莫扎特,是她幻想中的莫扎特。
但是此刻她很难将眼前的这个淡然的年轻人和那样的莫扎特联系到一起。
她记得五十年前,一个年轻的华国男人带着一腔热情来到了赛场,当时她在赛场外,还是一个怀着激动的小女人。
自那开始,五十年间,她在这个赛场上又见过了不少来自华国的年轻人了,可唯一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就是十五年前那个带着耀眼锋芒的年轻人,当时她已经坐在这里了,花白了头发。
今天她还坐在这里,老实说这一届从亚洲来的的年轻人更多了,已经结束的比赛里,给她留下印象的也寥寥无几,但是眼前这个年轻人却是她期待已久的了。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阿格里奇觉得应该是——淡漠。
不过从一个演奏者的表情和言行来判断他的演奏风格显然是一种极外行的表现。
阿格里奇收回了心绪。
...
...
面对着灯光微弱的台下,秦键内心难免还是有一丝悸动。
肖邦大赛的舞台,这个通往巅峰的赛场,他已经走了上来。
不过想到此行的目的,他一瞬又平静了下来。
鞠躬。
起身。
不卑不亢。
即便知道台下坐着五位历届肖邦大赛冠军的得主,他也没有什么怯场的。
他只是来参加比赛的。
一个深呼吸,他坐到了钢琴前。
暖光下的黑色钢琴上挂着kawa的琴标,这是评委门没有料到的,同时也是他一开始没有想到的。
调整了一下坐姿,秦键双手握了一下拳头,接着又松开了。
“c大调。”
他心里默念着。
在四周的一片安静中,他的双手没有抬得多高。
大约距离键盘20cm的高度。
但他那一动,吸引了所有评委的注意。
画面定格的下一秒。
“噹————!!!
一声清晰无比,带着圣洁光辉的大三和弦从skex的响板腾升而起。
‘etudes op.10:no.1c major’圣咏逃亡曲
恢弘的气势瞬间笼罩住了包裹台下评委席在内的整个空间。
和弦之下,每一个独立的分解和弦都像是一个上帝的狂热信徒,
音粒饱满,异常清晰,没有任何弦杂音的干扰。
它们也代表着圣咏逃亡旋律动机的意义所在。
秦键面孔淡然,像一个禁欲者,右臂有条不紊的在肃穆节制的旋律中进行着钟摆般的移动。
音乐逐渐迸发出炙热的能量。
毫不生硬的能量,营造出了一种势不可挡的效果。
...
“最大的排除世俗的感**念。”
这是斯托夫对于这首作品的给出的个人讲解。
这也是他的成名作品之一。
此刻听着舞台年轻人的演奏,他竟然有那么一瞬产生了是自己在演奏的错觉。
尤其是当每一个音量比例分明的和弦响起时。
不仅仅是他,在场的不少评委都有这种感觉,他们对于斯托夫所演奏的圣咏逃亡曲太熟悉了,而且和弦的分音值演奏可以说是斯托夫独特的个人技术。
有人不禁疑问这是否是斯托夫的子弟,但是抱有这种想法的人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个年轻人的个人信息上说的清清楚楚,师从几人全是华国人。
“是模仿吗?”
阿格里奇也不禁自问,她并没有想到这个年轻人会这样,一时间内心复杂了起来。
完成了上行分解和弦39次,下行分解和弦41次,最终在responsory中重复了78次4乘4的节奏模型后,秦键最终最后一次发力实现了高低声部完美的声部平衡和立体的音响效果。
也就是在这一刻,音乐嘎然而止。
静。
这一刻,台下的评委们不得不重新审视起这个看似面孔淡然的年轻人。
他淡然的态度下,似是隐藏着他们看不出的动机。
而单纯的从比赛的角度而言,这个年轻人的手指技术已经得到了他们的认可。
然而,这只是他初选赛的第一首作品。
他们已经期待着接下来了。
“#c小调。”
秦键默念着再次抬手,这次她的双手举过了自己的颈部位置。
急速下沉的双手像是对于接下来这首作品名的隐喻。
音流之强,强中之强,。
大气磅礴之势自钢琴响起的那一瞬便一发不可收拾的击碎了圣咏之光的笼罩。
‘etudes,op.10:no.4sharp minor’激流
此刻评委席中已经有人用余光看向了阿格里奇。
是的,有了‘斯托夫的圣咏’,那现在‘阿格里奇的激流’的出现已经不会让人再诧异什么了。
阿格里奇的目光也不再复杂,专注的盯着舞台上的年轻人,似乎想看看对方究竟能完成自己的几分。
老实说,秦键的行为激起了她心中的骄傲,即便白发苍苍,她也还是那个骄傲的钢琴女王。
...
“阿格里奇处理激流的感情语汇十分特殊。”
“在上行二度——下行三度——上行二度的回旋音式的旋律中,她烘托出的是一种精致典雅的彷徨。”
“她将这种带有彷徨又分奋力坚持色彩的回旋音与其他元素搭配起来,表达出来深层次的音乐内涵。”
“特有清脆的音色的跳音和八度是她运用演奏技法点亮这部作品的直接手段。”
这是四个夜晚,秦键破译出的阿格里奇关于激流的密码。
其关键核心就在于音色。
...
每一个评委都清晰的听到了秦键的演奏激流的音色,自然是与圣咏不同,完全处于一种阿格里奇的音色之中。
对于这种机械式的复刻,有人觉得奇妙,有人觉得不解。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每一届都有大量选手去模仿历届金奖得主的音色,技法、甚至是演奏风格和姿势。
但是像秦键这种一首作品模仿一人的情况是在历届大赛中都未出现过的。
而且最为可怕的事,他抓住了每个人的神髓。
一记恰如其当的和弦将旋律和情感完整的整合了出来,音乐最终以最完美的状态彻底呈现。
呈现即结束。
秦键收手,第二首作品结束。
一众评委将目光放到了他的下一首作品上。
'etudes,op.25:no.11a minor'冬风
已经有人开始了猜测,这一次又将是在坐哪一位的化身登场。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游戏。
“a小调。”
508. 真品赝品?‘Yes’ or ‘No’?
“a小调。”
短暂的安静过后,秦键伸出了一只手指,然后随意的连续按下又抬起。
“噹!————噹!———噹!-噹!——噹!——”
明亮粗壮的单音保持着一致的的音量,带着明确的节奏向前展开,拉开了引子。
此处粗壮的像是f的力度表情完全颠覆了原版乐谱上的p标记。
换句话说,如果按照刻板的学院派标准来审视秦键的这前半段引子,多半他会被黄牌警告。
“你犯规了。”一般来说裁判会这么说。
但是,这里是属于肖邦的赛场,自由是一切的前提。
更何况在这个舞台上,舞台下的众人清楚并明确的知道——历史上这么干的家伙,秦键绝不是第一个。
同样的作品,同样的段落,1960年的时候,一个来自意大利的小伙子也是如此任性处理的。
当双音以同样的节奏接管引子后部分的时候,钢琴的音量从f一瞬化成了pp样的细弱无声,如果不是kawai超敏感的击弦锤,或许没有人能听到舞台上的演奏是继续的。
跨越近五个音量阶梯的强弱对比,秦键不但展现了他对手指力量极其精准的控制,同时台下的一众肖邦的专家也大概猜到了这一环节的游戏答案。
引子尾声勾勒出的中低音声部在颤巍的行进中渐渐隐去,响板四周的空气忽然安静的那一刹那,舞台上出现极端不安的情绪律动。
就在这一刹那,秦键目光一凝,左手手腕下压的一瞬凶猛的奏响了一个呼啸般的沉重单音,与此同时的右手全力挣开又极速收缩的瞬间移臂至键盘最右侧高音区域上方。
猛然向下砸去!
是砸!
秦键砸向琴键,带着势如破竹的气势。
当一只可以横跨键盘十二度的大手收缩为爪集力砸向钢琴最为脆弱一点的时候,音像画面可想而知。
kawa钢琴极力嘶嚎般的拉开了冬风的主题,一股真正参杂着寒意的旋风音流自上而下,冲向四面八方。
冷,冷的清醒,每一个音都出现在了它因该出现的地方,向听者证明着它的存在,它的必不可少。
不得不说评委们还是被这样的一幕震撼到了,以至于一时间已经忘记了曾经的那个意大利人也是如此刚烈。
因为并不是每一个可以将冬风演奏出这般效果的演奏者都有一只这样的大手。
或许演奏肖邦不需要这么大的手,但那又如何?
秦键的目光渐渐的再次淡漠下来,他知道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把这首作品完成就可以了。
关于冬风,至今秦键只喜欢两个人的版本。
在没有听到的段冉的冬风之前,他只喜欢波里尼的。
波里尼作为第6届肖邦大赛的金奖得主,其演奏风格的标签就是带有强烈的画面感演奏。
他的每一首肖邦都是如此。
波里尼像一个画家,依照自己的艺术思路来调整画笔的角度和力度,通过对线条的轻重徐疾巧拙顿挫粗细的变化来表现音乐画面的节奏。
所以他用于搭建音乐框架的节奏也自然成为凸显作品性格的主要特征。
秦键在不断将其放大中的过程,更清晰的发现了这种塑造不同的节奏和带有目的情绪的律动感。
“这是一种极度浪漫化的自我。”
“可以复制吗?”
“可以一试。”
手指技术是发展一切可能性的前提,一部钢琴作品的技术要素基本上就是它的组成部分。
如果想讲一部作品还原,必须要考虑到一个范畴,它——或长或短或多或少或强或弱——精确地界定的各节奏单元的时长,音量的分贝,触键的角度。
将每一个细节用技术还原到极限,再将这些肢体逐一按比例精确的拼凑到一起。
当这一切最终以一种高度融合的方式二次呈现,又有谁能说这是没有艺术感的赝品?
