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意料之外
“啥绝户计?”易流年一听来了兴致。
华澜庭回道:“对付玉皇庙大阵,除了强攻和分而破之,是不是还可以追根溯源,掐掉其动力,让它成为无源之水、无根之木?这样就不攻自破了。”
林弦惊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说,既然星光是动力源头,那就切断之?我一个主修阵法机关的怎么就没想到……唉,看来我该反躬自省了。”
“怪不得师父前一阵儿骂过我,说我书读得多、有些阅历、形成了自己一套思维方法是好事,他不怕我遇事没对策,就怕我满脑子的标准答案,囿于在固化的分析框架里,用果实代替果树,用阳光代替太阳。”
“标准答案多了,其实就是,不愿意思考了。”
感慨自责了一番,林弦惊继续说道:“我观察过阵法中枢,四周被天一派太和教用不知道收集了多少年的铼晶设置了保护阵法,寻常瑶池境都破不开。只要阵眼存在,他们很快就能再建立起和其他地方的联系,恢复阵势的运行,所以破阵很难。”
“但是,要如何遮蔽星光?夜晚星光最盛,白日里只是看不见,星辰仍在,星光受阳光的影响减弱,却不影响阵法吸收星力。”
华澜庭道:“全部遮蔽没办法,但可以抢夺。我曾得到一功法,名为紫微星斗观天诀,可以吸收星力修炼自身。”
“我的想法是尝试掠夺被阵法牵引下来的星光,看看能不能起到削弱阵法的目的。”
“如果可行,就让四擘大联盟去按着这个思路想办法破阵。”
“哎呀,还是你们年轻人敢想敢干有闯劲。如此的话,老夫也不藏着掖着了。”
说话的是木风隐。
看来这老头还有干货没掏出来。
“华小子想的方向对头,老夫曾试过一次。不是老夫聪明,而是……你们是知道老夫宗门的名字的了。”
星锁长空宗。
“是了,本宗独树一帜撑门面的绝活儿就是观星术与布阵法相结合的星锁长空阵了,既是阵法,同时也可用作术法。可惜年代久远,另外就是历代掌门多有修为不或及所学不全的,导致这门功夫传到老夫手里已是残缺。”
“老夫在玉皇庙外偷偷施展过一次,初步结论是有用。然而出于一些原因,没能进一步测试。”
“原因之一,是功法本身不完整;原因之二,发功之时老夫必须全神贯注全力以赴,无暇顾及自身安全,没有他人护法的话就是个活靶子,所以不敢长时间放手施为;原因之三,初入瑶池境的功力支撑不了太久,未致阵法大损恐怕自己就先消耗殆尽。”
“不过以老夫当时的感觉,其阵法主要控制的是玉皇庙正上方的星空,如果让老夫火力全开的话,隔绝全部星光没有问题,只是时间有限,但并不清楚需要多久才能对阵法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华澜庭说:“如果我从旁辅佐,您只要负责大半或一半的区域,您估计可以坚持多久?”
“最多半个时辰吧。”
“另外,还有一点老夫之前没有提及,就是如果能把整个玉皇庙,包括二十八宿神殿里的阵眼彻彻底底地抹去,没有一丝痕迹残留,对方再要恢复就不是修复而是重建了,那费时可就久了,等同于毁掉二十八分之一,一旦数量多了,影响不容小觑。”
“非是老夫故意隐瞒有意不讲,实在是已经心灰意冷,对摧毁阵法一事不抱什么希望了,而且认为对你们几个只有脱胎境的小子说多了也没有什么作用和意义。”
“不知是不是老夫与世隔绝闭关得太久了,内心失了锐气,加上同门尽去,难免兔死狐悲、性味萧索。”
“直到见了你们几个的表现,既有胆气,也有智谋,也不缺手段,背后还有宗门可依靠,这才重新升起了些狠狠报仇雪恨的念头。”
“你们运作一下吧,老夫这身残躯,听凭驱策。”
木风隐虽为瑶池大能,但一则为人性格谦和,自己的主见不多,二来宗门没落人数稀少,他历来没有什么架子,三来如今孤家寡人,他要报仇就需要帮手,所以这次姿态放得很低。
华澜庭和林弦惊也没有和木风隐继续客气,又追问了些问题后就计议起来。
这个计划并不好制定,毕竟他们这些人的力量确实不够强大,在不准备搏命的境况下,进攻一座玉皇庙颇为勉强。
最后,他们仍然决定攻打一座通道附近的阵法,目的是进一步测试木风隐和华澜庭联手对阵法进行干扰的效果,并争取对通道形成一定的破坏,原则是能做到什么程度做到什么程度,见好就收,不成就退。
商量好之后,众人先是养精蓄锐,他们有将近三天的时间,尔后在木风隐的护持下,华澜庭分了几次间隔发动大穿送术,转移到了离得最近的一座通道旁的玉皇庙的附近。
又花了半天的时间,万象门四人在这里选定了一处地形复杂的区域进行了布置。
他们这次前来带了不少的材料物资,其他人的储物空间体积一般,华澜庭的空天玉现今可着实能装不少东西。
一切准备停当后,众人出发前去攻打这座新的玉皇庙大阵,华澜庭放出了龟甲特暴龙。
龟甲特暴龙由于一身装甲和地盘太过沉重,飞行起来很是吃力,索性就在地面上奔跑。
玉皇庙四周静寂,特暴龙吼声如雷,四蹄蹬开声势惊人,只它一个就引来了对方派人出来察看。
再加上变色龙蜥也显出了本体在空中张牙舞爪,以幻术搅风弄雨,殿后的木风隐则施展出瑶池大能之威,一路而来是飞沙走石、尘烟滚滚,一支小队生生被弄得像一支数十人的大队。
这座玉皇庙里值守的是西方白虎七宿,分别是奎木狼、娄金狗、胃土雉、昴日鸡、毕月乌、觜火猴、参水猿。
得到毕月乌的报告,领头的奎木狼出来看过后不敢大意,点齐了白虎七宿出阵迎战。
接战之下,发现对手除了龟甲特暴龙凶悍,能以一敌二,老头木风隐稳稳压制一人以外,其他的不过尔尔。
于是,战力最强的奎木狼和参水猿鏖战特暴龙,灵活的觜火猴缠住木风隐,其余四人对付华澜庭等。
算上八极阵灵,华澜庭这头多出一人,但论修为可不是四名伪瑶池境的对手,没多久就开始在特暴龙和木风隐的保护下边打边退了,引得奎木狼七人追来。
华澜庭他们绕着玉皇庙逃窜,为的就是吸引七人入瓮。
到了地点后,林弦惊激发了他在这里设置的阵法。
此阵名为钤印弥章夺魂大阵,学自阵道大师辛桥仙,只听林弦惊掐诀念咒:“乾三连,坤六断,景神门、休圣路,太岁当辰,神魂引路,急急如律令。钤印弥章,封!”
封字一出,紧紧追赶他和易流年的胃土雉和昴日鸡两人就被一起收进了阵中。
钤印弥章大阵可夺人魂魄,鉴于胃土雉和昴日鸡两人的九阶瑶池境修为,林弦惊布下的阵法可还灭杀不了这二位,但凭借着阵法之力,只有七阶脱胎境的林弦惊、易流年加上易流年豢养的斑翅飞蜥,足可以困住对手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阵法之外,龟甲特暴龙仍然大战奎木狼和参水猿,而八极阵灵突然放大顺逆八极云光阵的范围,于此同时,变色龙蜥在云光阵内叠加上了它的幻术,把剩下的娄金狗、毕月乌和觜火猴三人尽数困在阵里。
脱身而出的木风隐和华澜庭一前一后占位坐定,开始施法。
木风隐的星锁长空之术是在空中截取玉皇庙二十八宿神殿吸引下来的星光之力,然后加以分割,再在交接处纠缠打结,形成一面大网挡住下泄的星力,星力再对星网进行加固,从而拦下并锁住后续星力。
华澜庭的紫微星斗观天诀是直接把他负责的约四分之一玉皇庙上空范围内的星力拉取过来,使之不能落到庙内。
两人全力施为,能落入庙里的星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起来。
他们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坚持更长的时间,以便观察玉皇庙的反应。
最容易判断的反应,就是其他二十一位星宿从休眠中苏醒并出来救援西方白虎七宿的时间。
时间越长,说明其他星宿受星力减少的影响越大。
最理想的情况是玉皇庙大阵因动力不足而逐渐停止运转。
但理想总是丰满,现实总是骨感,其他星宿确实还没有动静,华澜庭一方已经出现了问题。
林弦惊和易流年还坚持得住,八极阵灵与变色龙蜥首先吃不住劲儿了。
这两只玄珠高阶层次的灵物要对付的是三位瑶池大能,阵灵的八极迷踪、顺逆迷幻、云光迷神、*字**和龙蜥幻术可以拖住一时却拖不了太久。
一声咆哮过后,觜火猴摆脱了阵法控制,目光一闪,直奔因施法不得动弹的木风隐。
这一点,却在他们之前的算计之中。
华澜庭担下了保护木风隐的责任。
华澜庭也在行功之中,但他好在还能行动。
行动是行动,他拦住了觜火猴,可要不放弃施观天诀法,他就没有余力抵挡住一位瑶池大能。
光华闪现,他的葵花四兽古铜镜飞出护主。
觜火猴狞笑,还没到近前,一拳击出,元力打在铜镜之上。
铜镜一震,后移了半寸,没有碎裂!
觜火猴连击,无效。
他近身再击,还是破不开古镜。
拉远,阴沉星力混合在术法之内轰击,仍然没太大的作用。
觜火猴移动,华澜庭跟着移动,他只需以微小的力道控制葵花镜上下移动抵挡攻击,不让觜火猴能够威胁到木风隐。
觜火猴一张老脸真红得跟猴屁股一样,用出了大范围的攻击术法。
谁知古铜镜也随之放大,保护华澜庭不受伤害。
华澜庭无暇施展“庭前明镜”等各种术法反攻,只靠着镜子的坚韧就挡下了瑶池大能沉重犀利的攻击。
不是古镜本身的能耐涨了,而是华澜庭在东海之时,神龟圣母还送给了他一滴龟苓胶,风火伦帮助他把龟苓胶融入了古镜之内。
想当初,龟苓胶封住了龟母之头和器灵几千年,连天雷都要多道才能劈开,可以想见其坚固强韧,虽说镜面里只有一滴的含量,觜火猴急切之间也奈何不得。
就这样纠缠了一阵,华澜庭一方终于都开始力竭,要坚持不住了。
是该按计划撤离的时候了。
正当他们准备收手,异变陡生!
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一人一鹰在玉皇庙大殿顶上现身。
随后的电光石火之间,林弦惊和易流年被擒,木风隐被捉,阵灵和龙蜥消失,华澜庭被震翻在地,一口气缓不上来。
欲知详情如何,且听下文书分解。
第390章 阴差阳错
他们正准备跑路,一人一鹰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玉皇庙大殿顶。
鹰是秃鹫,头部裸露无羽,通体黑褐,翼展达到了两丈,脖子处有一圈白羽,尖嘴如钩,眼神锐利。
人是一老者,一身整整齐齐皂袍束带,灰白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直挺挺端坐在秃鹫背上,眼神同样犀利如刀,与其战宠相得益彰。
现身之后,老者略一扫视,把几处战场上的情况尽收眼底,迅速判断了下双方的形势,也不见动作,那秃鹫一声短促的鸣叫,随即振翅而下,其势迅疾。
老者抬起手来,两手各拎起一柄黑不溜秋紫不溜丢的短把大锤。
他先是右手一挥,大锤去势如电,途中竟和空气擦出了火花,目标直指华澜庭。
接着左手扬起,另一只锤也脱手飞出,砸向激战中的龟甲特暴龙,一人一鹰跟着扑了下来,冲向钤印弥章夺魂大阵。
华澜庭明明看到了一路火花带闪电的大锤,硬是躲避不开,速度太快了,几乎刚出手还没容得他眨眼就到了近前。
大锤轰在了葵花四兽镜上面。
清脆、沉闷、悠扬交织的奇特声音响起。
清脆是镜面被猛烈撞击发出的,沉闷是大锤遇阻受力形成的,悠扬是两者差不多坚固,碰撞后产生的回响。
大锤跌落,被老者招手收了回去。
镜面出现了裂纹,但在龟苓胶的保护下并未碎裂,但对方力大锤沉,四兽镜被击打得向后,拍在了华澜庭的胸口。
华澜庭受到冲击,立时跪倒,勉强单膝支地没有软瘫,他嘴角溢血,一口气上不来,憋闷至极,无法动弹。
和他对战的觜火猴刚要趁机结果华澜庭,听到了老者给他的命令:“你先去把那老头给本座活捉了。”
觜火猴迈步上前,去抓来不及收功恢复行动力的木风隐。
与此同时,龟甲特暴龙躲开了老者甩出来打向它肚腹的左手锤,锤子落在了右后腿上,它腿一软坐倒,被奎木狼和参水猿扑上来制住。
而老者和秃鹫直接撞入了林弦惊的钤印弥章夺魂大阵,几息的工夫,等再出来时,老者单手一掼,昏迷不醒的林弦惊、易流年和诸葛昀三人被扔到了地上。
说着慢,在这电光石火间,华澜庭被打倒,木风隐被活捉,特暴龙就擒,林、易、诸葛三人落入敌手。
老者出来后打眼一扫,也是小吃一惊,他的计划还是出了点子纰漏,未尽全功。
一是八极阵灵和变色龙蜥消失不见,二是华澜庭在他阴阳紫电锤的暴力一击下居然没死。
八极阵灵虽然还差一点儿没到九阶大阵的层次,但它在雾岚山潜修了不知多少年,成为可自行移动的法阵,此时见机得快,缩小阵法就钻入了地里逃窜。
变色龙蜥不但幻术惊人,既然以变色为名,这伪装的本事异常了得,此“色”可不止是颜色,更是无形无色之色,隐匿气息那是一绝,也随同阵灵潜逃了。
老者以元识查找,居然一时没有发现踪迹。
华澜庭没死,得益于龟苓胶的神奇,替他挡住化解了绝大部分力道,他的伤主要是被葵花镜震得。
老者很不满意,一面继续查找阵灵和龙蜥的下落,一面抬脚奔向华澜庭。
华澜庭这时已知道此人修为不在孟星散之下,实在是不可力敌。
他忍痛吐了口血,缓过一口气。
下一时刻,他的人就,倏然不见!
骑鹰老者名为晏七炫,是太和教南部分舵的扛把子,修为比死去的孟星散还要强上那么一两分。
厚土大陆大军出行四个通道旁的玉皇庙非常重要,所以天一派和太和教各自派了两名大能悍将亲自镇守,这是华澜庭他们没有预料到的。
这里从开战以来没有人出没过,晏七炫平时就在庙内地宫中修炼。
今天,白虎七宿外出御敌很长时间没有回来,定是遇到了强敌,他才中断修炼,收功出来料理。
此刻,晏七炫的面色很不好看,华澜庭突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失去了踪影,而且不论他如何探察,都没能找出对方的蛛丝马迹,这让他一出手就把对方打得七零八落的好心情被破坏殆尽。
看了看周围陪着小心的白虎七宿,晏七炫没好气地说:“收队!”
他职责所在,又不清楚对方到底有多少人,没敢轻易深入到远处搜索。
实际上,华澜庭根本没有走远,也没法走远,他就藏身在晏七炫的脚下。
华澜庭在向守恒真人与周翕长老请缨的时候,说出了几个保身的底牌,现在用出来就是其中的一个倚仗。
他进阶七星北斗境后,发现空天青烟玉有了新的功效。
最开始,空天青烟玉的基本功能是储物,以及吸纳灵气反馈给他,其硬度还可以防身,曾救他一命。
后来,空间不断增大,除了从中置物取物以外,开始能够容纳活物以及活人了,然而他自己却不能进去。
知道这次冲关成功后,他发现已经能够随意进出了,而且在里面可操控做出一些动作和进行变化。
这就是一个可大可小的芥子须弥空间。
如今,华澜庭藏身其内予以控制,空天青烟玉化作一颗砂砾,外表和内核都与真的一般无二,强如晏七炫都辨认不出有异,就这样帮助他躲过了一劫。
晏七炫回到玉皇庙内,对白虎七宿下达了命令:“本座还要先把今天的功课做完,你们把人带到西配殿暗室,放入禁锢牢箱。”
“记住,把那个似龙非龙的大家伙的伤治好,本座准备降服此兽作为坐骑。另外,那个老头单独关押,等我出来要盘问于他。”
“还有,为防对方救人,你们七个这几天不要回到塑像里修炼了,就在庙内各处守卫巡视,不能在本座负责的这里出岔子让人看笑话。”
再说华澜庭,虽然心急如焚,却是不得不耐住性子等待。
等晏七炫八人走远进了庙,又过了一小段时间,他才挪动“砂砾”到了安全的地方,小心地冒出头来。
八极阵灵和变色龙蜥在空天青烟玉里待了这么久,早已建立起了联系,听到华澜庭召唤,并没逃得很远的它们根据感应溜了过来汇合。
青烟玉内,华澜庭又吞下了几枚疗伤的丹药,边运功化开药力,边和那两只商量:“我要马上进去救人,你们两个有什么建议。”
变色龙蜥道:“主上,你这伤势一时半会儿好不利索,那个老家伙厉害,还是等一等吧。”
“不行,我怕弦惊他们出事,谁有个三长两短都不行。伤无大碍,就算痊愈了,我们三个加起来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八极阵灵道:“我看对方不搞清楚我们的身份来历是不会轻易杀人的,而且那人必定对我们干扰破坏阵法的门道感兴趣,所以短时间内应该没有危险。”
“再说了,你都讲了,进去也打不过的。”
华澜庭说:“先进去看看情况,必须确认他们的人身安全我才放心。实在不行的话,我就动用龟母给的信物实施召唤,老家伙再厉害,龟母老人家一巴掌就能拍死他。”
华澜庭和林弦惊三人情同手足,龙蜥和阵灵露出一副你既然都决定了还问我们干什么的表情。
华澜庭耸耸肩:“说说话,压压惊么。”
等药力压制住了伤势,他立即驾御空天青烟玉变化的砂砾来到了玉皇庙阵法外。
依葫芦画瓢,以紫微星斗观天诀抽取了星力包裹住砂砾,等形态状态模拟得**不离十,砂砾骗过了阵法外沿的防护层,顺利进到了庙内。
连晏七炫都发现不了砂砾的不同,华澜庭也就不用顾忌那么多了,除非遇到巡逻者或在担心被白虎七宿的意识扫描到动静的异常时,他不得不停下来,其他时候就沿着边边角角时快时慢地游走。
在玉皇庙里盘了两圈,从观察到的大体情况、守卫的松紧严密程度和偷听到的只言片语里判断,林弦惊等人暂时没事,被关进了西配殿里。
一不做二不休,既来之则试之,伪装的“莎莉?华”滚进了西配殿。
西配殿里的地下暗室不难找到,有阵灵和龙蜥在,暗室的暗门也不成为阻碍。
无声开启暗门,从楼梯悄然挪移而下,微小的砂砾停住,华澜庭的元识探出头去。
暗室不小,还曲里拐弯的,入口不远就斜斜摆着个大箱子,装进七八个人不成问题。
这东西华澜庭认识,属于高级灵宝,外皮坚固,元识都不能轻易侵入。
通常的点穴截脉不是没用,但一是有风险,二是不持久。
这种箱子专为羁押修真者设计打制,里面设有小型阵法,能够禁锢犯人的丹田等关键穴窍和气血,使人失去行动能力,更高阶的还可以对人进行全面长时间的封印。
毫无疑问了,林弦惊等人就在里面。
问题是昴日鸡星宿翘着二郎腿正坐在入口的一边看守。
兵贵神速,必须尽快下手。
华澜庭和阵灵、龙蜥商量一番后,由八极阵灵晃身出去,在暗门那里弄出了些许响动,等昂日鸡起身过去查看的工夫,华澜庭驱动砂砾快速滚了过去。
华澜庭现身,把禁锢牢箱抓取到了空天青烟玉里。
幻术大师变色龙蜥迅即幻化出了一只一模一样的箱子放在原处,可以保持一段时间不消散。
做完这一切,待疑神疑鬼又没有任何发现的昂日鸡回来后,华澜庭催动砂砾出了暗室和西配殿,再遁出了玉皇庙。
事情异乎寻常地顺利。
往往这种时候出问题的几率也会,嗯,比较那么大一些……
咳咳,果不其然。
等来到远处,华澜庭用金丝铁线强力破开箱子一看,里面的确是有人,而且还不少。
但可是,并非林弦惊等人!
