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你往左我往右
外人眼里的姜浅予，美丽、聪慧、善良，有着极好的教养，如同浩瀚星海里的明月般，光华璀璨，耀眼夺目，男生群体里倾慕者众多，在女生群体里人缘却也极佳。
十七八岁的年华，美好而青涩，像是一轮初升的弦月，而她却已出落得足够绚亮莹澈，耀眼而不刺目。
这大概是每个女孩子理想中的形象与状态，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完美。
然而连天地都有缺，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完美无瑕的人，如果有，那也只能说在人的多面形象里，有完美的一面。
林轩是为数不多有幸看到她不完美一面的人，比如她的偷懒、冷漠、耍赖和无理取闹，当然在住院前，他能看到的，多是她冷漠的一面，住在一个屋檐下近十年，却互相忽视。
直到一场车祸住院，另外一个环境下长大的，性格迥异的林轩到来，从病房里的一巴掌，到直播时召唤师峡谷里的一次次陪伴，关系越来越亲近，她娇蛮跋扈、无理取闹的一面也就越来越清晰。
林轩并不是笨人，尤其是一场重生，可谓彻底脱胎换骨。
他能很清楚地看得到小妮子无理取闹的表象下，到底隐藏着怎样的体贴、缘由或目的。
她聪慧、体贴，而又自矜、怕羞，所以很多时候不得不用娇蛮的方式来掩饰，真正无理取闹发脾气的时候很少。
自然不可能因为自己想吃橘子就踢自己一脚。
所以被踢了一脚后，他的第一反应是自省，回想自己有没有什么惹她生气的地方，确定没有后，就在想她是不是有什么目的，但就几个橘子，能有什么目的？
那肯定就是在撒娇了。
林轩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好啦，乖一点，我很快就回……”
明媚大眼睁得溜圆的小妮子气恼地又踢他一脚，“你找打是不是？”
“不是，你干嘛啊？”林轩有些无语，“我就去买几个橘子，招你惹你了？”
“你还说？”姜浅予气得伸手掐他，“我掐死你。”
“行了行了行了，我不吃了。”
林轩有点郁闷地重新坐了下来，后背靠在吕铁合金的座位上，表情无奈，完全莫名其妙。
小妮子睁着明媚大眼，长长地睫毛眨啊眨，很狐疑地盯着他，“你真的只是打算吃橘子？”
林轩重新从包里拿出那盒青梅，拿了颗丢近嘴里，没好气地瞪她道：“不吃我买它干嘛？当沙包丢着玩？”
姜浅予眨着澄澈明净的眸子，依旧还是一副很狐疑的样子，最终多半是终于觉得这个家伙真的只是想吃橘子了，这才撇着小嘴，有些嫌弃的样子，哼道：“那你去买就是了。”
“你不是不让去吗？”
正华反话都被她一个人说尽了，林轩又笑又气，伸手要敲她，小妮子微微侧身躲开，看到他郁闷的表情，抿着嘴角，有些忍俊不禁地笑起来，嗔道：“活该！谁让你想吃什么不好，非要想吃橘子？”
“我想吃橘子碍着你什么事了？霸道的跟跟螃蟹似得。”林轩忍不住失笑，看了眼时间，距离检票应该还有一会儿，就站起来，还是打算去买橘子。
姜浅予哼道：“你才是螃蟹呢，丑死了。”
“你别乱跑啊，就在这等着，我马上就回来。”
林轩有些不放心的叮嘱，然后就又被她给踢了一脚，作势要打回来，小妮子就娇笑着往后缩，伸手推他道：“好啦好啦，赶紧去啦，要买甜一点的，我也要吃。”
林轩没好气地捏了下她白嫩脸颊，然后转身离开，到了车站外买了四五个蜜橘，拎着返回候车室。
这时正值暑假，车站人流量很大，候车室里人比他刚刚走时更多了些，几乎是人满为患，座无虚席不说，还有不少人都带着行礼在过道或者空位处等检票。
因为要出行，小妮子今天并未穿裙子，一身白色七分裤搭粉色t恤的装束，随意地坐在位置上玩手机，两条长腿一半伸一微收，露着一截白嫩纤细的小腿与脚踝在外，线条修长而匀称，肌肤白嫩而晶莹，衬着纤细的腰肢，婀娜的曲线，柔顺的长发，美丽的侧颜，令人在一眼望去时，就不由自主地有种心跳怦然的感觉，想要不注意到都难。
林轩看着她走过去的时候，略微出神，就听到身后忽然传来一叠声“让让！让让！”的清脆喊声，回过神来看去时，就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蕾丝流苏t恤搭着牛仔短裤的长发女孩儿，手里端着一份冒着腾腾热气的桶装方便面，迎面走过来。
多半是因为泡面太烫，女孩儿走得很急，几乎可以说是冲过来的，林轩回过神来时，她就已经差不多冲到了面前。
林轩立即就往一侧靠，结果身体挪步的时候，就看到那个女孩也往这侧靠，随后两人都本能地想要再往另外一侧躲，在这个过程里，林轩拎在手里的橘子就因为惯性作用，撞在了旁边的一个妇人身上，忙就微微用力提了一下。
女孩子手里端着那桶热气腾腾的泡面速度不减冲来，同时语速飞快向林轩喊道：“你往左，我往右。”
林轩就下意识地往右边靠过去……
那边正在用手机跟赵涵蒋雨晴她们在闲聊的姜浅予听到了动静，于是略微好奇地转头看过来，就见到一个长相身材都还不错的女孩子手里端着泡面，暖浅肤色的两条长腿蹬蹬蹬地小跑车，风风火火地往这边冲过来。
视野中的过道里，还站着一个熟悉的挺拔身影，手里用塑料袋拎着几个橘子。
随后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微微地睁大，眼神澄澈明亮，如同剔透的冰晶般，似乎也透出一股冰冷的寒气，想要咬人一样。
因为看到了那个女孩子端着泡面冲来的时候，那个拎着橘子的家伙，居然臭不要脸地往人家冲来的方向靠了上去。
接着如愿地跟那个长得蛮漂亮的女孩子撞在了一起。
“啊！！”
一声尖叫。
嘈杂的候车室都为之安静了下来，周围的人群纷纷止住了在跟同伴或者手机讲的话，循声往这边看了过来。
姜浅予也腾地站了起来，急忙就往那边跑了过去，那桶方便面热气腾腾，她是看在眼里的，这时候眼看两人撞在一块，根本顾不得吃醋嗔怪什么的，夏天衣服都单薄，如果真被烫着了，绝对轻不了的。
小妮子能想到的时候，其他人自然也能想得到。
所以当看到那个女孩子眼睛越睁越大，跟自己越来越近，最终“啊”的一声撞在一块的时候，两人的注意力就都放在了那桶泡面上。
女孩子之所以冲这么快，就是因为面太烫，所以很清楚面汤洒出来的后果，忍着灼烫温度把面汤抓得紧紧地，然而她一个文弱女孩，一不懂千斤坠二不会四两拨千斤，两人撞在一块的冲力不可能那么轻易化解掉的。
按照力的反作用力来看，两人撞在一块受到的冲力相同，然而质量显然不等，林轩无疑抗冲击能力更强，都被撞得一个踉跄，她就更加不堪了，抓着那桶泡面，一边“啊啊啊”地叫着，一边就东倒西歪，眼看就要摔倒。
人是有自我保护本能的，所以当她双手用力抓着那桶泡面，被高温灼烫的很厉害，又明知自己可能要摔倒，泡面很可能砸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她会有人体本能的保护意识，想要把泡面给丢出去。
身形踉跄的林轩，在这个时候，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马上要摔倒的漂亮妹子，以及即将被她脱手的一桶滚烫泡面，就在电光火石地瞬间，完全本能反应地做出来了一个最明智的选择。
一把抓住了那桶泡面。
这一幕映衬着对方正在摔倒的画面，看着很像是他蓄意抢夺人家妹子的泡面，撞人抢面的动作一气呵成，非常的流畅。
【194】绿茶婊
面桶如同预料中那般滚烫，甚至林轩手里还拎着橘子，在惯性作用下晃悠，使得他手很难保持稳定，实际上即便除非他有太极高手让小鸟站在掌心飞不起来的本事，即便拿的再稳，一桶直接被撕掉了封盖冒着腾腾热浪的面，在被“抢夺”过来后，里面的汤水溅出来也是必然的。
滚烫的汤水洒在手上，灼烫皮肤的炙热痛楚让人体在自我保护下，有下意识撒手的条件反射。
但已经把人撞倒，又抢人家泡面，如果这时候再撒手，那无疑就是等于撞人、抢面，再把滚烫的泡面丢到人家女孩子身上……这种行为就真的有些太过分了，简直是禽兽，要折寿的。
林轩觉得以自己的人品显然做不出来，所以还是忍痛抓着面桶，眉头皱起，看向一屁股摔倒在过道上的女孩问道：“你没事吧？”
说话的时候，旁边已经有一个坐在座位上的微胖女孩子伸手去扶摔倒的女孩，屁股坐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女孩用手撑地，姿态狼狈，瞪大眼睛冲林轩骂道：“你有病啊？都跟你说了让你往左，你还往我这边撞……”
面朝她的林轩表情无奈地抬了抬自己的左臂。
自然就是女孩的右手方位。
周围人群响起一阵忍俊不禁的哄笑。
女孩一下子涨红了脸，似乎是为了掩饰尴尬，在旁边微胖女孩的搀扶下爬了起来。
候车室里人这么多，这女孩居然端着刚泡好的方便面就横冲直撞，说林轩心里没点火气那根本不可能，不过还不至于直接发作，就把她的面递了过去，道：“不好意思。”
刚刚站起的女孩子拢着长发，朝坐在旁边扶住她的那个微胖女孩说了声谢谢，然后伸手接过方便面桶，看到林轩手掌上的汤水，以及微微泛红的皮肤，似乎下意识地要伸手拿纸，随后又顿住，多半是身上没带，还算漂亮的脸庞涨得通红，窘迫中透出些许歉意，“你没事吧？”
问话的时候，坐在旁边那位将她扶起的微胖女孩很快从包里拿出纸巾，抽出一张递向林轩，被撞的女孩一手端着面，就忙用另外一只手接过来，然后递到林轩手边。
林轩也就伸手接过来，先朝身旁这位好心的微胖女孩说了声谢谢，这才朝被撞的漂亮女孩道：“没事。”
一边擦去手上汤水，一边后退，示意被撞的漂亮女孩过去，她也就又尴尬地笑了笑，这才一手拢着秀发，从林轩身旁走过，那边有两三个年轻男女已经迎了过来，多半是她的同伴。
林轩擦去手上的汤水，又看了眼手背上被烫红的一块皮肤，微微皱眉，随后舒展开来，带着些微谢意朝还在看着自己的微胖女孩笑了笑，转身回去。
视野越过端着桶装方便面的女孩背影，就看到了面无表情的姜浅予。
精致脱俗的容颜，白嫩晶莹的肌肤，婀娜秀挺的身段，清新简约的装扮，使得小妮子哪怕是在人满为患的候车室里，也有足够引人夺目的光华。
原本看着还蛮漂亮的被撞女孩，在走向她身旁的过程中，似乎就像是临近黎明的火烛，随着旭日东升，天光大亮，而逐渐失去了光芒。
相形见拙的黯然失色。
林轩顿时就愈发觉得刚刚自己的明智选择更加明智。
姜浅予却一眨不眨地盯住走到自己面前的被撞女孩。
小心端着面碗的女孩转身后，第一时间就朝自己同伴方位望去，笑着示意自己没事，然后下一刻，目光就不由自主地被前方的漂亮女孩所吸引。
迎面走近的时候目光相触。
走近者微透惊艳的好奇打量。
静立者清如冰雪的漠然凝视。
端着面碗的女孩嘴角弯弧，露出一个和善微笑。
容颜气质无疑都更加惊艳的姜浅予撇着嘴角，目光上移，以一个微带鄙夷与不屑的表情，望向了候车室上方悬挂着的大灯。
擦肩而过。
小妮子目光回落下来后，就看到那个刚刚主动撞到人家女孩身上的家伙，拎着橘子走到了面前，鼓着腮帮，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然后望见他手背上被烫红的一块，澄澈明净的大眼里流露出些许关切，气鼓鼓的模样就也收了起来，伸手去拿橘子。
林轩把她伸来的手挡了回去，又顺势捏了下她滑嫩脸颊，笑道：“不碍事的。”
姜浅予瞥了眼不少还在望来的目光，脸颊微红，就也没再坚持，转身一块回了座位。
坐下来后，林轩搁下橘子，她则拉起林轩被烫红的那只手，很轻微地吹了口气，像是觉得自己是仙女，吹一口气就能治愈所有人间苦痛般。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所以轻轻吹了两口气，见林轩手背上还是红红的一块，她抿着嘴唇，微微蹙着眉头，抬头左右四顾，随后有些颓然与丧气的样子，重新低下头来，嘀咕道：“要是有醋就好了……”
“车站上哪找醋去？”
小妮子贴心的模样看着还是很让人心里暖暖的，林轩脸上带着笑意，打趣道：“不过如果你能口水涂在上面，多半也有同样的功效。”
姜浅予表情嫌弃地“咦”了一声，“恶心！”
随后才反应过来，脸颊一红，飞快地左右瞄了一眼，见无人注意，似是放下心来，这才红着脸瞪他，伸手掐着他手臂，凶巴巴地道：“你说谁吃醋呢？”
林轩伸手指了指同样已经回到了同伴身边的被撞女孩方位，“她！”
姜浅予要咬人一样瞪他，掐他的手指微微用力，“不要拿我跟那种绿茶婊放一块比较！”
“ok，ok。”
林轩忙不迭地认错，又指指后车门入口处的小卖铺，“去帮我买瓶冰水。”
“哼！”
小妮子哼了一声，却还是乖乖起身，去帮他买了瓶冰水回来，林轩就拿冰水压在被烫伤的位置上，感觉舒爽了些，这才笑着问道：“人家怎么招你惹你了，就成绿茶婊了？”
姜浅予睁着明媚大眼望着他，“在网咖看到你跟同学打游戏的那天晚上，你让我离汤泽远点，后来一块出去玩，你又说张翰清那个哥们……叫什么来着？说他不怀好意，你凭什么这么说人家？”
大概明白了她想说什么的林轩笑道：“因为我更了解男人。”
小妮子就很傲娇地哼了一声，不再作声，拿了个橘子剥开，把皮丢到袋子里，细细地把粗一些的白丝也给扯掉，抬头看了眼林轩，后者朝他露出一个讨好笑容，张了张嘴。
姜浅予就嘴角微翘，梨涡浅浅地还了个娇甜娇甜笑容，然后把手里剥好的橘瓣递过去。
林轩盯着她捏着橘红色橘瓣的纤白手指，嘴巴长大。
姜浅予就用另外一只手伸过去，“咔吧”一声，把他张开的嘴巴给扣上，像是主人在教训一条不停往地毯上淌哈喇子的二哈，随后又自己张开嘴巴，放慢动作故意给他看，把剥好的橘瓣放到了自己嘴巴里，一口咬掉半截，眨着大眼，露出一个很甜很爽的表情来，很得意地斜睨着他。
她那那鲜润樱唇张开时，雪白贝齿、红嫩香舌，都清晰地呈现在林轩眼前，看着实在是有些让人血脉喷张的诱惑，偏偏小妮子浑然不觉，还在那炫耀一颗橘瓣。
林轩先把她捏着自己下巴的手给拨开，然后飞快就伸手把她咬掉半截，纤白玉指捏着的剩下半截橘瓣给抢了过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自己嘴里。
清凉甘甜的汁液在口腔里爆发满溢开来，林轩就也学着她刚刚的模样，露出一副很享受的表情来，同样斜睨望着她，表情得意，笑容灿烂。
当然，看在姜浅予眼里，无疑就很有些猥琐的味道了。
【195】以貌取人
又被小妮子给掐了几下，吃完一个橘子后，火车也就要检票了，林轩背上包，拉着行李箱，加入检票的排队大军里，小妮子就站在他身旁，手里提着装橘子的塑料袋，又打开一个，自己吃一瓣，就也掰一瓣塞到林轩嘴巴里。
多半是因为刚刚拿过那瓶冰水，指尖碰到嘴唇，触感沁凉如玉。