眼前这首冬风,便是这样一件艺术品。
曲终结束时,来自波兰本土肖邦学院的评委密库里在属于秦键打分表21号后面写下了一个‘yes’。
初选赛没有评分,只有yes或no,最终所有选手当中获得yes数量最多的跑前八十名选手便会进入正赛名单,如在排名末尾有yes数量相同却只能进一的情况下,所有评委将对将票数相同的选手录像进行二次评判。
秦键在第三首作品结束时,便已经获得了一个属于自己的yes,这种情况并不稀奇,因为受地域经历差异的影响,每一个评委的审判标准和审视角度都是不同的。
密库里喜欢秦键对于钢琴的驾驭感,他觉得任何一个可以将三种音色的演奏风格随意切换的选手都应该进入下一轮,他期待着他在未来的表现。
秦键已经给密库里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随着第四首作品mazurk no.23d major op.33 no2d大调玛祖卡在一片欢快舞动中结束的那一刻。
第十届肖邦大赛的金奖得主邓太山为秦键送上来第二个’yes’,或许是对方的演奏让他回忆起了自己曾经在这个赛场上演奏的玛祖卡,或许是对方同样和他都是属于沉默在个人世界的演奏者。
总之这个来自越南的艺术家被秦键打动了,不过他期望在下一轮能听到对方演奏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毕竟这是一个他奉之为改变他一生命运的比赛。
密库里和邓泰山的想法也代表了多数评委的想法,况且在他们看来一个选手要想从160人大名单晋级到80人名单,这个过程并不复杂。
他们只需筛选出基本基础技术素养的选手。
当然,关于这种基础技术素养的他们每个人又有自己不同的标准,但历史上很少出现肖赛评委看走眼的例子。
所以他们筛选出的名单,也是整个钢琴届最权威的存在。
一个又一个‘yes’出现在了21号选手的表框中。
但阿格里奇始终沉默着。
舞台上,结束了第四首玛祖卡的演奏,秦键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白色棉巾遮住他眼角的那一刻,他的眉头有紧锁了起来,看起来像是身体极为不适的感觉。
然而这一幕并没有人看到。
509. 这是一首属于谁的B大调夜曲?
放下了布巾,秦键用力的咽了咽口水,强压住了强烈的反胃感。
“最后一首了。”
他的喉咙再次上下耸动了一番。
“b大调。”
抬手间,秦键突然迟疑了片刻。
背后的一阵发凉让他的左手不由得抖了一下。
这一次,连同摄像人员在内,台下的每一双眼睛都看到了这一幕。
所有人都被牵动住了。
虽说肖邦的赛场上从不缺少意外的发生,但是没有一个评委希望自己看好的选手在最后的曲目中出现丝毫意外。
即便个别对于秦键这种他们认为是‘技术高超的小偷’一类选手的评委,此时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场面一时间更安静了。
又是片刻。
秦键看似从容的再次抬起了双手,但实际上他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
他的目光充满了所有的不确定,但他还是按下了一个音。
“噹。”
落指,依然是优雅的落指。
他不允许自己在聚光灯下粗鄙的按下哪怕一个音。
一个音符,接着又一个音符,在柔光下连珠般腾空。
接连成一片,凑成了朦胧的旋律线。
音乐响起三小节之后,台下众人的心也渐渐放下了。
整个赛场空间的中心又回到了舞台上响起的旋律。
no b majorb大调夜曲
丝丝入扣的音符律动,精巧灵动。
细腻又带有一丝多愁善感的旋律在十根苍白手指的编制下再次呈现出了一种别致的演奏画面。
这一刻,敏感的评委们忽然发现他们无法在脑海中寻找到这种律动曾经出现的痕迹。
这一首b大调夜曲的前篇,是他们从未感受过的。
强烈的惊喜感令他们不得不更加专注了起来,他们是评委没有错,但他们同样也是尚在人间的肖邦门徒,是爱肖邦之人。
夜曲。
无疑是肖邦留给人世间最美好的宝藏。
每一首曲调悠扬的浪漫乐曲,都有着天鹅绒般细腻的质感,有着一种不由自主的将你人带入一场旖旎梦境的魔力。
当你走近那些隐藏于音群中的旋律线时,如绚烂星空中闪亮的星河便会在你眼前熠熠生辉。
这就是肖邦的夜曲,由诗意编织出的美梦。
秦键演奏的b大调夜曲,仿佛能听到肖邦正在把他的爱恋倾诉给你听。
甜美至极。
当主题出现的时候,秦键已经不知不觉的闭上了眼,只给摄像机中留下了苍白的面孔,和额下的冷汗。
他时而眉头挑起,旋律以婉转动人的呈现,而随后在他扬起的嘴角下,音乐又出现了了一丝诙谐的缭绕。
缠绵的装饰音充满了撩人的暧昧,恰合时宜踩下的弱音踏板,仿佛幔帐下的昏黄,仿佛缠绕在雕刻着镂空花纹大床四周的透明水雾,氤氲之中的男女,正在低声细语。
呢喃中,旋律一个不经意间再次转入了b小调,秦键在这一刻夹紧了眉梢,手指变得有些焦虑了起来,划动穿插之间失去了重心,像是风雨吹来了离别前的不安。
他的双肩不由得提了起来。
旋律,终是也连同这急促了起来。
急促!
是急促!!
越发的急促!!!
越发急促的旋律伴着激烈的情绪,像是终于要在九小节的加速中彻底爆发!!!!
然..
“噹...”
一声看似充满挣扎的和弦,最终只留下了一个短促的声音,尽管他的音头是炙热的。
伴着音乐中强烈的的戏剧变化,阿格里奇的瞳孔再度收缩,她整个身体似要停止,最后又颓然的塌了下来。
但音乐依旧继续着。
当主题再现时,虽然明亮的旋律再读出现,但她心中挥之不去的是刚才那一瞬在她心口中没有宣泄掉的情绪。
但音乐依旧继续着,会朝着一个故事的终结走去,这是作曲家也无法改变的结局。
在结尾前音域拓宽的华彩段,曲调最终呈现出了一种没有优雅的优美,感情也不在复杂,纯真到再没有一丝光泽。
秦键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就像他从来没有闭过眼,他的眼神中是一种留恋吗?
他不知道。
仍凭着手指抚出最后几个暗淡无光的音符。
“噹——”
一声像是来自陌生人的‘你好’,全曲在此结束。
抬手。
整个大厅再度安静了下来。
至此,秦键初选赛的五首作品逐一呈现完毕。
对着钢琴轻轻的点了点头,秦键笑了笑。
起身。
转身。
抚琴。
微笑。
鞠躬。
从容离去。
...
此刻华沙音乐厅大堂内已经响起了下一名参赛选手的准备通知。
流光的kawa被工作人员抬走了,舞台上空荡荡。
良久。
阿格里奇轻轻一笑,她的目光像是从少女时代又回到了那种沧桑过后的淡然,真真的淡然。
她起笔在属于21号选手的名字后面写下了‘yes’。
她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不到最后一刻,她是不会给出结果的。
即便给出了结果,也仅仅是这一轮的结果,接下来还有漫长的三个阶段。
“可别得意小子。”
阿格里奇就是这样一个永远心高气傲的女人,她不会告诉周围的同僚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期待起下一轮了。
“你又会带来怎样的曲目呢?”看着空荡荡的舞台,阿格里奇又是轻叹了一口,
就在这时。
“no。”
评委席的一角,响起了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另一个强势的女人。
...
...
秦键离开赛场走进大堂的一瞬,明亮的灯光让他感到一阵刺眼。
周围的阵阵嘈杂,和投来的各式目光让他再度感到强烈的反胃感。
他眯眼轻轻的甩着头,嘴里不住的咽着口水。
“你怎么了!?”眼前充满焦急的声音让他缓过了神。
“没事,我去趟卫生间,”秦键说着给了段冉一个让她安心的微笑。
只是这勉强拉开的嘴角并没有让段冉感到丝毫安心。
秦键几乎是奔跑着,跑向了卫生间的方向。
段冉紧跟其后,拎着包,抱着大衣,跟随到了卫生间门口,但她不能进去。
此刻她的脑海里全是秦键刚才那苍白的面色,比起对方刚才在赛场里是否发挥正常,她现在只关心对方的身体是否无恙。
不停的来回走动着,见对方迟迟不出来,段冉快急哭了。
就在段冉决定找工作人员进去的那一刻,卫生间的门被推开了。
秦键松着礼服内衬的衣领,轻轻的走了出来。
他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挂着水珠。
“你到底怎么了?!”段冉一把上前握住了他的手,虽然看着对方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但她还是一脸担心。
“没事,”秦键一笑,“吐了。”
段冉一听,又急了,“你还笑!?现在胃舒服吗,要不要去开点药,我们中午也没吃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是不是因为昨晚你着凉..”
“好啦,”秦键一把搂过段冉的肩膀并打断了她,带着对方向着连廊外走去,“放心我没事,我们回去吧,该陪你练琴了。”
“你确定你没事吗?”段冉还是不放心的听下了脚步,侧脸仰头问道。
“确定。”秦键认真的点了点头。
“那,那刚才你发挥的...”段冉有些不敢问下去。
片刻。
秦键松了松有些发干嗓子,回想起刚才最后的b大调夜曲,目光充满了一丝明朗。
“你猜啊~”
510.被打断的计划,反胃的几种理由
不合时宜的玩笑并不是秦键有意的戏弄,尤其是面对一个为你等待担心的人。
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如果单从每一首作品来说,他觉得自己完成的都还不错,包括最后一首夜曲。
若是从整体而言,他又有些不太肯定。
因为五首作品的顺序是由选手自主安排表演顺序的,他将夜曲放到压轴的最后一首有他的用意。
从曲目布局来看,他没有完成最后的曲目连接部署。
秦键现在还能回想起前四首他所演奏的每一个细节,但惟独最后一首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是以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演奏出来的了。
大概这要等组委会公布录像的时候,他才能亲自再听一听,然后发表一些评论看法。
不过抛开比赛,单从这首作品而言,不管评委怎么看待,他自己是喜欢那一段夜曲的。
“这么听起来,感觉还很厉害的样子,要不你回去再试一试,找找那种感觉?”