啥子情况?
救错人了?!
第391章 临阵磨枪
人确实是救错了。
好在所谓阴差阳错,本义有太过或不及导致差错的意思,总算不是全然的牛头不对马嘴。
阴差阳错,本是命理术语。
在干支纪法和天文历法中,有十二地支、十二月份和十二时辰,而六十甲子分为四段,自甲子、己卯、甲午、己酉开始,却是各得十五辰。
因此,甲子、甲午等为阳辰,故有阴错;己卯、己酉等为阴辰,故有阳差。
如果八字中的日柱是丙子、丁丑、戊寅、辛卯、壬辰、癸巳、丙午、丁未、戊申、辛酉、壬戌、癸亥中其中一个的,是为阴差阳错日。
于命理而言,男忌阴差,女怕阳错。
救出的这几个人,华澜庭基本上都认识。
非是别人,乃是上回华澜庭等人离开中央厚土大陆时,决定留在当地继续游历的南方华言神域罡魔宗丹魔门大魔子邵枫、台山宗道子单天冲,以及神符天遁门的陈纸鸢和长老陈篑,另外还有一名陌生老者。
这五人虽被禁锢,神智尚清醒。
禁锢牢箱打开,八极阵灵彻底破坏了其中的阵法,五人脱困。
华澜庭解开了邵枫、单天冲和陈纸鸢被下的禁制,三人只是虚弱,但陈篑和那陌生老者都是瑶池境,所受的禁制很重,不是他能破解的,只能靠两人自行化解。
别后重逢,邵枫三人意外被华澜庭救出,自是喜出望外,双方快速把别后情况互相说了一遍。
分手以后,三个人结伴在厚土大陆游历,后来遇到天一太和半强迫半鼓动各地修士入侵殊玄仙洲,三人在商量后决定以散修的身份混进去,一方面可以摸一摸情况,一方面顺便回归仙洲。
为了吸引更多的人加入,天一太和对修士的审查并不严格,三人顺利进入中央天井之内。
长老陈篑当然也跟了进来,那个陌生老者是台山宗派出暗中保护单天冲的,名叫单灭,他只负责单天冲面临生死时的安危,所以在激战孟星散时都没有出现。
五人三明两暗,开始时趁着混乱在各处游荡,也探听到了一些情况,等到天一派和太和教着手整顿人马时,他们被编入了一支准备通过通道参与进攻的队伍,正好跟随回到仙洲之内。
这支队伍开拔后,途中被安排在玉皇庙里候命,就是在这里出了事。
在前方的战事中,两方互有损伤,各有人员被俘虏,在临时关押于玉皇庙的一批战俘里,陈纸鸢无意中发现其中有两人是神符天遁门的师兄。
自己的同门必须救护,邵枫和单天冲已经和陈纸鸢有了交情,不会袖手旁观,五人决定救人。
他们之前已经探听得知玉皇庙里在短时间内最多有七名坐守的伪瑶池境可以出手,五人如果搞突然袭击,得手后马上逃走的话,问题应该不大。
事实也是如此,但他们同样没有料到还有晏七炫存在,就在救了人要出庙的时候,晏七炫自地底现身拦住了他们。
一个安七炫都不好对付,等白虎七宿到齐,实力对比就更悬殊了,五人最终遭擒,单灭和陈篑还受了不轻的伤势,众人被关进了禁锢牢箱。
谁知事情就是这么巧,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却被华澜庭阴差阳错之下救了出来。
简短说清楚了来龙去脉,华澜庭此刻的全付心思都在救人上,他怕就怕对方发觉后迁怒于林弦惊等人,做出什么伤害几人的事情。
大家早已是朋友了,几人又为华澜庭所救,自不会任由他一个人去冒险,单天冲道:
“华兄稍安勿躁,是没时间从长计议了,但刚才这位龙蜥说它幻化出来的牢箱还能坚持一段时间,我们还是先想个万全之策,再去救人为好。”
华澜庭按捺下急迫的心情,先想了想,又看了看五人:“你们三个现在虚弱,陈篑和单灭二老也需要时间解除禁制和疗伤,我知道你们肯帮忙,可我们势单力薄,哪里有什么万全之策。”
“为今之计,就是豁出去拼了。我有个想法,需要你们帮衬。”
“你讲,你救了我们,大不了拼了性命再还回去就是了。”陈纸鸢满不在乎地说。
“我近日习得一召雷之术,我会召唤天雷轰击玉皇庙,彻底摧毁阵法不可能,但造成混乱没问题,我需要你们趁乱潜入庙里帮我救人。”
“只要人能救出来,合我们大家之力,或许有突围逃生的可能。”
华澜庭还有一手召请神龟圣母相助的底牌,但他想把这个作为最后万不得已时的手段。
邵枫的智谋不差,他和华澜庭一起把计划从头到尾梳理完善了一遍。
这时陈篑忽道:“华小友,我和单灭很快就能解开禁制了,但是我俩有伤在身,而且晏七炫那老儿的禁法对我们的身体还留有伤害。忙是必须要帮的,现状是我和他都不在巅峰状态,充其量只能发挥出六七成的水平,顶多各自对付得了一名星宿。”
“刚才听你说你学会了五雷罡咒,我就有了一个想法。”
“你在厚土大陆上是见过我施展恭请天蓬降雷之术的,此术需要神符天遁门的诀咒和符箓相配合才能成功。”
“这符箓嘛,我在这大半年里花费了不少精力成功做出了一道,要不是请雷这种大型术法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发动,在和晏七炫的激斗中实在无暇,不然我早就用了。”
“我的想法是,我把这道符箓给你,再把配合使用的诀咒教给你,你已经有了接近脱胎境后期的修为,只要有时间准备,用不了太多的消耗就可以催发了。”
“催发之后,天雷可以自行持续一段时间,保持对玉皇庙的压力,然后你可以再施展你的五雷罡咒展开第二波雷击,这样救人和逃脱的把握会大上不少。你看如何?”
“好是好,前辈外传门内诀咒,不会有什么不妥吧?”
“我和单灭落入敌手,就算侥幸不死的话,对方也有很多恶毒不堪的手段对我们加以折磨和进行利用,这还不说陈纸鸢和单天冲都是宗门里的骄子,你既救了我们,一段诀咒算不了什么。”
“再说了,没有本门符箓,你光会诀咒也没有用。至于是否能传给你符箓制作之法,如果这次大难不死,我回去后会向门主请示再定。”
“即便如此,在行动之前你学不学得会,还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陈篑所言不虚。
任何功法、术法、武技的习得,包括法宝武器的设计制作,一是靠开新自创,二是要得蒙传授。
自创有多难就不用多说了,在前人基础上的改良提升都非易事。
传授,不管是有师父或由他人教授指导,还是自己根据典籍秘本学习,要想学好,一是需要传授之道得法得当,二是要看弟子的资质悟性,三是弟子本身是否勤勉努力。
对于修士来说,还有一个第四点,就是先天所生和后天在修炼早期形成的身体的质地如何,这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对所学功法术法的适应程度。
至少由于这四个因素,同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徒弟的成不一样,同一个弟子在不同人的教导下达到的水平也会有异,同一套功法同一种术法,不同人学习的速度和使出来的威力效用也有差别。
就像陈篑要传给华澜庭的诀咒,有的人一学就会,有的人需要很久才能做到流畅地掐诀念咒。
而在足够的时间以后,有的人始终只是粗会能用,有的则是熟练运用,更有人能收发自如,少数人可形成无需思考的肌肉记忆和成为下意识的本能,最后是凤毛麟角的人能达到对之进行更新升级乃至彻底创新的地步。
华澜庭走到今天,刨除各种奇遇的因素,与他所遇皆名师和明师密不可分;在资质悟性上,他属于上佳,但还不到顶尖的层级;勤奋方面可圈可点,但比他用功的也不在少数;肉身品质上,在机缘巧合作用下,相比较而言,他对雷属性的一切功法术法都极为亲近、极具亲和力,极易上手。
尽管不是每项都是上上之选,再加上不凡的头脑和学识,华澜庭的综合均衡素质让他得以出类拔萃、傲视同侪。
陈篑教过之后,他们五人打坐调息恢复元气的时候,华澜庭在一旁抓紧时间熟悉和练习诀咒。
他不但腹内有雷属性之丹,修习过五雷鸣光掌、五雷天心引雷诀和九转大还丹法,从雾岚山开始,还亲身体验过多次大大小小的雷劫,还是上次陈篑引雷的主要参与者,因此时间不长就掌握了诀咒。
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不说到了如臂使指的程度,起码是能够运用自如了。
半个时辰后,陈篑等还没有完全复原,但时间不允许再拖下去,必须行动了。
临出发前,没怎么说过话的单灭叫过华澜庭道:“你虽是误打误撞救人,陈长老都不吝啬,单灭也不是知恩不报之人。”
“老夫这里给你体内灌入一道本命真气,当得一次全力出手的威力,你等下面对的危险不小,希望能帮到你。”
华澜庭谢过,他和邵枫又把方案细细过了一遍,众人出发,要再次进庙,二次救人!
第392章 按部就班
距离玉皇庙还有一段距离时,华澜庭升空,其余人利用地形潜伏到了玉皇庙附近。
来到高空,华澜庭没有先使用陈篑的召雷法子,他在和邵枫商量后决定先用五雷罡咒引雷。
陈篑之法请来的雷电是自由散落的,而经过上次在东海的实践,他有相当的把握以空天青烟玉为媒介,操纵天雷对玉皇庙实施精准打击,以便帮助其他人进入救人。
放出空天青烟玉悬在空中,掐诀念动五雷罡咒,不多时,天空极高处风云变色、电光隐隐、雷鸣声渐起。
和上次一样,先行而至的天雷被空天青烟玉吸引了过来,积蓄了几道以后,华澜庭借助和此玉一体同心的心血相连感,牵引雷霆向下方落去。
静心感受和观察,果然如他所料,自成空间的中央天井之地确是不同于仙洲其他地方,人力所召唤而来的天雷本身就不是最强状态,星光虽可以无碍地洒落,但天雷在降下时却受到了一定幅度的削弱。
而且玉皇庙阵法也非比寻常,竟能对天雷进行再一次的拦挡。
好在威力被减低的天雷仍可穿透阵法,前几道准确地击打在西配殿的后墙之上,将墙壁连同阵法劈开了一个缺口。
随后的天雷被华澜庭指挥着落在了玉皇庙不同的位置,引起了一阵骚乱。
其中二十八宿神殿的屋顶另有阵法防护,尤其坚固,天雷虽能击穿,余力已尽,并且破损处还能缓缓自行修复。
邵枫等人已经潜伏到后墙,这时趁乱从缺口溜进了庙里,敛息隐藏在墙根处,准备等待时机后,按计划兵分两路。
白虎七宿中,昴日鸡在西配殿地下密室看守,其余正在各处值守的六人不明所以,被突如其来从天而降的天雷弄得不知所措。
如此异动,地宫中的晏七炫被惊动后立即停止了修炼上到地面,仰头观望片刻,大声命令道:
“都不要慌!昴日鸡继续留守密室,胃土雉,你去二十八宿神殿内把阵眼降入地宫深处并负责守护神殿,其他人修补阵法的破损处,待本座上去查看。”
说完就飞身腾空而起。
等晏七炫离得地面远了,奎木狼等人又分散了开来,邵枫他们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五人和八极阵灵与变色龙蜥出动,一路就近窜入西配殿,另一路偷偷摸摸去了二十八宿神殿。
天雷的动静太大,密室里的昴日鸡也受惊出了密室,却被晏七炫喝了回去,他正心神不宁地来回踱步,变色龙蜥变化出来的那只禁锢牢箱发出一声轻响,原地消失了。
昴日鸡大惊,连忙在密室里检查了一遍,确认关押邵枫五人的牢箱不见了。
这还得了!怎么回事儿?什么时候发生的?
昴日鸡正在心里发冷、脸上发愣的当口,密室的暗门开了,紧接着晏七炫从楼梯走了下来。
昴日鸡吓了一跳,心里发紧,脸上一呆,旋即硬着头皮迎上前去道:“舵主大人,您,您怎么来了?您不是亲自上去查看了吗?那个,属下无能,早先那批犯人莫名其妙不见了……”
晏七炫听了,脸带寒霜:“废物点心!本座就知道出事了才先下来看看的。莫名其妙?我看是你莫名其妙,几个大活人都看不住!让开!”
昴日鸡喏喏不敢辩解,低下了头,一边侧身让开了路。
等晏七炫走过,昴日鸡低垂着头看着脚下,猛然心头一悸、眼神收缩,两道不弱于他的气息罩住了他的双腿。
他啊地大叫一声:“舵主,有人潜入!救……”
昴日鸡到这个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我”字还没有出口,晏七炫的一只手已经伸过来掐住了他的脖子。
此晏七炫当然不是彼晏七炫。
他是陈篑假扮的。
他们这些人都是见过真晏七炫的,华澜庭把百变千幻面具借给了陈篑使用,龙蜥和阵灵帮着改变了陈篑发式和衣着的样子并隐在其身后潜入。
时间计算拿捏的刚好,恰是伪装牢箱失效的时候。
三个当前的修为都不在昴日鸡之下,合力出手,又是出其不意,而且昴日鸡完全对“晏七炫”没有防范之心,所以立时制住了对方。
陈篑身为堂堂瑶池境大能,前些日子失手被擒,没少遭受白虎七宿的羞辱,这时又深处险地,他想也不想,单手一捏一拧,再真气侵入,昴日鸡的颈骨咔吧一声断裂,一命呜呼。
他们在密室里找到了关着林弦惊等人和木风隐与龟甲特暴龙的牢箱,联手破除了禁制阵法,放出了大家。
四人一兽只是萎靡,特暴龙的伤势已经被对方医好了,所以服过丹药后恢复得很快,起码不影响基本战力的发挥。
陈篑把发生的情况和后续的计划说了一遍,众人即刻行动,出了西配殿。
此后就是公开的战斗了。
信号发出,藏匿在二十八宿神殿外的单灭领着单天冲、邵枫和陈纸鸢冲出,破开殿门杀了进去。
单灭对上了守卫神殿的胃土雉,单天冲三人没有去寻找阵眼,而是开始破坏其他二十一座星宿塑像,为的是不让这些人被唤醒。
白虎七宿还有五人在外,怒吼连连、杀气腾腾的龟甲特暴龙找上了奎木狼和娄金狗,陈篑和木风隐对战毕月乌与觜火猴,林弦惊三人与阵灵和龙蜥围攻参水猿。
他们这一方从人数和实力上都不落下风,但急切间也分不出胜负,反而是单天冲那里遇到了些麻烦。
殿内雕塑不是普通的泥塑木雕,而是阵法的有机组成部分,是星力的收集放大器和中转连接节点,还是二十一宿的修炼之所。
天一派和太和教制作这些雕塑可是下了很大功夫的,且不论功能上的作用,光这些雕像本身都是难得的艺术珍品。
起始不过是些材质特殊的顽石与稀有树木,但经过匠人的打磨,它们不但有了形状,在粗粝雄浑中渐次露出精致的颜容,有了肃穆,有了笑意,有了凝思,有了愤怒,宛若一个个的生命诞生。
依次看过去,这些“人”有的沧桑厚重,有的空灵鲜活、有的宁静安详、有的愁苦悲悯,凡此种种,几可乱真。
精美也便罢了,虽然毁之可惜,此时不是保护文化遗物的时候,问题是这些“容器”在阵法中长久串联,为星力所长期浸润,如今已经坚不可摧。
任邵枫三人使出好几种术法轰击捶打,顶多造成表皮脱落,有些地方变得坑坑洼洼,撼动不了整体。
三人急了,现在其他人已经立于不败之地,这里要是不成功的话,等更多的星宿被唤醒就麻烦了。
不提三人继续更换手段攻击,再说华澜庭。
他要独自面对晏七炫为下方众人争取时间,处境最为险恶。
不敢消耗太多,在达到制造混乱的效果后,他就停下了五雷罡咒,转而开始吟唱陈篑所授诀咒,争取在晏七炫上来之前激活符箓,召唤天雷。
法诀、媒介和修为、步骤都没有问题,请雷神天蓬的符箓被催发,燃烧后升上高空,引来了紫霄神雷。
华澜庭没有收起空天青烟玉,只是躲在了玉的下面。
在东海的时候,器灵教过他运转此玉的法门,正向逆向催动产生的效果不同,一为引雷,二是避雷,因此华澜庭能够在紫霄神雷群至时不被波及。
招引下来的紫霄神雷是无差别的散乱下落,正好兜头迎上飞上来的晏七炫。
这也就是晏七炫,换了西方白虎七宿中任何一人,早晚会挨上几道雷劈,不死也得退避三舍。
晏七炫则不然,坐在秃鹫之上,在道道天雷中趋避自如,总能找到间隙容身,同时还在不断地上升。
华澜庭要的就是迟滞晏七炫,他要把晏七炫拖延在天上一些时候,为下面的人达到此行目的多争取些时间,不能马上进入空天青烟玉里脱身。
在晏七炫躲闪天雷之际,华澜庭却时不时地短暂反向运转青烟玉,让玉去吸引过来比较细小的紫霄神雷,经由内部转化后,由他再承接下来。
在经历过多次雷亟之后,并有了东海上的实操经验,他现在对威力一般的天雷非但多少有了些抵抗之力,而且能够适度利用反哺自身。
这不,几道天雷犹如大补之物,尽管不能这么快就对他修为的提升产生好处,至少让他把刚才消耗的元力都补充了回来,精气神处在了巅峰状态。
这时如果仔细看去,华澜庭的眼中似有微小的雷电明暗闪灭,腹部一翕一缩之际,有若有若无的雷鸣之音发出。
搓动手指握拳,此刻他竟不自禁有了可以和晏七炫正面一战的冲动。
错觉,华澜庭提醒自己保持冷静。
晏七炫终于升了上来。
见是华澜庭,他嘴角动了动,似笑非笑,算是打过了招呼,而后一拍身下的秃鹫,秃鹫展翅高飞而起。
晏七炫浮在空中开声道:“本座还道是谁,来得正好,上次大意让你逃遁,今天老夫要天葬了你,喂我的秃鹫饱餐!”