检票后走过通道来到站台，寻找09号车厢上去后，林轩把姜浅予的小行李箱放到上面行李架上，然后坐下来咬住小妮子犒赏般塞过来的橘瓣，正吃着的时候，就看到了刚刚在候车室里撞到的泡面女孩。
她正跟四个同伴找着座位号走过来。
火车上座位布局，是以过道为间隔，一边三人座，一边两人座，且两排面对面而对坐，也就是说以座位分隔开的一片区域里，会有六加四共十人。
林轩与姜浅予的座位，是在两人座的一侧，对面的两个座位还空着，另外一边三人座里，也只坐了两个人，其他座位都空着。
泡面女孩一行共有五人，三男两女，打头的男生带着个黑框眼镜，拖着行李箱，就走到了林轩身旁的过道处停了下来，然后念叨着座位号，就把背着的包放了下来，道：“这边这边，就在这边。”
说话的同时，这人就目光扫了眼已经在座的人，看到姜浅予的时候明显停顿了一下，然后笑了笑，像是打招呼，却没等姜浅予回应，就有些不敢面对刚刚惊鸿一瞥就难以忘怀的惊艳女孩投来的澄净目光，略微慌乱移开目光，下意识地地提高了些嗓门，跟身后的同伴开始交流各自座位。
泡面女孩很快也推着一个印着卡通图案的行李箱走了过来，看到林轩后明显愣了一下，然后手拢着长发停留在胸前，白色雪纺衫被白皙的手掌压住，就凸显出来了旁边饱满涨挺的浑圆弧度，微微笑着道：“这么巧呀。”
林轩笑着点点头，不知姓名的泡面女孩也就收回目光，眨动着明亮的大眼，看着旁边的座位号。
他们五个人的座位是连号，刚好就在一排，只不过一边坐三人，一边坐两人，显然还是被隔开了，最初朝姜浅予笑着打招呼的眼镜男生就说找人换一下位置，五个人坐在一边。
说话的时候，就看了过来，目光望着姜浅予，林轩能轻易地看出他有些紧张，却还是努力表现出来一副镇定自若的从容来，笑着问道：“能麻烦换个位置吗？”
这几个男生女生看着年纪都不大，也就高中毕业的样子，林轩完全能够理解看到漂亮女孩子，有机会就想要搭个话的行为，包括那些心中微微局促的紧张，都也是林轩曾经经历过的。
实际上，能够在这个年龄做到这一步，就已经算是超过很多人了，因为更多的人都很难去迈出这一步。
虽然这个理由有些拙劣。
林轩当然不会等姜浅予来回答，就平静地笑了笑道：“这边最多只能坐四个人，你们五个人还是坐不下。”
搭话的眼镜男生被噎了一下，也有些摸不准林轩与姜浅予的关系，但看着显然关系匪浅，就做出一副很有道理的样子，讪讪地笑了笑，转身再去找那边三人座已经坐下来的两人商量换座位。
已经坐下来的是一对四五十岁的夫妻，林轩和姜浅予上来的时候两人就在，女人穿着一件样式有些老旧的印花衬衫，扎着头发，皮肤粗糙，看着就是很普通的农村妇人。
旁边的男人穿着一件背心，身材壮实，说话嗓门很大，不知是哪里的方言，叽哩哇啦的完全听不懂，只不过听他跟媳妇说话的时候，就感觉语气很冲，表情也是有些凶恶的。
眼镜男生首先想到的是找林轩和姜浅予换座位，或许也会有些这方面的缘故，有些发怵，不太敢直接找这个男人换座位，想要先做个铺垫。
好几个同伴都在旁边看着，这个眼镜男生终究还是向不断用方言对话，且似乎发生了些争吵的夫妻说明了一下要换座位的意图。
嗓门很大，情绪激动，甚至于有些唾沫横飞的男人听完后抬头看着说要换座位的文质眼镜男生，皱起眉头，用明显带着口音的蹩脚普通话问道：“什么？”
这个男人属于那种比较凶的面相，加上刚刚在跟媳妇吵架，语气恶劣，情绪激动，皱着眉头问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没听清，还是在表达什么情绪，要求换座位的眼镜男生显然有些虚，不过少年人都爱面子，何况还有同伴在旁看着，不可能这样跌面，还是强撑着保持镇定，比较礼貌的态度又说了一遍，问能不能换一下座位。
男人就站了起来，肌肉壮实的他身材也极高，林轩本就身材挺拔，有一米八多，但自问自己站起来，也比这个壮实男人要矮上一些。
四十多岁的男人这一站起来，就感觉气势十足，以至于问话的眼镜男生明显被吓了一跳，身体往后一仰，似乎下意识地要后退，却还是强撑下来了。
他的同伴，包括那个还蛮漂亮的泡面女孩也都望了过来，手抚胸前秀发，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格外娇美动人。
就连姜浅予都跟着紧张了一下，用手抓住林轩手臂，像是在找什么依靠般，睁着澄澈明媚的眸子，也望着那位一看就脾气不好的大叔。
然而出乎意料的，壮实男人站起来后，就冲着还坐在那儿的自家媳妇不耐烦的喊了声什么，依旧是家乡话，但隐约能听明白些意思，是说“还坐在那干什么，没听到人家说换个座位嘛”之类的话，还是那样大嗓门。
男人说话的时候，就伸手抓起放在自己座位上的两个包，看起来蛮沉重的，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放到上面行李架上，他右手拎着那个像是自家缝制的土黄色包后，左手又拎起一个人造革包，看着也很重，不知是质量差还是用的太久的人造革被崩的很紧，看着都要裂开了般。
男人把两个沉重的包都交到了右手上，肩膀明显被压得一沉，随后又伸出空着的左手，拿起放在妇人脚下的一个用绳子捆绑住的白色麻袋，又冲拎着红色塑料袋的妇人不耐烦地吼了一嗓子，似乎是在催她快一点。
妇人手中塑料袋并未系上，里面装着的是些矿泉水、方便面、火腿肠之类，并不沉重，一只手拿着，就忙要用另外一只手去抓麻袋，想要给丈夫减少些压力。
男人又用家乡话说了两个短促音节，似乎是说不用，还是很不耐烦的语气，就这样一只手抓着两个沉重的包，一只手抓着麻袋，换到了林轩与姜浅予对面的座位上，先把包放在座位上，然后又抓着麻袋，想要横放到座位下面，林轩跟姜浅予就都往后收了收原本伸着的脚。
男人看着粗狂，却显然注意到了两人这个动作，放下麻袋后，起身朝两人笑了笑……老实讲，他满脸横肉，笑起来很丑，而且有些凶。
林轩回以一个笑容，拿起放在面前四人共用托盘上的半个橘子，剥掉皮后，掰了一瓣塞到姜浅予嘴里，小妮子有些嫌弃地瞪他一眼，然后自己伸手接过来，放到嘴里吃掉。
男人坐下来后，就继续跟妇人在说着什么，随后妇人一阵剧烈咳嗽，他表情不耐烦，甚至是有些嫌弃地说了些什么，一边说一边就从塑料袋里拿出那瓶唯一的绿茶来，拧开递给了妇人。
泡面女孩五人已经坐了下来，两个男生坐在一排，最初交涉换座位的眼镜男生则跟两个女孩子坐在对面，长相漂亮的泡面女孩坐在过道位置，似乎是听到了妇人的咳嗽声，投过来一个目光，眉头蹙了蹙，然后又收了回去。
车厢里还不停的有旅客走上来，很快就变得拥挤与嘈杂起来，然而让林轩有些意外的是，居然又看到了跟泡面女孩相撞时，那个坐在旁边好心扶人又递纸的微胖女孩。
俗话说一胖毁所有，这个女孩论外貌显然远远不如那个泡面女孩，哪怕是同样夏季常见的雪纺衫搭热裤装扮，穿在她身上也远远不如那位泡面女孩养眼。
一个是水蛇腰大长腿，一个是水桶腰大象腿，放在一块看，一个会让人移不开目光，一个会让人留不下目光。
她一只手拿着车票，一只手拖着红色行李箱，眼睛左右看着两侧的座位号走了过来。
然后又在林轩身旁的过道处停了下来。
微胖女孩显然没看到林轩，目光看向刚刚换了座位坐下来的男生与泡面女孩三人，立即认出来了外形靓丽的泡面女孩，有些意外和惊喜的表情，笑着点点头，然后才又低头看着自己的车票，有些疑惑的样子，再次去看车窗旁的座位号。
泡面女孩拢着秀发很有范儿地微微笑着，算是回应，并未开口，倒是坐在过道旁的眼镜男生开口问道：“你几号？”
微胖女孩又一次低头确认了下自己的座位号，这才开口回答道：“37号。”
泡面女孩眼镜男生这几个人显然就愣了一下，随后眼镜男生就指着旁边的中年夫妻说了下换座位的事情，又问那对夫妻是几号座位，刚刚止住咳嗽的妇人看了过来，男人则继续用那口带着口音的蹩脚普通话问：“什么？”
眼镜男生重复了一遍，男人愣了一下，就忙站了起来，看着满脸横肉的脸庞，表情却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堆着笑脸解释道：“我们是站票，站票……”
一边说着，一边就依旧是不耐烦的语气，催着妇人赶紧站起来，微胖女孩刚转身过来，见状就忙道：“我就一个人，就一个人。”
靠窗的妇人闻言就没再起身，男人伸手抓起两个沉重的包，想要一块拿起来，妇人就忙伸手抓着，让他不要拿起来，她腿上放着那个红色塑料袋，自己就往车壁靠了靠，把土黄色包靠着自己放着，随后吃力地拎起那个黑色人造革包放在小桌下面空位。
下面原本就已经被这对夫妻横放了一个麻袋，空位不多，这样一放，就压榨了太多姜浅予脚能放的空间。
小妮子没说什么，就继续把双脚往后缩了缩，林轩则弯下腰抓起那个麻袋，笑道：“行李架上还有位置，我帮您把这个放上去吧。”
男人就忙伸手接过来，连声道：“我来，我来……”
他身材壮实，看着也很有力气，林轩也就没强要帮忙，男人伸手就抓着麻袋塞到了行李架上，其实泡面女孩五人把行李箱放上去后，上方行李架空位已经不算充裕，把放上去的时候难免要把他们的行李箱挤一下，那几个男生女生就一直盯着，有人则就皱着眉头，却还是没说话。
男人放好麻袋，又朝林轩与姜浅予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林轩也就笑着说没事，随后看到对面的微胖女孩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笑着说了声：“好巧。”
女孩脸庞微红地笑了笑，“是挺巧的。”
坐在她旁边的妇人指着那边泡面女孩五人，冲着自己丈夫说着什么，看着是要他去那边空位坐下，男人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说了几句，看着是不愿过去，妇人就又唠叨着什么，男人就发起脾气来，大声嚷着让她闭嘴之类。
眼镜男生似乎是看出了妇人的意思，就招呼道：“叔叔，这边还有个位置。”
男人摆了摆手，连声道：“不用不用，我们快下车了，谢谢，谢谢。”
眼镜男生也就不再说什么，跟旁边的同伴一块打牌，好像是在玩三国杀，也是吵吵闹闹的。
林轩把剩下的半个橘子剥好，掰掉一瓣递给姜浅予，小妮子摇摇头，拿出手机来哒哒哒地打字，不知道再跟谁聊天。
林轩没有去偷看她的手机屏幕，而是打量着站在过道里的男人。
“叮咚。”
手机忽然响了一声，林轩拿起手机看了眼，却是身旁姜浅予发来的。
“果然不能以貌取人啊”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随后很快就又发来后续：“你心里面是不是在想这句话？”
【196】卑与傲（上）
林轩转过头，见姜浅予也在望着他，明媚大眼晶晶闪亮，就伸手在她白嫩脸颊捏了一下，明明不适应大庭广众下这样亲昵的小妮子显然很羞，却不是阻挡，而是等他都捏到了，才气恼与嫌弃的样子把他手拨开，语气微嗔：“讨厌！”
车厢里有些嘈杂，但隔着过道在玩三国杀的眼镜男生似乎在这种环境下都能听到这声娇嗔，目光望了过来，于是看到林轩手臂被拨开后滑落缩回的一幕。
而那个令人惊艳的脱俗女孩，明眸雪肤，表情嫌弃，可那双澄澈明净的眸子，眼波欲流，半羞半嗔，却哪有半分恼怒？
于是他黑框眼镜后的眼睛，熠熠生辉的目光就迅速黯淡了下去，轻轻叹了一口气，心里怅然失落，又不由自主地地产生了一股怨气，愤恨有着这样明净目光精致容颜脱俗气质的女孩这般不自爱，更愤恨那个让她不自爱的男人不是自己。
孤男寡女的出门旅行，鬼都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
何况男人更了解男人！
“干嘛呢你？有闪吗？没闪掉血啊！”
同伴的喊声让这个“恨其不争，哀己不幸”的眼镜男生很快从心中情绪里回过神来，看到身旁的主公拿到了一把诸葛连弩，并且甩到了身为忠臣的自己面前一叠杀，无暇再去感慨好白菜都被猪拱了，叫道：“卧槽，你有病啊！”
刚刚拿出《林徽因文集》的小妮子听到这句过高分贝的骂声，不由微微蹙眉，却没说话，只是横了眼林轩，轻轻道：“耳机。”
这幅姿态的她很像是一个习惯了颐指气使的高贵公主，林轩有些无奈地摇摇头，然后帮她找出耳机，小妮子接过来塞进晶莹白嫩的耳朵里，又朝林轩努努嘴。
表情无奈的林轩只好拿起耳机另外一头，插进自己手机里，然后打开自己收藏的她的一个轻音乐歌单，点击播放。
嘴角挂着甜甜笑意的小妮子挂着耳机打开书本，随后看了眼面前共有的托盘，大概是觉得这样看书不舒服，于是转过身，背靠车壁，翘着小腿搭在林轩腿上。
她下身穿着件白色修身七分裤，包裹着纤美修长的双腿，小腿与脚踝裸露在外，小腿匀称笔直，脚踝纤细白嫩，肌肤晶莹，看着十分养眼。
林轩就握着她脚踝，给她重新放了下去，没好气道：“坐好。”
小妮子鼓着腮帮，委屈眨着大眼盯着他，带着恳求的撒娇味道露出一个娇甜讨好的笑容来：“就一会儿嘛。”
林轩无奈叹口气，只好靠着椅背不动，任她重新把两条腿搭在自己腿上，随后瞥见坐在对面的妇人与胖女孩都在看着自己，就笑了笑，女孩有些羞涩的样子移开目光，妇人则和善地笑了笑，远远算不得好看的粗糙脸庞，似乎都因这个笑容变得柔和了许多。
火车启动前，最后一个空位也被迎来了持票上来的一位青年坐下，然后很快就能感觉到一阵震动，火车开始启动。
老爸在家庭群聊里问有没有上车，林轩也就打字回复，多半是消息音效影响了听音乐，小妮子有些不满地抬起一条腿撞林轩的手臂，被他给拍了一巴掌，才又老实下来。
老爸在一些时候比后妈还嗦，林轩也就按了静音，跟老爸聊了几句，随后放下手机，自己也拿出包里的那本英文原版的《瓦尔登湖》翻开。
对面的女孩很吃惊地看着他，睁大眼睛，多半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然后在隔壁几人打完一局三国杀后，回头看到这边林轩与姜浅予都在看书，表情就都有些怪怪的，姜浅予属于美女自带原谅光环，而林轩显然就没了那份有待，看着他的目光都怪怪的，尤其是封面上《瓦尔登湖》下追着的英文版小字格外刺眼。
这年头，能耐得住性子读《瓦尔登湖》的年轻人本就不多，何况还是英文版？
于是这些人目光相视的时候，表情都带着嗤笑与鄙夷，显然觉得这家伙装逼太浮夸，低声议论着什么。
坐在里侧的泡面女孩抚着胸前长发，嘴角撇了撇，随后看到对面的男生在看自己，就顺势变成了一个浮现出来的笑容，低嗔道：“好啦好啦，你们这些人，人家爱看书碍着你们啦？我们玩自己的就是了。”
那边的动静林轩能听到些，虽说听不清，却也猜得到，连看一眼都懒得，继续看书。