回酒店的出租车上,段冉听过秦键的比赛过程,也算是真的放下了心。她相信凭借着对方前四首的正常发挥,进入下一轮是必然的。
“算啦,”秦键摇头道,仰身靠在了椅背上,找了个更放松的坐姿。
“唔~”段冉撇了撇嘴,“人家还想听一听呢。”
“抱歉。”秦键握住了放在自己腿上的小手,语气有些疲惫的说道,“我想休息一下,最近这一段暂时不打算碰键盘了。”
秦键的话虽让段冉有些意外,不过她也能理解,毕竟见识过对方现在的练琴方式,那种短时间内的超超高强度换作旁人估计两天都坚持不下来。
“也好,你是该好好放松一下了。”段冉转脸欣喜道,“而且那样你就有更多时间陪我啦!”
小女人的直白让秦键不由一乐,“我觉的你说的对。”
“那当然咯,”段冉嘿嘿一笑,看到此刻秦键的脸色已经彻底恢复了正常,突然又想到刚才的问题,“所以为什么比赛的时候你会突然反胃呢?”
“嗯——”
秦键动下睫毛,轻笑道:“大概是舞台上太热了吧。”
对于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
精神压力过大?似乎可能有点,他知道自己一直以来并没有周围看起来那么轻松。
用脑过度?也有可能,比赛前四个小时,脑海中一直高清度的分开模拟着几个人的演奏,这种行为确实容易造成一定程度上的身心上的不适。
吃坏了肚子?这不可能,最近以来两人的饮食他格外注意。
没有休息好?昨天可是睡了整整一个对时。
秦键记得身体上的不良反应是从冬风快结束的时候开始的,到了第四首玛祖卡弹到一半的时候,这种不适感已经快影响到他的手指运动了,不过还好完整的演完了玛祖卡。
到了准备演奏夜曲的时候,他抬手脑海过完第一小结的那一刻,来自大脑的反馈告诉他已经不能再继续按照原定计划演奏了。
不过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只用等待4月20左右的结果就好。
秦键也很好奇他今天的表现究竟能拿到几个yes,又给多少评委留下了印象。
...
...
二人回到酒店已是黄昏,刚进房间没多久,秦键接到了廖林君的电话。
电话里廖林君自然关心的是他下午的发挥。
给了对方还不错的答复,秦键挂了电话之后第一时间又给沈清辞去了电话。
最后秦键给何静去了电话,报了声“一切顺利”。
此时的何静正在克利夫兰。
“今天早晨的飞机,本来打算等你比赛结束再给你打电话,明天奥伯林音乐学院有一场学术交流的讲座,迪朗格派我过来参加。”
“好吧。”秦键表示知道了。
“你计划什么时候回国?”电话里何静问道。
“看情况吧,还有点别的事。”秦键打算等段冉后天结束了初选赛之后看情况,“不过应该很快了。”
“好。”电话里传来了一阵人流的嘈杂声,“先挂了吧,秦键,等你忙完了再给我打电话。”
“嗯姐,这趟是你自己吗?”
“嗯。”
“那你一个人多注意安全。”‘
电话里传来了何静的轻笑声,“你们也是,拜。”
“呃...”
对方突如其来的‘你们’让秦键没有反应过来。
接着电话就被挂断了。
见秦键这边放下了手机,段冉才凑过来,好奇道:“姐姐说什么?”
“呃...她说让我们注意安全...”
“这,”这话让段冉顿时扭捏了起来,虽然虽然还没有发生什么...但‘安全’二字还是敏感的触到了她的某一点,这让她内心有些羞愧。
“姐姐知道我们住在一起吗?”
片刻,秦键又品了品何静最后的那句话,“我猜,她应该不确定吧。”
段冉张口欲言的像是还想再说点什么,不过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好了。”
秦键适时的打住了话题,“现在开始,你把我当成评委,就像进入比赛一样,从头来一遍。”
言归正传,段冉立马收起了心思,点头应声道,“嗯,需要换礼服吗?”
如果不是看对方认真的模样,秦键都觉的对方是故意的。
一笑,“礼服就不必了,准备一下吧。”
“好。”段冉坐到了钢琴前,开始调整起状态。
秦键只留下了落地窗边的几盏灯,将屋里剩下的灯全都关上了,再借着窗外的昏黄,钢琴前还有几分舞台上的灯光感觉。
搬着凳子坐到了最远的墙边,秦键在幽暗中等待了起来。
大约过了十秒或是二十秒的时间。
“噹———噹——噹—噹...”
充满颗粒感的琴声响起,段冉开始了她第一首作品的演奏。
“冬风。”
...
...
两日后的清晨。
3月21日,第十七届肖邦国际大赛初选赛第最后一日。
雨。
秦建一睁眼就感受到了屋内暗沉的光线。
轻轻移开了段冉压在自己身上的大腿,他起身来到了窗边。
视线里的大半个城市都被淅沥淅沥的细雨笼罩着。
抬头望了望天,一望无际的乌云不知何时才会散去。
“嗯————”
秦键摸了摸下巴,微微一叹。
“真是天公不作美啊。”
511. 属于段冉的赛前六小时
回到床边秦键打开手机查了查华沙的天气,显示今日降雨将一直持续到下午18时。
“比赛都结束了~”
无奈将手机放回枕边,秦键洗漱一番之后离开了房间。
他打算去给段冉挑早餐。
一杯热牛奶,两块粗谷物的糕点外加一小碟腌菜,他自己来了两片烤面包和一杯美式咖啡。
将餐桌上的一切都打理清爽之后,他把两份早饭按照自己的审美摆放在了对桌的两端。
满意的拍了拍手,他在想自己还能为对方做点什么。
礼服!
他想起来对方前几天自己参赛前对方提前帮自己整理了礼服。
帮段冉整理礼服!
秦键打定主意就行动了起来,蹑手蹑脚的走到了属于段冉的那扇衣柜门前,轻轻的拉开了门把手。
迎面一股熟悉的香味飘来,是段冉身上的闻到
看着眼前,秦键觉得非礼勿视这个词应该用不到这里。
而且他保证自己只是好奇,
小眼神绕了一圈,最后目光锁定到了那件熟悉的白色礼服裙上。
这条裙子也算是陪他走过了华韵赛,走过了东京,走过来维也纳,现在又来到了华沙。
秦键伸手把裙子拿了出来,一拿出来,他头大了。
寻思看着段冉从前穿在身上也没那么繁琐,怎么一脱下来结构这么复杂。
“这个是肩带?”
心里嘀咕着,自己纯属没事找事,上下打量了一下,又拿手拍了拍,他也没发现裙子上有什么灰尘。
接着凑上去闻了一下,也没有潮味。
“好闻吗?”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的一声慵懒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秦键拿着裙子尴尬的转过身,段冉正侧趴在枕头上,睡眼惺忪的笑眼正看着自己。
“呃,”秦键撇了撇嘴,“没有霉味,我就是想帮你把礼服整理一下,”可能段冉眼中的丝丝戏谑让他觉得自己说的话听起来没有什么分量,他转身接着指了指餐桌上的早餐,“早晨我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你起来了。”
段冉嘴角的弧度更加好看了,“辛苦啦~谢谢。”
“没事没事,应该的应该的,”秦键也跟着乐呵乐呵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心虚个毛线,“你什么时候醒的?”
段冉起身坐起来了一点,“我刚醒,一睁眼就看到你拿着我的裙子。”
“咳...快起来洗漱,今天有牛奶喝。”
“好!”
秦键正准备把裙子挂回去,突然从裙底掉出来一个透明的包装袋,“这是?”
他拿起一看,“乳贴?”
段冉正忙着起床,一听乳贴二字忙看了过来,秦键手里可不就是拿着自己的乳贴。
她张了张嘴,又微微抬了抬手,最后踏上拖鞋打着哈气朝着卫生间走去。
“是乳贴。”
留下这么一句。
秦键看着这两团不大的小橡胶片,望文生义也大概猜到了这是什么东西。
女孩子穿衣服为了上身好看无痕嘛,更何况是礼服。
只是,这玩意怎么穿?不对,应该是怎么带?
听着卫生间漱口的声音,秦键脑补了一下画面。
瞬间敬礼!!
...
开动的早午饭中。
“啊~,牛奶好好喝。”
段冉放下奶杯,捧着粗粮米糕啃了起来。
“怎么样,现在有没有压力?”秦键靠着椅子,端着咖啡笑道,“还有四个小时”
段冉停下舔了舔嘴角的米渣,答道:“有。”
画面有些可爱。
“真的假的?”秦键以为段冉会说没有压力。
“真的啊。”段冉道。“我又不像你,我没什么自信的。”
秦键更意外了,“不能吧。”一直以来,秦键的视角中段冉都是在钢琴前都是很有个性的那一类,这样的人怎么会没有自信呢。
接着,他想到了在萨尔茨堡的时候,“我记得你不是说如果到了决赛相见,你不要我让你嘛?”