华澜庭只觉一股难言的阴冷气息铺天盖地包围了他,气息旋转,他竟站立不稳,说不出话来。
华澜庭在这里面对强敌的时候,底下的单天冲、邵枫和陈纸鸢试出来雕像不是三人现在的修为水平能毁得了的,甚至有伤在身,修为不在全盛状态的木风隐、陈篑和单灭也不能一击奏效。
但他们最终,还是找到了破解的办法。
第393章 海上仙山
办法就是瞳术。
邵枫的“六晓灵瞳”和单天冲的“七巧魔瞳”,二者与霍徽晓的“八彩重瞳”,并称为世间三大瞳术。
三大瞳术的传承隐秘、威力奇绝,同时也极难练成。
首先一个条件,是要有传承。
这种传承指的是以形成实体瞳体为核心的成熟修炼体系。
实体瞳体,有的是等同于法宝的有形瞳体,需要摘除原有的眼部晶体,以有形瞳体替换,比如单天冲就是这样。
有的是用密法使现有的眼睛和有形瞳体实现完美融合,邵枫即为这种情况。
还有的,像霍徽晓,是用特殊的方法把原有眼球经修炼后转化为特异瞳体。
第二个条件,是资质和体质适合相应瞳术的修炼,否则空有瞳体和功法也是白搭。
修炼功法或实体瞳体已是稀少,资质体质特别匹配之人同样鲜见,这才造成了传承的不易,甚至时有断绝。
而且,就算有此两点,也不能确保成功。
第三个条件,就是传承者要有大毅力,必须通过勤修苦练方能有所成就。
瞳术的修炼法门多种多样,可说是千奇百怪。
很多旁门左道都有相关的法子,很多很邪异和残忍,例如将柳树叶放入黑狗血后鸡血内,沾匀后擦在眼皮上开阴阳眼,例如活吞乌鸦的眼睛等等。
这些法子见效快,但是效果和持久性有限,而且使用会受到限制和反噬。
邵枫、单天冲和霍徽晓三人为玄门正宗,尽管瞳术的修炼方法各异,但在传承的过程中都是历经了千难万苦的,例如在打基础阶段有一些通用的法子包括:
其一,观日呼吸法。
修炼者在清晨或傍晚,盘坐或站桩面向东升的旭日或将落的夕阳,吸气时眼睛的瞳神凝视太阳不动,冥想阳光和能量从眉间天目穴吸入脑内并留存,呼气时将浊气从天目穴排出,直至天目发热发胀。
每晚子时,对着烛光进行采炼。
此法需要长期坚持,并克服额前胀痛、眉心刺痛、眼睛流泪等现象。
其二,观香调灵法。
修炼者坐在漆黑的房间里,点上一支,最多九支香,眼睛睁大注视香头亮点,尽可能延长眨眼的时间,用心不用力,疲倦时可合眼以眉心观想,要求是把红色香点观出来,并长时间维持其存在。
这种方法同时是一种定力的训练。
练到一定程度时,眼不眨了,达到念而无念,眼神不动时,呼吸也会自然停止,靠的是鼻外的虚空“通天窍”产生控制的微力维持气息,进入深层的大定真空、如如不动的定境。
其三,观其他物体法。
其他物体包括眉心、圣像、法印、星辰,以至一盏灯、一棵树、一朵花、一个字、一幅画、一口井等,还可以是一个脸盆放在圆月或烈日之下,静坐定观光线的反射点。
种种方法,一方面的作用是增强修炼者入定的能力,另一方面旨在不断加强特异瞳体的力量,同时还有的功能是——平衡。
人体是个均衡的系统,人体本身就是一架精密的装置,并且随时处在动态调整的过程中。
人的生理和心理状态复杂至极,失衡时摇摆不定,一般可自我调节,但当摆动的幅度过大,“天平”系统就会一头沉一头翘,身体或心理就会生病。
眼睛有异,相当于失衡。
修行练功的主旨,其作用就是调零,把任何失衡的两边的摆角调校缩小,趋于平衡,直至可以控制自如、随心所欲。
这个过程需要克服艰难和痛苦,坚持不懈、持之以恒。
邵枫和单天冲两人天赋异禀,是和华澜庭一样的天之骄子,加上都肯刻苦努力,再有独特的传承,所修瞳术的威力非同一般。
再者说来,塑像本身的坚固还在其次,主要是因为阴沉星力的加持才变得坚不可摧的,而两人的瞳术主要得自观想日月星辰之光和烛火之亮的精华,在很大程度上可说是阴沉星力的克星。
因此,当两人拉开距离,用出了各自的瞳术连续攻击后,一座塑像的外壳出现了破裂,露出了其内的修士本体。
而后,神符天遁门的陈纸鸢开始表现,她手里有大量的攻坚符、破碎符、透甲符等五花八门的符纸,塑像内部修士仍处在休眠状态,被陈纸鸢当作靶子活活轰杀。
唯一的问题是邵枫和单天冲的修为有限,要想把二十一座神像全部毁去,恐怕耗费的时间就要很长了。
三人在这里竭尽全力的同时,天上的华澜庭正在挣扎之中。
把华澜庭束缚住的,是晏七炫的道域。
之前说过,道域覆盖之内,只要对手的修为不及,想要挣脱是难上加难,更不用说晏七炫比华澜庭要高出一个多大境界了。
晏七炫的道域是狂暴混沌型的,由大量大小不一的元力旋涡组成,每个旋涡的旋转方向和角度是无序的,身在其中的命运就是被撕扯拉伸到最后血肉横飞,神魂都不得逃脱。
华澜庭收回了空天青烟玉到胸前。
他之所以能坚持到现在,一是他的修为等各方面要超过同阶,二是晏七炫没有一上来就骤下重手,他憎恶华澜庭之前“隐形消失”带给他的羞辱,想让华澜庭多些时间体会生不如死,全身血肉被一点点磨碎的感觉。
华澜庭在急思对策。
他原想大不了遁入空天青烟玉内,可他和玉的联系还在,但对方的道域如磨似网,阻止了他的进入。
他又想发动小玄机一式、道光一击等大杀招脱困,但此时腹内雷丹运转滞涩,大威力的术法根本施展不出来。
束缚越来越紧,华澜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既然自身做不出反抗,那就只能依靠外力了。
这时有什么外力?
离得最近的就是还没结束、还在下落的紫霄神雷了。
好在和空天青烟玉还有联系,他逆转运行方向,竭力启动了引雷功能。
紫霄神雷和五雷罡咒招来的天雷并无二致,感受到玉的吸引,好像猫儿闻到了腥味,纷纷调转方向,扑向华澜庭。
这下晏七炫就不大好受了。
华澜庭周围可都是他的道域,华澜庭暂时没什么事儿,因为紫霄神雷都落在并被道域挡住了。
快落地的弱化天雷之威力百不存一,但是这么多道集中打在道域之上,饶是晏七炫也觉得禁受不住了,更何况还有一些就要扫落在他的身上,虽能躲闪,也让他很是狼狈。
还真是难缠。
晏七炫心里想着,转念之间就有了主意。
他召回秃鹫,然后迅速移到了华澜庭的下方,只把道域收缩到了将将覆盖住华澜庭的程度。
这样一来,华澜庭还是跑不了,且天雷都被华澜庭的身体遮住,让天雷先劈死这小子好了,自己再脱身不迟。
殊不知,这正中华澜庭的下怀。
上有天雷,下有强敌,华澜庭正是要借着这个机会,提升自己的修为!
晏七炫的道域收缩变薄,天雷足以穿透。
他在出发之前和周翕长老与守恒真人密谈的最后,曾和两人谈及了空天青烟玉,并告诉他们此玉近来常让他出现幻觉。
在幻觉里,空天青烟玉变化成为一只香炉的样子。
听完他的具体描述,守恒真人和周翕长老都露出了恍然和惊喜之色。
两人没有和华澜庭解释,只是教给了他一个提升修为的门道,即在下次面临突破升级时,可以尝试把幻象里的香炉下降到丹田之内,让腹内雷丹进入香炉。
修道者多修内丹,这是以人体为丹炉炼之,然如果有机缘将神奇的空天青烟玉幻化之炉置入,使雷丹得以进入其中,则更为如虎添翼。
等于凭添一座内化丹炉,此乃可遇不可求之际遇。
此时此刻他还不到晋级八门金锁境的时候,但等不及顾不上了。
要是再不想办法,空天青烟玉虽可引雷并炼化,但紫霄神雷不像五雷罡咒那样收发可控制,吸引过来的紫霄神雷实在太多了,吃不了兜着走会被撑爆的,况且下面还有一个晏七炫在虎视眈眈。
强摄心神,华澜庭内视胸口位置,如愿出现了一座香炉。
说是香炉,却在侧底投射出一个鼎的虚影。
炉子的样式是俗世界里古汉代的博山炉,形状如山峰。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汉代之人造博山炉,起源于对仙人的向往仰慕。
传说中,飘渺的大海之滨有仙山无数,宫殿宏伟,男女仙人出入有仙马车辇,无尘间苦痛,唯有幸福美好。
仙境难觅,世人便在日常所用的香炉上雕造出了一个神仙世界。
博山炉的炉身比前代更深,能放进更多炭火,进口收窄,避免了香炉浅平造成的烟大散乱,香烟可徐徐散发,袅袅上升。
仙境有云,那就在青铜上刻流云纹,当香烟熏起,烟波萦绕,云雾升腾,仿若置身云端。
是谓:海上仙山落人间,一半飘渺一半仙!
此炉之内,真有一座山,层层峰峦间,林木茂盛,花鸟虫兽与各色人物栩栩如生,在方寸之间,极尽精微。
在艺术手法上并不以虚当实,没有留白,几乎是铺天盖地、满满当当。
留白有空灵精致,完美有丰盈充实。
小小博山炉精微之余,整体上给人开阔雄浑、大气磅礴之感,似可纳万物,意境宽广。
汉代博山炉。
汉之形制,是东方传统文化之底色!
天雷穿过道域进入炉中,不断积累,华澜庭利用转化的雷力推动香炉徐徐下降。
他要,驱炉吞丹,让雷丹和空天青烟玉所虚化之炉结合,丹炉合一,使之成为一个丹玉炉鼎!
第394章 互相帮助
空天青烟玉还在胸口贴附,一片清凉,投射出的博山香炉虚影一路向下,毫无阻碍地落入丹田之内。
驱炉纳丹,丹入炉中。
莫名地,华澜庭的意识里觉到了喜悦欢快的人性化的情绪。
一方面,是雷属性内丹那种仿若幼子游子回归母体怀抱般的雀跃欢呼和踏实巴适。
另一方面,是博山炉犹如久睡乍醒的母亲发现自己的孩子正扑进怀里的那种不敢置信后的舒畅与宽慰。
这就好,华澜庭暗自舒了口气,看来自己提前冒险融合丹炉没有错,可问题是怎么会莫名冒出来这种心绪,难不成?
正在想着,然而,下一刻,画风突变!
雷丹发出了痛苦的哼唧声,青光崩裂,似在承受难以忍耐的煎熬,丹体在哆嗦颤抖。
而博山炉也有了慌张的情绪,一下收缩一下膨胀,一副很是无措的样子。
华澜庭的元识与二者相连,立时感受到了不对的对方在哪儿。
他的雷丹已经不弱了,修出了深青色的光华,但是比起空天青烟玉里的紫芒来说还是大为不如,更何况此时吸收了太多的紫霄神雷,幻化出的博山炉里简直是“烈火”熊熊。
炉火照天地,红星乱紫烟!
炉就是用来炼丹的,然而炉火太旺太猛,雷丹相对而言过弱,双方初逢乍遇,没有到默契调和的地步,所以出了问题。
还是早了。
在进入八门金锁境之前提早结合还是早了,更有紫霄神雷助威,这下要遭!
实际也是如此。
雷丹内已经诞生了幼小的丹灵雏体,但只是刚出生的婴儿,神智和抵抗力极为弱小。
空天青烟玉内原有强大的陷于沉睡的器灵存在,现在刚刚苏醒,处在昏然懵懂酸软无力的状态,意识还不能完全控制自身的行动。
两下里一碰撞,都不能及时有效做出应对,解决力量悬殊的问题。
华澜庭想催动空天青烟玉反转运行,不再吸收紫霄神雷,却做不到了。
麻烦了!
这样下去的话,自己苦苦修出来的雷丹会被博山炉活活炼化,一身修为还不得前功尽弃?
尝试各种法子,他想把博山炉提出丹田,想降低炉内雷火电光的强度,以及为雷丹注入更多的元力护持等等,所有的努力都没有用。
华澜庭额头汗水涔涔而下,不是热的急的,是雷丹猛烈挣扎却仍在缓慢融化,连带着他的身体也在变得虚弱之后所产生的虚汗。
无计可施,无法可想!
华澜庭哀嚎,此刻大敌当前,真是应了不作死就不会死这句话。
在他下方避雷的晏七炫心头窃喜。
他看不透博山炉的存在和异动,可以他的修为自是瞧出了华澜庭腹内雷丹正在消融之中,他把之归结于承受不住天雷的轰击。
小子,这就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哼哼,看热闹不嫌事儿大,那就不如让老夫来助你一臂之力,借花献佛,送你上西天!
没有多想,他一指点在华澜庭脚心涌泉穴之上,要以体内纯阳元力助燃,加速雷丹烧化的速度。
雷丹一毁,华澜庭就与常人无异,自己就可以眼睁睁看着他从高空摔落,成为一地肉糜。
雷霆之力至刚至阳,再得晏七炫近距离助攻,炉火再盛,这手确实狠毒。
华澜庭大叫一声,身子僵硬挺直,眼前发黑。
绝望之际,马上又化为惊喜!
因为,腹内发生了变化,一股阴冷清凉之意突然出现,这在此时可是救命的稻草。
反观晏七炫,脸色大变,拼命想要收回手指,浑身扭动,却挣脱不开。
事与愿违,他的行为对华澜庭来说是神助攻,反而起到了救命的作用。
博山炉内本是纯阳雷力肆虐,一接触和联通上晏七炫,竟发现了他体内存有庞大厚重的纯阴星力。
原来,坐镇玉皇庙大阵的晏七炫与身不由己的二十八宿不同,他不必参与吸收暗沉阴冷星力维持阵法运转,他更知道这对修为有害无利。
但这星力可是好东西,不用白不用,所以他在地宫之中修炼时,借助修为优势,暗中悄咪咪地和二十八座塑像打通了关联,在这段时间里从入定的二十一座星宿塑像中偷取了大量的星力过来。
他把星力储存起来,就等以后慢慢炼化为己用,等这趟任务完成,他有把握让修为再上层楼。
“仓库”是自己的,别人岂能随便打开。
他却不晓得空天青烟玉的神通威能如此强大,一旦和他通过华澜庭的涌泉穴接上了头,立即嗅到了纯阴星力的味道,猛虎下山饿虎扑食般开始抢夺,而且霸道得不容他反抗。
有了纯阴星力的加入,如同灭火,博山炉内阴阳有了趋于平衡的趋势,雷火变得温和,雷丹不再融化,还开始勃发了,开启了正常的炼丹模式。
华澜庭得救了。
暗道一声侥幸,华澜庭恨不得翘起两根大拇指和一双大脚趾为晏七炫疯狂点赞,这人就是久旱逢甘霖的及时雨啊。
现在轮到晏七炫额头见汗了。
起先还是莫名惊诧,然后变成苦不堪言,等他发现以他之能都无力摆脱华澜庭体内怪异力量的束缚时,他终于变得惊骇欲绝了。
把储存的星力送过去也便罢了,毕竟是外物,可在这个过程中,自己苦修的元力也被顺带吸过去不少,这要是没完没了的话,早晚还不得变成人干,到时候摔成肉酱的,岂不是要换作了自己?!