车窗外旷野、城市场景交替，时间快速而缓慢地流逝，英文原版林轩已经读了一遍，查阅了不少单词，再看第二遍依旧觉得有些吃力，因此看得不快，只翻了几页，觉得腿有些麻，就略微动了动。
背靠车壁看书的小妮子抬起那张精致脱俗的脸庞，在林轩回望过来的时候，长睫眨动，用一种公主询问给她捶腿小太监的眼神盯着他，“累了？”
林轩摇摇头。
小妮子周折鼻子轻哼一声，然后合上书，收回长腿，端正坐好，望着他道：“我困了。”
林轩拍拍肩膀。
姜浅予就扬着下巴递来一个“谁稀罕”的嫌弃表情。
林轩放下书本，从背包夹层里拿出一件薄薄的披肩外套递给她，小妮子接过来裹在身上，然后缩着身子，脑袋一歪，就靠在了林轩肩膀上。
对面的胖胖女孩见状抿着嘴角，有些忍俊不禁地笑了下，随后移开目光，望向车窗外，隐约透出些许的低落与羡慕。
很快到了下一站，有些人下车，也有人拖着行礼上来，有个披肩卷发的年轻女人停在了旁边过道，五官算不得漂亮，穿着却是还是蛮时尚的，上身一件浅绿半袖衫，下身压褶亮丝长裙，披着波浪卷发，看着蛮讲究的一个女人。
在她走来的途中，站在过道里的男人就在看着她，妇人也侧身望着，随后见她停在过道，捏着车票看座位号，就忙站了起来，男人也忙弯腰去拿包，又转头朝年轻女人连声说着“不好意思”。
年轻女人显然是明白怎么回事，于是就站在那儿看着，胖女孩也就忙站了起来，让妇人出来，随后见她又咳嗽起来，好像身体不好，就道：“阿姨要不您坐我这儿吧，我就快下了。”
男人把包拿出来放到过道上，没有应声，妇人就一边走出来一边说“不用，不用”，拎着塑料袋走了出来。
年轻女人微微后退了几步，随后又看了下座位号，这显然不是她的座位，于是看向旁边的泡面女孩一行人，那里才是她买到的位置。
眼镜男生就忙又解释了一下换座位的事情，年轻女人也就笑着应了一声，然后从胖女孩面前走进去，坐在了靠窗位置。
【197】卑与傲（下）
“阿姨，要不您还是坐这吧。”
一番动作，妇人又咳嗽了几声，原本正要坐下的胖女孩就又迟疑地开口。
“不用，不用。”
妇人再次推辞，皱纹很深的粗糙脸庞露出笑容，道：“谢谢你了，小姑娘，我们就快下车了，真不用了。”
男人扶着妻子，也笑着说道：“下一站就到了，下一站就到了，谢谢，谢谢。”
那边泡面女孩几人看过来，似乎是笑了笑，刚刚坐下的年轻女人也转头打量着，嘴角同样含笑，不知是赞扬、欣赏，或者其他。
枕着林轩肩膀熟睡的姜浅予已经被吵醒，眼神有些睡意迷糊，随后慢慢清醒过来，拿了张湿纸巾擦擦脸，又问林轩道：“肩膀麻吗？”
林轩道：“还好。”
小妮子就先把湿纸巾放下，然后用两只手帮他捏着肩膀，目光则看向过道上的那对夫妻，随后跟林轩对视一眼，小说了声“我去厕所”，就从包里拿了纸巾，然后站起来。
年轻女人是从林轩两人背后走来，随后就交涉座位，直到坐下来都没看清靠在林轩肩头睡觉的姜浅予模样，等她醒来后与林轩对话，这才看过来。
简约随行的装扮，精致脱俗的容颜，在火车上遇到这样的女孩显然让年轻女人有些吃惊，随后很快移开目光，只是在姜浅予起身离开的过程中，还是会打量。
林轩猜着，她看的多半不是身材皮肤长相，而是衣服材质牌子。
他自己站起来后就没再坐下，在过道活动着身体，随后才朝那边用一种比较有趣目光打量着自己的夫妇笑道：“坐久了也累，身体都僵硬了，活动一下……”
妇人也就点头笑笑，应了两声，林轩就又舒展了一下手臂，活动着脖子，然后忽然想起来什么般，朝妇人笑道：“阿姨，要不您先坐回吧。”
妇人就又下意识地拒绝，林轩笑道：“我坐久了难受，您先坐回，等下我站累了，您坐累了，咱们再换，要不我站着，这座位空着也是空着。”
“对啊，阿姨您先坐嘛。”对面的胖女孩就也帮腔，看着林轩的目光闪耀着些恍然与佩服的色彩。
妇人这才忙着道谢，然后走过来，林轩就把自己背包和小妮子包包都拿过来，让妇人做到车窗位置去，笑道：“等下她想睡觉的话，我在这站着，还能让她靠一下。”
妇人也就笑着夸赞道：“小伙子很贴心，会疼人，女朋友也漂亮。”
林轩笑了笑算是应下，并未解释，那边站着的男人也跟着道谢，说遇见好人了之类的话，林轩应付几句就把话题扯开，心里感觉有些不自在。
多半是不要脸太久了，忽然被人夸成好人，有些不适应。
他心里有些自嘲地想。
姜浅予很快也就回来了，堆着行李甚至站着人的过道，愣着被她走得像是万众瞩目的红毯，当然不是说她作秀或者怎样，而是太漂亮，一路都带着两旁身后的目光。
她来到后看到林轩站着，妇人坐在自己原本的位置上，也没有什么意外表情，朝妇人笑着喊了声阿姨，就坐了下来，然后仰着头，明媚大眼忽闪忽闪地盯着林轩。
林轩有些好笑地道：“怎么，睡傻了？”
“你才傻了呢。”姜浅予白了他一眼，重新挂上耳机听歌，又递给林轩一只耳机。
林轩也就接过来塞到耳朵里，就这样听着歌，偶尔闲聊几句，甚至为听那首歌，要不要再听一遍而争执，火车隆隆往前，没觉得过了多久，就再次停站。
火车通报即将靠站后，很久没说话的男人就再次用家乡话跟妇人说了几句什么，似乎又发生了些争吵，嗓门不由自主地提高了些，林轩留意到夫妇两人都有意无意地打量过自己和姜浅予，心中有些疑惑。
一直看向车窗外的年轻女人回头看了眼，嘴角挑起一抹略微嘲讽的笑容。
林轩收入眼底，不禁暗暗皱眉，疑惑更深。
然后火车临近靠站的时候，男人就把上面行李架上的麻袋拿了下来，一只手扛着，另外一只手则抓住那俩沉重的包，用夹杂着家乡口音的蹩脚普通话朝林轩与姜浅予堆起笑脸道谢。
随后换了家乡话，就有些不耐烦地催促妇人，妇人就拎着那个装着矿泉水、方便面、火腿肠，以及唯一一瓶喝了几口的绿茶的红色塑料袋，一边连声道谢，一边就从座位走了出来，伸手去拿丈夫手里攥着的两个包的系带。
男人语气不耐烦地说了几句什么，听着是呵斥的话，让她不要管，就一手扛着麻袋，一手抓着两个包，有些吃力的样子，回头朝林轩、姜浅予，以及那个胖女孩露出笑脸，再次用夹杂着家乡口音的蹩脚普通话道谢，然后转身朝出口走去。
妇人也急忙跟上去，伸着手帮他扶着扛在肩膀上的麻袋，就这样很快在视野中消失。
林轩回头的时候，见那年轻女人似乎也是刚收回目光，转向车窗外，嘴角还能看到嘲讽笑容。
他不禁微微皱眉。
姜浅予坐回靠窗位置，让林轩重新坐下，随后发现他表情有异，就等他坐下后轻声问：“怎么了？”
林轩摇摇头没说话，小妮子就也没再问。
旁边的泡面女孩一行人又打完一句，随后听到不远处的座位，不知是谁在聊高考，大学录取的事情，一个男生就嗤笑了一声，好像是对听到的大学名字有些不屑。
然后这几人就互相聊了起来，这个说你考的不错，那个说我哪道题一念之差做错了，不然就能多出多少多少分，然后互相说起谁谁谁考上什么大学，多厉害多厉害之类……不知是因为嗓门更大的那个男人下车了，还是几局三国杀下来玩得嗨了，这几人的嗓门就明显提高了很多。
那位泡面女孩则没有了候车室里端着泡面就跑得风风火火的架势，倒是没怎么张扬，只是那位黑框眼镜男生问起她有没有去查录取结果时，说了句“还没出来”。
然后又有些忧心忡忡的样子，补充道：“江南商大今年录取分数好像蛮高的，我分数没超一本线太多，不知道能不能录取到呢。”
说完这些后，就在同伴们“毕竟重点大学嘛”“你成绩那么好，应该没问题的”这种声音里，眨着那双明亮动人的眸子，微微移过目光，往林轩与姜浅予这边望了一眼。
林轩还在嘀咕对面年轻女人嘲讽笑容到底为什么，自然都没搭理那边，姜浅予则刚剥了个橘子，自己尝了一瓣后，又递向对面两人，自然是被含笑婉拒，她也就顺势收回，掰开一瓣塞给林轩。
然后一直到火车停靠在彭城站，林轩背着包，拖着行李箱，排队准备下车的时候，无意间往另外一侧车厢望去，在热水机前瞥见了那个熟悉的，穿着背心的壮实身影，微微怔了一下后，才反应过来那个年轻女人到底在嘲笑什么。
【198】刺激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根本就没有下车，而是去了隔壁车厢……为什么？”
“简单来讲，最主要与最直接的原因，是因为对面那个女孩让座的时候，那个男人曾说过下一站就下车了。”
“你不说都知道他是为了推脱吗？”
“但他并不想让我们那样认为，所以到了下一站，他就必须在我们这些人面前下车。”
与林轩并肩走在车站地下通道的小妮子依旧有些疑惑地眨眨眼，“为什么？”
“自卑，所以自傲。”
“这跟自卑有什么关系？”
林轩呼出一口气，像是要把触动的一些往事回忆都给吐出去，笑道：“你还小，长大就明白了。”
小妮子有些不满地伸手掐他，哼道：“谁小啦？”
林轩下意识地往她胸前瞄了一眼，飞快收回目光，“好吧，确实不小。”
“你往哪看呢！！”
“啊！轻点轻点，我是说你才刚高中毕业，真的不小了……呸！不是，不是，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你都高中毕业了，算是大人了……啊！疼疼疼疼……我错了我错了。”
两人一块走出出站口，就看到了老爸林义，旁边还有小叔林志，老爷子膝下三子二女，老爸排第三，小叔排第五，单名一个志字，却也就数他最无志气，有些游手好闲，打牌喝酒，不误正事，跟以前的老爸很像，为人却还是很热情的，远远地就挥手打招呼。
林志是闲不住的性子，林义极少回家，他倒是去过颐城几次，跟林轩和姜浅予都见过面的，只不过以往极少有过交流，基本属于见面后招呼一声而已。
“小叔。”
林轩打过招呼后，姜浅予也甜甜笑着喊了一声，她以往乖巧归乖巧，但因为小时候的不美好记忆，极少会对老家的人露出过笑容，这样娇甜的招呼已经算得上很热情了，倒是让林志有些受宠若惊，随后就忙说赶紧上车，外面太晒。
老爸很殷切地接过行李箱，林轩自然也不会客气，就让老爸拿去后备箱，自己跟姜浅予一块钻进车内后座，隐约听到外面小叔还夸了声，说浅浅更漂亮，也更懂事了。
同样听到了这句话的小妮子斜睨着林轩，皱皱鼻子，很得意地扬起下巴。
然后就听老爸很不走心的谦虚声音：“还行，还行。”
语气里的明显就透着得意开怀。
林轩就撇撇嘴，心中暗暗腹诽，也不知道这一老一小有啥得意的，小妮子之所以这么乖，那还不都是自己的功劳？
老爸跟小叔就也很快上了车，随口问些路上怎样之类的寒暄话，林轩与姜浅予就各自交替回答，车子很快驶出城区，沿着公路往南而去。
远离城区后，视野骤然开阔起来，烈日高挂西天，把高达茂盛的树木在地面上拉出长长影迹，大片大片的农田，阡陌交错，有的在收麦后就种上了玉米，已经有近人高，新叶笔直冲天，宽叶如同就手臂般，或横伸，或低垂，每逢有阵风吹过，就会发出“哗哗”地摇动起来，远远望去如同碧浪般。
高高矗立的玉米旁，有的农田里种着花生，有大豆，也有还没扯掉的瓜田，瓜秧已经不再如春夏时那般翠绿旺盛，中间夹杂着种上不久的棉花苗，已经从瓜秧里钻了出来，远远看着，一根根娇柔嫩绿，好像随时都能被风吹倒一般。
农田、道路上时常会看到衬着热气减弱赶往上地干活的人，或者是已经在汗流浃背地劳作，而玉米田里，基本是人钻进去后就很难再看到了，只能望见枝叶宽大的玉米秧在随风舞动。
姜浅予偶尔会趴在车窗旁，望着这些不常见到的场景，默不作声。
老爸或者小叔问起，她也是简单回应一个“嗯”，或者就随口说些话，看不出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只是随后问了林轩一句：“你认得路吗？”
林轩笑道：“这里不认得。”
前面的老爸叹了一口气没作声，小叔则笑起来，说这边离家还远，不常往外跑的人哪里认路，到家附近还差不多。
然后随着时间流逝，视野中的一些道路景象轮廓，就慢慢地有些熟悉了起来，林轩认出的时候，已经到了邻村，随后过了一条儿时记忆里很清澈，如今却已经遍布垃圾的小河，就进入了“家”的范围。
熟悉的道路，熟悉的树木，甚至偶尔会看到一些熟悉的人，老爸跟小叔也时而会减缓加速度，与路旁的人招呼。
姜浅予在这个时候，最初都会看向林轩。
面无表情的林轩一语不发。
姜浅予很快就收起了这种观望，然后小心打量着前面的老爸，然后在即将进入村落房屋居处的时候，偷偷地伸过来一直脚。
轻轻踢了踢林轩的脚。
林轩望去时，见她轻轻咬着嘴唇，目光如水，别样温柔。
于是就微微一笑，抬起脚来，鞋尖抵住，微微用力踩过去。
再被她轻轻踩回来。
心脏像是被什么无形的、温暖的事物给轻柔地包裹住。
莫名心安。
却分明还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这种心安之余，另有一种让他心跳加速的，难以用语言描述出来的，似乎可以称之为“刺激”的奇妙感觉。
矛盾而和谐。
互相踩了两下后，姜浅予就在老爸回头介绍刚刚遇见的人是谁的时候，“嗖”地缩回了脚，然后应了两声，表示知道，随后小心观察后，又狠狠地剜了林轩一眼。
车子很快驶进沿着道路进入村落，最终在熟悉的，红漆老旧斑驳的木板大门前停了下来。
车子在门前减速停下，按着喇叭后，很快就听院子里传来一声很欢快的稚嫩嗓音喊道：“来啦，来啦！”听着是小叔的女儿林欣，才刚上小学。
车已经停了下来，林轩就打开车门，先走了下去。
家里人肯定知道他来，有没有人欢迎用不着他去考虑，但作为后辈，一两年才回家一次，他不可能就这样坐在车里重回家门。
双脚落地，林轩看着儿时模糊记忆的家门，回想起隔世光景，有些微微的恍惚。
膝盖被轻轻碰了一下，林轩转过身来，就看到姜浅予探出了半个身子，从车里钻了出来，朝他甜甜一笑，梨涡浅浅，乖巧可人。
【199】毛蛋
“你们两个下去干啥？”
小叔从车窗里探出脸来，有些奇怪地问。
林轩笑了笑并未回答，就走到门前，有二十年历史的木板门红漆斑驳，就连木板也不再如儿时记忆里那般厚实，充满了岁月侵蚀的痕迹，常用手抚的地方甚至有了圆润光滑弧度。
虽然是关上的门，但其实缝隙很大，已经能看到一个穿着红色小短袖蓝色条纹背带裤的小女孩一跳一跳地欢快跑来，开门的同时，就睁大乌溜溜的眼睛，透过门缝盯着林轩，咯咯地笑道：“毛蛋哥，你是毛蛋哥对不对？”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都会有一个磨合过程，关系越亲密，需要磨合的时间与程度就越久越深，而唯一能够省略这种磨合的，就是父母与子女。
每个孩子最初都是“任由揉捏”的。
因而正常家庭的磨合，其实只是父母双方的磨合而已，子女是磨合后的产物。
重组家庭的情况则要复杂很多，且随着年龄越大，原本家庭的烙印越深，孩子的“形状”也就越具体与牢固，其，家庭重组后的磨合苦难与复杂程度就越甚。
姜雅无疑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而林义情商不算高，却可贵在一片真心，因而虽然此前林轩与姜浅予关系不算好，但各自对新的妈妈新的爸爸，认可度都还是很高的。