“对啊,我是说如果嘛。”段冉抬头眯眼一笑,“我可没说我一定能进决赛啊。”
这话让秦键接不上了。
秦键换了个问题:“那你紧张吗?”
段冉摇头:“不紧张。”
秦键:“有压力,但是不紧张?”
段冉:“嗯啊。”
秦键一时间消化不了对方的脑回路,不过想一想自己和对方关于这方面的问题好像也交流的很少。
他只记得自己在华韵赛决赛的时候问过对方紧不紧张这样的问题。
因为马上就到了对方的比赛时间,秦键并没有将这个问题继续深入了。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嘻嘻~”
上午饭结束后,段冉来到了钢琴前,打算做最后的热身准备
“你可以坐在我旁边吗?”段冉提出了一个小要求。
“好。”秦键坐到了段冉的一侧。
段冉开始了练习。
每个人都有自己赛前的一套准备工作,段冉把自己的‘薄弱‘环节拿出来重复的慢练,一句接着一句,有时候是一首曲子中的某小节,有时候会把几首作品中的几小节连到一起,组成一个新的段落。
老实说这是秦键第一次发现。
虽然大感新奇,不过他并没有出声打搅对方。
除了段冉出动开口向他询问以外,他一直保持着沉默,就像他赛前的个下午,对方一直安静的等待着一样。
两个半小时的时间很快过去。
落下了玛祖卡的最后一个音,段冉双手一拍,“收工!”
秦键一笑:“感觉到了?”
“嗯那!”段冉伸了个懒腰,转头在秦键的脸上亲了一小口,“辛苦啦~”
“不辛苦。”秦键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二十分钟,时间差不多了,该换衣服了。”
秦键拍了拍段冉的肩头,起身来到了卫生间。
这像是两个人达成的某种小小的沉默协议。
从来到华沙的第二天开始,只要段冉要换衣服的时候,秦键都会主动的去卫生间。
这一点上让段冉内心是很感动的,毕竟现在的温度不像是在萨尔茨堡那样的寒冬,没有贴身的保暖衣裤,女孩子换衣服的过程很容易...,而且秦键在两个人的小小亲密中也一直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
甚至段冉自己都不明确什么是过分行为,但是只要是秦键就行。
至于别的,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在乎。
她觉得或许自己只用适应那么一次两次就真的能在对方的目光下脱下贴身衣物。
但关乎这样的问题,秦键的做法像是一只在为她在乎。
这样的反差,让她有一种深沉的甜蜜感。
距离这一次的小分別也没剩下几天了,看着秦键的背影,段冉脑海里突然蹦出来一个令她有些羞涩的想法。
...
“我换好啦!“
听到了门外的声音,秦键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512. 一场**的野蛮游戏
从卫生间走到床大概需要五六秒。
洁白的礼服长裙依然优雅地躺在大床上,床边小女人笑盈的目光似乎在询问秦键感觉如何。
“嗯?”
秦键不停眨动着睫毛。
“这样行吗?”
段冉问道。
“我觉得行。”
秦键点了点头。
虽然他不明白段冉为什么没有穿礼服而是换了一身很清新的女士小西装,但他觉得这样上台完全没有问题。
并不是所有的女性登上古典舞台都要穿礼服裙,也有专门为女性朋友设计的西服装,不过一般情况喜下只有偏中性的女性朋友会选择这样的着装方式。
此时的段冉一身白衣白裤,整洁利落,衬衣领的花穗又增添了一份女人的柔美。
“那我们就出发吧。”
段冉嬉笑着踩上了一双浅色的浅口平底单鞋。
“出发。”秦键套上了外套,接着拿起一旁的大衣披在了段冉身上,“伸胳膊。”
“谢谢~”段冉乖巧的伸出了胳膊。
距离比赛开始还有56分钟,二人出发离开了酒店房间。
电梯里。
“为什么换了这一身?”
“因为天气啊”
“不至于吧。”
“哼哼~”
...
事实上段冉是对的,出了酒店秦键才发现站在45楼根本感受不到地面的情况。
谈不上瓢泼的大雨在一阵小风吹来依旧能让人感受到雨势的不轻。
尽管秦键极力持着伞尽力的护着段冉,可段冉上车之后还是湿了鞋子,试想对方要是穿了拖地裙,这会儿就是可以预见的难堪。
即便现在这样,秦键都觉得够狼狈了。
“脚冷吗?”
“我垫了暖足贴哦~”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
“哈哈,我聪明吧。”
一路欢笑,车子驶向了华沙音乐厅。
“唔唔!干嘛捏我鼻子!”
...
大雨阴天的原因,才不到五点钟天色就已经暗了下来,华沙音乐厅的围墙亮起了绿色霓虹灯,墙上的一排排国旗湿漉漉的耷拉着脑袋。
二人走进大堂时,此时的大堂已经快塞满了人,想来大家因为今天天气的原因都提前来到了。
秦键正踌躇着想寻找一个落脚点。
“秦键!”
熟悉的声音从一角响起。
秦键望去,方宗尧正挥手示意他们过去。
二人走去,方宗尧一旁果然还空着几个位置,还有一个眼熟的白色挎包。
秦键一乐,随意地问道:“夏树也在今天下午的场次?”他知道方宗尧第三日就结束了比赛。
“嗯。”方宗尧点头道。
“她人呢?”秦键继续问道,
“去卫生间了。”看得出方宗尧还是有点不自然,不过比上一次僵化的样子强了不少。
像是试图叉开话题,方宗尧看向了窗外:“今天的天气太差了。”
“是啊。”秦键跟着叹了一口,坐到了他的一旁,也没有继续再八卦什么,男女之间的事情,管好自己的就行。
就在这时,响起了语音广播,大堂瞬时杂乱了起来。
秦键看了眼表,“比赛开始了。”
初选赛的最后一场比赛开始。
103号来自冰岛的选手率先入场。
夏树回到这里,见秦键段冉二人,热切的拉着段冉坐到另一旁,两个小女人说起了悄悄话。
对此秦键方宗尧两人都不由得笑了笑。
片刻。
“下一步怎么打算?回燕京还是?”方宗尧转脸问道。
“嗯,燕京还有事情要处理。”秦键点头,“你呢?”
方宗尧:“今天晚上的飞机,回学校。”
秦键:“这么着急?”
方宗尧一叹又是一笑,目光微微移向了夏树的方向,“一直在等她结束比赛。”
这样的话从方宗尧口中出来,间接的也验证了秦键的猜测,至少秦键可以确定两人之间已经建立起了某种‘友谊。’
“我的导师一直在催我回去。”方宗尧接着说道。“五十州钢琴大赛也快要开始了。”
“五十州大赛?”秦键疑声。
方宗尧顿了顿,有些差诧异,“你不知道吗?”
秦键摇头,这他还真不知道,“米国本土比赛?”
方宗尧:“是,参赛选手全部是来自五十州本土音乐类院校的在校生,比赛设钢琴下的古典爵士和传统钢琴作曲三项。”
“原来如此,有点类似国内高校大比的感觉。”秦键忽然想到了其他两人,“那封子言和赵一诺?”
“嗯,我们当时商量过之后一起报的名。”方宗尧道,“比赛时间在6月份,不耽误肖赛,所以就当提前再走走过场。”
这下秦键彻底明白了,“那挺好,封子言报的爵士吧?”
“是,”方宗尧道,“他的爵士现在在柯蒂斯很出名,下次见面你可以听一听。”
这一点不用对方说秦键也知道,不过他还是有点,“期待。”
就在这时,紫瞳的‘“玛蒂尔达”和她标配的高大巨汉也走进了大堂,再次吸引众人目光。
秦键正看着,一旁方宗尧说道:“她很厉害。”
“嗯?”秦键侧目,“你认识她?”
“谈不上认识,”方宗尧淡淡说道,“去年期末听过一场她的作品会,最后她弹了她自己写的小奏鸣曲。”
秦键眉头一皱,“那她的专业?”
“是作曲,也算是我半个师姐吧,我们的曲式老师是同一个教授,不过从没见她出现在过曲式课堂。”
顿了顿,方宗尧补充道:“她的父母都是朱莉娅的教授,她曾被誉为朱莉娅的天才作曲少女。”
“那现在那?”
“学校里都说她是这一届肖赛最大的夺冠热门人选。”
“冠军人选吗?”
“秦键,你怎么看肖赛?”
“一场**的野蛮游戏。”
...
时间很一点点走过,一个个的选手从赛场出来,一个个选手又接连从大堂门外走进来。
夏树进场比赛的期间,秦键看见了亚当斯和他的女助理走进了大堂。
没过多久来自维也纳赛场的老熟人别克宁也进来了,虽然对方在那次比赛的名次比较靠后,但对方的k271还是令秦键尤记在心。
秦键算了算,今天的最后赛场应该是本次初选赛的死亡之组了。
18:35,夏树从赛场走出。
段冉问她如何,她给出了一个笑脸。
短暂的告别时间,彼此之间送上了最后的祝福,方宗尧和夏树离开了。
此时大堂内的人也走掉了一小半。
安静的角落里只剩下了秦段二人。
窗外的天色暗的让大堂内显得有些压抑,而大雨依旧哗啦啦的下着,
“我想你了。”秦键的声音不大。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在这一刻冒出这么一句话
段冉微微怔了一下,接着轻笑着握住了秦键的大手。
“我在。”
...
安静了良久。
属于段冉的07号响起在整个大堂。
513. Rubato,段冉:谁也抢不走的冬风
“你可以的。”
“我可以的。”
加油鼓气的大小拳头再次撞到了一起。
段冉退下大衣走进了连廊,走向了她的肖邦初赛场。
身后秦键抱着她的大衣,暗暗为她祈祷了起来。
“加油。”
“我们约定过的,决赛见。”
...
