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我是大明第三把刀【第三章完,可不可以要个推荐支持?】
刘卫民脸色猛然一变,眉头不由微微抬起,正在这时,一名年轻官吏突然站到自己面前。
“三哥……你……你真的无军令私自逃离界凡城?”
“你……你怎么能这么做?”
刘卫民不由转头看向愤怒不已的年轻官吏,见他神色间与二哥刘卫海有几分神似,立即知道了此人是谁,心下无名的火气一下子窜了出来。
看向老四刘之坤身后几名官吏模样之人,再次看向刘之坤,脚步缓缓上前数步,来到刘之坤身前,两人几乎面贴着面。
“当了官啊……”
“哦对了,你三哥如今是驸马爷了,按照祖例……好像你应不可以做官的,所以……四弟恼怒了?”
刘之坤大怒,他在去年刚刚参加科考,虽未上了三甲,却也因此去了南京任户部一小主事,在南京时就听说了他的混账事情,本以为不可能是自己的三哥,他人皆说是,自己不信,昨夜刚刚入城,准备过些日办了事就回南京,结果半夜却与同僚听到旁边的客房阵阵哭闹喊冤声,同伴前去一问,这才知道了原委。
于是就出现了兄弟相见一幕。
刘之坤大怒,刘卫民却面色冷峻。
“你做你的官,我当我的驸马爷,河水不犯井水,激怒了老子,老子照样用家法抽你!”
说着,抬步走向哭喊着自己冤屈的一群妇人,就在这时……
“镇国……镇国……”
刘卫民转头去看,正见余丛升急匆匆跑来,他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情呢,结果却本余丛升死死抓住手臂。
“你……你小子可不能再犯犟脾气!”
“不是……大人啊,您这是哪跟哪?谁说小将与一群妇孺一般见识了?俺也就说几句话语。”
余丛升一脸犹疑,他可是极为了解眼前的混蛋是个啥脾性,一言不合即大打出手。
“真的!”
刘卫民无奈再次说了句,这才脱离了余丛升的束缚,缓缓走向领头的年轻妇人。
“具体如何,你可以与本将军一同前往昭狱大牢,也是巧了,今日本驸马有些空闲,可以带你前去,如果想被九族皆斩,你啊……”
“就在这可着劲的闹!”
“本将军保证一根手指都不动你们,但本将军可以保证,六部、五军都督府、锦衣卫、东厂……会毫不犹豫砍了你们所有人脑袋,未成年男丁流放三千里为奴,而你……以及这些妇人……大会被送入教坊司……”
“没人救你们,谁救谁死,本将军保证,无论你们背后是谁在挑唆!”
刘卫民身体微微后撤,错开女子耳边,不屑一笑。
“陛下心下有股邪火,别以为陛下的仁慈大肚,就可以让你们任意胡为。”
刘卫民眉头微微一挑,转头走向余丛升,笑道:“都说教坊司多么多么令人**美妙,小将甚为可惜,至今还没见识过一回,以后有时间去见识见识,兴许能遇到了杨督师家人闺秀也不一定呢!”
“大人,要不明日小将陪您老走一遭,见识见识吧?”
余丛升大怒,照着小混蛋脑袋就是一记狠的。
“小混蛋,你自己抬头看看你家门匾!”
“哼!”
“唉……日子苦啊,竟被陛下坑了,整了个没法动的小萝莉!”
刘卫民抬头看向“驸马府”匾额,又是一阵唉声叹气,余丛升见他如此,恨不得再在他脑门上来一记狠的。
“罢了……罢了……日子再艰难,那也得过啊!”
刘卫民伸手指着刘之坤,冷声道:“老四,你若没事情,跟着三哥走一遭,顺便看看杨督师死了没,要是死了,老子看在曾经勉勉强强也算是同僚的份,给咱们辽东杨督师多烧些纸钱,省的到了地府被他坑死的将士欺负。”
“还有你,爱去不去,别在老子门前找事,老子可不是好脾气人!”
刘卫民一指那妇人,嘴里也没了好气,听着他话语,余丛升心下就是一阵感叹,混账小子嘴里说的挺好,三分钟不过,脾气一准窜了上来。
刘卫民也不理会他们,一抬手,小豆芽立即牵马上前,翻身上马后,突然打马来到围观的百姓前,手中马鞭一指四周。
“一群吃饱了撑的混蛋,是不是兜里的钱财足够多了?”