为了照顾到一些细微的，可能会出现的心理落差，这个重组家庭里是没有家乡话的。
因为乡音不同。
林轩与林义，姜浅予与姜雅，平时不论什么时候对话，都是普通话。
这边地处华北平原，说的江淮方言与普通话相差不多，只在一些发音语调有别，因此小叔说家里话时姜浅予能听懂。
自然而然，此时小林欣带着稚气喊出的那个很有乡土气息的名字，也是听得懂的。
小妮子第一反应是转头，怀疑旁边还有别的亲戚，自然是没看到人的，于是第二反应就是认为小丫头认错人了。
然而重新回头看来时，就见林轩已经笑着点点头，小丫头顿时就开心起来，眼睛弯弯的如同月牙般，有些得意和炫耀的样子，扭头向院内堂屋那边，声音清脆而响亮，说道：“看吧？我就说我能认得毛蛋哥的，是不是？”
她扎着羊角辫，看着还不到十岁的样子，远远算不得粉妆玉琢，因为皮肤有些黑，姜浅予肌肤如玉吹弹可破，林轩也是很随亲妈，皮肤白净，然而就算不与两人相比，
然而她此刻发自内心欢喜的模样，喜笑颜开，一派天真纯稚，哪怕咧嘴笑的样子有些傻，也只会让人觉得很可爱。
“说了多少遍了，叫轩轩哥，不能再叫毛蛋哥了。”
姜浅予转头看向林轩，想要再次确认这个称呼就是不是在喊他的时候，就听到了小叔的斥责声，虽说是在让小丫头停止这个称呼，但无疑也结结实实地在林轩脑袋上扣上了大大的“毛蛋”两个字。
姜浅予抿住嘴角，努力忍着笑出声来的冲动，觉得好不辛苦。
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看着全然不怕自个老爸，小手握拳，冲着林志大嗓门喊道：“我就爱喊毛蛋哥怎么啦？爷爷都喊毛蛋哥，我就爱这么喊，毛蛋哥毛蛋哥毛蛋哥毛蛋哥！！”
“噗……”
原本就很吃力在忍着笑的姜浅予终于还是绷不住，捂住嘴巴，就在那吭哧吭哧地笑了起来。
林轩转头看着他，表情有些无奈，只不过眼中的笑意自然也瞒不住姜浅予，得到纵容的小妮子终于不再忍着，“哈哈哈哈”地笑起来。
小丫头眨巴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盯住毛蛋哥身旁的漂亮小姐姐，感觉像是看到了从电影电视里走出来的人，耀眼而夺目，让她本能地迟疑了两秒钟，才在那位很漂亮很漂亮的小姐姐很好看很好看的大眼睛望过来的时候，有些不确定的样子问道：“你是浅浅姐对不对？”
姜浅予忍着笑点点头，她不懂得说这里家乡话，好在都能听得懂，不算语言障碍，就手按着膝盖，弯下腰望着她，甜甜笑道：“你好呀，小林欣。”
“哇，你真是浅浅姐啊？”
小丫头瞪大了眼睛，然后发现了大新闻般，扭头就朝堂屋那边大声喊：“爷爷！爷爷！妈！大大！浅浅姐也来啦，好漂亮好漂亮……”
从小到大，姜浅予无疑听过了太多的赞美，因而在很多时候，再听到类似于“漂亮”“美”“好看”这类词语，她都形成了一种免疫，只不过在这个时候，听到这个小丫头“好漂亮好漂亮”的六个字叠声，竟觉得有些害羞。
随后听到院内响起一个妇人佯作不耐，却明显也带着笑意的声音：“知道啦知道啦，就你嗓门大！”
随着这个声音，其实本在有了新的爸爸，有了哥哥后，就已经存在的，却在她成长过程中隐形与被无视的氏族家庭，就在这一刻，忽然变得真实与具体起来。
一直保持着淡然自若心态的她忽然莫名地有些慌乱起来，下意识地看向身前那个身影。
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林轩也回头看过来。
就在这个时候，像是从飘荡云端，踩到了地面。
温暖而踏实。
耳边听到小叔的训斥声音：“就你话多！抓紧开门，这么多废话……”
大门年久失修，开关都不大容易，林轩已经在帮忙打开，姜浅予就也跟着走进了院子。
踏入的那个时候，似乎连心都跳了一下。
那种既紧张、忐忑，又甜蜜、期待的感觉，陌生而温暖，隐隐约约的似乎有些意识到，却又强迫地勒令自己不要去那样想。
只是回家。
只是回家嘛。
老爸的家。
跟前面这个家伙有什么关系？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心里如此念叨的她却怎么都迈不开步子，因为再往前走，没了旁边的遮挡，就能看到那边堂屋了，自然也会被那边的人看到。
因为明天就是爷爷大寿，所以住在镇上的大伯林庸一家也已经来了，这处院落本是林轩原本居处，后来爸妈离婚，老爸带他远去，就让爷爷奶奶搬了进来住，说是看着房子，但这些年都极少回来，就算是二老的住处了。
二十年前的房子，三间堂屋也放在当时算不错，搁在当下就明显不够了，一大家子都在肯定会很拥挤，因而四个小辈里，就只有小林欣一个人，多半也是邻居家孩子一块疯玩，被婶婶给揪过来的。
老爷子的爷爷曾在民国时期做过团长，算是阔过，可惜到了老爷子出生后，基本就没享过福，小时候过得贫苦，为了读书，大冬天都要穿着一双单鞋走十几里路，踩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的求学，六几年的时候却还因出身而挨过批斗，后来平反，当了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算是个知识分子，为人处事仁厚公道，在附近村子都有些名望。
只不过近些年国家政策落实中部发展，附近村子也都在跟着爬上了从温饱奔小康的康庄大道，物质上的富足进而促进精神上的满足，好些老爸小叔这一辈的说话嗓门都硬气了起来，就没了早年那种名望，也不再管村里的事情。
老爷子膝下三子，小叔游手好闲，老爸当初留下的名声更不堪，属于活生生把一个家给过散架了的那种，一些风言风语更是难听。
当然，老爸如今混得说不上说好，绝对不也不差，至少挺直腰杆回家没问题，可他因为当初离婚的事情觉得丢脸，都不怎么回家，小叔倒是常常会在酒桌上吹嘘几句，一开始也有些震荡波及开来，随后常年不回家，哪怕偶尔过年回来，也是少则半天长则一天，刚落脚就走人，就成了只存在于小叔酒话里的人。
大姑林霞与大伯一样，待人仁厚宽容，嫁的不远，也是仁厚的人家，生活还算宽裕，这些年没少帮衬娘家，但多的也就力有不逮了。
小姑性情颇似奶奶，有着农村妇人的一些局限性，作为林轩的立场不太好评价，只记得妈妈还在家的时候，好像从嫁进家门后就对小姑有些不满，那年代物质匮乏，老爸成婚后就紧锣密鼓准备小姑的婚事，不少嫁妆及家里东西，都被小姑明着暗着，通过自己或者奶奶倒腾过去，不乏一些得寸进尺的过分行为。
否则老妈那种温吞宽容的性格，也不至于让五岁后就没再见过她的林轩留下这样的记忆。
当年老爸与后妈结婚，一家四口人回来，发生了些不太愉快的事情，导致此后姜浅予再也不愿来这边，最初也是跟小姑家的两个儿子发生了些冲突。
那时的老爸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性子，这头跟老妈吵架，那头也会当着奶奶就训小姑，他脾气差，又不懂得说话，不留情面，自然也是两头不讨好。
老爷子一生教书育人，偏偏到头来五个子女一个都没教好，就一个在镇上当公务员的大伯能撑些场面，还是自学成才的，不过大伯的仁厚性格就注定了不擅钻营，爬不上去，各家都富了后，也就很难再让老爷子保持着到哪都受尊重的威望了，又受小叔连累着，这些年生活着实算不上顺心。
这次操办七十寿诞是小叔一力主张，自然也有些撑个面子的用意。
林轩走进院子的时候，后妈姜雅，大伯林庸，还有婶婶和大娘也都从堂屋里出来，满脸含笑地招呼。
林轩就先向站在堂屋前的奶奶喊了一声，自然是说家乡话，随后挨个跟大伯他们打过招呼，见大伯大娘和婶婶都伸着头往外看，显然是想要看看多年不曾见过的姜浅予，就笑着转头，向站在门后不太敢抬脚的小妮子示意，让她过来。
【200】舍不得
小叔已经驾车驶过院门，站在门后的姜浅予自然就往后退了几步，免得挡路，却还不是不敢往院内迈步，看到林轩投来的目光，似乎透着些许揶揄笑意，她没好气地瞪过去。
然后听到最初听到的那个温和男人嗓音问：“浅浅也来了是吧？”
虽然已经没了记忆，但猜也猜得到这就是林轩的大伯林庸，然后是最初呵斥小林欣的那个妇人声音：“人呢？”
“在这呢！在这呢！”
小林欣就站在姜浅予面前，仰着脸蛋盯着这位漂亮的小姐姐，然后朝着走过来的妈妈大大们喊，“浅浅姐在这呢！浅浅姐你过去啊，俺妈妈跟大大喊你呢。”
姜浅予是来过这里的，且一路上表现的也都很淡定，结果到了家门口，反倒忽然紧张无措起来，这是林轩也没想到的，见惯了她平时待人处事的落落大方，此时的慌乱反而更觉可爱。
因为很清楚原因。
这根本不是因为阔别多年的近家情怯，而是类似于一种女孩子第一次被喜欢的男孩子领进家门时的忐忑不安。
当然，两人的“禁忌之路”才刚开始，小妮子是不是真的回趟家就会有这种新媳妇进门的感觉，其实还是两说，但不管姜浅予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反正在林轩心里，她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紧张的。
这很好理解，也很合理嘛？
还有别的原因吗？
显然没有！
他心里胡思乱想，好笑温暖又自得的时候，大伯、大娘、婶婶都也已经走进了，大娘也在笑呵呵地问话，多半是听到声音进了，退无可退的小妮子飞快地呼吸了一口气。
在吐气的同时，她那精致脱俗的脸庞上，就露出来了比以往面对长辈时更加娇甜的笑容，矜持而乖巧，看着就让人觉得这女孩很漂亮，很懂事。
然后弯腰拉起小林欣肉乎乎的小手，小林欣对这个漂亮得有些过分的小姐姐明显很喜欢，还有些想要亲近却又不太敢亲近的本能，但当小姐姐笑意温柔地主动拉着她的手时，那种欢喜与雀跃简直要从脸上、眼里迸出来般，开心地跳了一下，就拉着姜浅予朝堂屋那边跑，“妈妈，妈妈！大大，浅浅姐在这呢！”
其实已经不用她再喊了，因为人走过来了，都已经可以互相看到了。
拉着小丫头免得她跑太快摔倒的姜浅予保持着自幼养成的站姿，纤腰笔挺，目光与笑容却都保持着温柔与乖巧，根本不用林轩介绍，就微微倾着身子，嗓音轻柔而清晰：“大伯好，伯母好，婶婶好。”
她不懂得这边方言，因此说的都是普通话，反正也都听得懂，只不过多少会有些不太适应而已，只不过姜雅也已经来了几天，姜浅予这样招呼不算突兀，大伯跟大娘都是忙笑着回应，又忙招呼说外面太阳晒，赶紧进屋里说话。
后妈姜雅落后几步跟过来的，林轩就走过去，喊了声妈，才看向堂屋内。
个头不高，但身体还很好的奶奶就站在门前，爷爷却是还在屋内沙发前，老人家不爱坐沙发，习惯了在沙发旁放一张黄漆木椅，有暇时就坐着看一些已经微微泛黄的厚厚书籍。
当然林轩进来前，明显都在屋里闲聊，老人此时手里没有书，扶着那张黄漆木椅刚刚站起来，身子微微往前倾着，在往院内看。
老人身材高大，甚至于说如果能站得笔直，比三个儿子个子都高，与林轩差不多，然而因为高大，看着却更显单薄，身上穿着灰蓝色衬衫与长裤，戴着一顶样式老旧的解放帽，多半因为近几年生活不太顺心，近两年身体不大好，面容苍老，皱纹很深，两鬓已经没有多少头发了，稀稀落落的，都已近全白。
见林轩目光望过来，老人松开了扶着黄漆木椅椅背上的枯瘦手掌，往外走了过来。
爷孙俩目光一望的功夫，姜浅予也已经打完招呼，来到了林轩身旁，先看了眼自己老妈，姜雅朝她使了个眼色，小妮子自然也是明白，就向奶奶乖巧笑着打招呼问好。
奶奶不识字，自嫁进家门后，就每日操劳着家里地里的活，可以说忙活了一辈子，如今年近七旬了，也是闲不住，五个子女就小儿子一家在眼前，家里地里的活没少帮着操心。
正常人五岁前的记忆都不会太多，然而因为家庭破碎的缘故，林轩关于儿时那个家，所有能记得的东西，印象都会格外的深刻，连带着对奶奶一直都有些怨气。
只不过却还是记得，那时有泪只能偷着哭，有苦只能往肚里咽的妈妈，在这个嫁进来后就没有多少欢乐时光的陌生村落里生活了好几年，能说得上话的人也不多，有时会跟完全懵懂的他说一些琐碎事情。
反正孩子还小，也听不懂。
林轩记得一大家子三个儿媳，最是吃得了委屈却也最不受待见的妈妈，对奶奶的一些报怨有，但都只说事情，比如上次怎样怎样，今天怎样怎样，从不会说“这样不对”这样说的评论言语，他能记得的，也只有两句。
第一句说，孩子多了，没有不偏的。
第二句说，你奶奶大事上面子上，从来识得大体。
一生辛劳的老人对这个仅存于名义上的“孙女”，显然是不存在任何感情与印象的，甚至可以说，因为当年的一些小孩子争执，就算有印象，最是偏心护短的她对姜浅予的印象，也极可能是坏印象。
不过姜浅予含笑问好的时候，老人还是堆着笑脸点头，说“好，好，你也好”，言辞不能算多得体，但跟庄稼地打交道的不识字老人，这大概也是她所能说出的，最好的应答了。
那边老爸跟小叔已经把车停在院子里，下了车，林轩跟姜浅予则已经走到了屋门前。
林轩看着眼前老人，想起的是那位两世都没再见过面的妈妈在消失前的最后那个中午，哄他入睡前，曾经说过的话。
她说在这个家里，唯一心存感激的是你爷爷。
懂事后的林轩有时候就会忍不住地想，假如自己那时候年龄更大些，妈妈会不会多说一些话，比如最对不起的，最舍不得的，是他，这个才五岁就再也没妈养的孩子。
他不想听也不稀罕什么狗屁不如的对不起。
人都不要了，还说什么对不起？
但却连做梦都想听到那句舍不得。
【201】你终于回来啦
在这个世界上，好到极致的好人，坏到极致的坏人，都是极少极少数的存在。
绝大多数人都是普通人，有缺点也有优点，在不同人的人面前扮演着不同的角色，会在很多人眼里的优点盖过缺点，也会在另外一些人眼里的完全看不到优点。
普普通通的人，普普通通的家庭，普通下，都或多或少，有过很多外人难以了解真切的悲欢离合。
美的人总是美的相似，丑的人总是丑的千奇百怪。
幸福的家庭总是幸福的相似，不幸的家庭总是各有各的不幸。
这就像是一块美玉，完整的它就是这样一块，而残缺的话，不论毁掉哪一个角都可以。
林轩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殊，比他幸福的人也有很多很多，比他经历更多不幸的人很多很多，他所能做的，只是把自己的生活努力过的更好而已。
这场对两位老人，对林义对林轩，乃至于对姜浅予都意义不凡的“回家”，其实也就是很普通的见面，寒暄，聊天。
爷爷一直都牵挂着自己，甚至林轩对老人最早的印象，除了他偶尔喝醉酒，就会来到自己家门前，拿着一毛两毛五毛的钞票，让自己喊爷爷，喊一声给一张外，就是记得妈妈不知在什么时候告诉他的一句话。
你爷爷一直都说你是会有出息的。
你好好好的。