初选赛已经临近了结束前的最后一段,接连10天的评审工作也让一众评委感受到了疲惫感,但是没有办法,这就是他们的工作。
还剩下最后三位选手,她们就可以暂时结束工作了/
看着07号选手的信息资料,阿格里奇又发现了两个老朋友的名字。
‘沈清辞’和‘里格尔。’
“这个孩子有两个了不起的老师。”
阿格里奇目光移到了选手信息一旁的两寸照片上,目光中露出了笑意。
“是个漂亮的女孩。”
就在这时,一身白衣的07号选手落落大方的走上了舞台。
评委席安静了下来。
坐在评委席左手第一位的哈诺维尔仔细的打量着这个女孩,试图从她的身上发现点什么。
她的身份对于他而言,确实有特殊性可言。
单凭‘自幼师从沈清辞’这一休息就足够他重视了。
鞠躬。
入座。
段冉一边调整着呼吸,一边调整着琴凳的高度。
待一切就绪后,她微微闭了下眼,脑海中从头到位的将五首曲目的顺序过了一遍。
睁眼。
她抬起了右手,食指缓缓落下。
指落琴响。
“噹...........噹........噹...噹....”
施坦威d-274s的响板发出了低语。
“弱。”
这是评委们的第一反应,太弱了。
同样的引子,同样的第一句,如果秦键的演奏是f,段冉就是pp。
气若游丝的琴音无与伦比的平滑,
“慢。”
这是评委们的第二反应。
不过从这里开始,评委们的审视角度就变的不一样了。
波兰本土评委已经准备好了等待着接下来的速度变化,他们是rubato自由速度的忠实信徒。
而来自各地的评委也都有着自己的视角。
在段冉将后后半部分双音引子以同样的音量演奏出来的时候,邓泰山注意到的是她音量平衡下的指尖变化。
因为一种力量下,两个音同时响起的音量一定大于一个音,但是此刻的段冉将两个同时响起的音量控制到了与之前一个音的音量相持平。
这其中势必会有一系列的指尖调整,因为从开始的音量就是pp。
拥有着大格局的阿格里奇也有着自己的角度,从巴洛克到现代主义,她的庞大曲库和她的演奏同样都是国际化的。
她听到的是每个音值两极延伸出来的色调微差。
这产生于钢琴与演奏者本身的契合度,在高度的契合下,加以演奏者对于某些特定音符时值的力度与长度的重新组合而出现的一种丰富的色彩变化。
etudes,op.25:no.11a minor,段冉的第一后曲目——冬风。
秦键说的没错,段冉的东风,可以抓住任何一只敏锐的耳朵。
然而这只是一个引子,只是一个引子。
完成了引子的演奏,段冉干净利落的收手。
施坦威的余韵在空气中将最后一点音波送到了台下15米的距离。
画面定格在琴键上方抬起的那只洁白纤细修长的左手。
阿格里奇注意得到了,布兰哈诺注意到了,左侧的评委都注意到了。
聚光灯下,那一只左手上,有一根弯曲奇特的小指。
像一颗野生种子被无垠的风随意带一片洁净的土壤,结出了与众不同的模样。
“噹!!!!!!”
没有再给评委们多一秒的时间,就是这根与众不同的小指敲响了雷霆万钧的第一声怒吼。
一瞬间,钢琴前的清冷东方女孩摇身一变像是化作了一头怒狮,将钢琴四周的领域变成了自己的领地。
每一支秦键都宛如她十指下的臣民,仍凭她的调配。
绝对的音量来自绝对的力量。
伴随着左手高昂的主题,段冉右手手腕却已经压到了琴键的平面之下,五指高抬狠落的跳跃在键脚的最外延。
她的手腕每移动一寸,必定会溅起一阵寒冷的冰流。
绝对的力量来自绝对的控制。
段冉严密的控制和手腕的高度和移动的速度,将剩下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十指的指尖。
随着a小调逐渐走向e大调,段冉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如果她的引子是慢与弱的代表,那她的主题就是快与强。
这种简单到粗暴的对比以音乐中可量化成分的部件与演奏者的自由度之间形成了一种别具魅力的张力。
秦键的冬风是精密的,段冉的冬风同样也是精密的。
但是秦键的冬风是没有速度变化,他不能有,只要一出现速度变化,那他所精心组装起来的艺术品便会瞬间崩塌。
段冉可以变,她可以随心所欲的在任何她需要的地方让音符的时值长那么一点,因为在后面的地方,她自然有地方让某一个音再短一点。
这种塑造节奏的缓急法也正是肖邦音乐的特点——当你掌握了弹性速度,你便可以摇摆秩序,而不会破坏秩序。
在冬风这首作品上,段冉已经建立起了属于自己的秩序。
这是属于她的。
或许某人依然可以用一种高超的解刨手法将这种秩序复制出来,但是没有人可以真的从段冉手中将其抢走。
布兰哈诺拿起了笔给出了第一个yes。
一个掌握了rubato的选手,有什么理由不能进入下一轮?不愧是他的弟子。
随着a小调再现,整首作品被推向了最后的**,在一个极速飞跃的上行三八度的滑翔音阶下。
段冉双臂呈最后的爆发之势,在结尾处真fff力度标示的双手和弦再现了引子动机。
“噹!—”
清脆有力的结束音。
收手。
全场静。
阿格里奇抬手给出了yes,乌波丽娜给出yes。
这一对在秦键身上产生分歧意见的女评委这一次默契了起来。
段冉轻轻的吹了口气,她松了松被咬疼的下唇,接着一个深呼吸。
再次抬手落指。
etudes,op.10:no.8f major 蝴蝶
一个幽默的装饰品。
...
...
大堂里的秦键安静的等待着,说实话,他的内心并没有他的表面那么平静。
“冬风应该已经结束了吧。”
“也不知道怎么样。”
“嗯。”
“肯定没问题。”
“至少有七个评委会喜欢。”
“嗯————”
514. 不一样的气氛片段,当妈妈了?!
二十五分钟后,段冉哒哒哒的从连廊里走了出来,神态略显疲惫,不过面色看起来格外轻松。
看得出她对于今天的表现很满意。
见到段冉这幅模样秦键也算放下了心,不过即便如此,回酒店的一路上他还是叽叽喳喳的问了个不停。
段冉耐心的一一回答着,包括每一首作品演完她自己的感受。
不过临到下车前,二人约定好了接下来的时间不再提及任何关于比赛和钢琴的事情。
也确实,从抵达华沙到今天,两个人大部分的时间精力话题都围绕在了肖赛上。
回到酒店段冉直接洗了个澡,这期间秦键研究了一会华沙的地图。
两个人的比赛都结束了,可是房间里的气氛却没有呈现出比赛结束后的那种兴奋和宣泄。
只有偶尔地图的翻阅声和卫生间里淅沥的淋浴声进行片刻的对话。
听起来过于平静。
段冉吹完头发裹着她的卡通睡衣来到了沙发,靠到了秦键一旁,“决定好去哪里了吗?”
“还没有。”秦键摇了摇头,“感觉有些地方好像也没有必要去。”
段冉一笑,“我来看看。”说着她凑到了地图上,目光扫过一个个被画圈的地标建筑,嘴里喃喃道,“博物馆我们去过了...肖邦大学我们去过了..嗯...圣母访问会我们..哈切!”
段冉说着突然打了个可爱的哈切,接着。“抱歉。”
“没事。”秦键轻轻的放下了地图,把段冉揽到了腿上,垂下眼睑温柔道:“累了?”
段冉扬起嘴角,伸手捏了捏秦键的左脸:“不累~”
她说着不累,眼睛也确实睁的够大,不过其中有着几分隐藏不了的倦意。
“这样啊。”秦键点了点头。
看得出二人彼此都想让对方从自己身上感到一丝劲头感,奈何今天的天气像是在段冉比赛结束后的那一刻彻底抽干了他们最后的那一丝精气神。
近来半个月他们虽过的闲适,但精神却一直保持在一种紧张的备战状态。
秦键还好。
但段冉一小时前才从赛场里出来。
“嗯那,你说现在去那里?”段冉扭头看了眼落地窗外,“雨好像小..”
“啊!”