“要不要老子发动数万净军,挨家挨户向你们讨饭吃啊?”
刘卫民一指不远处的街巷口,冷哼一声。
“哼!”
“老子到街口,若他娘地谁还在这里给老子不痛快,老子就让你们所有人都不痛快!”
说完,刘卫民也不去理会一脸骇然的刘之坤,打马就走,身后跟着数十骑净军骑军,更甚者,几十净军骑军还冷冷回头看向无数百姓。
“……”
“小阉奴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刚才不是说了很清楚吗?再不赶紧走,小阉奴就挨家挨户要银子了!”
“不会吧,他敢这么整?”
“这人敢不敢不知道,俺就知道那一日,六部、五军都督府、锦衣卫、东厂……反正是将千步廊左右官署挨个砸了个遍……”
“是呢是呢,偏偏这人还屁事没有……”
“这人是个狠人,还是……还是赶紧走吧……”
“对呢对呢,坏了……驸马……驸马怎么狂踢战马了?”
一人惊呼,所有人都转头看向正仰鞭狂抽胯下战马,眼瞅着就快到了街口……
“快跑啊”
一声尖叫,无数人四散而逃。
刘卫民猛然勒住战马,回头一看,很疑惑问向小豆芽。
“刚才还这么多人,这人都跑哪去了?”
小豆芽一阵苦笑,身后跟着的净军更是露出一脸无奈。
“可惜了,本还想着可以大捞一笔呢,怎么就没几个硬气的家伙呢?”刘卫民摇头哀叹。
余丛升一脸好气道:“硬气?再硬气也没法子与银钱硬气,也没法子与满城百姓口舌硬气。”
“呵呵……”
刘卫民咧嘴一笑,说道:“还是大人看的明白啊!”
余丛升一脸怪异看着他,又不经意看向身后跟着过来的妇人、刘之坤,说道:“你小子一身因果缠身,怎么到了如今地步还是如此的猖狂?难道……难道……”
“难道就不怕一朝天子一朝臣?”
刘卫民替余丛升说出了不敢说出的话语,余丛升心下大惊,不由小心看向身后一脸冷漠的净军。
刘卫民却摇了摇头,笑道:“无欲则刚……”
“得了吧,可别拿这种骗别人话语来欺骗老子!”余丛升一脸不悦。
“呵呵……不是小将欺瞒大人,是大人还没看清啊!”刘卫民摇头轻笑。
刘卫民一边随意挥动马鞭,嘴角浮现微笑,说道:“陛下是不是圣君,小将不知,但小将知道,陛下是明君。”
“汉唐早已过去千百年,大人以为汉唐因何成为时代过往?”
余丛升有些不解他为何突然问出这句话语,沉思许久,说道:“因宦官之祸。”
余丛升身后一宦官大手猛然紧握,刘卫民好像察觉到了异样,回头看了一眼,随后看向余丛升,笑道:“大人的话语可是有些违心啊!”
“汉灵帝之时,十常侍权柄再如何权重,终究还是皇室之葛藤,汉灵帝病逝,若非何太后之后族欲杀十常侍,又怎会因此天下大乱?”
“其实吧,无论宦官,还是后戚,始终都是皇室的葛藤,只不过……后戚这根葛藤会成长为真正大树,而宦官则永远都不会!”
“唐室安史之乱,宦官因此掌权,至于为何掌权,那是因为宦官重建了大唐神策军,随后大唐屡遭劫难,宦官们也一再重组神策军。”
“或许大人以为大唐宦官若真的够忠诚,就不会私自废帝、以药石害帝,应该将大唐最后一支禁军神策军交给朝廷……”
“可是啊……”
“大人别忘了,那个时候有几个朝廷大臣忠于唐室,满地节度使啊!”
“今日信誓旦旦,一日领兵出了长安任一节度,接下来呢……有无一粒粮食、一文钱财送入长安?”
“没有。”
“没人忠诚,有的只是更多的一地节度,与之恰恰相反,掌控神策军的宦官们,尽管权势强大的可以废帝立帝,却维持了大唐近百年不灭!”
“十常侍没了……大唐权势滔天的宦官们没了……”
“汉唐国祚也至此而止!”