我的亲妈啊,麻麻,这才叫自作虐不可活。
说时长那时短,就在晏七炫肠子都要悔青了,真要绝望的时刻,传送戛然而止。
够了,华澜庭,或者说青烟玉,不再需要他了。
一是紫霄神雷的召唤到时候了,过期了,雷霆消失。
二是博山炉和雷丹实现了融合,互相没有了排斥,水乳交融,以后能够自行运转,不需要外力辅助了。
但就在这一瞬,华澜庭没有完全习惯腹内丹炉的存在,有一息的失神,控制不住身体,骤然下落。
刚一动作,空天青烟玉就把他吸到了内部,这才笔直落下。
华澜庭心道可惜,没能借机干掉晏七炫,不过人要知足,人家“好心”帮了他一回,做人总要“知恩图报、投桃报李”,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就当饶他一命,了却这桩因果吧。
在两人的“互相帮助”之下,空中之战结束。
晏七炫捡了一条命,心有余悸,没时间细想,指挥秃鹫闪了开来。
他检视一番,心里叫苦不迭。
自己被吸取了不知多少元力,现在的修为还不如华澜庭的层次,亏大发了。
这要怎么办?
能修到玄珠境入室期巅峰之人都不是省油的灯,机缘与心智、毅力、狠辣都不缺,几个闪念之间,晏七炫就做了决定。
华澜庭藏身玉内落下,当的一声砸破的了屋瓦,落入了二十八宿神殿之内,随后现身出来。
左右一看。
这时邵枫、单天冲和陈纸鸢已经毁掉了数座雕像,正在打坐调息,准备接着干。
其他几处地方,龟甲特暴龙、陈篑、木风隐、单灭还在和对手鏖战,而林弦惊、易流年、诸葛昀与阵灵和龙蜥刚经过苦战解决掉了善战的参水猿,正闯进殿门。
略一思忖,华澜庭道:“来得正好,你们五个帮邵枫他们摧毁二十一星宿塑像,我去破坏阵眼。”
在下落的过程中,华澜庭已形成了丹炉的契合,此际正在巅峰时刻,全身充满了使不完的力气,需要找个地方发泄,而且丹炉内残留不少紫霄神雷的气息,也需要释放出去。
话不多说,他一掌拍在地面上,打出一个大洞,下面深处就是被沉下隐藏的阵法中枢阵眼。
华澜庭扑下,双掌连发,一连打出了十几记蕴含天雷之力的五雷鸣光掌。
这个工夫,林弦惊五人协助邵枫三人尽快恢复气力。
头顶上忽然异响,却是晏七炫落了下来。
晏七炫在空中做了决定后,立即实施他的计划,先是不惜吸光了身下秃鹫的气血,杀了自己的战宠,让自己暂时回复到了玄珠境的层次,然后他没有逃走,而是落到了二十八宿神殿。
林弦惊这些人还不知道天上发生的情况,见了晏七炫不免慌张,此人修为极高,不是他们可以抵挡的。
易流年一个闪身出门,同时招手呼喝道:“澜庭,快出来,敌人来了,我们先汇合一起!”
华澜庭挟丹炉成型和天雷余量之威,一鼓作气发掌轰碎了阵眼,这处玉皇庙大阵遭到重创,修复起来不是短时间内做得到的了。
听到易流年的叫声,他冲出地面:“不妨事,这厮修为跌落,现在不用怕他了,大伙并肩子上吧。”
说是这么说,他也在奇怪,晏七炫不逃反进,现在形势虽未逆转,但已经不是他凭修为就能翻盘的了,他们九个围攻他一个,不信晏七炫还能讨得了好去。
返身要逃出大殿的众人正要一拥而上,却见晏七炫突地坐到了地上,快速掐诀施法,随后双手高举。
这是要作甚?
一停顿的时间,殿里骤然接连响起了炸裂声,余下的十几个星宿雕像一个接一个的爆开,尘烟大起,碎片纷飞,星力四散。
众人慌忙退出殿外。
等他们再进入时,晏七炫已经不见了踪影。
搜寻一圈仍没找到后,他们出去帮助其他人,奎木狼五人见机不对,发一声喊一起冲出庙去逃走了。
众人返回二十八宿神殿查看情况,无果后就在殿里调息,准备恢复气力后离开,再决定下一步行止。
此战既救出了人,还毁了阵眼和神殿、伤了晏七炫、杀了两名星宿,成果不小。
暂时没了危险,林弦惊调笑易流年道:“流年啊,你果然机警,反应佳速度快,一见从天而降的那位就第一个窜出了殿外。”
“丢死人了!”易流年有些尴尬,小脸发红,一把拽住一个残破死人星宿的一只胳膊丢到了殿外,旋即反击道:
“哥不像你那样智勇双全,能把厕纸都玩弄于股掌之间。”
“话说回来,我第一,你还不是第二个跑的?五十步笑百步,不要用道德绑架我。”
“切”,林弦惊回嘴,“好吧,在发现你根本就没有道德后,我决定,放弃对你的道德绑架。”
说话间,林弦惊怀里的传音装置发出了声响,这是中央天井外面传回了给他们的讯息。
第395章 借尸还魂
中央天井内外传讯不易,好在岳光寒也来到了前线,他和华澜庭都会大穿送术,只要是华澜庭在的地方,尝试多次能建立起感应后,就可以据此取得微弱的联系。
林弦惊侧首倾听,发过来的讯息内容不多,意思表达得很清晰:
四擘大联盟收到了他们关于玉皇庙的情报以及遮蔽星光破阵法的建议,非常重视,已经调集人力物力进行相应的研究并着手布置。
但对方为此战筹谋多年,联盟需要时间才能整合资源做好反击破阵的准备。
因此,如果可能的话,希望华澜庭等人设法为联盟尽量拖延时间,如果风险太大,则可速速撤出,不必强求。
众人聚在一起商议起来,最后一致决定留下来在敌后搞破坏。
他们已经毁了一座玉皇庙,而且是地处四个通道旁的一座,在对方修好之前,此路通道将处于瘫痪状态,已经可以为联盟减轻不少压力了。
如法炮制的话,以目前他们这批人的力量,其他人协助,由华澜庭和木风隐与陈篑联手施展星光遮蔽和勾引天雷之术,当有机会再摧毁一两座甚至是全部通道上的玉皇庙,势必能够切断对方向外的兵力输送,为联盟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计议已定,为防天一派和太和教的人赶过来,大家没有久留,短暂休息后就撤到了大山深处。
修整过后,林弦惊选择了另外一个方向通道旁的玉皇庙作为目标,打算利用华澜庭的大穿送术直接传送过去。
中央天井内的情况特殊,上次经过试验,已经证明华澜庭可以带动木风隐这样的瑶池大能进行远距离传送了,这次更有陈篑和单灭在,实现全部人员的转移应无问题。
众人围拢华澜庭坐定,林弦惊等人在内圈,木风隐、陈篑和单灭在外圈提供动力支持,华澜庭开始施法发动大穿送术。
光华闪现,轻微的轰鸣声逐渐加重,术法即将充能完毕启动。
大家聚精会神等待之际,蓦然间,一股雄浑的气息自上而下笼罩下来,这是道域!
随后一道沛然的大力横向撞了过来。
正在启动过程中的大穿送术被强大的外力打断了!
众人受到震荡,不论修为高低,都在不同程度上受到了影响,作为主发动者的华澜庭更是胸口一阵憋闷,试了试,竟一时起不了身。
有人偷袭!
并且还是修为超出众人的强者,不然不能没有声息地就发起袭击,不然也不能看准时机一击而中。
也不用他们费心猜想了,偷袭者接着就现了身形,咆哮着晃身欺近,两柄大锤先后砸了下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五人。
这不会是其他人了,就是在二十八宿神殿里突然消失不见的太和教南部分舵舵主晏七炫!
之前说过,任何到了这个层次的强者,每人都会有不止一手的逃生、保命或者隐匿、复原之类的特殊手段,除非遇到更高层阶的敌人,否则很难轻易陨落死绝。
晏七炫的底牌之一叫做“借尸还魂”**。
这里的借尸还魂只是比喻,不是借他人的尸体恢复生机生气的意思,而是借助他人的力量疗伤恢复。
晏七炫在华澜庭的手底下吃瘪,但只是修为有损,并没有性命之忧。
他当时在空中当机立断,先是亲手杀了坐骑秃鹫,用其气血保持巩固住了相当于玄珠境的修为,然后没有选择逃走,而是落到二十八宿神殿内,为的就是施展他的“借尸还魂”。
他在地宫内偷取星宿们星力的时候就耗费时间,预先做好了施法必须的准备工作,当然那时只是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真的就用上了。
所以,他能够很快发动了“借尸还魂”之术,使二十一星宿全部爆体而亡,而他则接收了二十一星宿自身和储藏星力中的大部分,随后遁出了玉皇庙。
这是一笔庞大的能量,足以让他的修为在短时间内回复到了原先的水平,虽然要彻底恢复如初,还要经过长时间的炼化和静养,但不影响他对华澜庭等人展开报复的能力和决心。
首先,他信奉有仇必报不隔夜,尤其是在华澜庭这个脱胎境小子面前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此时不报让其逃出中央天井的话,以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仇人。
其次,他对自己有信心,另外他还有五名星宿作为帮手,而且他的底牌也不止“借尸还魂”这一张。
第三,华澜庭的身上有不知名的法宝能够压制他,但这并非华澜庭的修为高强,只要小心些就好,他起了贪念,要夺取此物来补偿自己的损失。
最后,只有不计代价消灭这些人,他才能将功补过。
由此,他初愈后,一面运功疗伤,一面纠集了奎木狼五人跟踪众人,在大穿送术即将激发时发起了突袭。
晏七炫展双锤杀入,修为占优,他要以势以力压人。
众人都受了术法中断的不利影响,修为最高的陈篑、单灭和木风隐最先起身抵御。
陈篑一闪身,迎上了跟在晏七炫后面的奎木狼等五人,这五人没了玉皇庙阵法的加持,如今都是真实的玄珠境修为,陈篑以一敌五。
单灭接下了晏七炫先到的右手第一锤。
晏七炫气势正盛,又是含恨出手,修为还高出单灭,单灭被一锤击飞,气血翻涌,当场受伤。
木风隐接下了晏七炫随之而来的左手第二锤。
木风隐本身不以战力见长,他比单灭还不如,跌出去后嘴角溢血,坐倒在地。
第三个顶上来的是华澜庭从空天青烟玉里放出来的龟甲特暴龙。
龟甲特暴龙论功力并不比单灭和木风隐强上太多,它胜在肉身强横坚硬,因此如果打起来,两人齐上也占不到多少便宜。
晏七炫的第三锤,打在龟甲特暴龙俯首冲上来的头部三只尖角上。
一声震耳的闷响,肉眼可见的震荡波涟漪一圈圈散开,晏七炫臂膀发麻,倒退了一步,脸色发红,浑身微颤。
龟甲特暴龙的尖角出现裂纹,前蹄跪地,后腿陷入地面,有气无力发出低吼,摇头晃脑,似是头晕脑胀。
后面的林弦惊心念电转,审时度势,和华澜庭对过眼色后,迅速发出呼喝做出安排,然后和易流年与诸葛昀冲了上来。
同为瑶池境,晏七炫两锤击退单灭和木风隐并不是看上去那般轻而易举,特别是龟甲特暴龙出乎他的意料,对他造成了损伤。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的下一锤已经打不出第一锤的气势和力道了。
就算这样,林弦惊他们在修为上和他差的较大,三人断线风筝般落到远处爬不起来。
晏七炫从气管子里哼了一声,默运玄功停顿了一下,继续向华澜庭的方向突进。
嗷呜一嗓子,这次是变色龙蜥在阵灵小雾的配合下拦挡在他的面前。
龙蜥和阵灵心知硬拼不是晏七炫的对手,两个都擅长变幻,它们要扬长避短,以幻术阵法削弱对方。
变色龙蜥和华澜庭相处的时间可是不短了,这家伙这次发出的幻术就是模仿的华澜庭。
而且不是半吊子的准仙术“小玄机一式”,出手就是“道光一击”。
有阵灵的辅助,龙蜥模仿得有模有样、有声有色。
一开始,晏七炫被唬了这一大跳,后脊梁骨直窜凉风冒凉气。
这只不过玄珠高阶的异兽怎么能发出来带着一丝仙气仙意的术法!
他猛然驻足,就要暂避锋芒。
亏得他心头存有疑问,待运足目力查看,终是让他看出了破绽。
假的,幻术!
就说是的呢,哪有这般厉害的异兽。
第五锤砸下,龙蜥和阵灵也应声而飞。
单天冲、邵枫和陈纸鸢躲在旁边没有上前,晏七炫就到了华澜庭的近前。
华澜庭此刻已经从术法被强行中断的断片中恢复过来,手一晃,葵花四兽镜在“庭前明月镜”防御术法的加持下护在了他的身前,挡下了晏七炫恶狠狠的双锤下砸。
哐当巨响,华澜庭同时抽身后退。
博山炉入体和雷丹结合后,华澜庭的修为又有精进,故而四兽镜再次为他挡住了晏七炫的攻击,但也只能是这一下子了。
晏七炫此刻的消耗其实相当的大,然仇人近在眼前,他右手锤把在手里一抡一转,就要甩手发出,轰碎华澜庭。
谁知华澜庭在退后的同时已在蓄势,这时沉腰坐马,以全部的修为发出了许久不用的“道光一击”准仙术!
术法先晏七炫一步发出,转瞬即至。
晏七炫刚才被变色龙蜥的假“道光一击”虚晃一枪,有了先入为主之见,他又在激战后力疲,吃惊之余,恍惚之下,没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准确的判断和正确的反应。
这次糗大了。
“道光一击”正中他的胸前。
他只来得及挥锤拦了一下。
放在全盛之时,受修为境界的限制,华澜庭的这一击必定伤他不轻,但仍难以重创晏七炫。
但这时对方组织起来的五六次阻截尽管都被他击溃,却对他形成了不小的消耗,他开始又以为这一击还是虚张声势,准备不及之下,术法尽数命中,他的锤头还受力反弹,撞在他的胸口。
晏七炫直接原地瘫倒吐血。
就这样也还要不了他的命,晏七炫还有挣扎还手之力。
奈何单灭与木风隐只是被他强力震飞负伤而已,他要是能快速结果了华澜庭,自然不惧和两人再战,起码脱身不是什么难事,现在这个光景,只能落得个被痛打落水狗的下场。
被他两次欺压的龟甲特暴龙居中,单灭和木风隐两人在侧,对他展开了群殴,强弩之末的晏七炫眼见支撑不了多久就要毙命于斯了。
最后的关头,晏七炫大叫一声,众人眼睛一花,只见从他的胸口飞出来一物,速度奇快,依稀是个小人儿的形状。
此物飞出,却并没有去帮助晏七炫脱困,直接扑向了发出道光一击后脱力坐地的华澜庭。
华澜庭离得较远,看得清楚,心下不由大吃一惊。
小人儿眉眼清晰,明显是个修士的元神,那模样,分明是本应早已陨命的一个认识的人。
他,怎么借尸还魂,还活在世间?
第396章 渣男渣女
此人是太和教中部分舵舵主,孟星散。
当日在冠山书院,孟星散先被河上大师舍身重创,再被林风致步河上大师的后尘“舍己成全”,大家都以为他断无存活之机。
不想孟星散作为佛门叛僧,在那种十死无生的情况下,利用河上大师残留下来的舍利的能量,拼着舍却肉身不要,趁着达成“乐空双运”**终极的心物一元、交融无碍之“无修”次第那一刻的顿悟,保住了元神不灭,并在大爆炸中趁乱逃走。
在那之后,孟星散昼伏夜出,投奔了自己的铁哥们儿晏七炫。
晏七炫和孟星散两人相交莫逆,孟星散在以前曾顺手救过晏七炫一命,晏七炫自然收留了孟星散,还拿出了自己的一件秘宝让他在其中温养,并开始积极为孟星散留意能够夺舍的对象。
经过一路的逃亡,孟星散的元神极其虚弱,但他心高气傲,非瑶池境的身躯不要,不肯夺舍低阶修士后再慢慢修炼,那复原之事就遥遥无期了。
这次东侵,晏七炫把存有孟星散元神的秘宝秘密放置在了二十八宿神殿里,让他利用秘宝转化的星力继续壮大元神。
晏七炫在“借尸还魂”后把孟星散带了出来。一是不能抛下老友,秘宝没有他的开启,孟星散自己是出不来的;二是孟星散的元神恢复的不错,必要时可以作为秘密武器放出来帮忙。
现在放是放出来了,然而孟星散可没有在第一时间去救晏七炫。
孟星散一眼就盯上了华澜庭。
华澜庭不但是参与围杀他的仇人之一,而且他听晏七炫说过空中之战,认为华澜庭身上连晏七炫都抗拒不了的那件宝贝对他修复元神大有裨益。
此时华澜庭力竭,正是夺取此宝的大好机会。
人不利己,地灭天诛。
至于好兄弟晏七炫,如果等东西到手,他那时还没被龟甲特暴龙等围殴至死的话,不妨捎带手的……
再补上一刀!
谁让他看到了自己忘恩负义没有先去救他的一幕呢。
或者,可以……
孟星散没有再想下去,当务之急是干掉华澜庭,拿到那件至宝。
孟星散没有了肉身,很多神通术法用不出来,但他的绝招“乐空双运”不再此列,元神之力可以发出。
华澜庭被“道光一击”耗光了元力,葵花四兽镜也暂时失效了,这时无法抵抗。
但是在他和林弦惊的安排里,同样为不可知的危险预留下了后手,即始终没有参与进来的邵枫、单天冲和陈纸鸢三人。
而且歪打正着,这个后手刚巧可以应对孟星散的“乐空双运”,换了别人,可能还要费一番周章。
孟星散不复巅峰时的修为,“乐空双运”还是以元神的精神意识力发出来的,恰恰为邵枫和单天冲所克制。
两人的瞳术连击破了孟星散的“乐空双运”。
陈纸鸢是神符天遁门弟子,驱鬼捉妖对付神魂的符箓多得很,大把大把撒出后,打得孟星散的元神抱头鼠窜。
孟星散失利,却没乱了方寸,鼠窜是鼠窜了,抱头而逃的方向是晏七炫。
他也有后手,后手就是夺舍晏七炫!