林轩已经记不得这两句话是不是连在一块的了，却很清楚这些字句，这些年来，老爸回家次数不多，反倒是小叔常常往颐城跑，未尝就有老人的缘故在里面。
小叔游手好闲，甚至有些好吃懒做，但不得不说的是，人情味很足。
屋内没有空调，只在上方横梁上悬挂着一架锈迹斑驳的老旧吊扇，开关用一块木板顶在旁边的墙壁上，“呼呼”“呼呼”“呼呼”地扇动着，却因为人多，并没有多少的凉意。
聊天的内容不算多广，话题主要还是集中在林轩与姜浅予身上，不外乎是“听恁爸你说你高考怎样怎样”“恁妈妈说报考了哪里哪里”“结果怎样？”“什么时候能查询”这些，这些问完了后，就会偶尔转头跟旁边的大哥，或者媳妇说一句“轩轩比上次见长高了很多，比咱兄弟三个都高”，或者半赞叹半感慨地说：“浅浅长得真是漂亮，看着比那些明星都漂亮”。
就这样聊了几句，小叔很快就嫌弃这边太热，说南边有空调，那边凉快，让林轩跟姜浅予赶紧过去歇歇，晚上一家人一块吃饭。
林轩跟姜浅予也没再多待，高中毕业意味着已经脱离小孩子的范畴，但显然还没达到被认可为大人的程度，实际上这边判断是不是“大人”的根据，是是否成家、
哪怕是上了大学，也只不过是个半大孩子而已。
村里这几年都在扒平房盖楼房，小叔家也是前两年才刚盖的三层小楼，自家住在二楼，大伯林庸一家四口，林义和姜雅都是暂住在三楼，林轩跟姜浅予到来后，就被分别安排着与堂哥堂姐同住一块。
大伯、大姑、小叔都是一子一女，小姑两个儿子，老爸……目前也是一子一女。
堂哥叫林瑾，堂姐叫林瑜，林瑾比林轩大两岁，林瑜比姜浅予大两岁，因为但堂兄曾复读一年的缘故，开学都是大二，不是什么名牌重点，但在目前附近村长同龄人都还是高中乃至于初中毕业后就外出打工的环境下，已经算是有个很好的前景了。
在林轩的模糊印象里，堂兄堂姐性格比较像大伯林庸，温和善良，对待弟弟妹妹也很好，只不过相处时间不多，感情只源于血脉，见面后闲聊着多少会有些尴尬。
反倒是上初中的堂弟林焰很活跃，也是在自己家，很是热情，原本正抱着手机在打游戏，林轩跟姜浅予过来后，就直接挂机不管了，一会儿拿这个一会儿拿那个。
堂哥林瑾就说自己在学校偶尔也会玩些游戏，但不多，又问林轩打不打游戏，想要找个兄弟间共同的话题，林轩也就笑着说自己偶尔也会玩几局。
拿了一堆零食的堂弟林焰刚刚打开手机，发现对局已经输掉了，就没好气地骂了声队友菜的要死，然后问林轩玩什么，英雄联盟吗？
林轩点点头。
随后林焰就好像一下子兴奋起来，还没开始变声的他唾沫横飞地说自己也玩，不仅自己玩，大姑家的表哥，小姑家的表哥表弟也都玩，还经常一块开黑，只不过那三个家伙都太菜了，每次都坑他。
在林轩身旁的姜浅予就忍不住咬着嘴唇忍俊不禁地笑。
心里默默地给这位堂弟的段位打了个标准，应该不会超过白银四。
林焰唾沫横飞地说了半天，最后提议说林瑾会开车，要不就一块去镇上网吧一块玩，小姑家也住在镇上，还能把张明非张明科兄弟两个叫过来一块开黑。
这多半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家里这边刚通网没两年，网络状况很不好，小叔也不用电脑的，家里两个孩子一个初中一个小学，自然也不会去买电脑，林焰多半是在家里闲得已经快无聊死了，这才趁着有哥哥帮忙顶锅的时候跑网吧玩。
林瑾就看向林轩，问他的意思。
林轩就笑着打趣说这才是林焰的真正目标，随后摇头说今天太晚了，再跑镇上去玩不太好，林焰还不肯罢休，抓着林轩手臂继续劝说，林瑾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让他老实点。
这个话题中断后，林轩就没再让堂哥为难，考虑该怎么样跟自己这个不太熟悉的堂弟相处，主动说刚回来，要出去一躺，到路对面的一个族叔家里问候一声。
姜浅予自然随行。
明天老爷子过寿，是按照家里习俗摆宴的，不过是在大伯原本的旧宅那边，比较宽阔些，小叔家这边并不闹腾，林轩跟姜浅予并肩下了楼，小妮子才开口问：“是要去谁家啊？”
林轩笑道：“同宗的一个叔叔家，你回头就喊建叔，婶婶就行，家里有老人在，跟我一样，喊二爷爷，家里两个闺女，年龄跟你差不多，未必在家，反正就说几句话。”
姜浅予点点头，眨着大眼望他，抿嘴笑起来，“林建……这个名字其实比较适合你。”
“不要找打啊你。”
林轩伸手敲了她一下，一块走出院门，马路斜对面的红漆大铁门就是要去人家，大门关着，却开着小门，就直接推开，带着姜浅予一块走了进去。
院子不算太大，南边种着一小丛竹子，挂着四五个鸟笼，养着六七只鸟儿，有鹌鹑，有画眉，有百灵，有燕麦，还有两种林轩只记得家里俗称“麦春”“花和尚”，却不知学名叫什么，都在笼子里蹦蹦跳跳的，不时会叫两声。
西侧是水泥砌的围栏，应该是养着猪，有些腥臭味飘来，旁边也用竹竿围着，喂着鸡鸭，一个穿着水红色短袖的妇人正在那喂鸡，口中还在说着话。
林轩就喊了一声“婶婶”，走进院落，看到堂屋门前放着一个矮凳，一个老人坐在那儿用手钻打孔，旁边放着许多削整好的细长竹棍，看起来是打算要制作新的鸟笼。
林轩就也喊了声“二爷爷”。
那边妇人回过头，有些惊讶地样子，先是不由自主地盯着姜浅予，小妮子就礼貌地喊了声“婶婶好”，她也就忙说着家乡话回应，表情惊疑，林轩就笑道：“我是轩轩。”
姜浅予听到这个名字就忍不住想笑，那边老人也已经忙放下了手钻，与妇人般都是有些惊喜与意外的样子，打量着林轩，忙又招呼赶紧往屋里坐。
林轩笑着说不用，刚回家就来看看，妇人自然还是忙着让他进屋，又望着姜浅予，林轩就笑着介绍道：“我妹妹，您叫她浅浅就好了。”
小时候就是邻居的妇人态度和善，又连声夸赞，说这女孩长得真漂亮，说话间，就听屋里传来一声：“谁谁谁？妈妈妈妈，谁来啦谁来啦？”
随着话音，就看到一个穿着白色短袖浅蓝短裤的漂亮女孩从屋里跑出来，眼睛望着林轩，很惊喜雀跃的样子叫道：“哇，林轩？你终于回来啦！”
【202】娃娃亲
女孩看着十七八岁的样子，个子不太高，但长得很俊俏，浓眉大眼，宜喜宜嗔，此时瞪大眼睛，非常惊喜的表情，一边说着话，一边就很开心地小跑了出来。
她这样的表情，很让人怀疑会冲过来给林轩一个拥抱。
姜浅予显然就是这样想的，于是原本望着那女孩的目光立即看向林轩，一路都很乖巧的她，澄澈而明媚的大眼里复又出现了狐疑的，凶巴巴的眼神。
像是要咬人。
好在那女孩刚从屋里跑出来，就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看着从脸蛋到皮肤，从身段到气质，都让她有些自惭形秽的这个漂亮女孩，有些发怔地眨眨眼，然后问林轩：“这是你女朋友？好漂亮啊！”
“瞎说什么呢！”
林轩都没开口，女孩就被自己老妈给骂了一声，“这是人轩轩的妹妹。”
姜浅予脸有些红，朝那女孩含笑点点头，林轩就笑着介绍道：“这是我妹妹，姜浅予……这位叫林楠。”
林楠还在打量着姜浅予，一边打量着一边说道：“早就听说你要回来了，怎么到今天才回来……你妹妹好漂亮啊，跟明星似的。”
姜浅予就笑着说了声你好，林楠的妈妈则忙着让赶紧进屋来，又问林轩一些刚刚在自家已经回答过一遍的问题，从这几个问题里也能够确定，这几天里，老爸已经拿他们俩炫耀不知多少次了，金榜题名，都是稳稳的重点大学，林轩更是打算要报考西大。
林轩一一回答时，姜浅予很快就发现了一些比较奇怪的细节。
这位婶婶一直都在打量着林轩。
林轩也有段时间没回来了，且自五岁后就离家，按照常理来讲，哪怕原本关系再好，再次见面后，也都该会有些疏离，打量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在接受了当初那个小孩子长大的这个事实后，也就不会再一直打量了。
但这位婶婶却从始至终，都在打量着林轩，姜浅予甚至留意到这位婶婶会去观察林轩脚上穿着的是什么鞋子，也会问些相对来说，作为邻居不太会问的问题。
比如多高，多重，哪一门学科考的比较好，自己觉得满意不满意，想要报考什么专业，以后想要干嘛啊……就算是刚刚的那位亲婶婶，好像都没有问这么详细过。
心中疑惑的姜浅予随后盯着那个叫林楠的女孩子，她自从见到林轩后就表现的很开心，这会儿也是如此，看着自己老妈跟林轩聊天，漆黑明亮的大眼时而轻轻眨动，也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无缘无故的，人家老妈为什么这样细致地关心林轩？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听着这样无聊的内容都会觉得感兴趣，还能有什么原因？
随着时间流逝，那个答案也在跟着变得更加清晰而明白，尤其是当林轩跟那个林楠聊起来，并且开始拿出手机，很臭不要脸地要加人家微信后。
一切就好像都昭然若揭了。
“肯定是什么娃娃亲的老掉牙桥段！”
“要不就是他从小就勾搭人家小女孩，说什么长大后来娶你的屁话。”
“关键是这家人还当真了！！”
她很快又想到林轩回家后，第一个想起要来拜访的，就是这一家，究竟是不是人家一厢情愿，那还真是两说的事情，于是心情就更恶劣了。
于是等道别离开后，前一刻还笑容娇甜的她转过身后，精致漂亮的脸蛋上，表情就冷淡了下来。
偏偏旁边的混蛋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注意到就算了，开口第一句话居然是：“你那边有我的照片吗？发给我几张。”
姜浅予板着俏脸，从鼻子里溢出哼的一声，“没有。”
心中有事却还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她语气有异的林轩转头看着她，姜浅予就也气呼呼地瞪他一眼，林轩忍不住笑起来，“我手已经不疼了。”
姜浅予疑惑地眨着眼。
林轩忍着笑往前走，“用不着醋。”
小妮子霎时满脸通红，到处都可能是嚼舌根的人，不敢大声喊，于是快步追上去，就在林轩小腿上轻轻踢了一脚，低声啐道：“你才吃醋呢。”
随后气呼呼地就往小叔家门走去，却又被林轩握着手腕拉住，她脸有些红，慌张地四下张望，同时轻轻挣了挣，林轩也就顺势松开她的肌肤嫩滑雪白皓腕，用下巴朝着北面点了点，“先不回家，陪你到处转转。”
还在生气的姜浅予撇过头，“我才不想转呢，有什么好看的？”
林轩笑道：“那就陪我转转。”
姜浅予回头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再次丢给他一个后脑勺。
林轩道：“你再闹的话，回头有人问起来，我就不介绍你……”
他故意放缓了语速，姜浅予果然不屑地哼了声，道：“谁稀罕你介绍啦？”
林轩语带笑意，继续说道：“我就不介绍你……是我妹妹了。”
听出他弦外之音的小妮子睁大明媚眸子，要咬人一样盯着他，林轩冲她挑挑眉，贱兮兮的表情惹得姜浅予很想打人，红着脸就冲过来踢他。
大马路上可不是打情骂俏的地儿，林轩只好再次握着她手腕，道：“好啦，不闹了，带你去个地方。”
姜浅予自然也不会真就把大马路当成家里，踢了他一下也就暂且罢休，就跟着他走，不忘追问道：“刚刚那个女孩跟你到底什么关系？”
“都姓林，你说什么关系？”林轩有些好笑。
“同姓又怎么了？”
斜挂的夕阳洒落在小妮子白嫩脸颊上，如玉的肌肤微微透着淡淡晕红，贝齿轻咬樱唇，横了他一眼，似乎还想再说什么，脸颊却更红了，移开目光，终究没那个脸皮继续说下去。
林轩自然明白她没有说出口的后半截话，干咳一声，道：“往这边走。”
姜浅予就也不说话，跟在他身后，就走在村子里水泥路上，很快在一个路口拐弯，就变成了泥土道路，旁边也会有些人家，但显然关系就不太亲近了，有些人看到两人，也会好奇地打量，有些林轩就也会主动开口打招呼，对方有人就应一声，也有些会不太确定地问：“你是……”
林轩大多时候就会笑着自我介绍一番，有得就这两句话后擦肩而过，有的也会问起旁边的女孩，误会成女朋友的也有，林轩自然也就略作“说明”。
村子没有多大，十分钟左右的样子，就走出了村子居住范围，来到了西边的一片小树林里。
这时正值盛夏，一排排的杨树挺拔葱郁，树林外就是一条南北路，旁边是大片的玉米地，地头路边也会稀稀拉拉地种着柳树槐树杨树，夕阳斜挂，将树影斜斜地拉长，映得那条南北土路像是一条长蛇横亘在地面上，也不知通往哪里。
姜浅予望着夕阳下那条长长土路的尽头，转头问林轩：“去哪？”
“放心吧，我也不舍得让你走那么远的路。”
林轩笑了笑，伸手指着旁边小树林，“就这边。”
【203】小树林
小树林靠近旁边泥土道路的地方，有几处土坑，那是村里人挖土垫院子留下来的，土坑旁的空地上，横着几摞楼板，多半是附近谁家预备盖房子的，有的堆叠有近人高，有的多半是取用过，只叠放了几块，高度刚刚过膝。
林轩就拉着姜浅予走到了楼板前，轻轻吹掉上面的两片落叶，又拿了张纸巾铺上，自己坐在旁边，随后朝姜浅予指了指纸巾垫着的地方，见她明媚大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失笑道：“谁让你穿着条白色裤子，要是不垫着，待会儿站起来，保管一屁股都是印。”
姜浅予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然后把纸巾往后挪了挪，抱着膝盖坐在他身旁，望着西方渐渐垂落的金红色夕阳，板着脸道：“说吧，人家到底跟你到底是指腹为婚还是青梅竹马？”
林轩转头看着他，目光含笑，“你觉得是哪个？”
小妮子咬住嘴唇，横了他一眼，眸光流转，娇媚横生，“我觉得两个都是。”
林轩伸手捏了捏她滑嫩脸颊，笑道：“先把照片发给我。”
姜浅予扭过头装没听到。
林轩就自己只好伸手去拿，小妮子今天装扮偏于清新休闲，下身穿着的七分裤也是偏于休闲运动风格的，修身却不紧身，手机就被她放在裤兜里的，林轩很不见外地就拉开她裤腿上的拉链。
猝然受袭的小妮子多半以为这个混蛋要摸自己，被吓了一跳，转身就是一巴掌，“啪”地一声打在林轩手背上，没想到她会这么大反应的林轩没来得及防范，手指头就直接撞在了楼板上。
这种钢筋混凝土的楼板表面坚硬粗糙，很容易划伤，林轩只觉手指一阵剧痛，随后就是一阵温热，目光看去时，就看到有殷红的血迹冒了出来。
以为这家伙光天化日就敢动手动脚的姜浅予脸颊火烫，睁着明媚大眼，又羞又气地瞪着他，接着见他眉头紧皱，有痛楚神色，就忙也低头看去，“啊”的一声，忙就抓着他手掌，下意识想去触碰又不敢碰，抬头看着他，表情又是自责又是心疼，眼睛眨动的时候，似乎都有水雾了，“疼不疼啊？”