看向一脸诧异的余丛升,刘卫民微微一笑,说道:“汉唐因武将强横而亡,因而赵宋以文制武,事后却因文臣党争而亡。”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
“无论文强,还是武盛,对于一个庞大的帝国都是一种灾难,所以啊……帝国就需要一个强有力的第三者作为平衡,做为一把利刃,于是……”
“就有了锦衣卫。”
“可是呢……”
“锦衣卫毕竟还是武官的一支,一开始还好,但随着时间流逝,这些人就会有自己的心思,作为帝国平衡的利刃,又怎么可能会有自己的心思呢?”
“于是啊……”
“就有了东厂,东厂是宦官,宦官无儿无女,就算收养了些养子养孙又如何?”
“死后……一切权利、财富又重归于皇室。”
刘卫民突然指向天空,叹气道:“可如今这天下,还有哪一群人毫无条件的支持陛下,支持皇室??”
“张居正之时……宦官与文臣结好,张居正死了,又有何不同?都说前任掌印太监陈矩如何忠贞,如何以‘祖宗法度,圣贤道理’为做事标准,名声威望之隆如何如何,死后有多少名臣士流作传立书祭奠……”
“可那又如何?”
“又如何?”
“还不是与冯保一般无二?”
“再看看眼前萨尔浒之事,内外廷臣所作所为?”
“本应是皇室鹰犬的宦官,本应作为第三把刀,本应平衡文武大臣的第三把刀的宦官们,却成了文臣们的走狗。”
“已经没人愿遵循皇室的君令了……”
第62章 老子只说一遍【第一章,今日三章,九千】
“知道为何陛下一再允许小将肆意妄为吗?”
“知道陛下为何一定要小将领净军吗?”
“知道陛下为何一定要小将成了驸马吗?”
“……”
“呵呵……”
刘卫民抬头看向天空浮云,咧嘴呵呵傻笑。
“因为……”
“小将愿意做一把皇室战刀!”
“因为……”
“小将愿意做一个不是宦官的宦官!”
“因为啊……”
“小将愿意身死后,如宦官一般无二……一切权利、财富……全都归于皇室!”
“所以……”
“小将必须做天下敌!”
“必须做大明的刀!”
“一把谁挡了大明前进脚步,就毫不留情弄死他的刀!”
刘卫民看向一脸惨白的余丛升,咧嘴哈哈大笑。
“哈哈……”
“大人,您说,就算陛下不在了,小将又如何猖狂不得?”
“除非……除非陛下的继任者……是个蠢货,一个无法担当起大明重任的蠢货!”
看着余丛升一脸惊慌惨白,微微摇头叹息。
“还真是个独人啊……大人竟也害怕了。”
……
“得嘞!”
“此事还是莫要多说,说多了,大人又该敲小将脑袋了。”
刘卫民打马径直冲向昭狱大牢,身后数十骑紧紧跟随,看着这些净军骑军从身边冲过,余丛升突然怪异的发觉,他们好像与之前有了稍许不同。
昭狱大牢属于重刑犯之地,当然了,这里所言重刑犯并非只是单纯的杀人放火,更多的牵扯到了朝堂斗争,或许里面是有几个好人,但绝对没一个圣人,就算看起来是个好人,多多少少也是因为触动了不该触动的某些人利益,所以……刘卫民并不会对关押在此地之人心生怜悯,哪怕曾经自己也被关押在了这里。
驸马府在西海子西岸,净军则在东岸,按理说他们最佳的线路是从西华门进入,可是西华门正常来说是不允许骑马,刘卫民虽统领净军,但毕竟还不是宦官,能不进入内宫还是尽量不去。
绕了一圈,刘卫民、余丛升等人才来到锦衣卫昭狱门前,好巧不巧遇到了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
见到此人,刘卫民并不想搭理,不提之前因沙盘大闹北镇抚司,就是萨尔浒之事,他也不想搭理此人,他不想理会,田尔耕却主动上前拱手。
“听说刘指挥使大人成了宁德驸马爷,田某本想着前去讨杯酒喝,却不料昭狱出了点事,这才没能去成,还请驸马爷见谅啊!”
刘卫民眉头不经意间微抬,抱拳笑道:“这还不简单,田兄将礼金补上就是了,说实话啊,刘某现今可是穷的叮当响,一文钱都能掰两半用。”
说着又突然凑到田尔耕身前,笑道:“田兄,可有来钱门路,若是有可别忘了兄弟啊!”