晏七炫濒死而尚未毙命,此时夺舍没有难度,晏七炫也不会提防他,等神魂占据了肉身后,以自己现在元识的层次,“晏七炫”的战力怎么说也可以恢复个四五成,在大家都激战疲乏的情形下,未必没有逃生的希望。
孟星散的元神快速移动,想寻找空隙侵入还在垂死挣扎的晏七炫的脑域。
合该他命里当绝。
木风隐在同阶中的战力平平,但是观星和阵法双绝,对付偷袭的大高手晏七炫,他做不到在短时间内信手布下能起作用的杀阵,也没拦住突然出现的孟星散的元神,但对付又杀回来的游魂,木风隐翻手祭起一座小塔。
此塔名为“玲珑宝塔塔玲珑”,内设阵法,转为镇压元神类灵物而制。
小塔一圈圈胀大,发出毫光,都不用罩住目标,只要靠近到一定范围就会自动摄取。
孟星散急匆匆而来,简直是飞蛾扑火、自投罗网,被宝塔吸入,开始了炼化。
而晏七炫最终被龟甲特暴龙的四肢粗暴践踏踩得稀碎,奎木狼五人也被团灭。
此番波折过后,众人在二天后出发去了另一处通道旁的玉皇庙,众志成城之下将之摧毁。
他们没敢再去第三座玉皇庙找麻烦,对方已被惊动,加强了防范,继续下去就是给自己找麻烦了。
于是众人以大穿送术进行了几次跳跃式的跃迁,为的是在回归途中再灭掉几座不在通道旁的普通玉皇庙。
十天后,他们回到了中央天井之外的联盟大本营。
此行可谓居功至伟。
华澜庭他们既找到了瓦解厚土大陆入侵的办法,还破坏了两个方向上的通道,令对方出击的兵力减半,联盟的压力骤降,可以腾出更多的精力和人手到破阵的准备上面。
大人物们都在紧锣密鼓地奔走忙碌,六十代弟子们除了偶尔被拉出去练练兵,后面就基本没有他们什么事了。
这一天,华澜庭等人修炼过后百无聊赖,聚在一起侃大山。
宋霏霏对于华澜庭他们这次出行没有带上她一直心有不忿耿耿于怀,这时了还在抱怨,她不好意思以及不敢对华澜庭和林弦惊开炮,习惯性把矛头对准了易流年:
“我说小易啊,你们这些渣男,好玩儿又能立功的事儿都不叫上我们姐妹,忒不够意思了。”
易流年岂能背这个锅,驳斥道:“好玩儿?好险还差不多。渣男?暖男才对吧。我们那是为了保护你们和拯救仙洲不惜迎难而上、以身犯险!”
宋霏霏在这点上还真不好说什么,遂换了个角度难为易流年:“哼,你就是渣男,你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文茵姐多担心你,天天神不守舍的,让自己的女人担心,没给他安全感的男人,就是渣男。”
“你胡说!”易流年自然不服。
“那你说,什么样的叫渣男?”宋霏霏追问。
易流年沉吟,这个问题就是个坑,他不肯上当接招,弱弱回道:“我……哥不知道,不懂,不会。”
“你说啥,我听不清。没胆,没种。男人嘛,要自信勇敢,大胆说。”宋霏霏循循善诱。
易流年眼珠一转很配合,点点头,气贯丹田,嚣张地大喊了一句:“老子就是不会!”
“呸。”宋霏霏捂耳。
易流年嫌山芋烫手,转手抛出:“世上非男即女,有渣男就有渣女,大哥不要笑话二哥。关于这个问题,我建议你咨询本次中央天井旅行团的大功臣,澜庭大官人。”
“咳咳。”华澜庭清清嗓子。
没办法,是兄弟就得帮着接住。
正面和女人讨论渣男渣女非智者所为,还是转到学问研究上比较保险妥当:
“那个,这样,兄弟我讲一讲在紫微斗数里是如何判断渣男渣女的。”
“首先嘛,所谓的渣,其实就是犯桃花。”
“桃花是个很泛泛的概念,紫斗里除了天梁星,可以说每颗星都或多或少有点儿桃花的意味。”
“你看哈,文昌文曲等所有的文星都是桃花星,爱舞个文弄个墨发发骚什么的,道是风流最痴情。”
“再有呢,太阴、巨门等所有的水性星耀都是桃花星,水性杨花总听过吧。”
“还有,紫微、天府这些个帝王星也是桃花星,后宫佳丽三千人,铁杵也能磨成绣花针。”
“还有,武曲、禄存等财星也是桃花星,饱暖就思双皮奶,有钱多会找小叁儿,不是么。”
“停停,打住。庭庭你这是要给渣男们找借口吗?都是桃花星,所以渣渣还有理了?”
“不不,这是一般来说。今天要讲的是正宗的、有名分的桃花星。”
“所谓的渣,感情没有对错之分,而是值不值的问题。”
“头一个,作为主星,头号大桃花是贪狼星。”
“贪狼星主**。当贪狼坐命或夫妻宫的时候,在情感方面表征不满足现状,常会出现一个不够、两个不多的情况。但在具体论断上,要根据三方四正和化星的配置加以区分。”
“有的贪欲是肯定导致实质性劈腿、出轨的,有的却只表示思想上的优柔寡断,鱼和熊掌都想兼得,有的则指向这个人对另一半的要求高,为人热烈偏情绪化,不一定很滥。”
“还有一种情况,贪狼星的贪婪和**针对的是精神世界,而不是物质和肉身。这就比较像次桃花星廉贞了,多代表着异性缘好,重视精神世界的沟通。”
“廉贞在感情上主性硬浮荡,但是星耀配合好的话,同样有廉贞清白能相守的说道,反而为美。”
“哪个星耀入命都有长得漂亮的人,却有一些姑娘和小伙相貌平平,但就是有很多人喜欢,很多人追,这就是命带桃花的缘故了。”
“第二梯队的桃花星,包括紫微、破军等。例如帝星紫微,未必是见一个爱一个的始乱终弃型,然帝王的掌控欲会让他有发展备胎的想法,锅里没有碗里还要有的意思。”
“破军星主剧烈的消耗和先破后立,易冲动,在婚姻里遇到问题时就可想而知了。”
“第三梯队的桃花星是小星和对星。小是小,能耐可不小。”
“红鸾和天喜是正桃花,主异性缘足,还是判断婚期和生子的参考依据。”
“天姚偏肉那个欲,在女命福德宫尤其不佳,而咸池表示痴情、为爱而生,碰到好人没问题,遇到渣男确实会不堪回首。”
“其他如天魁天钺、左辅右弼这样的对星,如在夫妻宫单守,则必阴差阳错,感情不顺,晚婚为宜,此为铁断。”
“当然,紫微斗数是一门系统的学问,任何的铁断都是有前置或附带条件的。”
“桃花星也分思想和行动。同样的星耀,坐命宫代表有想法还会行动,坐福德宫可能只是想想,不一定付诸于行动,坐子女宫,更多地代表婚外桃花……”
华澜庭正在这里煞有介事地灌**汤,外面传来阵阵欢呼的声音。
战事,暂时,结束了。
数月以来,四擘大联盟集仙洲主要修真门派之力,不惜许下各种重酬,请动了不少隐居不出的大能,并花费了海量的资源,终于研发出了遮蔽中央天井上空星光的阵法。
尽管漏洞不少,阵法也几乎是拼凑而成,但在这么急的时间里能做到已是不易。
最终,数番拉锯一样的争夺之后,殊玄仙洲的大阵略胜一筹,使二十八座玉皇庙构成的敌方大阵因吸取不到足够的星力而难以维持基本的运转,对方的大军不得不退回厚土大陆。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估计双方都无力再启战端。
华澜庭等人在数日后,回归,宗门。
第397章 命运与爱
几天的打扫战场和清理收尾工作结束后,集结起来的仙洲修士开始陆续离开中央天井。
远距离传送实在是太耗费资源了,这场战事使大家在人员和物资上的消耗都不小,于是几乎所有人都是腿儿着返回宗门的,华澜庭他们也不例外。
自在万象门的人分成了几组,由不同的长辈带队回返,华澜庭和交好以及相熟的二三十名弟子组成了一队。
长辈们有意在大战过后让大家放松放松,所以路线和归期都没有强制性的要求,华澜庭这一队人也就慢慢悠悠地随意而行。
路上,有人没听上华澜庭关于桃花星曜和渣男渣女的讲座,要求他再说一遍并多讲一些,末了问道:“师兄,你这个紫微斗数算命算得准吗?”
华澜庭很是无奈,这是命理学,他不是算命瞎子好不好,就怕这种小白,啥基础和背景知识都没有,冒头就问出一个看似直击要害的伪问题。
这就不是简单的准不准的事儿,回答起来要不长篇大论一番,但说多了人家也听不进去,要不就干脆利落说准,但是又会引来一系列后续夹缠不清的问题。
所以说教书育人,做成一个能为人师表的好师父、好老师是一件很难却很伟大的事情,既需要有一颗金子般的爱心和耐心,还需要有一套好的教导方法。
“这位师弟,这么说吧。如果和其他命理学说相比较,我个人认为紫微斗数相对更精准细致。如果放在一个大历史周期的世间万物里来说,就没有什么东西是一成不变、可丁可卯、无比灵验准确的。”
“你比如,一个女子,武曲星坐命,有禄存星天马星拱照,辅弼齐集,简单说就是个性格刚烈、做事雷厉风行,并且财运极佳之人。”
“但是如果放在俗世界里的近古时代,那时的男尊女卑思想盛行,此女或许生活富足、吃喝不愁,但走出家门、抛头露面做生意几乎不可能,她要是不甘心,必然碰得头破血流,会被强大的世俗现实打压得郁郁寡欢、遍体鳞伤,最好的情况也就是在一个家族里呼风唤雨这种了。”
“放到现在,仙洲里的女修虽少,总是有了修炼和出头的机会与可能。打个比方,此女如果生在商家这样的世家豪门,以其命格,做起买卖来必定风生水起、无往不利,商家就此出一代掌舵的传奇女家主都不足为奇。”
又有人问道:“华大师,照你这么说,每个人的命即天定,我们努力修炼还有什么意义?”
华澜庭笑道:“这个问题你去问弦惊大师比较好。”
“在我看来,一个人的命大体上是既定的。好比一颗种子从萌生到长成苍天大树,种子不同,生长地点不同,土壤养分不同,雨水多少和风向不同,有没有人来砍伐它也不知道,一旦落下发芽生根,一般来说,主干和大的分支的长势形状就那样了。”
“一个人,是不是会在低迷陷落时,能不惧艰难困苦奋发雄起,其实是命里注定的;一个人,会不会在即将成功时没能坚持住,退却放弃了,也是命里注定的。”
“如果你非要歪着长,如果你一定要再多生出几根分支,也不是不行,我命由我不由天?在一定程度上应该是可以的吧。能否改命,能还是不能,似乎,都是答案。”
“所谓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德、五读书,只要想改,都有可为之处,并非无力可使,甚至有些立竿见影,但一是作用有限、时效有限,二是难在坚持,需要走正路和持之以恒,非大毅力之人不可改之。”
“人们求测的,命理师父预测的,都是果。而因,是过去,过去,在目前的认知里,是无法改变的。”
“这里的因果和轮回,不是佛家讲的前世今生,只是在紫微斗数里的前因后果,没有比轮回和因果更合适的词拿来形容了。”
“逆天改命,逆转运势,何其难哉,想要按照自己的意愿改命,难上加难,在我看就没有这回事。或者说,可以改的,只是一些方面。”
“你觉得真能改的话。其一,那是你本来就有反转的命。其二,会有一时之效果,或者带来部分好的转变,但均非长久之计,甚至为以后埋下祸根。”
“运用符咒和法术、卦象改命,通过改名字什么的改运,有效,但那是拆东墙补西墙,这里多了,那边必然少了,而且对施法者的反作用力太大,代价不菲。”
“我相信风水有改运的作用,通过改变外在环境和气场影响命运确实可取。问题是风水流派不少,传承并不完整,各家都有绝活,然伪术更多,风险很大,长远的好坏不可控。”
“积德,同样有用,但你见过多少人是可以一生一世一辈子积德行善的?难在日积月累不作恶。”
“读书,看似是最简单的方法了,但很多奸恶之人都是脑子好使、知识丰富的,死读书不如不读书,多读书而不修心修德生智慧,如同吃白食吃霸王餐和看书不花钱,那是早晚要遭到报应的。”
“当然了,如果你向前进、向前进,走到家门口,摔了个狗吃屎,你也可以主观地不把这个报应归结于你在看盗版书…..”
华澜庭还要继续嘚啵嘚的时候,一个女弟子打断了他:“华师弟,师姐不关心什么改命改运的,我就问你,如果碰到烂桃花的渣男怎么办?”
华澜庭挠挠头,这可不是送分题,绝对是道送命题,该如何作答?还是打马虎眼比较好:
“师姐,你问的是关于爱的问题,对不?爱,奏是爱情。”
“爱情,是伟大的。爱情,如果没有恒长的怜惜心,又是自私的。”
“所以,爱的真谛,只有一个字可以代表,那就是——惜。”
“我们的老祖宗造字造词时是很有智慧的,在爱情之外,将爱和惜两个字合成为一个词,即为——爱惜。”
“爱后面跟一个惜,爱,就有了落实的方向。”
“珍惜相遇又相知的缘份,要——惜缘。”
“在意彼此在一起的时光,要——惜时。”、
“看重那来之不易的情感,要——惜情。”
“喜欢对方的优点与才华,要——惜才。”
“注重沟通和交流的言语,要——惜言。”
他偷眼看了看那位师姐,见师姐蹙眉,一副忍耐着要发作的样子,知道没有搔到痒处,赶紧吞下了还要继续说的“惜力、惜财、惜物”三句冠冕堂皇、道貌岸然的话,转而说道:
“师姐,不是生活变得太狗血,而是生活本身就是那么的狗血。为了防止您遇到渣男,师弟豁出去了,免费赠给你一个建议。”
“我们道门有一句话,叫做——游心于淡,合气于漠。说白了就是不乱动,归于一,是一种修炼的法门。”
“何为淡漠,是冷淡、漠然吗?是,也不是。”
“它不是简简单单的不热络、不关心。放下自己不在意的人或事不难,难的是对自己很感兴趣、深以为然的东西,也能够保持一种沉默和冷淡,那才称得上是真淡,是真漠,才是真正的酷毙了。”
“如何做到?”
“吃饱了吃撑了撑吐了以后,马上再给你上什么山珍海味珍馐,你都难以下咽了。”
“因为,你已经体验过了,体验够了,知道这些其实也不过尔尔罢了。”
“因此,你就有了事后的淡漠。”
“真正的酷,不是人为刻意装出来、控制出来的,而是自然而然释放出来的。”
“师弟的忠告就是,如果一定要恋爱,就去找那些在年少时疯过、浪过,疯狂浓烈爱过的男人,他们各种玩法都体会过了,对感情的不正常的浓烈与爱情的邪火都出得快干净了,正的烂的桃花星的能量释放的差不多了,开始收敛了,以后就不会那么作妖捣蛋了。”
“这也是有条件的。”
“要想今后淡的起,必须之前浓得够。”
“而且,最好让他知道你以前比他还要浓,现在是已经真的淡,这样他才能心甘情愿地为你、和你、对你真而不淡。”
“你先要经历过——欲买桂花同载酒,为爱你受冷风吹。”
“然后,当爱已成往事,往事不要再提。”
“为何你不懂,只要有爱就有痛,有一天你会知道,人生没有我并不会不同。”
“我们的爱若是错误,愿你我没有白白受苦。爱恋不过是一场高烧,思念是紧跟着的,好不了的咳。”
“有时你遇到了一个人,以为就是他了,后来回头看,其实他也不过是这一段路恰好给了你想要的东西。”
“梦醒时分之后,再迎来的,才是你的,爱如潮水。”
说到这里,华澜庭被师姐如刀锋的眼神迫得停了下来,他也确实被逼得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了。
“华仔,你这是在教唆师姐必须先经过不止一个渣男的洗礼,然后才能修成正果吗?”
师姐初时还听得脸色稍霁,现在已经开始变颜变色了,追问道。
华澜庭心知必须马上结束这段对话,不然很可能招致师姐,嗯,很有可能是师姐们的追杀,遂快刀斩乱麻:
“其实哈,师弟就一句话,你就多此一问,但凡遇到渣男,我大仙洲内又没有世俗界王朝的律法约束,师姐大可一刀两断、一剑穿心,剁了他,喂狗!”
第398章 巴山夜话
听了最后一句话,一众男弟子都突如其来地打了个哆嗦,身体的某个部位统统一紧,人人不寒而栗。
有人赶紧出来转移话题:“诸位师兄,小弟这厢有一事求教,事情是这样滴。”
“这段时间在前线,咱们免不了和其他宗门的人往来,师弟我也没浪费光阴,就和其中一位有有眼缘的女修有了来往。”
“这不,在路上还在和她传音聊天,但是快要超出通话的范围了,我想尽快和人家表白一下,可又怕被一口回绝,大家可有妙法教我?”
“这你算是问对人了。来,弦惊,君子成人之美,咱哥俩给师弟演示一下,带一带末学后进。”
易流年抢着跳了出来,和林弦惊开始二人转表演。
易流年:“师妹,跟你说个事儿呗。我呢,准备向喜欢的人表白了。”
林弦惊:“啊,是吗?你,难道说,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易流年:“是你呢……”
林弦惊:“可,可我有道侣了……”
易流年:“这样啊,师妹你误会了,我刚才是想说——是,你呢?”