一声惊呼。
不待她将话说完,两条修长洁白的小腿已经在半空中晃荡了起来。
身体的瞬间腾空让她下意识的搂出了秦键的脖子,对方身上传来的强壮男友力直逼到她的三魂六魄,让她的身体不由得软了下来。
“我说上床睡觉。”
画面上来看,秦键的公主抱,也确实结实有力。
几步走到了床边,秦键轻轻将段冉放到了枕头上,接着转身脱掉了上衣。
“我去冲个澡。”
“好。”段冉轻轻的嗯了一声,侧头看着对方结实的背影,目光像是被旖旎填满,透亮中水色一片,“我等你~”
这一等
她觉得自己等了好久,不觉间视域渐渐暗了下来。
秦键洗得已经很快了,可当他擦着头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段冉已经睡去。
睡着的段安静的像个小孩,秦键总能在这样的时刻感到内心中的丝丝平静。
将毛巾放到了床头,抬手给段冉改好被,接着他也躺了下来。
“我们都好好睡一觉。”
一旁的段冉像是在睡梦中听到了他的话,翻身间半个身子压到了他的身上,腿压到了他的腿上,胳膊压在了他的胸膛。
像个树袋熊一样。
“呃——”秦键看着天花板无奈的笑叹道,“真是没有办法啊。”
关灯。
闭眼。
很快他也睡去。
窗外的雨渐渐的停了下来,一个小时后,华沙音乐厅的工作人员将大门关上了。
在‘肖邦和他的音乐节’到来之前,最近的这半个月,这里不会再开放了。
160参赛选手的演出视频和成绩也被秘密送到了肖邦研究院。
十天之后,所有的评委将再次对这160份录像进行最后一次评判。
就在二人睡着的这一段儿,还发生了许多别的事情,有这样的,也有内样的。
亚当斯结束比赛之后并没有在华沙逗留,而是和他的女助理直接登机去了东京,他们在谈论着yamah。
方宗尧约了夏树共进晚餐,这是近来他第一次主动邀请对方离开酒店出去吃饭,明天他们一个要回纽约,一个要回燕京。
伊多这会正坐在一间有钢琴和棉被热水的整洁房间,门外不远的屋檐坐着两个男人,一个男人是他的老师,另一个男人他不认识,但是他知道那个男人是个好人。
他们在说着伊多听不懂的话,没一会儿一个女人的声音也加入了。
阿格里奇、邓太山、班兰哈诺,三位昔日的肖邦冠军刚走进一所叫做霍诺拉克塔餐厅,上一次他们三人齐聚这里还是五年前,这家餐厅的红菜汤被秦键吐槽过。
陈唐杰和郑峰两个人正在看今晚社团排练的魔笛最后一幕的录像,王小亮在一旁只说好,燕京的午夜已经吹来了春的早风。
夜深人静,水墨苑小区17栋三单元的一个房间还亮着灯,博尔艺术学校新的招生季又快到了,为此叶一不得不忙碌起来,她不是很明确学校的领导为什么格外器重她,但她知道自己需要把工作做得更好,当然,工作之余她还有别的事情同样重要,比如她手边的手稿。
同一片天空下,有的人看着月色,有人感受着阳光,他们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做着各自的事情。
一夜无话?
无话。
段冉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蒙蒙的亮了,她一个机灵坐了起来。
在看到手机上的日期她才深深的叹了口气。
“呼,居然睡到了第二天。”
刚才一瞬她还以为自己错过了比赛,现在再回想一下好像要等秦键来着。
就在这时,感受到了身旁的动静,秦键也睁开了眼。
两个人相视一笑。
看得出,这一觉两个人都睡好了。
这睡好了,精神就好,这精神一好,房间内的气氛立马就不一样了。
“秦键,我做了个梦。”
“什么梦?”
“我梦见我当妈妈了~”
“...谁妈?”
515. 弹孔留下的记忆与痕迹,‘开!’
谁妈。
大概也只有秦键问的出这种弱智一样的问题。
“起床!”
元气满满的段段从床上蹦了起来,接着连拉带扯的拖着秦键进了卫生间。
洗漱后,两个人定了下今日日程。
“圣十字教堂——皇宫中餐厅——萨克逊公园——无名烈士墓”
段冉拿笔快速的在地图上圈出了四个圈,接着把四个圈连成了一条线。
除了皇宫中餐厅,剩下的三个地方都是秦键想去的地方。
“出发!”
催促着秦键换衣服,没一会的功夫两个人便出发了。
...
两人刚到华沙老城区的时候就遇到了一队来自华国的旅行团。
一问,这队同胞正好就是要去圣十字教堂。
运气不错,二人就这么的成了队伍的编外人员,跟在了队伍的最后面,他们一旁是一对夫妇带着一个小女孩。
“姐姐你好漂亮~”
“你也很漂亮~”
雨过天晴的华沙迎来了一个温度适宜的大晴天,众人一边散步式的朝着圣十字教堂走去,一边听男导游讲着波兰老城的历史。
“纳cui离开这里的时候,在整个华沙埋下了几几十万颗地雷,甚至连墓地里都埋,因为他们觉得幸存者回到波兰第一件事情必定是去墓地拜祭去世的亲友。”
一路走去,蓝天白云下的一栋栋欧式房屋,偶尔可见的街角雕塑,喷水池,还有二层瓦房上的露天咖啡厅,秦键很难将眼前明朗的景致与这断灰色的的过往联系到一起。
“虽然现在波兰人对于德国的仇恨已经平复了,但这并意味着他们忘却了历史。”
导游说着突然停在了一面看起来与四周格格不入的楼房前,楼前的墙根下摆着一束又一束的白色小花,大概是因为昨天的大雨,花束上的花瓣已经所剩无几。
“现在大家看到的华沙城的建筑几乎都是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后新建的,这个地方曾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被夷为平地,战后的华沙人参考以前留下来的油画和老照片又把老城的模样重建了出来,一些没有被炸碎的石柱和石拱门在重建时被清理了出来,用于回收利用。”
“但惟独这一栋房子被保存了下来。”
导游没有再多说什么,因为每一个游客都能清晰地看到,墙面上数以百计的弹孔和岁月洗刷不掉的淡红色印记正倔强在墙体上。
像是一种绝不妥协的宣誓。
片刻。
段冉也买了一束白色小白花放到了墙角。
...
穿过了这一段崭新又沧桑的老城路,导游令这队伍来到了下一条街道。
整条街上都弥漫着肖邦的标语,说实话秦键有点意外了,因为在攻略里他没有看到关于这条街的介绍。
一条不到30米的街道,几乎每一个角落都能找到根肖邦有关联的地点和文物。
“肖邦第一次公共演出穿的礼服是由这家裁缝店提供的。”
“这是肖邦曾兼职过的沙龙酒吧。”
“这家咖啡店的第一任老板娘据说是肖邦的情人。”
各种各样的历史秘闻,秦键也不知道真的假的,不过听起来确实和在肖邦博物馆里听到的那些更让人能感受到一种真实。
有血有肉的音乐家,不只是在舞台上的那几分钟,也不止是在广大乐迷的心里。
他们就在生活当中。
“你不是说肖邦一生挚爱乔治桑吗?”段冉突然问道。
“这,”秦键摊了摊手,“这,我也只是是听说嘛。”
就在这时,前方隐隐传来了一阵钢琴声。
仔细一听,两人面面相觑。
“激流?”秦键有些不敢确定。
“是吧...”段冉也有点勉强。
二人一同望去,一群人围成了一个小圈,
“哇,是钢琴哎!”一旁的小女孩惊喜的说道。
“妮妮,我们过去看看。”小女孩的妈妈带着小女孩走了过去,小女孩的爸爸看向了二人,温和邀请到:“一起去看看?”
秦键二人笑着跟了上去。
凑近人堆一看,一家乐器店的大门前,一个背着旅行包的外国人正坐在一架成色还算不错的钢琴前演奏着,四周都是拿着手机摄像的。
“当地老人说这是肖邦离开华沙之前最喜欢光顾的一家乐器行,门口的这架钢琴就是肖邦曾经弹过的1850型号钢琴。”
“据说这架钢琴可以演奏出肖邦的音色,有兴趣的游客可以试一试
秦键对导游的好感到此为止。
“1850什么鬼?”秦键小声咂嘴道,“这琴看成色顶多出厂10年不到。”
段冉在一旁捂嘴直笑,“好了啦,旅游景点嘛,干嘛这么较真儿,而且我听着这琴的音色还不错。”
“这倒是。”秦键点头。
导游继续说道:“一次只需要10欧元,演出精彩还会得到一份小礼品。”
正说着,演奏超慢版激流的外国男子在一片掌声下站了起来。
秦键正想着这哥们应该得不到什么礼品,哪知店员微笑着递上了一包香烟。
我去~
一旁。
妮妮妈:“妮妮,你想不想上去为大家演奏一曲?”
“想,可是我不知道弹什么啊。”妮妮天真的皱起了小眉头。
“就弹小步舞曲。”妮妮妈鼓励道。
秦键二人一听,目光起了兴致。
妮妮妈妈大方的将10欧元放到了钢琴上的小盒子里。
妮妮走了上去,有模有样的坐了下来。
接着叮叮当当的演奏了起来,坐姿手腕到落指,看起来格外规范。
三拍子的小步舞曲在小女孩手中虽然稚嫩缓慢了一些,但亦不缺少优雅感。
“不错。”
秦键点头道。
正在为女儿摄像的妮妮爸听到女儿受到了称赞,自然心里舒服,再次送上和煦的微笑:“妮妮学琴半年了。”
小女孩弹完,规规矩矩的起身鞠了躬,同样获得了掌声和欢呼声。
店员为她送上了一只大大的彩色棒棒糖。
“我也想要那个棒棒糖!”
秦键闻声转脸看向段冉,只见段冉正轻轻的嘟着嘴,像极了一个在大街上想要玩具走不动路的小盆友
仅犹豫了片刻,秦键还是决定去为段冉赢下一个最大的棒棒糖,虽然他最近是真的不想碰钢琴。
就在他要迈步上前的时候,段冉拉住了他,“好啦,逗你玩呢,谢谢咯~”
“等着。”
秦键轻轻挣开了段冉的手,一边走出人群一边从口袋了掏出了10欧元。
他一出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注意到了。
妮妮一家人也是有些意外。
妮妮爸爸并没有关掉照相机,镜头依然对着钢琴。
见镜头里的青年脱下大衣坐在钢琴前松袖口的那一瞬,他忽然内心中期待了起来。
瞬时间,全场安静。
...
“专注引导。”
“开!”
516. 华沙街头的悟与重塑「上」,“你也要糖?”
瞬间。
秦键大脑高度的活跃了起来,十指跃跃欲试的发痒。
“哦?”