田尔耕心下一喜,如今的他正是惶恐不安时,萨尔浒之事太大了,本是皇帝亲军密探,结果竟然隐瞒万历帝,身为大明锦衣卫指挥使,他很清楚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皇帝因为大明帝国稳定,不得不强行忍声吞气,皇帝病重,谁都知道命不久矣,也知道自己全力支持太子登基,可皇帝就是皇帝,今日可以用你而故作不知,但谁能保证今后还是视而不见?
田尔耕每每夜中惊醒,心下就是一阵极度后悔,谁又能想到,如此完美计划,竟然一败涂地?
没人敢提及此事,所有人都想尽快压下此事,同时参与了此事的五党、东林党不得不坐下来握手言和,楚党的熊廷弼、东林党的袁应泰也联手北上主持辽东战事。
事情太大了,大到了整个朝廷都无法承受的地步,五党也只能抛弃杨镐,只能让他扛下所有罪责,杜松战亡,刘战亡,数百将领战亡,战亡之人无错,就算有错也是无罪,有错有罪的,只能是活着的人。
田尔耕没有说错,昭狱大牢的确出了些问题,萨尔浒大败,罪责太大了,任谁也难以承受十万明军精锐损失罪责,无论如何审讯杨镐、马林、李如桢……他们就是不承认自己的罪责,纷纷将罪责推卸到了朝臣们身上。
或许是因刘卫民的缘故,这些人若不知晓沙盘推演的结果,他们也不会一口咬定自己无错,不会将过错全推到朝臣们身上。
知道了沙盘推演后,这些囚徒竟然一口咬定是朝臣们的过错,是他们未等沙盘推演结果出来,强行出兵才导致的大败。
这下好了,双方彻底撕破了脸,大刑一再伺候,辽东经略使杨镐、辽东巡抚周永春、开原总兵马林、辽东总兵李如桢……数十辽东文武就是咬牙不认罪,昨夜甚至还爆发了暴乱。
如此之时,田尔耕更加惊惧惶恐,看向刘卫民身后跟着的人,犹豫上前,声音也低了两分。
“驸马爷,您这是……”
刘卫民不由回头看向身后,摇头叹气。
“他们……”
“唉……”
“一言难尽啊!”
田尔耕心下一惊,忙问缘由,刘卫民将府门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叹气一声。
“也不知是谁鼓动的杨府妇人,甚至连刘某的四弟都牵扯了进来。”
“田兄也知,刘某是放弃了界凡城,可刘某坚守了数月,没一个人前去增援,刘某能如何?”
“兄弟们就算全都饿死在界凡城,最后又能如何?”
“不还是没一人前去增援?”
“所以啊!”
“刘某才想着拼死返回大明,才想着用自家性命与陛下在沙盘上对赌,就是希望阻止……”
“罢了罢了,事情都如此了,再说也无任何意义,还不如多想想今后之事呢!”
刘卫民一脸无奈叹息。
“刘某想着事有缓急,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再揪着不放也毫无任何意义,陛下也不希望这件事情没完没了,影响了朝廷稳定,可挡不住总有人拿这事来堵刘某的家门,这不……”
刘卫民指向远处正跟着过来的妇人、刘之坤,一脸无可奈何。
“刘某前来北镇抚司也没太大事情,就想见见杨督师,当面问问他,究竟是刘某刻意撤离界凡城,还是他杨督师刻意不出兵,刻意要弄死刘某的。”
刘卫民满脸无奈,双手一摊。
“就这么简单!”
田尔耕听着他的话语,心下鼓跳如雷,双手都有些兴奋颤抖,在净军驻地听过详尽分析,知道萨尔浒最关键的就是界凡城。
界凡城是决定双方胜负的关键!
田尔耕忙拉着刘卫民手臂走到一旁,说道:“驸马爷,不是田某不给这个面子,而是……而是这些人……”
“驸马爷也是明白的……驸马爷质问杨镐老贼时,我锦衣卫可否在旁一观?”
刘卫民眉头微皱,叹气道:“田兄你是不成的,刘某也听说了些昭狱之事,若是田兄在旁,杨督师就是一口咬定,一个劲诬赖刘某私自逃离界凡城,刘某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田尔耕想了半天,犹豫着说道:“驸马爷说的是,刘某在旁是有些不妥……这么着吧,锦衣卫千户马云鹏曾与驸马爷去过萨尔浒,也曾大战过建州老贼,不若让他在旁一观……这样可好?”