林弦惊:“啊哈哈哈。”
易流年:“哈哈哈哈哈哈……”
“怎么样,师弟,这么一来,要么成功,要么彼此也不尴尬,对不对啊?”
林弦惊笑道:“流年,我看咱们回山后,有必要给师兄弟们开个培训班了,看来这方面的需求很旺盛啊,顺便还可以挣点儿灵石花花。”
易流年也道:“说的是呢,修道的直男简直不要太多,前几天我就听过一个笑话。”
“一个师兄的准道侣说——人家以前来亲戚的时候,前道侣都会帮人家揉肚子、煮红糖水什么的,你再看看你,一天到晚只知道修炼。”
“你猜这位道兄怎么回答的——那你要我怎么办?现在这深更大半夜的,我也联系不上你前道侣啊……”
另一位师兄听了深有感触,插言道:
“可不是,依着看,还是专心修炼比较好,女人的心思真的猜不透,比琢磨功法还要劳心费神。要找,也要找懂你的才好。”
“我在今年五月二十日那天,本来是计划好了向心仪的一个师妹告白的,结果等我想起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两天了,后来我还是买了一支花去找她,对她说我喜欢你。”
“她说你是不是以为我不知道,今天都五二二了,你来晚了。”
“当时我的心拔凉拔凉的,我就在心里算啊算啊。你们想,五乘以十六再乘以十六,再加上二乘以十六,再加二就等于一三一四,五二二是术算上十六进制的一生一世,寓意多好啊。
”五二二是直男的情人节。”
“然后,想到这里,我扔下鲜花就跑了。因为在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她根本配不上我这么聪明的男人。”
“哈哈哈”,不论是女弟子还是男弟子,大家纷纷起哄,表示对这位师兄的不屑,或者是,送上赞赏。
一路说着,万象门弟子在傍晚抵达了一个叫巴山的地方,寻了个山脚下巴山村边上的道观住下。
道观的年头不短了,看得出曾经鼎盛过,但如今显得破败了,只有一个邋遢的老道长带着个小道士长年住在里面。
道观不算小,闲置的空房很多,二十多个弟子每人分得了一间。
入夜,静谧。
华澜庭在床边打坐调息,风清隽也在屋里,她是过来为华澜庭炼制丹药调养身体的。
这些年来,华澜庭在山上时多忙于修炼,还经常性的外出奔波,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但丝毫没影响两人的感情,每次华澜庭闲下来,风清隽都会亲自为他调制丹药治伤。
华澜庭伤重的时候不多,小伤却不断,宗门里的伤药见效的快,但风清隽精修药理,认为经脉里积累下来的小问题会积少成多,需要对他的修炼特点和身体状况非常了解的人,才能以定制的丹药来消除隐患,所以只要一有工夫,她就会为华澜庭量身熬制对症的补药。
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华澜庭完成了一阶段的周天搬运,睁开眼睛,见风清隽正在屋中间对着个丹炉施法炼丹。
此炉是风清隽专有之物,样子小巧,名为九转三味炉,此刻炉火熊熊,风清隽在一旁盘坐,不断变换着手势,引导丹火起落升腾。
火光映衬着娇颜,虽未见汗,额上发丝被不时窜出的火焰气息吹拂得有些散乱。
华澜庭轻轻走过,为她理了理头发,说道:“炉火调顺后,让它自行燃烧就好了,何必这么辛苦地看着。”
风清隽柔柔地笑道:“你不主修丹道,但也应该知道炼丹不是那么简单的。”
“拜师之时,我们都在药王殿内对着药王孙思邈、神医华佗、医圣张仲景发下过誓言的。”
“医者相信,在人们和病患看不到的地方,药王们看得到,炼丹医病不能将就。”
“比如今天这几味药材,选择轻松速成的大锅蒸制也行,但我就是要坚持选取费时费力的九蒸九晒九炼,只有如此,才能把药性发挥到极致。”
“药草和丹炉如同法宝与兵器,能不能物尽其用,还要看你是否理解它、尊重它,而不是仅仅把其当作一个工具。”
“善待它们,最终,它们的灵性会回报于你的。
“丹药能不能发挥出最大的效用,你的病人能感觉的到,时间,也能证明。”
“再者说了,医道丹道都是一样的,标准化不足取,要想物尽其用,任何时候都要分人、分时、分情况,适合你的,才是最好的。”
“举了例子,姜枣茶是好,是用干姜、生姜,还是老姜?姜要不要去皮?红枣要不要去核?能放糖吗?冬天夏天都可以喝吗?会不会上火?加点儿桂圆和黄芪行不行?”
“这里面,学问大了。答案是因人而异。”
“生姜的功效是散而不守,药性是发散的,不会老待在一个地方,也就是说,会在身体里穿来窜去。所以,感冒初期喝姜汤用生姜,用以帮助身体发汗排寒。”
“而干姜则恰恰相反,性质守而不散,喜欢待在一处,尤其喜欢脾胃。所以,对于脾胃虚寒者,干姜比生姜好,能够暖胃。”
“姜皮的作用是行水和消肿,是否去皮,要看病人有没有出现水肿。”
华澜庭:“是是是,我是不懂,我只要知道,适合我的你,就是天底下最好的,这就够了。”
风清隽白了他一眼,心里甜丝丝的,继续柔声道:
“人生不必太圆满,若要求满,一半就好。于无声处听惊雷,于无色处见繁花。只求对半,方得圆满。”
“半的魅力,是留白,是空间,是想象。”
“你一半,我一半,我们合在一起,在我,就是圆满了。”
“人生,总是一半一半的。“
“一半争取,是你;一半随缘,是我。”
“一半烟火,是你;一半清欢,是我。”
“一半花开,是你;一半月圆,是我。”
“一半,刚刚好。而且,还能更好。”
“半因半果,半得半失。一半还之天地,一半让给人世。一半归于前尘,一半赠与后缘。”
“一半烟火,是人得活得接地气,锅碗瓢盆,马勺锅沿,谁也离不开谁。”
“一半清欢,是人总要有一点儿高于柴米油盐的品相。”
“生活是种律动,须有光有影,有左有右,有晴有雨,滋味,就含在这变而不猛的曲折里。”
“生活最好的状态,是冷冷清清的风风火火。”
华澜庭坐在了风清隽的身边:“哥哥就喜欢你这一点。”
“真正强大自律的女人,不需要靠男人去证明自己,也不需要去碾压别人,自带强大的气场,却不会表现出极端的强势,浑身带刺,让人敬而远之。”
“相反,而是非常柔和,让人如沐春风。”
”两个人在一起时,不显山露水,不争锋夺芒,而又不可或缺。”
“一个人时,自己就能够活成一支队伍,坦坦荡荡,独来独往,做自己的事情,如此才是体面自在。”
“你少来灌**汤,再不多陪陪我,老娘休了你。”
华澜庭打蛇随棍上,顺势道:“依我说,一半一半不是泾渭分明,不是半江瑟瑟半江红。犹抱琵琶半遮面是好,好在半遮半掩,风情万种,欲说还休。”
“更好的一半一半,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是太极图中阴阳鱼的融合……”
“华澜庭你想干嘛,我警告你,别乱来啊。姐要的是媒妁齐全、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凤冠霞帔、鼓乐喧天……”
风清隽说不下去了,因为她的樱唇已被华澜庭封缄。
两人正可能发生点儿什么,窗外忽然传来阵阵隐隐的哭声,不是道观里,是从院墙之外的民居里发出来的声音。
哭声一会儿大一会儿小,这大半夜的,还真是渗人。
风清隽赶紧起身:“我来的时候看见老道长正在院子里打拳,我这就去问问他知道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华澜庭无奈:“好吧,今晚暂且记下,我陪你去。”
到了院子里,老道长听说他们的来意后,叹道:“唉,惨啊。既然两位见问,老道就和你们说道说道。”
第399章 性命双修
“翻过巴山主峰,另一侧就是夔州地界了,那一侧的山腰处有一个修真门派,叫北都罗酆帮。”
“说是门派,其实不过是个成立时间只有几十年的帮派,由一群臭味相投的邪恶散修聚众而成。”
“以前的北都罗酆帮虽然也烧杀掳掠、为非作歹,因他们的几个首领只有温养境的修为,夔州内有不少宗门能够对其构成威胁,所以行为还算收敛。”
“但是后来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位白池道人,修为高绝,先是收服了此帮,后又灭了周边几个大的宗门,他们就开始肆意妄为起来。”
“近些年来,更是变本加厉,尤其是四处搜罗童男童女,据说是要供白池道人修炼一门邪功。”
“这简直是人神共愤,奈何没有修士能够对抗白池道人,搞得夔州有小孩的人家终日惶惶,很多人不得不逃离家园。”
“本来他们很少越过山脉到这边作恶,想必是由于夔州里合适的小孩儿越来越少了,最近他们把魔爪伸到了本地。”
“你们听到的哭声,就是一户人家刚出生的一对双胞胎儿女被掳走了,这对夫妇中年得子,你们说惨不惨。”
风清隽听得义愤填膺:“就没有人抱打不平吗?”
“唉,技不如人啊,连老道我都出外求肯过高手大能出面,奈何白池道人一身邪功诡异莫测,无人是其对手。”
“这些天,中央天井里回归之人路过这里歇脚的很多,我也央求过,但是人家不是急于回山不肯相助,就是俱于白池道人瑶池境的修为,不愿冒险出头。”
“都是刚经过一场大战的人,贫道也能理解。这次见你们这些人多是青年,我也就没再开口多事了。”
华澜庭温言安慰了老道长,此事他要在明天和师兄弟们商量后再定,然后就和风清隽回屋了。
天色不早,风清隽应该回去了,但两人心里都想着锄奸卫道,那就需要不断提升实力才更有把握,于是决定在屋里继续修炼。
风清隽在医道和丹道上花费的精力较多,目前的修为一直徘徊在温养境入室期,她自己最近刚精炼了一枚三味扶元丹,华澜庭打算在今晚助她提升境界。
两人,要双修。
列位看官不要误会,此双修非彼双修,此双修为道门的性命双修,不是房中导引之阴阳双修。
虽然包括自在万象门在内的道家宗派都有不少彼双修之法,目前两人还没有走到那一步。
两人练的是性命双修。
“百姓”之姓,“性命”之性,在古文字中皆作“生”,不从女,不从心,所有性字皆后人改写,原本皆作“生”字。
关于“性命”二字,儒释道三家有不同见地。儒教以尽性立命为宗,释家以养性听命为宗,道家以炼性寿命为宗。
很多的宗教思想,大都是苦难者的呻吟,不少教义认为人生充满了痛苦,大千世界无可留恋,把幸福的希望寄托于未来,寄希望于死后灵魂得救。
但道家思想有所不同。
道家乐生、重生、贵术,认为人生难得——“今生不将此身度,待将何日度此身”。
道家认为人生在世是件快乐之事,死亡才是痛苦的,要把握人生,争取竟其天年,最高理想是长生不死。
仙道贵生,因而道家人物均以自身为载体,寻求探索能够使人长生久视的方法,这些方法就是道功和道术。
泛泛而言,性指人内在的道,心性、思想、秉性、性格、精神等,命指人外在的道,身体、生命、能量、命运、物质等。
性命双修也就是指“神形兼修”,是心与身的全面修炼。
吕祖曰:性命双修玄又玄,海底洪波驾法船。生擒活捉蛟龙首,始知匠手不虚传。只修性,不修命,此是修行第一病。
人之生命,实际上是两个生命,即精神生命和生理生命的双重融合,人们通常说要身心健康,亏其一即残缺不全。
所以性命二字高度概括了人生的两大要素。
道教吸收了儒佛两家的心性学说,又发扬了自家传统的性功学说,形成性命双修的修炼理论。
性之造化系乎心,命之造化系乎身。性即是吾人之灵觉,命即是吾人之生机。
由此,可以将性命双修分为性功与命功两种。
性功是道教与儒、佛相通的地方,而命功则是道教独有的传统和特色,不讲命功,不是道教。
性命相依,其中命为重。
性和命的关系就如同马和车,性可喻为马,命可喻为车,车坏马即奔,屋坏人即走。
如灯油是命,灯光泽是性。有灯无油,灯必不能发光;徒有灯油而不能发光,则不能显现油灯照明之用。
修道之意在教人积足油量,并教以点灯之法。
道经有云:“性靠自悟,命靠师传”。
大部分修行只能靠自己体悟,为师者只能原则上掌握和指导,所以说“性靠自悟”。
“悟”之一字,大有讲究,师传者不可将玄况说深说透,以免形成定格,修者难以突破和全面发展,只可释疑解惑,具体事上督促检查破解,或者以讲数事谈神话的方式举例,旁敲侧击地点化。
至于炼形炼命涉及到方法,步骤,火候时机等因素,“差毫发不结丹”,所以称为“命靠师传”。
因此,道家追求即世成道,所以更重视性命双修。佛家追求超脱、转世轮回,所以独重修性。
在自在万象门中,长老陈履安是佛道双修,营造四子中的诸葛昀,则是先学佛后入道。
有人会问了:那可以说道门比佛家或儒学等更高明吗?
话也不是这样说的。
佛理中有一句话——八万四千法门,皆可成佛。
如果把目标定在山顶,那任何修行之道都好比爬山,所有正牌正派的法门就像是四面八方各个方向上地貌不同的路径,任何一条皆可登顶,有难易快慢之别,并无高下之分。
选择修行路径,切忌有极重的分别心,认为只此一途,别法都不行,甚至为此互相倾轧打压。
另外切忌昏沉。
有些人分别心倒是不重,但又不是智慧很高后消除了,而是迷糊和昏沉,认为修习哪个门道都成,或者妄想尽量兼容并包。
关键在于根据自身的根器选择适合的法门。
以佛家为例,上根之人适合禅宗。
禅宗讲求教外别传、不立文字、当下顿悟、明心见性,对根器的要求极高,想当年六祖惠能大字不识一个,只听一遍《金刚经》即可开悟。
对俗世众人,如果在红尘炼心的世俗中连人情世故都搞不掂、混不出模样的话,学禅不是开悟,而是自误。
天性淳朴之人,可以选择净土宗。
净土宗简单易行,只需念佛就行,但其“三根普被,利钝全收”只是提倡众生念佛的方便法门,如果真有普世之道,佛祖何必辛辛苦苦**四十九年,留下无数法门呢?
通过念佛号收摄杂念,感应佛陀愿力,得进净土世界的,需要是生性敦厚之人,学识广博聪慧但“知见障”很深的就难以找到那种状态。
密宗的修行极为复杂,喜欢神秘文化又对繁复事物有兴趣且不差钱的师兄比较适合修密。
人的个性差别极大,改变几不可能,需要找对合适自己的缘法。
而且,即便是普度众生的佛门,即便佛祖神通广大慈悲为怀,世上受苦之人仍多,仍有四件事是佛菩萨们“做不到”的。
第一,因果不可改。自因自果,别人不能代替。
第二,智慧不可赐。任何人要开智慧,离不开自身的磨练。
第三,真法不可说。语言最终是苍白的,只能靠实证。
第四,无缘不能度。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天雨虽宽,不润无根之草。
儒家也是这个道理——你大爷还是你大爷。
如果你很有能量、很有文化,向下是可以演的,可以兼容的,有时借由某些缘法,可以表现的不是那么有文化,反正大家都知道你在装哔哔。
但是不懂装懂,就很容易露馅了。
也就是说,大爷有时候可以装孙子,但孙子不容易装大爷。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
在明明德的儒学是个由很多子系统构成的大系统。
“叮!启动规避模式——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该逃跑就脚底抹油。
“叮!转换为道义模式——道之所在,虽万千人,吾往矣。该坚持就当仁不让。
“叮!吃好喝好——齐必变食,居必迁坐。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叮!安贫乐道——食无求饱,居无求安。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
在什么样的环境里,就做什么样的角色,就做什么样的功课。
胸有沟壑时,这种自觉切换的状态,其实是一种在明明德的状态。
道门各家所修之性命,往往又各有所指所长。
自在万象门的性功为守印堂之法,为上丹田,命功为守脐轮之下的下丹田。
两人的元素剥离**需要修为相近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如今风清隽和华澜庭的差距已经不小,华澜庭今晚要以自己体内的博山雷丹炉运转的命功助力风清隽的性功运行,帮她提升功力。
直到子时已过,两人才收功。
两人各自休息,只待第二天和众位同门商量后,决定如何对付北都罗酆帮。
第400章 稳如老狗
转天清早,华澜庭先是去向带队长老汇报请示。
带队长老这次的态度很明确——不过问、不干涉、不帮忙。
临行时,周翕已经让人带话儿给这位长老,意思是六十代弟子已经初步成长起来,其中的华澜庭等人已经是门中七星北斗境的核心弟子了,是时候通过适当放养来锻炼他们的独立能力了,所以允许他们在返程路上可以自行处理遇到的问题。
而且是充分放权,但是风险和后果自担——带队长老不到万不得已,顶多是出面震慑,而不会出手相助。
得了这话,华澜庭回来考虑了一下,随后他和风清隽挨屋通知了林弦惊、易流年、诸葛昀以及宋霏霏、文茵、章晗蕴六人,约好半个时辰后碰头,他们八个要先商议一番。
早饭过后,八人聚在了一个房间里。
易流年率先发言:“还商量什么?马上抄家伙动手干啊。这事咱们不知道便罢了,既然碰到了,必须路见不平一声吼啊。”
林弦惊道:“不妥、不好……”
易流年打断了他的话头:“弦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要说是一般的门派争斗互殴,咱未必要管那个闲事,但这可是强抢童男童女啊,我可忍不了,戕害仙洲的花骨朵儿,罪不容诛!”
林弦惊:“我的意思是……”
易流年再次抢话道:“我知道你向来谨小慎微,我们又是大战之后的疲惫之师,但对方不过是乌合之众,就算有几个温养境的高手,还有一个瑶池大能,又能怎样?”