林轩也在盯着她，却反问了个完全无关的问题：“你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
小妮子眨着大眼，表情有些懵，完全不懂这跟疼不疼有什么关系。
林轩笑意宠溺，自问自答：“明明受伤的是自己，结果心疼的还是自己。”
姜浅予咬着嘴唇瞪他一眼，半羞半嗔，却遮掩不住嘴角笑意眼底甜蜜，语气娇嗔：“都流血了，还在这胡说八道！”
脸颊红透的她忙低头伸手去拿他裤兜里的纸巾，林轩就侧了侧身，方便她把放在右边裤兜里的纸巾拿出来，盯着她精致脱俗的脸庞，带着些许笑意道：“没事，早晚会还回来的。”
刚刚抽出一张纸巾的小妮子一边去给他擦手指上的血迹，一边抬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林轩咳嗽一声，低头看自己受伤的手指，道：“就破了点皮，没什么大事，等会儿结痂就好了。”
还没明白那句低俗调侃的姜浅予盯着他手指上的伤口，把纸巾叠成一块继续去擦渗出来的殷红鲜血，林轩失笑道：“你这样总是把血擦掉，怎么结痂啊？放一会儿就好了，不碍事。”
姜浅予忧心忡忡地道：“要不要处理一下啊？”
“没事。”
林轩吐出一口气，望着夕阳垂落，被晚霞染红的西北方向，道：“看到那条路了吗？”
姜浅予闻言，把目光从他手指上收回来，顺着他目光望去，点点头，“嗯”了一声，然后低头继续盯着他手指伤口，还在有鲜血渗出来，没当血一多了些，她就用纸团小心地擦去。
林轩轻声道：“沿着这条路，就能找到我妈。”
正在用纸团擦拭血迹的姜浅予动作僵在那，然后重新抬头，先看了眼林轩，随后再次望向他正看着的方向。
一阵晚风吹过，近人高的玉米秧宽大长叶随风摇摆，隐约有“哗哗”的响动传来，目光越过那片绿色海洋，更远处树影参差，能模糊看到村落房屋。
“不是那里，有十多里路呢。”
林轩好似明白她心里想法，转头朝她笑了笑，“目力难及的远方……当然，现在看起来也没多远，十多里路而已，走路一个小时，骑车半小时，开车十分钟。”
他重新望向夕阳下的远方，“但我小时候，每次坐在这边的时候，都觉得像是隔着天涯。”
姜浅予没有作声，只是伸出一只手，拉起了他没有受伤的那只手，然后轻轻握住。
“他们离婚的时候，我才五岁，什么都不懂的年纪，许多事情也都不记得，只记得妈妈每天在家，爸爸很少在家待着，我也不希望他在家，因为他在家的时候，要么在喝酒，要么在吵架，要么喝醉了吵架，喝酒会吵，打牌会吵，输钱会吵，借钱会吵，没钱也会吵，吵着赌钱，吵着离婚，吵着孩子，有时候还会动手。”
姜浅予握着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
林轩声音很轻，轻的像是飘来的，不像是说出来的，目光就一直盯着那个方向。
“有时候吵完架，第二天早上妈妈就会赌气不起床，爸爸就会脾气很好地做早饭，哄我吃饭，还会给我一些钱买糖，那种风雨过后的温馨，会让我觉得以后都会这样，也希望能一直这样，安静，温暖，美好。”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有时候吵得厉害了，妈妈就会带着我去姥姥家住，当然有的时候也会丢下我，所以有时候一觉睡醒，或者是其他什么情况下，总之就是回过神来的时候，忽然就找不到妈妈了。”
“我就一个人在家哭。”
“基本都是哭着哭着就睡着了，有时候会被爸爸喊醒，有时候醒了家里还是没人，就继续哭，哭饿了就自己去找吃的，找不到继续哭，哭累了再继续睡……”
林轩说着说着，自己笑起来，随后听到抽鼻子的声音，于是转过头，就见小妮子泪眼朦胧地望着他，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他有些忍俊不禁，又有些心疼，伸手擦去姜浅予脸上泪水，“都过去的事情了，哭什么啊？而且那时候小不点一个，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怜的。”
姜浅予不说话，眼泪还是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林轩叹了口气，轻轻把她拉过来，轻轻抱住。
小妮子也不反抗，就任她抱着，把脸上的泪水往他身上蹭，好容易止住眼泪，又蹭了两下，这才推开他，水雾氤氲的眸子盯着他，看着娇娇柔柔的样子，让人心疼，带着鼻音轻声问道：“后来呢？”
林轩看了眼自己t恤，无奈摇摇头，然后才继续道：“小时候一直以为我妈丢下我一个人去姥姥家了，后来长大后才明白，她是离家出走了，想一个人出外面，离开这个地方，只不过都没能走掉，好几次，都被老爸给追了回来，回家后什么也不说，就抱着我哭。”
“当然，她最后还是走了。”
林轩坐在那儿愣了几秒钟，才长长呼出一口气，轻声道：“那时候应该刚到夏天没多久吧，那段时间他们两个吵得很厉害，接着不知道因为什么，忽然就不吵了，我以为没事了，还很开心，结果第二天中午吃完饭，我犯困睡觉，她就跟以前一样哄着我，然后我睡着了，再醒过来，家里就没人了。”
“我以为爸爸很快会把她找回来的，但是没有。”
长久的沉默后，林轩吸了一口气，“她再也没回来过。”
低头再去看姜浅予，她又在哭。
不说话，也不出声，就盯着他看，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林轩指了指自己胸膛，然后伸手把她揽到怀里，“别客气，借你擦擦。”
“讨厌！”
破涕为笑的小妮子伸手打了他一下，伏在他怀里，就继续在他身上蹭啊蹭，把眼泪都蹭到他衣服上，然后就保持着这个姿势，脸颊贴在他胸前，柔声问：“那你怪，怪……她吗？”
林轩望着垂落的夕阳，叹了口气，怔了一会儿，才道：“小时候恨她，长大后恨我爸，后来就谁也不恨了，努力让我爸过得好一点，也希望她能过的好一点。”
乖巧任他抱着的姜浅予推开他，精致脱俗的脸颊白嫩如初，却多少有些哭过的痕迹，如雨后海棠，惹人怜爱，她微微有些疑惑地样子，望着林轩道：“后来？”
自知失言的林轩笑道：“就是现在。”
姜浅予点点头，目光飞快地朝四周看了看，拉开一些距离坐好，见林轩还在盯着她，红着脸瞪他，作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警告道：“我是怕你难过，才让你抱，抱……抱一下，你不要觉得以后就可以随随便便……随随便便……就可以动，动……”
她有些羞，结结巴巴地半晌，明明是警告，却反而像是解释一样，支支吾吾的，最后多半自己也觉得这样太没威慑力，于是瞪着眼睛凶巴巴地道：“总之你心里明白的！”
林轩忍不住失笑，认真点头道：“明白。”
他这样一笑，小妮子就更羞了，明显觉得他不怀好意，有些恼羞成怒地伸手掐他，气道：“你明白什么呀？”
林轩笑道：“明白你说的意思啊。”
“什么意思？”
“就是你刚刚说的意思啊。”
姜浅予脸颊更红，开始两只手掐他，“你说清楚！你……我到底是什么意思……不不不是，你到底以为我说的……不不也不是，你到底……”
她又羞又急，结果绕着弯儿说话反倒把自己给绕晕了，林轩忍不住笑出声来，小妮子瞧着更羞更气，就握着拳头锤他，“你还笑？你笑什么笑？臭不要脸，你再笑我真打你啊！你再笑？你还笑？啊啊啊……不准笑！林轩听到没有啊你，不许笑不许笑不许笑不许笑！”
“哈哈哈……”
林轩原本满腹惆怅，被她一番闹得实在是忍俊不禁，笑个没完，姜浅予最后被气得直接一口咬在他手臂上，才疼得他“啊啊”叫着求饶。
获得了最终胜利的小妮子这才很傲娇的样子罢手，林轩抬起手臂，被小妮子咬过后留下的口水在夕阳下晶晶闪亮，他望着姜浅予，作势要低头。
姜浅予腾地脸颊红透，“啊”地叫了一声，就忙抓着他手臂把上面口水抹掉，然后一边再把沾着自己口水的手掌在他身上乱抹，一边嫌弃地啐道：“恶心！变态！不要脸！臭不要脸！”
林轩无奈道：“把自己口水往我身上抹的人是你，舔的我一身口水的也是你，怎么就成我变态了？”
姜浅予“呀”一声，又伸手掐他，咬牙切齿地道：“谁舔……恶不恶心啊你，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啊，变态！”
“嘶……好啦好啦，别闹了，别闹了。”
林轩手指有伤，没法有效地防守，小妮子羞极了又真掐，只好再次求饶，“我舔的，我舔的你，行了吧……啊！轻点轻点……”
捏住他一块软肉调频的小妮子满脸通红，凶巴巴地盯着他问：“你再说啊？你再说啊？谁舔的谁？”
“你舔……啊！不是不是，我舔的你……啊！不是不是不是，谁也没舔！谁都没舔谁……这样行了吧？”
姜浅予这才红着脸松开他，随后又轻轻踢了他一下，兀自还有些气恼的样子，“你还没说跟那个女孩到底什么关系呢？”
林轩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才道：“没什么关系。”
“那她见到你怎么这么开心？”姜浅予睁着明媚大眼瞪他，一副你敢说谎我就敢再掐你的凶巴巴模样。
“可能是听的多了，就比较感兴趣吧。”
姜浅予狐疑地眨眨眼，“什么意思？”
林轩叹了一口气，“从我五岁那年，爸妈离婚后，我就再也没见过我妈，也没再听说过她的任何消息，但……”
他迟疑了一下，又望向夕阳染红的远空，“那个婶婶，跟我妈还有联系，也一直在帮她关注着我的消息。”
【204】强吻！挑明禁忌恋
这个答案显然是出乎姜浅予所预料的，她微微怔了怔，随后恍然，点了点头，又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林轩一时语塞，这本该是数年后那位建叔醉酒后才不小心跟他吐露的秘密，眼下想要找出来一个理由倒不算多难，但除非必要，否则他不想对小妮子撒谎。
姜浅予见他有些为难的样子，就白了他一眼，然后拿出手机来，低头摆弄一阵，很快重新抬头道：“你看一下。”
说话的时候，林轩的手机就接连“叮咚”“叮咚”地响了起来，他打开手机翻看了一下，好几张照片，大多都是前段时间一块出去旅行时候拍的。
海边，山上，车站，飞机上，半身的，全身的，一个人的，还有两个人的。
林轩想了想，把手机递给她，道：“在这帮我拍一张。”
姜浅予“嗯”了一声，接过他的手机，就顺手放进裤兜里，然后拿自己手机打开相机，见林轩有些奇怪地盯着她，有些恼羞成怒地样子，凶巴巴地瞪他：“看什么看呀？你手机太破，没我手机拍照清楚。”
林轩当然不会很脑残地说都是后妈一块买的同款手机，乖乖走到一边去摆pose，姜浅予则充当着指导，“这边好看，那边好看，左边一点，右边一点，眼睛往这看，眼睛往那看，笑得真诚一点……”
然后再“哎呀”一声，很嫌弃地说一句“你还是别笑了，好丑”，嫌弃完林轩后，就自个在那“嘿嘿嘿”地傻笑半天。
她拍完几张后望着问：“好多张了，还有要拍的吗？”
“有。”
林轩很识趣地点头，走过来把她手机调成前置摄像头，“还差一张合照。”
姜浅予扭头看向旁边不知谁家的后院，有几杆青竹遮挡住屋檐，轻轻哼了一声，嘴角笑意甜甜，语气却透着嫌弃的微嗔：“谁爱跟你一块拍照啦？”
当然嫌弃归嫌弃，拍照还是要拍的。
然后还帮忙精挑细选了几张照片，让林轩等下发出去，林轩见里面就只有一张跟她的合照，于是就又找了几张两人合照，问这几张怎么样。
姜浅予斜睨着他，晶亮目光里充满了怀疑，“你真的愿意发？”
林轩笑道：“当然。”
小妮子嘴角就不由微微翘起，梨涡浅浅，笑意甜甜，却又很快抿着嘴角绷住，轻轻哼道：“人家才不像你这样没脸没皮呢，一张就够了。”
林轩当然也明白，有一张跟她的合照不打紧，也不会多引人注意，可如果都是与她的合照，就会显得有些奇怪了，之所以问也只是让她开心而已，见她这样说，就把找好的几张照片通过朋友圈发了出去。
他这点小心思显然是瞒不过姜浅予的，只不过考虑到他是为了哄自己开心，所以不跟他计较而已，白了他一眼，就也凑过来看他手机，有些好笑地道：“你就只发图片，连句话都不说啊？”
“有什么好说的？”
林轩收起手机，坐在那儿望着天际斜阳，不知第几次地轻轻叹息。
想说的不能说，能说的不想说。
姜浅予也就不再问什么，曲膝坐在他身旁，一块静静望着夕阳出神，随后见林轩看过来，又回过头，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奇怪问道：“怎么了？”
林轩摇摇头道：“没事。”
姜浅予伸手掐住他腰间，凶巴巴地道：“说。”
林轩略微迟疑，随后还是道：“这么多年，老爸的脾气性格你应该有点了解的，虽然比我小时候成熟了很多，也好了很多，不过有不少毛病还是没改，就像是火车上遇见的那位大叔，还是那副烂脾气，但老妈的话，没发现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所以……嗯，蛮好奇的。”
姜浅予看了他一眼，掐在他腰间的手松开了下来，然后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双手交叠垫着下巴，搁在膝盖上，望着远方夕阳。
林轩握住她的手，柔声道：“不想说，就不要说。”
姜浅予转头看着他，金红色的夕阳洒落在她精致脱俗的脸庞上，肌肤如玉，细细绒毛清晰可见，在夕阳光辉下，像是镀上了一层光晕，有着惊心动魄的美丽。
只是表情有着让人心疼。
她柔柔一笑，轻轻摇头，“其实也没什么。”
然后顿了顿，才又望着夕阳，轻声说道：“我爸出轨了。”
这是一个有些意外的答案，但也没有什么太过值得惊讶的，林轩伸手拉着她叠放在膝盖上的小手，紧紧握住，然后才轻轻“嗯”了一声。
姜浅予转头看着他，然后偏过头，依偎在他肩膀上，幽幽地道：“老妈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可惜……按照她自己的说法，只是自以为聪明，因为真正聪明的女人，都懂得收敛锋芒，但她以前不懂，也不屑，有些时候会太过强势了。”
林轩点点头，表示理解，却也如小妮子刚才那般，并未开口评价是非对错。
姜浅予依偎在他肩头，望着天际被夕阳渲染出的云霞，“老妈以前，嗯……应该是属于外刚内柔的那种性格吧，那次受伤也蛮惨的，办完离婚手续后，当天就直接带着我回国了，也是从那以后，性格也变得越来越温柔起来，再后来遇见老爸，不知怎么就在一起了。”
后妈跟小妮子原本生活在国外？
这是林轩以前并不知道的，却也有些恍然，因为正常情况下，父母离婚后，并不意味着就要与子女断绝往来，这些年从未见过小妮子的父亲出现过，远隔重洋倒是一个比较合理的原因。