许久没有开启的专注引导让他有了些不同的感受,不同于以往的那种带着不可控的强烈预示感。
此刻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每一根神经都像是游离在自己的思绪四周,但又蠢蠢欲动。
这是有一种全新的体验。
“似乎自己本身的情绪已经有了可以成为主导专注引导的趋势。”
压住了心头的莫名舒畅感,秦键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低头看着前黑白分明的键盘。,他尽量让自己不要回想比赛的场景。
“来吧。”
就在他抬手的一瞬,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即将要弹奏的作品的速度和所需演奏的区间。
“presto fuoco”
“57秒——60秒完成。”
这是他近几个月以来准备肖赛所形成的习惯。
接着整首作品的形状像是以一种组合的方式构建而出,呈现在了他的意识之中。
而且在专注引导开启的状态下,作品模型更加立体了,细致入微的展现出了每一个细节。
他看到了魄力的急板冒着火焰,看到了静立在2/2拍小节线内的十六分音群要呼之欲出,看到了分解和弦正在沸腾...
各种各样的织体的背后像是充斥着一个又一个的影子,一个又一个的人名从他的脑海中一一闪过...
似乎接下来他只用将这一切通过双手演奏出来就可以了。
“~”
缓缓的,秦键在所有期待的目光中把手收了回去。
围观的众人大感不解——
这个青年这就要退缩了吗?看他刚才的架势可是有模有样的~
他只是想坐在钢琴前感受一下顺便拍个照?
年轻的店员在寻思着如果对方要求退还10欧元他得拒绝,因为这种情况时常会发生,给他一包香烟好了。
妮妮爸爸并没有停下手里的摄像工作,他保持着镜头慢慢的的移动了钢琴的左前方,似乎他是要更直面的记录下来这一幕。
段冉依旧笑盈盈的看着钢琴前的背影,她有预感又要有好戏上演了。
人群中渐渐升起小声议论。
大概又过了五六秒的时间,秦键摘掉了左手上的表。
“10:34:54。”
看着秒针一顿一顿的刻度,他将手表放到了谱架上。
“56 。”他念叨。
“57 。”深呼吸。
“58。”吐气。
“59。”再吸气。
“60。”抬手。
“10:35:01!”
落指!!
双手齐下,秦键压出了第一个和弦。
“噹!!!!”
降b小调,段冉第一时间发反应了出来。
和弦一经响起便是fff的强度,一瞬整个大街都像是被这个和弦的压迫笼罩住了。
围观人群静住了,他们之中几乎没有人在如此近距离的情况下听过如此剧烈的钢琴声。
秦键大脑也在这一刻彻底兴奋了起来,跳跃的神经疯狂的围绕在他意识中的作品模型快速的旋转了起来,像是在提醒他该演奏下一个和弦了。
然而秦键的双手并没有听从这种指引。
照相机的镜头下,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玩味。
他的双手有意识地延迟了大约0.5秒的时间之后——
再次抬起落下!!
“噹!!”
延迟的第二个和弦响起,秦键脑海中兴奋的神消退了一分,有一种要配合手速的感觉。
这个有趣的感受让秦键嘴角的笑意更甚,他再次放慢速度,再次延迟0.5秒的按下了第三个和弦。
“噹!!!”
肖邦降b小调前奏曲,正在拍摄的妮妮爸通过这三个和弦听出来了这首作品,只是他从没听过这样的开头。
第三个和弦再次将神经拉扯开来,这一次,连带着原有的作品模型的形状似乎也受到了牵扯,不停的波动了起来。
再次仔细体会了0.5秒的时间,秦键收起了嘴角的笑意。
目光凝视间,他高高抬起了双臂,原本直立的身体呈70度角倾斜,腰部发力,一股从下到上的力量瞬间通过肩到手臂,全部灌入了到了十根手指。
“噹!!!!”
“噹!!!!”
第四第五和弦乍现!
两声快速毫不间断的更强力和弦犹如两头凶猛巨兽般接连冲向了作品模型。
一击!呈摇摇欲坠之势。
二击!!即在土崩瓦解边缘。
一秒后。
“噹~”
这一刻,秦键只觉脑海中‘咔的’一声响起。
第六个清脆和弦再次改变出场的时间力度,犹如轻轻的一口气,彻底吹散了那一座坚固的模型。
像是过了很久,又像是只过了一瞬
秦键感到了脑海中的一片清明。
至此。
他抹去了脑海中关于‘preludes op.28:16 b flat minor 降b小调前奏曲’的所有外来痕迹。
而活跃的神经并没有被掩埋在废墟之下,秦键感觉得到他们只是化整为零的躲了起来。
“那就重建吧。”
一个思绪间,秦键的双手再次动了。
前奏曲,长则几分,短则二三十秒,通常作为一首较长作品的前奏。
但肖邦的前奏曲并非是这种前奏的概念,他的每一首前奏曲都是一幅完整的图画或印象。
27岁那一年,肖邦创作了24首前奏曲。
肖邦的24首前奏曲是按十二平均律的律制法,从c大调到b小调,以不同的24个调性写成,去排列方法为五度循环相生,最后形成了24首。
由此,不少学者认为这24首前奏曲关系紧密,应当将24首看作是一部完成的作品来演奏。
演奏家当中,也有一部分持这一观点,但也有为数不少的人坚持认为每一首前奏曲都是肖邦以一个短小乐思为中心而构建的,因此应该将24首分开来看待。
但不论从哪一种角度来看,历史上都分别拥有着太多太多的经典版本。
每一个精通肖邦的演奏家,都会有一套属于自己24首前奏曲的内心准则。
还是一千个哈姆雷特。
秦键暂时即不属于前者,也不属于后者。
24首前奏曲的乐谱就在他的脑海之中一列排开,他很难不将24首看作一个整体,但是受了廖林君的影响,24个大小调在他的思想意识中又分别代表着各自的色彩所属。
所以它们对于秦键即是一体,又是各自独立。
在这个过程中,秦键也有着自己的理解,将他们分开来看,秦键认为色彩之外,分别构成他们的并不是单纯的肖邦乐思。
“演奏者的出发点离不开对作品的详解。”
517. 华沙街头的悟与重塑「下」,“你要的糖”。
因为将任何一首作品剖析来看,乐思并没有单纯的在乐句反复种体现,甚至都没有对其有技巧上的延展。
一首短短四十六小节的前奏曲,实际上更像是浓缩的肖邦情感。
“既是浓缩的情感,那就需要狂热的发展。”
锁定了幻想中的降b’小调的褐色色号,秦键不再有任何含蓄的拖沓。
再次抬臂落指。
狂热的速度,不安的情绪,紧张的音阶式旋律。
这是秦键第一次在室外露天的钢琴上展现自己十根手指的惊人速度。
在六组递进收缩的和弦留下的巨大张力下,浓郁的褐色带着一股年轻贵族的小忧郁。
忧郁之下,秦键以接下来快速的四小节为单位动机发展了八小节的第一乐句。
在右手水音般的音流处理上,秦键用了一种不太寻常的快速运指的演奏方式,为了将脑海中自由的律动清晰展现,秦键右手五指每落下一个音之前都要将手指抬高到距离琴键3cm的高度,然后依次落下,触键的一瞬以指尖替换指肚,力求每一个音都晶莹剔透。
节奏时值瞬间变窄,旋律中音区与高音区不断的交替重复上升,如同两股海风相遇产生了强大的对流。
如此复杂的演奏在四周不懂钢琴的游客看来也只是发生在一瞬,如果硬要让他们用什么来表达一下此时的心情——
大概除了超级好听和羡慕外,就剩帅了。
好听是真的好听,28号作品之16的旋律中流动着肖邦特有的半音化的华丽浪漫音阶。
帅也是真的帅,修长的身影下,厚重的蓝色圆领毛衣套着白色衬衣,洁白的袖口和板正的领口为秦键增添了三分温文尔雅。
虽然这不是他一贯的风格,只是段冉今早强烈要求他这么穿,不过他也因此骗了一个亲亲。
这样的组合,发生在任何一个小场景里都会营造出这样的气氛。
隔壁衣服店的老裁缝拿着米尺走了出来,街对面的露天咖啡厅里,裹着头巾的年轻使者放下来手里的托盘,正在吃上午茶的老绅士也走到了天台边,楼下肖邦果酱铺门前的奶牛狗也安静的来回晃着尾巴。
1850型号钢琴前所发生的一切正逐渐的吸引着整条街的注意。
段冉发现围观的人原来越多了,自豪间,她还有点小小吃醋。
因为一旁两个棕发碧眼的辣妹正用一种她一秒就能读懂的**目光看着钢琴前的那个青年。
段冉有一种领地被侵犯的感觉,她愤愤的转回头看向秦键的背影,小鼻子拧了一下。
哼~
令人紧张不安的旋律悄然的加速了,第十小节开始的第二乐句,与第一乐句呈对比,虽然节奏依然保持着四组十六分音,旋律声部却没有了高中音区的对比,和声在左手二八琶音的柱式和弦下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噹!—”
‘叮,发现克里斯第四...’
没有任何时间可以用来走神,在十七小节,秦键以一记属七和弦进行了半终止。
十八小节开始,秦键双臂外扩,完全放松了对手腕的控制,以手指主动的方式去发力弹奏各音。
以手指主动寻找为主,手腕移动为辅,一颗颗流光钻石般的音响效果闪亮而出,色彩绚丽浮华闪耀的一面被释放而出。
音乐至此,已经透出了一种低调的高贵、理性的含蓄。
秦键的手指越弹越自如,敏感跳跃的神经在他的掌控下几乎已经到了一种长剑所指意识所向的地步。
在结束平行乐句的八小节之后,音乐短暂的离调。
旋律从降b小调转到了它的关系大调降d大调那一刻,秦键在此改变了运指手法。
他的手腕几乎完全压平了,除了用于勾住琴键以免脱手滑落的指尖之外,他的手指用眼可见的几乎全部平贴在了键脚之上,充分运用起手腕的的移动来将音乐向前推动。
如此改变之下音色自然也呈绵软柔美之色,银白的降d与褐色的降b完全对立,着重突出了一种弥漫在沙龙里的精致,如同贵族般的病娇。
撩人的旋律在二十八小节回归了降b小调,接着长达十二小节的长时值乐句再现,音乐再度回到了紧张不安。
重新立起手指,秦键最终回到了秦键标志一般的大开大合,再经过反复,伴奏的节奏以八度来大力强调。
在最后的**——
左手化沸腾的分解和弦!