“瑶池大能咱们也不是没见过。兄弟并不是鲁莽,以现在咱们这二三十号弟子,一拥而上的话,我看赢面居多。”
林弦惊摇头:“流年,你先莫急。澜庭和我说过之后,我掐算卜了一卦,卦象非常凶险。再说,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这句话你应该是理解错了。”
“它的意思其实提倡的不是冲动行事,而是遇到危险要保持适当的理性。遇到不平事,先吼一嗓子,吓吓敌人,顺带给自己壮壮胆,然后看看情况,根据情况再做决定。”
“该出手时就出手,等于——不该出手时就不出手。这件事,我是这么考虑的……”
易流年第三次插道:“哥哥鄙视你。我知道你一向自诩智者,一直以来都是看似稳如老狗,没想到你实则更加稳如老狗。你一算到有危险就避让,要当缩头乌龟我不管,我和其他师兄弟姐妹们去好了。”
林弦惊想说的话几次三番被他打断,又被易流年老狗啊乌龟啊的说了一通,心头也是火起,愠道:”易流年,我看你是飘了!”
“自从晋级七星北斗境后,你骄傲了,最近走路都是昂着头的,从来不肯低头,连文茵送你的储物香囊掉地上了都不带捡的,都是一路踢着回去的。”
“你这是要干嘛?用你的大脸盘子吸收太阳光充能吗?”
“你以为你晒黑了,就不是白痴了吗?”
“瞧你现在这副样子,盘着腿坐着都不忘仰着头和大家说话——怎么着,今天用脸充能,还玩儿的是座充?”
易流年也被抢白急了:“小林子,你说话也太损了吧。如果我的话不好听,招惹到你了,让你生气了,那在这里我真诚地和你说一声——哥哥我不在乎。”
华澜庭在一旁偷笑,其他人听不下去了,文茵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你俩都别吵了。流年,你先听弦惊把话说完。”
林弦惊压了压火:“首先,我要纠正一个观念。”
“天机命理测算,是为了趋吉避凶。避凶是尽可能地有效规避凶险,规为人为谋划,而不是事事回回逃避躲避。规避是在更好地保全自己的前提下争取把风险危害降到最低。”
“庄子说过,鸟高飞以避矰弋之害,鼷鼠深穴乎神丘之下以避熏凿之患。”
“意思是,鸟儿通过振翅高飞来躲避捕猎者的箭矢伤害,鼹鼠会在神圣的宗庙祭坛下面挖深洞,来躲避人们的挖掘和烟熏火燎祸患。”
“古时造箭不易,弋指带绳子的箭,人们怕射下鸟后找不到掉落的地方,也怕箭射飞后找不回来,因此在箭尾上系一根细小的绳子。鸟只要飞到比绳子更长的高度,就可以避开弋之害。”
“小动物都知道本能地避开危险,何况人乎?恐惧并不丢人。”
“孔子也曰过,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吾不与也。必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也。“
“那种空手搏虎、赤足过河、盲目冒险,连死都不怕的人我是不屑与之交往的。遇见事情知道害怕是必然的,做事只有先谋划,然后才能成功。”
“是人都会害怕,有惧才能敬畏,敬畏才会想办法,或者绕开,或者克服。”
“你刚才不让我把话说完。我林弦惊是算出了危险,但不意味着害怕而逃避。恰恰相反,我说的不妥,是我建议不要带上其他的师兄弟了,就由我们八人结队,挑了北都罗酆帮。怎么样?比你还悍勇吧?”
易流年啊了一声:“你上下嘴唇一碰,说得容易,轻描淡写,要对兄弟们的安危负责啊。”
华澜庭笑道:“流年,看来你还是不真的了解弦惊。”
“你只看到他的轻描淡写,其实背后全是艰辛努力和不为人知的付出。”
“要知道,一切看上去的轻松潇洒和无所谓的状态,大都是以外人看不见的艰苦工作作为支撑的。”
“你只有在很努力之后,才能慢慢地变成看上去不需要太努力就能成事的样子。”
“我在俗世界的时候有个村里的同窗,岁数是比我大了些,他在私塾上课之外的时间总是在玩儿,很少看他做功课,但成绩却比我好。后来我才知道,他早就把四书五经在七八岁的时候就全部记诵下来了。”
“我们都知道诸葛亮料事如神、决胜千里。卧龙先生是头脑灵光,书读得多,上知天文,下肢瘫痪,出入都要坐轮椅。什么呀,错了错了,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却不知,人家在隆中的时候,就经常外出游历,广交朋友,了解周边地区地理风貌、风土民情和各方势力的情况,以及重要人物的脾气秉性等等,这才能做出天下三分的判断。”
“出山以后,在魏国、吴国都有很多亲朋故交作为他的耳目内应,加上派出了大量的探子,共同为他提供情报信息,如此方可算无遗策、运筹帷幄。”
“你像弦惊,我知会了他此事后,你们是慢悠悠用早膳去了,他可是滴米未进,在这半个时辰里,先是走访了那户失去孩子的人家和其他受害者,又拉着老道长聊了半天,这才提出了我们八人出击的建议。”
“行了,这个先不说,我讲一讲我了解到的情况。”林弦惊打住了华澜庭。
“老道长的修为太低,说的不清不楚,但根据我听他的描述做出的分析,北都罗酆帮的帮众数量不多,修为不足为惧,但原先的三名首领酆都三鬼现在应该有脱胎境的层次了,白池道人的功力当和孟星散、晏七炫不相上下。”
“如果是这样的话,清隽、霏霏、文茵和晗蕴四女对付帮众,我和流年、诸葛挡住酆都三鬼,澜庭加上龙蜥、阵灵与龟甲特暴龙对抗白池道人。”
“对方既然四处搜罗童男童女,所修功法必然阴毒,澜庭的雷丹之力正好是其克星。”
“叫上其他师兄弟当然是好,但是一则我打算采取偷袭的方式,人数多了反而不便。”
“第二,其他人基本处在相当于还丹境、温养境的修为,混战起来起到的作用有限。”
“最后,既然卦象凶险,大家都是刚经历过战事后要凯旋回山,如果出现损伤得不偿失,还是我们八个去冒险比较妥当。”
“我先说不妥后说不好,不是不同意流年,而是凶险未知,我们需要做好准备。动手不必急在一时,我们八人虽说配合默契,为了应对未知的风险,还是花个三天的时间磨合大招,制定出几个应急方案为好。”
众人听了都没有什么意见。
易流年讪讪道:“弦惊,是哥哥心急了,误会了你,那在这里我真诚地和你说一声抱歉。”
林弦惊歪着头,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两个字就打发我了?这么简单吗?悔过反省要深刻。”
“是是是”,易流年一脸谄笑,“这有何难,不就是谀词如潮吗,哥哥张口就来。”
停了须臾,易流年大声吟道:
“啊,林三,在下十在是太喜欢你了,已经暗恋你很九了,请八你交给我吧,我绝不会七负你的,会永远六在你的身边,五发四,今生今世,都不会三心二意,这辈子只爱你一个人。”
林弦惊掩面唾弃:
“我呸,肉麻兮兮的,我可没断袖之癖。不过看在你难得才思泉涌,居然能把一到十十个字用得恰到好处的份上,今天这篇儿算揭过了。另外,我再和你一段回赠。”
“小易,你的表白真是说的独一无二,能听到真是三生有幸,我回味了四到五遍,小心肝还有点儿六神无主,心里面也是七上八下,想来你是预谋已九,我也是十分得佩服。”
计议已定,华澜庭回报了带队长老,长老带着其他人先行,华澜庭八人留在道观里修整。
这三日里天雨不绝,正可谓巴山夜雨涨秋池。
第三天下午,四男四女离开了小山村,向着北都罗酆帮进发。
第401章 动静之机
八人来到道观的前庭,正要找到老道长道个别,从大门外杀气腾腾冲进来一个道姑。
道姑的身材娇小,看发髻颜色和眼色神态,估计约莫和老道长差不多,大概有七十多岁了。
其实这个年纪,以仙洲里修士的平均寿数来说,还算正当盛年。
但道姑的脸上皮肤保养得当,连鱼尾纹和法令纹都没有,反像是三四十岁的样子。
她的身后斜插着一杆丈八蛇矛,矛头高高挑出肩头,不是一脸寒霜的话,倒是英姿飒爽。
道姑斜睨了天井里的八人一眼,没作理会,风风火火往里闯,一边喊道:“冲寅,你在哪儿,快给老娘出来!”
侧间偏殿的屋门吱呀一声打开,老道长刚露出头,那道姑径直就撞了过去,直把他顶进了屋里。
好生猛!
大家来了兴趣,都停下脚步,在天井里驻足。
屋里两人也没避讳,说话的声音虽时大时小,以众人的修为,足以听得清清楚楚。
“啊,冲银?师妹你啥事这么捉急,到底因何惊慌?你温柔些嘛,师兄我如今可禁不住你如此猛烈的撞击。”
“少废话!你是不是前些日子回山了?”
“是啊。这里出了妖邪之辈,为祸乡里,我想上山求师叔祖出手伏魔,银师妹你当时外出,咱俩没碰见。”
“师叔祖他老人家闭关不出,你吃了闭门羹走了就是,为什么要招惹其他同门?”
“什么叫招惹?我当年也是一柱擎天门的大师兄,和他们见面聊聊有何不可?不对!银师妹你提他们作甚?难道出事了?”
“哼。我回山后,发现冲洞师弟和冲动师妹这一对儿不见了,等候多日未归,后来在两人的住处发现了字条,他二人听你说了缘由,是去找北都罗酆派去了。”
“啊!哎呀!不好。”老道冲寅大惊,顿足。
“这两人,我明明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诫过大家,北都罗酆帮的妖孽修为高强,非师叔祖不能降服,千万不要逞强。他们,他们这是自寻死路啊。”
“师兄,自师父仙逝,师叔祖闭关,平日里就这些门人在一起相依为命了,冲洞两人此去必然凶多吉少。此事皆因你一言而起,真恨不得一枪捅了你!”
冲寅落泪,捶胸,哽咽道:“你一枪捅了我吧。师兄沦落至此,不能为师门扬威,不能替同门报仇,还连累了大家,确是了无生趣。”
冲银道姑跺脚,恨铁不成钢地斥道:“师兄,你,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偏激倔强吗?真是气煞小妹。”
“想当初,你是师父收的第一个弟子,是我们的掌门大师兄,是本门天之骄子,修为在同辈之中无人可比。”
“师父有意撮合你我,要正式授你我二人双修功法。可你倒好,守着入门前在家里被灌输的世俗礼教理法,死活不肯。”
“我一柱擎天门本就以道家双修功法驰名,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门中历代有大成就的祖师莫不是由此从中受益,就你个糟老头子迂腐不堪,坚辞不就。”
冲寅低声道:“夫妻之事,自是无妨。但以此作为修炼之道,实在是淫邪,大大有违师兄自幼所学,是以抵触,万难从之。”
“门中有此特色不假,但并非没有其他道术可修。我辈男儿,有志者,当自己闯出一条路径……”
冲银道姑轻哂:“师兄倒是有志气的很,好勇任侠,嫉恶如仇,爱打抱不平,结果最后闹得被人伤及道基。”
“师父在世时虽为你报了仇,你却因此修为跌落谷底,无法再修习上乘功法,不得不寄身在此安度余生。”
“师父赐你不老回春丹,可延年益寿、百病不侵、长命百岁,但你甘心就此沉沦终老吗?你我仍在壮年,即时双修,仍可恢复功力。它、它就不香吗?”
冲寅摇头苦笑:“师妹莫说了。时至今日,师兄并不后悔,所憾的是,苦了师妹你了,等吾多年…….你,还是,另寻道侣,争取成就升仙大道吧。”
冲银气得峨眉倒竖,喝道:“师兄你昏聩!小妹只求有朝一日同你双宿双飞,成神仙眷侣,至于能否真正成仙,又算得了什么!你竟把我往外推!”
顿了顿,冲银道姑突又柔声道:“师兄,我再劝你一次,算我求你好了,不要再拘泥固执了。”
“你看看,不修门中双修绝学,你我都没有胆量和能力找上北都罗酆派为师弟师妹报仇,何苦来哉?”
“你我对门中的武技道术皆精,但徒具招法形式,不双修就不能体会和用出其中真意,苦练一生,也不能跻身强者大能之境地。”
“你就说这一柱擎天枪法之神枪九式,空会龙翻、虎步、猿搏、蝉附、龟腾、凤翔、兔吸毫、鱼接鳞、鹤交颈这仿生交合九法,而不以散火倒阳、调神抟精、阴阳导引之术辅之,我们的枪术就没有超凡的杀伤力。”
“再说本门枪法之妙,几乎全在枪头的运用上,至少有三十三打之说。”
“一场激烈的贴身肉搏战中,枪身配合枪头的动作繁多,计有:
插、戳、射、吞、吸、靠、裹、揉、含、逗、压、坐、推、进、出、顶、撸、摇、晃、挑、抖、脱、扯、撕、挤、打、颤、骑、上、下、抽、挺、舔……
还有更多的动作,简直不下几十种操弄枪尖之法。”
“没有亲身体会,如何能对其中的细微变化了如指掌?”
“咳咳,那个银师妹……你你你……”冲寅老道面色发红,“看你也不瘦,怎么越说越露骨了……你不要以为师兄不知道,你这都是和合之术,怎么能张口说来就来。”
“嗨,我的寅师兄啊。师妹怎么会和其他觊觎你的小妮子们一样?”
“她们对你好,那都是想和你上床?”
“师妹我不一样啊!”
“床算老几?我是炕上也行,后厨亦可……”
“师妹,打住打住,不像话了,这外面还有人呢。”冲寅老道边说边吓得退后。
冲银道姑逼近一步,腻声道:
“师兄,我反正已经想开了。你,可想通了么?”
“咳咳,师妹,求你了,不要公然张开和疏通那啥的,贫道这张老脸还要呢。”
“呸,师兄你就装吧,你一个看不破却听得懂话里意思的人。你说,你能纯到哪去?”
冲寅道长狼狈不堪,只好转移视线,冲外喊道:“那谁?谁家那小谁来着,你们这是要走吗?”
华澜庭八人在外面也是越偷听墙根越尴尬,一个个面红耳赤,正在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时候,听到老道发问,连忙发出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后鱼贯而入。
华澜庭一拱手:“见过两位冲,那个,前辈。我等计议已定,决定赶赴巴山山后北都罗酆帮,争取为民除害。”
冲寅惊道:“你们可想好了?诸位虽是仙洲青年英豪,那白池道人可非等闲大能,小心去得回不得。”
华澜庭不欲多说,搪塞道:“道长放心,我们已有定计。再者说了,本门会有强者长辈会暗中相随,料也无妨。”
冲寅点点头,略一沉吟后,从怀中取出一物,递给华澜庭道:“这位小哥,此乃我一柱擎天门秘宝,叫做凹凸和合珠,妙处和用法在锦盒里有,现在借给你们,兴许派的上用场。”
“不可!”
冲银道姑制止道:“师兄,这是师父遗物,老人家过世前专门留给你护身的,怎可给人?”
冲寅黯然:“师妹,其一,这东西我现在也发挥不出威力。”
“另外,近期在道观歇脚住宿的不下十几拨宗门修士,肯出手相帮的就他们这一批人,实让贫道想起来自己少时的血勇之气,这些孩子值得相帮。”
“而且,我这是借。如你们能全身而退,还请找过来还给我。”
“我和师妹修为有限,陪你们去多半是送死,我们会回山继续央求师叔祖开关下山。”
华澜庭谢过老道,取过来锦盒收好,众人就要告辞离去。
走到门口,有感于冲寅老道的仗义,华澜庭转身道:“前辈,晚辈尚有一言相劝,可肯听否?”
“何事?请讲。”
“玄门正宗的男女之阴阳双修结丹之术,非指身外,实乃体内阴阳也。然男女双修可达事半功倍之效,无关淫邪之事。”
“其一,动中求静。”
“双修比个人孤修之静内求静,更易入于真静之机,概因有动静对比和生发之机。前提是双修口诀正确,并且道侣两人都对结丹之法有透彻的了解,否则适得其反,陷入欲情苦海,则流弊无穷。”
“其二,静而生动。”
“彼此静极而动之时,通过激发和调和,阴阳二炁易于显现,相互采补可神气合一,则阳丹外药自成。”
“此处采补的不是对方的气血,而是后天所修身内丹鼎中之先天之炁,故人元双修内炼法同于天元丹法内炼之道。只要配合得宜,严苛的双方自身条件和外部条件适合,人元双修法实乃我道门独得之秘也。”
“其三,有为无为。”
“道门之无为,不是无所事事爱谁谁,而是有前置条件的,是在天道法则、内部规矩、对外规制等皆有一定之规后,所现显出来的万物各安其位、各司其职和自然而然、自我运行、自我调整、自我循环。”
“天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所以,看起来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实际上那是天道对所有事物一视同仁、不偏不倚的意思。”
“双修炼性之道,在于在色则忘色,于动而忘动。所谓忘中觅,觅中忘,忘中现,现中忘。”
“一个忘字,天上地下之分,否则炉翻鼎踏,反害性命。做到了,对炼炁化神,直至炼神返虚有大助。那时就不再需要人元双修了,那种虚无大定的境界自身完足,故无男女形色概念,亦无阴阳动静之分。”
冲银道姑听得眉开眼笑,用手肘捅了捅冲寅:“咋样?听听,好好学习体会,人家未经人事的小伙子都比你懂得多的多。”
冲寅不知是何反应,反正未经人事的华澜庭等八人已经趁机走得远了。
第402章 大过之象
经过一个下午的跋涉,八人在天色擦黑时,来到了北都罗酆派所在的巴山另一侧的山腰。
从翻过顶峰下行开始,众人就觉得后脊梁骨凉飕飕的,越靠近山腰阴气越重,等接近到山腰附近时,树林里静谧得鸦雀无声、落针可闻,连夜晚虫鸣之声都听不到了。
又走了一小段路,林弦惊停下脚步,止住了大家前行之势,观察感受后,他带着七人横向移动,绕着潜行了一会儿,在一个小山坡后又再停下,言道:
“不能再往前了,前面北都罗酆派设下了阵法,很强,好阴森,且污浊,阴煞之气极重,直接闯入会触发阵法报警。”
不用他说,大家此时都已经聚起了真气,抵御阵法散发出来的阴寒之力。
有些棘手啊。
他们此来是要偷袭的,而不是强攻。
第一个原因是八人的力量有限,强攻一个门派力有不逮;第二个原因是他们还想着能争取救出被对方掳走不久的那对童男童女,贸然攻打不利于救人。
华澜庭寻思了一下,放出了八极阵灵小雾和变色龙蜥,命这两只潜入地下,看看能不能找到进去的办法。
过不多时,小雾钻出来回报,它告诉华澜庭此路不通,因为地下的阵势比地上只强不弱,并且阴气极盛,即便是阵灵和龙蜥联手施展迷阵都也只能伪装一时,时间一长还是难免暴露。
易流年听得呲牙:“这么强的阵法?八极阵灵都束手无策,龙蜥的幻术也骗不过?”