他点点头，并没问什么，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任他把头发揉乱的小妮子抽了抽鼻子，继续说道：“我很小的时候，爸妈每天都很忙，但对我管得也很严厉，让我学这个学那个，后来回国的时候，我还不太懂事，就担心着老妈闲下来了，那我的日子肯定就更难过了。”
她依偎着林轩的肩膀，微微仰着头看他，有些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我是不是很傻，很自私？”
林轩伸手捏住她如腻脂般的鼻子，“这么问才傻。”
姜浅予摇着脑袋把鼻子从他手指里挣脱开来，并未找他报仇，抽回手抱住他一条手臂，脸颊贴着他肩膀，恬静而乖巧的模样，眼神语气别样地温柔，“结果回国后，老妈反而变得越来越温柔，也不再强迫我学这学那，但很多东西我却开始感兴趣起来，当然也有些我不感兴趣的，她认为必须要学，还是会逼我去学，就像礼仪课、形体课，我就很不喜欢，因为一个太枯燥，一个太痛苦，我都哭过好机次呢……你就比我幸福很多了，有些东西你不喜欢的，老妈就都不会逼着你学。”
她又仰起脸来，表情与语气变得轻快许多，“不过事实证明，她的决定是对的，小时候只觉得吃苦，长大后才明白受益，你看，我现在就比好看这么多。”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放开了林轩的手臂，用手扶着他肩膀，学着他的样子，把腿垂落在楼板一侧，轻轻踢起，显摆着修长匀称的长腿，转头望向林轩，舒展开双臂，以此来展露自己婀娜柔美的身段。
她望着林轩，明显有些羞，却仍是把骄傲地挺起胸，柔软纤腰绷得笔直，粉色t恤在胸前被撑起饱满弧度，随后往下却是空空荡荡，本就纤细的腰肢被衬得愈发纤薄，盈盈不堪一握，像是一副跌宕起伏的山水画，玲珑起伏，凹凸有致，明媚眸子清澈澄净，晶晶闪亮，一眨不眨地望着她，眼神羞涩、自信而得意，愈发显得娇媚动人。
好容易胆子大了些的小妮子很快发现林轩的目光贼亮盯着的方位，羞得脸通红，伸出两根手指头就作势要去挖他眼珠，“再乱看把你眼珠子扣出来！”
一边凶巴巴地恐吓，一边就赶忙重新放下双臂重新坐好，林轩忍不住笑起来，眼神揶揄，调侃道：“再好看，最后还不是便宜我？”
姜浅予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露骨的话来，回头瞪他一眼，就从楼板上跳下来，板着脸往林外走，林轩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她手腕，如同上次在她房间一半，一个往前走，一个往后拽，力道一错，小妮子就“呀”地惊叫着，被他给拽回了怀里。
钢筋混凝土的楼板表面粗糙，林轩刚刚已经吃了一次亏，因而见她歪斜往自己身上倒过来，就忙去扶，他原本坐的也比较靠外，身子往前倾，小妮子手按在他胸膛上，也就顺势稳住了身子。
“干嘛呀你？”明显还在气恼他乱说话的小妮子刚刚稳住身子，就气呼呼的瞪着他。
两人的关系明显已经过界，林轩已经不愿再这样拖下去，答应过不会逼她，但也不能就总是这样不明不白地暧昧着，他原本想要趁着这次机会把关系挑明了。
刚刚确实也是个很好的机会。
但可惜他一时嘴贱说错了话，小妮子不管是羞是恼，终究是已经把氛围给破坏掉了，这会儿再提那样敏感的禁忌，就有些不太合适了。
然而上次后妈有意无意地一些询问，林轩不清楚她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端倪，但他不敢赌。
他与姜浅予充其量也就算个“拟制血亲”的关系，虽然有着兄妹的名义，但不论是从法律上、伦理上还是感情上，都扯不到什么兄妹禁忌，所以他很早就发现了自己喜欢她，却从未有过任何心理负担。
唯一担心的就是来自于父母亲人的阻拦。
在这次回家，林轩对于说服爸妈都还是一直有着比较大的信心的。
直到火车上遇见了那对夫妻，尤其是那个外表粗狂的男人，给了他很大的触动，也因此意识到了一个他此前一直忽视的问题。
当时姜浅予问他，那个大叔为什么明明没有到站，却因为一句都明白是推脱的话，就宁愿带着生病的妻子放弃座位跑到另外一个车厢，也要假装到站下车。
明明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但他却偏偏选择了最激烈的一种。
坐在车窗旁的那个年轻女人两次笑容嘲讽，第一次是夫妻两人对话时，第二次是两人离开去另外一个车厢时，林轩后来猜测她应该是听得懂那对夫妻讲话。
抛开道德不去说，这个年轻女人的嘲讽其实不是没有道理。
她两次笑容嘲弄，大概表达的都是同一个意思。
死要面子活受罪。
但现实里，我们太多人都在做着这样的事情。
姜浅予当时问林轩，疑惑不解，也未尝就没有这种想法。
林轩的回答是：“自卑，所以自傲。”
卑且傲。
因为心里自卑，所以要表现的更加自傲。
这是人之常情，普遍存在于人群心底的一种心理。
这种自卑，也不仅仅是在于金钱上的，感情、名声上同样也存在。
放在林轩所考虑的事情上，他所忽略的，就是爸妈曾经离婚带来的伤害上，放到现代社会，离婚再婚已经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了，然而不能否认的是，一些有色眼光，或者说风言风语，依旧存在。
并且会长久存在。
林轩并不确定后妈会不会因为曾经的离婚而留下什么阴影，或者自卑心理，但他可以肯定的是老爸肯定有。
这些年林义很少回家，就是因为无法面对过去离婚留下的风言风语，那些流言蜚语到林轩能听到的时候，就已经被过滤到了绝大部分，但即便如此，林轩知道的一些恶意风言就也有不少。
这种情况下，到时候得知了他与姜浅予的事情后，其他人暂且不论，老爸林义绝对会是坚决、激烈反对的那个人。
他第一时间能想到的，不是法律、伦理上的“合理”，也不会是儿子与女儿的意愿、感情、幸福，而是这件事情被传出去后，可能出现的，那种明里暗里铺天盖地的流言、嘲弄、笑话。
那种被人当成笑话一样的感觉，他第一次尚且没能走出来，绝对不愿再经历第二次。
《洛丽塔》中说：人有三样东西是无法隐瞒的，咳嗽、穷困和爱；你想隐瞒越欲盖弥彰。
林轩不清楚上次后妈一些询问，究竟是他心虚想多了，还是说她真的察觉到了一些端倪，但喜欢这种事情总会在你不知不觉的时候就流露出来。
想要隐瞒并不容易，尤其还是在最亲近，最了解你的人面前。
如果眼下这种朦胧暧昧的状态就被发现，并且遭遇到难以想象的反对力量，林轩完全不知道姜浅予会不会有那样的决心与勇气去面对。
她才不到十八岁，正是人生最美好的年纪，鲜活美丽，却也过于脆弱，因为根本没有经历过生活的打磨。
自私是人的本性，但如果不是确定她也喜欢自己，林轩不可能会自私到为了一己之私就要拉她下水，两人的事情一旦曝光，完全能够想象得到这个重组后的家庭将会遭遇到怎样的风暴。
然而她也喜欢自己。
林轩很确信这一点。
一场重生，脱胎换骨，林轩彻底摆脱了前世的年少荒唐，他开始去认真地思考人生与爱情，因为错过所以不想再错，这段时间的他过得安逸，但绝对不浑噩。
这世的他才十八岁。
但很多问题已经能够考虑的很清楚。
既然喜欢了一个人，就不会因为除了她不喜欢自己外的其他原因而放弃。
哪怕会遭到阻碍与反对，但这不是大逆不道，不是伤天害理，不是罪不可恕的错事……
他并没有错。
所以坚信会有不伤害任何人的办法。
当然结果是美好的，过程却肯定是曲折而艰辛的，他做好了横眉冷对千夫指的准备。
不就是一场1v9的团战而已？
当然在团战爆发前，他还是要努力要跟自己的辅助做好沟通，下路从来都是双人组，现实世界里都是凡人，没有王者碾压青铜的差距，没有辅助陪伴的adc怎么去拯救世界？
团战随时可能爆发。
怎么能让辅助继续赌气？
于是……
深感时不我待机不可失的林轩看着小妮子又羞又恼瞪着自己的明媚眸子，把心一横，站起来的同时，就环臂抱住她，两只手掌有些霸道地扶着她脑袋，随后在她瞪大晶亮眸子注视下，微微弯着脖子，调整好角度，对着她不知是惊愕还是想要说话而微微张开的莹润樱唇，低头吻了下去。
男女之间，没有什么事情是一个吻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亲的久一点。
【205】拉锯战
姜浅予显然没想到林轩会这样蛮横而霸道地来强吻，身子僵硬，澄澈明媚的眸子瞪得老大，都忘了要躲，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林轩贴近过来。
“啊……”
林轩都已经凑到面前了，小妮子才反应过来，惊叫一声就要躲，她脑袋都还被林轩用手按着，挣动了一下也没躲开，就只能那样被固定着，等待着被宠幸。
她下意识抿住嘴唇，努力后仰的时候，两只手就“啪”地拍在了林轩脸上，用力夹紧，按住往外推。
林轩觉得小妮子肯定是被他调戏太多次，也积累了相当丰厚的经验，娇艳而鲜润的嘴唇就在眼前，感觉都要亲到了，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快，就差最后一点距离就能亲到，居然就被她反手给阻挡住了。
当然，强吻又不是偷吻，没有反抗那还叫什么强？
被两只小手按住脸庞的他不骄不馁，目光紧盯着近在咫尺地鲜润樱唇，两条手臂微微用力收紧，明显在体力上占据着上风的他硬扛着小妮子手按在脸上的用力推拒，一点一点地拉近了与那娇艳樱唇的距离。
姜浅予明媚大眼瞪得溜圆，眉毛都要竖起来了，恶狠狠地盯着这个流氓行为被发现阻止还不知悔改的混蛋，像是力气不如他，就想要用目光破防一般。
这显然是不现实的。
随着距离拉近，两人面对着面，鼻子几乎都快要碰到一块了，呼吸可闻，林轩哪怕是一直在盯着她嘴唇，也能瞥见到她瞪着自己的目光，于是目光微微上抬，略带笑意地跟她对视。
姜浅予俏脸通红，不知是羞得还是气得，一边用力把他可恶脸庞往外推，一边终于开口，咬牙啐道：“不要脸！”
她说话时吐气如兰，且因为咬字的关系，鲜嫩樱唇张开时，恰能望见那晶莹贝齿间，红嫩香舌一探一卷，说不尽的妖娆撩人，极是诱惑，林轩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口水，心头炙热，就趁她分心说话的时候再次用力收紧双臂，再次贴近过去。
“啊！”
小妮子再次发出一声短促惊叫，无奈原本力气就不如他，这会儿再想反抗已经来不及，多半是电视电影的看太多了，情急之下，努力把脑袋后仰的同时，居然不知怎地，下意识地就抬起一条腿。
屈膝撞向林轩两腿间。
以她的性子自然不可能真做出来一记膝撞让林轩痛苦半天的举动，只不过是兔子急了也咬人的自保而已，林轩只是动作略微僵硬，她反而被羞得脸红如血，恶狠狠地瞪着林轩道：“放开我！”
脸庞都快被她给按变形的林轩想要摇头，发现被她按的太紧，也动不了了，于是含糊不清地说了声“不放”，说话的时候腿部收力，把小妮子顶过来的那条腿给用力夹住，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隔着两层裤子都能似感觉到那种大腿紧实滑嫩的弹性，让他心头愈发火热起来。
这一耽搁被姜浅予拉开了些距离，解决心头大患后，林轩就再次努力亲过去，又羞又气小妮子发现这样根本阻止不了这个混蛋，于是一只手用力把他脸庞往旁边按的同时，就腾出来一只手，直接揪住了林轩的耳朵。
然后是另外一只手。
两只手都抓到林轩耳朵的同时，有一个很短暂的力道空白期，林轩趁着这个机会终于如愿，嘴巴啃到盯了很久的鲜嫩红唇，可惜下一刻就被羞恼的小妮子给用力扯住耳朵。
姜浅予本就不是泼辣的性格，哪怕是被他强吻又羞又恼，一开始也还是不敢用劲，后来发现这混蛋铁了心要强吻，不用劲根本降服不了他，还真被他给趁机亲到了，羞恼下终于用力一扯。
耳朵骤然剧痛的林轩“啊”地惨叫一声，像是煮熟的猪头般被小妮子给扯着耳朵拎开，他“啊！啊！”地惨叫两声，惨叫的同时，就发觉耳朵被撕扯的力道减弱下来。
于是带着两只耳朵被撕扯的力道，不依不饶地再次向就在面前的小妮子亲过去。
差点又被亲到的姜浅予吓了一跳，一边继续努力后仰，一边扯着他两只耳朵就继续往外拽。
耳朵再次疼痛起来的林轩“嘶嘶”地倒吸着冷气，手臂却还是紧紧抱着她不松开，手掌按着她后脑，还在努力凑过去，姜浅予又是羞恼又是好笑，都忍不住有些佩服这家伙的不要脸了，都这样了还想要继续占便宜，当然佩服归佩服，反抗还是要反抗。
于是一个按着后脑往前亲，一个扯着耳朵往外拽。
原本好好的一场强吻，霸道而浪漫的场景，就生生地变成了这副滑稽而尴尬的模样，宛若一场拉锯战。
“放开我！”女孩儿又羞又恼的咬牙切齿声。
“不放！”霸道而蛮横的无赖声。
“不放来我就把你耳朵扯断！”更羞更恼的凶巴巴威胁声。
“那你扯断就是了，反正心疼的还是你。”更加不要脸的无赖声。
彻底无奈的小妮子眼睛都要瞪酸了，“你要不要脸啊？”
“如果要脸就不能亲的话，那我就不要了。”
姜浅予一时语塞，已经不知该骂什么了。
已经逐渐适应了她这个力道撕扯痛感的林轩忍着耳朵火辣辣感觉再次往前贴近过去，感觉自己像是一头老黄牛，拖着沉重的犁，身躯都被缰绳拉得火辣辣的疼痛，却还在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开垦土地。
简直感天动地。
可惜好事总是多磨，不知道是冥冥中哪个混蛋在作祟，亲个嘴都要受这么大的罪——再次被小妮子加大力道撕扯耳朵，因为疼痛不得暂且停下的他盯着近在咫尺的娇艳红唇，心里如此咒骂。
姜浅予已经懒得再骂他了，用力揪着他耳朵往外扯，铁了心要把他给揪开，林轩就也任她怎么用力，就是保持着最后一点距离，坚决不往后退。
假如姜浅予真的能狠下心用力扯他耳朵，林轩自然也扛不住疼痛，只能老老实实地放弃强吻，但小妮子显然没那么狠，也舍不得，见自己重新加重力气林轩忍着痛也不肯再退，终究心软，见他不再往前亲过来，也就悄悄撤去了力道。
发现耳朵疼痛减弱的林轩于是得寸进尺，再次往前靠了靠。
刚刚心软的小妮子立即再次瞪起眼睛，用力往外扯，林轩“嘶”地一声，忙叫道：“停停停，我不动了，不动了……”
姜浅予就很天真地再次撤去力道，然后发现这个混蛋再次贴近过来，都快亲到她了，羞气下再次用力扯他耳朵，林轩“啊”地惨叫一声，赶紧再次求饶，“疼！疼疼……我不动了不动了，发誓！绝对不动了……”
已经被骗一次的小妮子毕竟还是心软，于是再次撤去力道，只不过吃一堑长一智，很警惕地盯着他，如果发觉这个混蛋再敢亲过来，就绝对要用力扯他耳朵。
林轩朝着近在咫尺的她挤出一个笑脸来，讨饶道：“轻点，轻点，我保证不动了，耳朵都快断了。”