右手与左手同步做上升齐奏!
密!急!准!
“噹!—”
收手!
音乐突然中止!
秦键猛然将双手甩起的一瞬间,目光再次锁定了谱架上的手表。
“10:35:58。”
“58秒。”
秦键笑了。
“原来如此。”
他觉得自己差不多明白了。
“rubato,不过一个高超的小偷罢了。”
...
“bravo!!!!!!!”
一声粗旷的嚎叫打破了安静的街道,接着一声又一声的欢呼声伴随着掌声从四周响起。
“汪!!汪汪!!!”
牛奶狗也不挺的叫了起来,它原地转着圈。
天台上的老绅士摘下了自己的帽子向着秦键的方向轻轻一鞠,他旁边的侍者大喊着:“!!!”
是的,,生活在这条街上的人们,没有人不明白什么是。
秦键轻吐一口,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爽的弹过琴了,纯粹的为了弹琴而弹琴的弹琴。
似乎还有点别的收获。
不过——
“先收获真正的战利品。”
感受着身后的一片热切,他拿起手表带回到手上。
起身披上了大衣,他转身面向所有人轻轻的鞠了一下,人群此刻更加沸腾了。
秦键还没来的及向店员看去,对方就递过来一个精致的香烟夹,上面印着肖邦的头像。
对方看起来很激动,香烟夹看起来也是个上等货。
但是秦键微笑着摇了摇手,接着伸手只向了架子上最上方的那一块巨大的扁圆糖果。
侍者秒懂,接着为他取来了糖果。
秦键接过糖果径直走向了段冉。
人群见此都散开了,留下了足够的空间给予眼前这浪漫的一幕。
“你要的糖。”
秦键递上了糖果,段冉欣喜的小脸上充满着说不出的笑意。
“谢谢~”
接着像是宣布领土主权般的一步上前送上了一个热吻。
是热吻。
人群中一声口哨之后,欢呼声愈演愈烈。
妮妮爸爸的长镜头下,完整的记录着这一切。
...
...
短暂却充满奇妙的插曲。
去往圣十字教堂的队伍继续上路。
518.‘ 一颗流亡九十六年的心脏’
妮妮舔着小棒棒糖,段冉舔着大棒棒糖。
一大一小一高一矮,两人可爱着,跟在队伍的最后面。
她们前面是妮妮爸妈和秦键。
去往圣十字教堂的路上,两个男人攀谈了起来。
妮妮爸本名刘波,是一名南方财经类杂志的主编,业余还好除了摄影就是没事听听古典音乐。
在得知秦键的姓名后,刘波并没有什么反应,只当对方是一名音乐学院的大学生。
作为一个单纯的古典音乐欣赏者,他并不太关注各种国内外的钢琴比赛,不过对于秦键刚刚所演奏的前奏曲他是大为赞赏,甚至搬出了科尔托与其相较。
科尔托可是身具德法两派及东欧浪漫主义的最后一名钢琴巨匠,这让秦键着实有点不好意思。
要说着妮妮爸也真是挺厉害,大概是文字工作者出身的原因,谈起古典音乐说的是头头是道井井有条,一点不比专业人士来的差。
不过在一些孩子学琴的问题上,刘波还是向秦键请教了不少。
秦键一一给予了专业的解答,相逢即是缘嘛。
话间队伍来到了克拉科夫街区三号。
一座表面呈双塔结构的巴洛克式教堂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这就是圣十字教堂吗,秦键看向了教堂最引人注目的标示——教堂入口楼梯上的耶稣高举十字架的雕像。
下面刻着碑文:sursum corda
“放开你的心扉。”
段冉凑上来解释道,秦键回头,看着段冉黏糊糊的嘴唇笑道,“甜吗?”
“当然~”段冉嬉笑,“你要不要尝尝?”
秦键:“别,別,你自己吃。”
段冉:“啊,你嫌弃我!”
秦键:“...那行吧。”
段冉:“怎么样?
秦键:“再来一口。”
...
随着深入教堂里,暗淡的葬礼进行曲烘托出了教堂内的肃穆气氛。
在导游的讲解下,秦键第一次接触了解到肖邦的家族历史。
从1791年开始,肖邦家族的大事件都在圣十字教堂记载着,肖邦的三个姐妹的出生受洗到婚姻葬礼在这都有详细的记录。
看得出一家几口人的早年生活还是幸福甜美的。
但是从1830年的华沙起义之后,这家人就变的颠沛流离了起来。
幸好肖邦当时正在维也纳巴黎一带进行巡回演出,所以避开了当时国内的战乱。
但也正是因为后续的战乱未能平息,他至死都没有机会再踏上过祖国的土地。
“这一点肖邦和拉赫是一样的。”
众人来到了教堂主过道左侧的第二根支柱旁,前面是一座白色的浮雕纪念碑。
袖口传来一阵拉扯,秦键点头点头,示意自己看到了。
浮雕上,肖邦的名字下面写着。
‘——’
2.22。
每个人对于自己生日是敏感的,不过秦键被触动到的是短短的39岁。
尽管他印象里肖邦活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在这样的气氛环境下,他还是不免的心里生出了一点怅然,有一些遗憾。
“至少拉赫有一个晚年,从这一点来看肖邦和莫扎特似乎又相似了一些。”
“哎。”秦键轻轻的叹了一口。
导游小声向众人说道:“关于肖邦的生日当地有那么两种说法,1809年3月2日,这是当时人们普遍认为的,但是1935年,这个日期被改为了1810年2月22日,是根据肖邦出生证明上的日期。”
导游指向一旁的石柱:“这里安放着肖邦的心脏。”
秦键不觉的走的近了一些。
导游继续说道:“1849年,肖邦身体每况愈下,他的姐姐路德维卡赶到了巴黎,陪他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段。”
“肖邦梦想去世后遗体回归祖国,可是当时的政治背景不允许,他渴求至少自己的心脏能回到这片令他牵挂的土地。”
“波兰语里,‘心’和‘心脏’是一个词,因此路德维卡无法确定自己的弟弟想带回的‘心’是抽象的还是实体,但是最后她还是将其的心脏取出并存放在了一个装满烈酒的密封瓷瓮中,并带回了家中,但因为政治问题,她当时并不敢张扬。”
“1861年,在肖邦曾经的学生——已是主教的德克特的帮助下,瓷瓮才被秘密的安放在了圣十字教堂的地下。”
“直到19世纪80年代,俄国人对波兰的管制松动了,俄国人才同意将肖邦的心脏安放在教堂的大堂里。”
“可由于宗教因素,这时的教会权威不赞同把肖邦的心脏摆在教堂有限的位置中,他希望把这些位置留给神职人员,最后是肖邦的外甥通过了一些特殊的手段说服了教父。
“于是在一个秘密的晚上,几人参与了瓷瓮的转移仪式。”
“后来到了1944年,纳cui的到来破坏了圣十字教堂,一个军官取出了盛放肖邦心脏的瓷瓮,出于宣传目的,纳cui同意并拍摄下了将瓷瓮交给大主教安东尼的过程。”
“为了防止瓷瓮再出意外,安东尼一直将其保存在波兰一个中部小镇直到1945年10月。”
“最后在战争彻底结束的第二年春天,瓷瓮才重新回到了圣十字教堂。”
“在肖邦去世96年后,他的心脏终于得以安息。”
送葬进行曲下,导游的声音并不大。
但是每一个字秦键都听到了心里,他没有想到关于一个心脏的背后还有这么多故事。
“看来自己又错了,肖邦和莫扎特的结局又有着两条脉络。”
秦键久久的看着石柱,心绪复杂。
“如果没有政治,如果没有战争,如果没有宗教分歧,或许肖邦能早一些得到安宁。”
“不。”
“如果没有这一切,或许他能回到家乡,还能再留下一些传世的作品,即便他不创作了,或许他还能再活的久一些。”
秦键只愿意这么狭隘的去想,他不想去考虑如果在太平盛世下肖邦是否还能写出那一首又一首的思乡玛祖卡,是否还能留下令人振奋的革命练习曲,是否能留下那令人午夜梦回华沙的夜曲。
他只希望这位伟大的音乐家能多享受一段人间的快乐。
“肖邦来到这个世界不应该只是为了人类音乐发展而存在的。”
“他作出的贡献已经够大了,他付出的也已经够多了。”
第一次,通过音乐,秦键真正反思起了关于战争对人类与社会带来的残害。
“怎么了?”
似是感受到了秦键身上的情绪,段冉轻轻的贴了上来。
秦键摇了摇头,“没事。”
段冉没再多问,她知道秦键的内心之中有他的细腻所在,尽管他很少表现出,但他的音乐中总是偶尔跳出一些关于他对人性的光辉,从贝多芬到莫扎特到拉赫,再到今早的肖邦。
周围人群渐渐的转身离去,他们即将赶赴下一个景点。
秦键回到白色的浮雕之前。
目光回到了最中间的那段小字,之前他想来这里看看的原因就是因为这行小字。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之前错了。
但也对了。
‘gdzie skarb twoj ,tam i serce twoje。’
马太福音第六章第21节——
‘因为你的宝藏在那里,你的心也在那里。’
秦键默念着,在嘈杂的人流中深深的鞠下了一躬。
转身离去。
留下了送葬进行曲的挽歌,依然回荡在圣十字大厅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