龙蜥摇摇尾巴说:“极阴之地,我自己在阵法的外围区域还能隐匿,中心区是进不去的,带着你们就更不行了。”
“怪不得白池道人要找童男童女来,他这是要借助童子的阳气镇压阵法,不然这里的阴气冲出外溢,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你们八人修习的是道门正宗玄功,并且人人多多少少都炼过雷霆之力,直接进入阵法的话,现在的修为还不能完全锁住气息不外泄,在阵势里就犹如暗夜里的明灯,马上就会显露行踪。”
难道只能明火执仗硬闯了吗?
大家检视一番自己随身携带的物品,还真就没有能悄无声息进入这种阵法的法宝或手段。
“我们自己没有的话……”林弦惊把目光投向华澜庭。
华澜庭一拍身旁易流年的脑门:“明白了,你不说我还忘了,让我来看看。”
易流年:“大哥,你想起来什么,也不用对我拍花子吧。”
华澜庭取出了冲寅老道给他的锦盒,元识探入其内的玉简观阅起来。
俄顷,他大喜道:“果然是好宝贝,我看行。”
“凹凸和合珠,采集天下多种烈阳和阴煞之气炼制,分置于两个半球之内,分开合使皆可,凹珠可形成阴气护罩,攻守兼备。我们可凭此物穿行深入阵法。”
华澜庭依照玉简所述发动了凹半球,先自己一个人尝试踏入阵法边缘,待试验效果良好之后,他以护罩裹住众人,潜入了阵法之内。
阵法内部还是阴森无比,但地势趋于平坦,树木丛生,草木丰茂。
好在里面的阴气组成十分驳杂,护罩散发的能量被阵法视为相似的属性,是以没有发出警讯。
大家在护罩内谨小慎微地走了一会儿,发现这里同样安静得可怕,没有任何守卫暗哨,等他们加快速度走上了山路,仍没有人迹,直到穿过北都罗酆派的正式山门依然如此。
沿途有一些错落的屋舍,里面同样空无一人,大家虽然心里奇怪,也只能继续前进。
过了第三道山门就进入中心区域了,可他们还是没有遇到阻碍。
中心区的面积不大,外面被高大的围墙环绕,因为山势的原因,围墙又呈现圆形,他们在黯淡的星光下可以看见高处的墙体。
没敢轻举妄动,他们顺着围墙又走了一段,看到了一座大门,两扇大门洞开,望进去是鳞次栉比的山房殿宇,依旧静寂无声。
大门上方有一个石雕的龙首,从龙口里正源源不断喷吐出阴气,散发到外面。
再走一段,发现了第二道大门,是一样的情况,看来正是环状围墙的这些入口大门上的龙头在为阵法提供能量。
易流年小声道:“什么情况,北都罗酆帮的人都死绝了吗?空城一座。”
没人回答的上来,大家商量了一下后,决定堂而皇之地从大门进去。
过了大门,身上的气息压力一轻,里面居然没有阴气弥漫,是正常的。
小心地散去护罩,果然没有任何问题。
有些殿舍内有烛光透出,大家在暗夜微光下蹑足潜踪穿行,经过有烛光的地方时,在侦察过后发现里面还是空无一人。
情形很诡异啊。
尽管没有了阴气,大家反而觉得更加紧张了。
一直摸索到了核心位置,这里有一座三层高的巨大方形高台,像是个祭坛的模样。
从台阶上到最高处,以众人的目力自可黑夜视物,这一看,着实吓了一大跳。
这里真是个祭坛。
平整的高台顶部,密密麻麻堆满了人的骸骨!
几无下脚之地。
是的,全部是骸骨,不是有血肉的死尸。
沿着边角走了一圈,易流年眼尖,隔空摄取过来几片残破的衣衫碎片,上面都绣着一个标志。
这个标志他们在冲银道姑的衣服上见过,是一柱擎天门的徽标。
所料不差的话,冲动和冲洞这对道侣必是死在了此地。
叹息一声,尸骨是辨别不清了,华澜庭尽量将附近颜色质地相近的衣衫碎片抓取过来收好,以便日后归还凹凸和合珠时一并交给冲寅老道。
易流年啐了一口:“这什么鬼地方,倒是挺吓人的,其他我瞧着也是寻常,不过是个没活人的鬼城。”
华澜庭道:“也许你还真说对了,道家典籍《无上玄元三天玉堂**》中说:北都罗酆,恶域也。”
林弦惊一直在观察四周情况,在高台上正好可以把周边环境尽收眼底,他摇摇头道:“流年,你不要小瞧这里。”
“你们别看这里看似杂乱无章,实则井然有序,暗含九宫八卦之道,外墙有九座龙口城门,内里是八八六十四卦的形制。”
“此阵不管是白池道人承袭下来的,还是他自己布置出来的,都非同小可。恶人是恶人,这阵法本身确是精妙不俗。”
“以我的估计,北都罗酆帮里应该是有大事发生,不然不会如此。”
“而且,此阵的重心当在地下。阵灵不是说了嘛,地下的阴气更盛,以它之力都不敢深入,那就说明大阵的层次能级在八级之上。”
“可能是有什么重要活动或重大仪式在地下进行。”
易流年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你破得了吗?”
“这种层次的阵法咱们破不了,不过既然来了,总要进去看看。”林弦惊取出一面罗盘,转着圈开始测算。
少顷,林弦惊领着大家下到高台二层的一座小门前:“此处是祭坛的太极点,该是地宫入口了。”
华澜庭问:“怎么进去?能估摸出大致的风险吗?”
林弦惊摇头:“具体不知。但下去必有各种禁制,自己人熟知进入路径和机关陷阱,或是有信物在手,自然无碍,我们就要摸索了。”
“大家都同意进去的话,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此阵极强,除了我所学的破阵技法,更多的要靠临场发挥的临机运道了。”
华澜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大家没人出声,显见是无人退缩。
易流年急道:“那还等什么?弦惊,这第一道门要怎么开?”
林弦惊耸耸肩:“我刚说过了,阵法的凶厉超出我们的实力,所以更多的是临机的自然第一反应。”
易流年不解,旋即作势一脚踹了出去:“哥哥一般都是这样开门的。”
他也知道这样不靠谱,并没有真个踹在门上。
华澜庭上前,轻扣门环三下,扬声道:“请问里面有人吗?没人我就推门而入啦。”
随即一推,小门吱呀一声开了。
易流年瞪了林弦惊一眼。
林弦惊轻笑道:“这门就没有机关,逗你的,缓解下紧张情绪。”
众人鱼贯而入,沿通道下行。
不多时,大概在下到和地面平行的位置时,遇到了第一道关口。
众人面前没有路了,是一道硕大的光幕,流光溢彩,上面有各种卦象不时闪过。
华澜庭道:“弦惊,这个你来吧,不知道有几次机会。”
林弦惊之前故作不紧张,实际上压力很大,起码在安全深入地宫之前,他们一行人的大部分安危都系在他的身上。
他闭目,深吸一口气,手指点动掐算,良久,却没有得到结果,此阵的确不在他此时实力的掌控范围之内。
华澜庭相信林弦惊不是能力不足,而是修为不到对抗阵法光幕的能量级数。
他信手挥出,轻拍在林弦惊的头顶百会之上,随后一面“数据光瀑”凭空出现。
一方面,他以自身功力住林弦惊推演。另一方面,博山丹炉形成后,他已经能够把“数据光瀑”这种幻化出的工具临时“借”给林弦惊使用。
有了华澜庭的助力,再加上风火伦发明的可以自行高速进行复杂运算与分析的数据光瀑,林弦惊终于张开双眼,一指点出。
光幕骤停,一道卦象放大,停在大家面前。
林弦惊一看,说道:“就是它了。”
易流年半信半疑:“兄弟,这卦象我怎么看着像一口棺材啊,不大吉利,对头不?”
林弦惊道:“这是伏羲六十四卦中的大过卦。上下各一道断开的阴爻,中间四个阳爻。”
“你说的对,大过卦像是副棺材板儿,中间四条连续实线的阳爻好像死人,直挺挺没有弹性地躺着,两头的阴爻如同四根钉子钉下去一样。”
“所谓盖棺定论,说的就是大过卦的棺材象了。”
第403章 连过三关
“大过听上去似乎不吉,其实易经之卦没有绝对的好坏之分,都是要根据情况演化解释的。”
“卦象就是象,象就是现象,现象分为真相和假象,真假在乎一念之间,在乎不经意时内心透露的情状。”
“会看相的人不会看人表面的。一个人要求你给看相,其实已经不必看了,其人全身上下都做好被看的准备,那就差不多都是假象了,真相是在独处没人的时候,或者自然流露的时候才真。”
“大过卦,正好符合我们现在的情境。”
“大过卦,既可以想象成棺材,还可以想象成桥梁——四条阳爻是桥上的木板,两边的阴爻是钉子,连接楔住木板。棺材装死尸,桥梁,却可以渡我们过去,是通往成功的道路。”
“阳为大,阴为小。大过卦,阳多阴少,意味着剧烈的变动,以及由于变动产生的高度风险。”
“大过卦,要么是棺材,要么是桥梁。桥梁就是成功,棺材就是成仁。”
“不成功,便成仁,这就是大过。”
“我们现在就在冒险,不生,则可能死。”
“普通人,一生中通常是只会犯小过,没有能力也没有机会犯大过,基本上是小过不断、大过不犯。不犯大过。”
“但是历代的伟人,不论从哪个角度去看,他们在当时都是在犯大过的——所作所为和当时的时代主流有着非常激烈的矛盾冲突。”
“古之仁人志士也是如此。比如比干、魏征等这些冒死进谏的,例如商鞅、王安石那些改革变法的,都是有着成仁的心里准备的。”
“要想犯大过,人就要有种,有担当,有责任,有气节,有成功后名垂千古,或者成功也没自己的份儿,但失败后必死无疑、死而成仁的观念和决心,他就不会摇尾乞怜求放过,他会自认为死得其所,时不利兮,那就死得心安理得好了。”
“因为,其实,所有的道路,都是人自己选择的。”
易流年颔首:“明白了,了解。大过卦,要么生,要么就死翘翘、硬邦邦地挂掉。”
林弦惊:“一阴一阳谓之道。同样一个卦象,可以有不同的解释。大过卦也许是一口棺材,意味着死路一条,也许是一座桥梁,能够渡人度己。”
易流年问道:“一件事能有不同角度的解释,这我能理解,可要老是相反的话,这谁受得了。”
林弦惊呵呵:
“你见或者不见,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情就在那里,不来不去。”
“你爱或者不爱,爱就在那里,不增不减。”
“你懂或者不懂,道就在那里,不生不灭。”
易流年:“说人话。”
林弦惊:“正反同时存在,正就是反,反就是正。”
“你比如,今天是阴天吧,其实呢,太阳还在那里,它只是被云层遮住了,我们看不到而已。”
“等到乌云散开,太阳马上就露出笑脸,晒黑你的小脸,就算刚才还瓢泼大雨,转瞬也可能艳阳当空。”
“不是太阳跑得有多么快,而是它本来就在那里,根本就没有离开过,是你的感觉不同罢了。”
易流年哼哼:“说你胖,你就喘。真当哥哥不懂么?”
“无极生太极。”
“无极是无,看似混沌一片,什么都没有,其实是什么都有,只是人们看不出来。”
“太极呢,太极分阴阳,是内部在动,人们从外面看不出它在动。”
“任何东西,骨子里一定有两种力量在动,在博弈。”
“就像当我们的心里生出一个念头的时候,不管你是否意识到,必定是有正反两方面的力量同时存在。”
“假设,现在地上有一块熠熠发光的极品灵石,一般的第一个念头是立刻捡起来收为己有,然后马上又会想,还是算了,不捡是不是比较好,毕竟不是自己的东西。”
“念头一动,正反两个方向都有了,后果也会不同。这就叫天人交战,这就叫太极生两仪。”
“再然后呢,可能会左右看看,如果没人,可能还是会捡起来。捡起来之后呢,是自己藏起来好,还是交公更妥当?要不还是拉几把倒吧,让别人去捡好了,至于别人怎么处理就与己无关了,这样没有道德和心理上的压力……”
“于是乎,两仪成四象。短短转念间,这就已经有了四个念头了,还可能更多,四象成八卦,八八六十四……”
“好了好了,易大老师,赶紧过桥吧。”林弦惊道。
这时,竖立着的大过卦象倒了下来,形成了一座链接起来的光板桥梁,众人踩着越过,向里面走去。
第一关,通关。
踏过卦象形成的桥梁,走上实地,大家继续顺着通道下行,七折八拐后,他们到了第二个关口处。
此处是座精美的紧闭石门,一侧的中间有一个四方的光盘,上有零到九,共十个数字依次在跳动闪耀,这是个密码锁。
易流年道:“小弦子,这个还得靠你。”
林弦惊再次以天机术演算,第一次施法无果。
他变换方法,施展自在万象门瑶光峰独有的大衍天机诀测算。
片刻后,林弦惊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迟疑未语,并摆手制止了华澜庭发动数据光瀑的举动:
“这次不行,不完全是修为不足和运算水平的问题。此锁设计比前面的更加精巧,我的大衍天机诀还没有学到最新最后的阶段,算法不够精深。”
华澜庭也皱眉道:“这就不好办了。有的时候有些情形下,咱们还能猜一猜、蒙一蒙,十个数字就无法可施了,组合起来的可能,海了去了。”
林弦惊用手舒展了下眉心:“要是霍徽晓在就好了,以她的八彩重瞳术,定可以看出来哪些数字是被人触碰过的,还能试一试,我们都没这个本事。”
“不过,话说,我也不是没有看出任何端倪。大衍天机诀算出了密码的位数不多,由三个数字组成,问题是怎么十选三就没有眉目了。”
范围虽然极大地缩小了,但众人各自苦思,仍没有什么头绪,可能性还是太多,个性化的依据很难猜对,而且不大可能允许无限次尝试的。
最后还是华澜庭拍板说道:“这样吧,我按照弦惊说的,随缘临机赌一把,大家做好应对机关攻击的准备,实在不行就退出去。”
“大家知道,易之卦象蕴含数理变化。数字么,就是从零到十,或者所从一到十,这十个而已。”
“我们的双手有十个指头,一掌五个。”
“我在俗世界学习紫微斗数的时候,老师教过我,一到五为生数,生数是基础,所以一掌之力叫尽在掌握,因为一切数字都可以从这五个数字生发出来。五解决不了了,才会有六,五以后都是凑出来的,因此叫成数。”
“比如,一队人马叫队伍,而不会叫队陆、队柒,一只手掌就能够掌握的住,控制不了的就不叫队伍了。”
“所以,再细看从一到五,只要有一、二、五这三个数,就足以形成三、四、六、七、八、九、十,三个数,解决所有数字。”
“言之有理。”林弦惊鼓掌。
大家做好应变准备,华澜庭上前点击了一、二和五这三个数字的光区。
片刻之后,华澜庭蒙对了,石门缓缓打开,大家继续前进。
越往下,阴气还是不明显,湿寒之气越来越重,他们碰到了第三处关卡。
此地距离地面已经有一段不短的距离了。
这一关是个长方形的光门形状。
大家都识得是六十四卦的第一卦乾卦的形状,为六个实心的横杠,左首还标有卦符爻辞的代号,从下到上分别是:初九、九二、九三、九四、九五、上九。
光门两侧,左边是一道石梯斜向上方,右边是一道斜向下方的石阶。
这是道选择题,非上即下。
众人盯视研究,包括华澜庭在内,都没能看出个所以然。
这次林弦惊不孚众望做出了判断——走右首向下的石阶。
他给出了自己的解释:
伏羲六十四卦由阳爻和阴爻组成,其中阴爻都叫六,阳爻都称九。
阳到顶点为九,九就是数里的阳极,为最大。
易经有个概念叫物极必反,抛物线一般,凡事或人走到极限必然反向。
所以古时人们虚岁五十九是说要过六十大寿的,图的就是把九这个盛极而衰的数字避掉。
每一卦皆有六爻,卦辞代号又有初九、九二、九三、九四、九五、上九,从一到九,独独少了七和八两个数字。
林弦惊观察过,左侧向上的石梯共有七阶,右侧向下的石阶有八级,合了七八之数。
这叫做七上八下。
古语,都是有讲究和出处的。
在易学中,九代表老阳,六代表老阴,而七和八是不变的,因为阳极成阴,阴极成阳,七是少阳,八是少阴,少阳和少阴不会变,只有老阳和老阴才会变。
七是少阳,相对于最大的为九的老阳是少阳好理解,那为什么八比六大,八是少阴,六反而是老阴呢?
很简单。阳是向外扩张的,是膨胀的,所以九大于七;而阴是向内收缩的,内敛的,所以六比八大。
换言之,奇数为阳,阳是正数。偶数为阴,阴是负数。七是奇数为阳,八是偶数为阴,所以七在上,八在下。
这就是七为什么上、多一个的八反而下的原因,是成语七上八下的来源和道理所在。
接下来就更简单粗暴了,华澜庭他们有八个人,不用多想,必须要走右侧向下的八阶石阶。
下了石阶,就到了平地,没有了往下的通道,该是进入了地宫了。
华澜庭他们不知道的是,危险,正从此刻,开始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