姜浅予瞥了他被自己拽得有些发红的耳朵，有些心软，不过试着朝后面躲了躲，发现这家伙还紧紧地抱着自己不松开，于是硬起心肠来道：“那你先放开我。”
两人再次脸对着脸，林轩还保持着最初想要强吻时的姿态，脖子微微歪着，鼻子几乎都能贴到对方的脸上，说话时呼吸可闻，林轩抽了抽鼻子，坏笑道：“那就这样好了，你不松开我也不放开。”
他说话时呼气全都喷到了姜浅予口鼻间，又羞又气的小妮子忙屏住呼吸，等他说完了才重新张嘴说话，想要骂他，随后嘴巴张开的时候，眼睛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就不由自主地瞪大起来。
因为发现近在咫尺地那个混蛋，居然也张开嘴巴，然后……
把舌头伸了出来……
【206】月亮下
看着这个混蛋把舌头伸出来的小妮子下意识地就想叫，好在很快反应过来，脑袋动不了，就立即紧紧抿住嘴巴，睁大眼睛，瞪着林轩，在看到这个混蛋目光往下瞄的同时，就觉嘴唇被一个濡湿柔软的东西给触碰了一下。
她还在用手揪着这个混蛋的耳朵，哪怕他不要脸地伸出舌头来，也只能轻微地触碰到她而已，然而却像是有酥麻的细微电流遍布全身，浑身毛孔都炸立开来了般。
眼睛几乎瞪圆的她目光下移，就看到这个混蛋舔了一下后，又舔了一下……
可恶到她恨不得张嘴给他咬断掉！
然而试图要张嘴的时候，才发现身子紧绷，似乎就这样僵硬住了，明明意识还在，脑袋像是有些懵懵的，空白的，完全做不出任何的反应，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混蛋伸着舌头，舔了一下，一下，又一下……
连揪着他耳朵的手臂都已经感觉不到什么力气了。
这具僵硬空白，已经不属于她意识控制的身躯，像是已经释放完了她所有的防御技能，接下来所能做的唯一的反抗，似乎就是紧紧抿住嘴巴。
这简直就是面对侵略者的绥靖纵容政策，任其为所欲为嘛！！
她心中气恼着自己的不争气，林轩却已经察觉到自己被揪住的耳朵没那么疼了，就连她一直努力往后躲的小脑袋，似乎都没那么坚决有力了。
不管是不是小妮子放水，总之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
他双臂用力收紧，并未再遭遇到刚刚那样坚决的反抗，于是果断捧住近在咫尺的美丽娇颜，再一次朝着那被自己舔过后愈发鲜润诱人的唇瓣吻去。
温润，濡湿，柔软。
夏日傍晚，沐浴着夕阳余晖的小树林，静谧而安详的空气里，响起“唔唔……”两声，明显是女孩儿的嗓音，娇娇柔柔的，就是不知为何，听着有些闷，随后很快也就归于寂静。
“那边！那边！”
“嘉乐！他在那边！”
“啊……快跑，快跑！”
一阵孩童嬉闹的欢快笑声在林外响起，惊破了小树林里静谧而躁动的氛围，被霍然惊醒的小妮子慌乱推开林轩，脸颊潮红，微微张着濡湿红润的樱唇，轻轻喘息着，来不及去瞪那个终于还是得逞的混蛋，就忙后退一步，转头朝林外望去。
就见四五个孩童互相追逐着朝这边跑来，一边跑着，一边还在互相喊叫着什么，显然是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惊魂甫定的小妮子拍了拍胸口，悄悄地松了一口气，随后瞥见那个混蛋在盯着自己，目光贼亮就算了，嘴角挂着一丝晶亮也不知道去擦，她原本就潮红的脸颊不由自主地腾地又红了些，滚烫如火烧般，又羞又恼，恨恨地抬脚踢了他一下，转身就往林外走。
林轩急忙跟了上去，走了几步，察觉到嘴角凉凉的，于是伸手抹了一把，低头一瞥，见是一丝晶亮水痕，嘴角忍不住翘了翘。
虽说亲过好几次，但这大概才真能算是她的初吻吧？
愤愤走出一段距离的姜浅予鬼使神差地回头，结果就看到这一幕，又羞又气，弯腰就捡起一枚小土块，用力丢了过去。
她羞恼之下，本是随手一丢，就没想过真要砸到他什么哪里，甚至于根本就没瞄准，然而土块丢出去后，就眼睁睁地看着空中划出一道微斜弯弧。
精准地命中了林轩两腿间……
林轩刚把目光从手上晶亮水痕上收回来，举步继续往前走，顺便搓了下手指，那仅是一丝水痕揉搓下粘稠柔顺而又滑腻，本该是一种有些恶心的感觉，然而此刻却莫名让人感觉有些香艳。
当然作为一个有着积极向上人生观、正确文明价值观、社会主义荣辱观的大好青年，这样说或许有些变态与羞耻，可确实是他此刻最真实的感受，甚至于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方才的情景，有些血脉喷张……
就在这种情况下，他抬头看向前方的姜浅予。
她沐浴在夕阳余晖下，白色七分裤包裹着的长腿，纤细柔美的腰肢，粉色T恤被撑起的弧度，修长白皙的雪颈，以及犹有红潮的娇艳脸庞，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诱人。
她本是清雅脱俗的气质，却在这个时候从骨子里透出来了一股动人的娇媚来，让人想不浮想联翩都难。
林轩心中暗暗感慨一句，刚刚闪过她明明羞恼不知该怎么面对自己所以逃开，为什么却又停留的疑惑来，就对上了那双澄澈明媚的眸子。
微微睁大的眸子，目光里透着些许的惊愕。
还有些刚刚透出来的担忧……
似乎还想要出声提醒自己什么。
why？
他心头刚刚闪过这个疑惑，就瞥见夕阳照耀下，空中掠过的一抹下斜弧度。
随后指尖滑腻感犹在，正浮想联翩的他，就觉得大腿间一疼。
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冷气，蹲了下去。
亲手酿成惨剧的小妮子“啊”的一声低呼，急忙就小跑到了他面前，一边蹲下去扶着他，一边焦急地连声问：“你你你没事吧？”
夹紧双腿蹲在那儿的林轩半晌才抬起头来，脸上表情似乎都有些扭曲，却还是吃力地挤出笑容来，“没，没事……嘶，缓一下就好了。”
他说话的时候，就不由自主又呻吟了一声，眉头紧锁，吓得姜浅予脸都白了，咬着嘴唇，明媚大眼里充满了自责与忧虑，还有些不知所措，想要伸手帮帮他，却又不知该干嘛，只能抓着他的手，又羞又愧，“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疼吗？”
林轩有些吃力地摇了摇头，努力地保持着强忍剧痛还不忘安慰她的表情，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暗暗庆幸还好特么是砸在大腿上，不然小妮子就是亲手毁掉了两个人的终身幸福啊。
石块砸来的时候他正好在往前迈步，于是差之毫厘地用大腿挡了下来，小妮子又没发现，林轩索性就将错就错地装了下去，免得她再跑掉，装了半天可怜，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这才做出一副强忍着疼痛的样子站起来，姜浅予也顾不得害羞了，忙扶着他往外走。
小妮子有点路痴，林轩记得老爸跟后妈刚结婚不久，有次晚上一块出去逛街，她贪玩跑丢了，人倒是蛮聪明的，知道找超市给后妈打电话，结果后妈问她在哪的时候，却回答了句“我就在月亮下面的那条街上”，被笑了好几年。
在颐城的时候周围都熟，哪怕是不熟的地方也有导航，到了这边，地图上最多只标个村庄名称，导航没用，又不熟悉，她差劲的方向感显然就展露无遗，两人刚刚过来的方向，其实就是那几个熊孩子跑过来的方向，但她刚刚不知羞于见人，还是摸不准方向，下意识选择要走的方向就是反的。
这会儿扶着林轩走的方向自然也是反的。
反正绕一圈也能回去，且有话要跟她说，林轩也就没提醒，就一块踏着夕阳反向往北而去，心想要不要找个人少的地方再亲一会。
【207】孙子或者外孙
俗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
俗话说色字头上一把刀。
这两句俗话在刚刚的强吻拉锯战过程与结束后无疑已经被证明过。
林轩又想起一句俗话，叫做：“打铁要趁热。”
可惜俗话没说没来得及趁热，凉了之后该咋办。
不过好在汉语文化博大精深，他很快又想起另外一句话，叫做：“亡羊补牢，犹未晚矣。”
他还没来得及想好怎样铺垫开场，就见姜浅予左右四顾，多半是发觉了方向不太对劲，于是皱着眉头，还保持着有些疼痛的样子，挤出笑容道：“这是往河边去的方向。”
林轩能浑若无事地当刚刚的强吻没发生过，小妮子显然没那个脸皮与心态，脸颊还有些红潮，从扶起他后基本就没怎么敢看他，之所以能这么快发现方向不对，就是因为不敢跟他对视，一直在东张西望，掩饰着自己的慌乱与羞涩。
听到这句话，她才看了眼林轩，眼神透着些许的质问与羞恼，显然觉得他领自己往人少的地方去是不怀好意。
“从前面绕一圈就能回去。”
林轩往前面一株老柳树掩映下的路口指了指，“有些话想跟你说。”
姜浅予不知想到了什么，抬眸瞥他一眼，盈盈流波，却立即又移开，低着头不敢看他，脸颊更红，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的样子，“说……什么？”
夕阳余晖洒落在她微透红晕的白嫩脸颊上，娇颜如花，极是动人，林轩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声音尽量温柔平和：“说了半天爸妈的事情，也该说说我们的事情了。”
他装着行动不便，所以姜浅予哪怕羞，都还一直是扶着他走路，听到这句话后，本就脸颊微红的她脚步一顿，转头望向林轩。
夕阳下，那双明媚眸子晶亮醉人，却看不出是羞是恼，是嗔是喜，只能看出她明显有些慌张，瞥了林轩一眼后，就忙松开了扶着他的手臂，自个往前走去，“有……什么好说的。”
林轩轻叹道：“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
声音不大，姜浅予却如被施了定身咒般，刚走出去两步，就僵在那儿，愣了两秒钟，才回过身，咬住嘴唇，明媚眸子望着他，没有了刚刚被他亲吻过后的羞涩与慌张，只有一股透着委屈、坚决的质问。
明明无声。
却已经在问：“那你想怎样？”
两人的尴尬身份注定了太多事情，羁绊太多，尤其是在这个刚刚懵懂的时期，她只是一个还没满十八岁的女孩，没有林轩的两世阅历，哪怕再聪慧，也不可能像他那样透彻地去看待问题。
仅仅是该不该、对不对这种问题她就要挣扎不知多久，更遑论还要去考虑对父母对家庭的影响或者说是伤害？
更聪慧，更懂事，在这个时候反而是一种牵绊与桎梏，她不可能冲动、自私地就下定决心要怎样，必须要考虑后果，以及对身边的，所有爱她的人的影响。
所以在转身看着林轩的时候，她俨然已经变成了守护的姿态，守护这个秘密被曝光出去后，所以可能被破坏、摧毁掉的那些。
这种对立的姿态让林轩有些头疼，他抓了抓头发，无奈地道：“早晚都要面对的，一天两天没事，或许一年两年都没事，那以后呢？三年五年，十年八年？”
他所指的意思，并不仅仅是隐瞒，随着年龄增长，他们都要面对很多事情，其中最为关键与直接的，就是大学后就会随之开始的恋爱，当然大学期间不谈恋爱是很正常的事情，可之后呢？
总要结婚生子的。
即便自己不急，父母到时候都会忙着操心。
姜浅予自然明白他真正想说的。
却依旧一语不发。
就那样咬着嘴唇，站在那儿望着他，倔强的让人心疼。
林轩就也站在那儿跟她对视。
姜浅予终于移开目光，望向天际残阳，“我不嫁人。”
这是一个更加让人心疼的回答。
或许有些幼稚。
但很多林轩曾考虑过的事情，她显然也都已经想过，只不过两者决定截然相反。
从某种角度来说，林轩比她自私。
比如在这件事情可能会对父母亲人造成的影响，林轩看到的，更多是对自己的阻力，而姜浅予看到的，则更多是自己对他们的伤害。
当然，这还牵扯不到人品上的差异，只不过是心态不同。
林轩从未认为这件事情有什么错，没有损害谁的利益，也对不起任何人，所以他问心无愧，而姜浅予则始终有一个检讨与负罪的挣扎心理。
然而虽说想到过她会有挣扎与负罪心理，林轩却从未想过她会给出这样一个回答，孩子般的幼稚，鸵鸟般的态度，让他又是恼火又是心疼，可看她那副倔强地让人心疼的模样，怎么都生不起气来。
林轩无奈叹口气，道：“好吧，那我也不娶，回头跟爸妈商量一下，让他们再生一个，继承香火。”
姜浅予回过头来，泪光莹然的眸子盯着他，咬着嘴唇，却终于还是忍不住慢慢露出忍俊不禁的笑意，多半是觉得又哭又笑的不好意思，于是嗔一句：“讨厌！”
讨厌就讨厌吧，林轩叹息着走过去，把她终于流下来的眼泪擦去，道：“不说这个了，跟你说点正事。”
推开他自己擦泪的小妮子抬眼望着他，带着哽咽的鼻音道：“什么呀？”
林轩拉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很快就被挣脱开，也不在意，说道：“我打算自己开直播了。”
姜浅予脚步顿住，转头盯着她，犹有水雾残余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表情委屈，似乎又要哭的样子，林轩伸手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斥道：“乱想什么呢？又不是跟你分家，就是想多开个直播间，可以多挣点钱。”
姜浅予咬唇瞪着他，带着哭腔：“你又不用娶媳妇，要那么多钱干嘛啊？”
林轩不由失笑，伸手捏住她滑嫩脸颊，心情霍然开朗，笑道：“我是不用娶媳妇，可回头要是真多了个弟弟妹妹，奶粉钱总要吧？上学，谈恋爱，娶媳妇或者嫁人，哪个不要花钱？多挣点钱总是没错的。”
小妮子哼了一声，扭头挣开他的手，娇嫩的脸蛋被轻轻一捏就有痕迹，却在挣脱后就以肉眼可见速度在恢复如初，眨眼间依旧白嫩如玉，在夕阳映照下，肌肤明净剔透，沾着细碎水雾的睫毛细长浓密，轻轻眨了眨，随后又转头看他，晶莹贝齿咬着鲜嫩樱唇，哼道：“回头我就告诉爸妈。”
林轩笑道：“告诉什么？”
“告诉他们你想要个弟弟妹妹。”
林轩笑容愈发灿烂，“要是他们说想要个孙子或者外孙咋办？”
羞得脸通红的姜浅予狠狠踢他一脚，赌气转身往前走，林轩疼得呲牙咧嘴，喊了好几声，结果见她理都不理，于是只好赶紧追上去。
“叮咚。”
刚刚追到小妮子身后，就听她身上有手机响声。
姜浅予也就停了下来，拿出手机看了眼，林轩也很不见外地凑过去看了眼，随后就微微怔住。
姜浅予和赵涵、蒋雨晴、柳霜霜她们几个闺蜜有个私聊群，有时候响个不停，姜浅予会觉得吵，就把群消息设为免打扰，这会儿赵涵她们都在里面聊，见姜浅予一直没露面，所以艾特了她。
录取结果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