“田兄都这么说了,刘某还如何拒绝?”刘卫民点头答应。
田尔耕大喜,连连拱手后,急匆匆去寻马云鹏,刘卫民则站在昭狱之外,很是无聊踢踏着地上泥土。
“三哥……”
一个冷眼扫过,刘之坤想要说出的话语生生被堵在了口中,而他依然低头踢腾着地上泥土。
“夫人……”
“或许这是最后一次叫你夫人。”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若你转身就走,本驸马可以向陛下恳求,饶了你们这些无辜之人,可若夫人依然如故,今后会如何……”
“本驸马不敢保证,但夫人需要记住一句话语,杨督师他本就该死!”
“还有……”
“你们今后若真的轮落到了那一步,也别怪本驸马,那些都是夫人你自找的,而你们真正到了那一步,也并非因为本驸马。”
“有时……”
“看起来对自己很好,是自己兄弟、友人,或许就是要你的命之人。”
“有时候……”
“看起来是敌人,恰恰说不定会心慈手软……”
刘卫民低头轻轻踢动露了一角的青石,没有去看向一脸惊讶的余丛升,也没去理会紧皱眉头的刘之坤,只是嘴里轻声低语。
“夫人,请告诉本驸马最后决定。”
“决定……”
“是否跟着本驸马一脚踏入地狱……”
余丛升看向妇人,见她苍白的脸夹杂着坚决,心下暗自感叹,跟在眼前小子身后,耳听着两人对话,他对沙盘、萨尔浒之事最为清楚,历经无数阴险狡诈,知道他说出的话语是对的,此女若转身就走,以皇帝对眼前小子的宠信,还真可以为这些人求了个安稳,可一旦踏入牢房,这就不再仅仅只是皇帝一家的事情了,还牵扯到了大明朝堂上上下下,也再无任何缓和之机,流放发卖为奴都算是很轻得了。
余丛升张了张嘴,很想劝解一句,但看到妇人更加坚定的神情,老脸偏向他处不忍去看。
“老爷是无辜的,是你……”
刘卫民一抬手臂,强行打断妇人话语,依然去踢青石泥土。
“行了行了,多余的话语就不用再说了,本驸马已知你心意。”
说着,刘卫民看向刘之坤,神色却极为冷厉。
“心怀正义也好,想要大义灭亲也罢,但你给老子记着了,老子只说一遍,从今而后不会说第二遍,老子只会用拳头来回答你刘老四!”
“哼!”
“老子只说一遍,你给老子牢牢记着了,真理永远只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无论你看到的,听到的,都他娘地在肚子里给老子转上十圈,有些事情,永远不是你看到、听到的这么简单!”
刘卫民站在刘之坤身前,手指不住点着他胸膛。
“给老子记住了,老子只说一遍!”
眼角见到马云鹏一脸无奈走来,刘卫民嘴里又是一阵冷哼。
“哼!”
第63章 十万冤魂……谁来怜……【第二章】
昭狱大牢还是与之前没太多区别,昏暗的过道,难闻的气息,不时发出暴躁怒吼、哀求哭喊……
所有的一切都未能改变冰冷淡漠眼神,直到他看到过山风陈三严身处的牢笼。
刘卫民招了招手,过山风见他身后跟着一群身悬利刃的净军,有些犹豫,但还是很小心来到近前。
“大……大人……”
刘卫民指向角落里的一人,那人肮脏的衣物甚至已经看不出曾经样式,整个人蜷缩在草堆里,就算牢狱突然的异样安静,也未能引起那人哪怕一丝微小动作。
“怎么了?”
过山风面色瞬间惨白,两手连连摇摆解释。
“大人,大人,真不是俺欺负宋书生,是……是宋书生病了,俺……俺真没骗您!”
刘卫民眉头微皱,猛然将过山风拉到近前,刚猛不可拒绝的力量让他的头颅紧紧贴着木桩。
“想出去吗?”
过山风一愣,心下猛然加速狂跳。
“大……大人……”
大手松开,看也不看转身就走,手指却指向角落里的草堆。
“带着宋书生,他死,你死,他活,你活!”
脚步未停,过山风半个脑袋伸出栅栏,正要高声呼喊,小豆芽却转身走向不远处的监牢狱卒,见到是小豆芽,过山风脑袋忙缩了回去,一脸焦急跑向墙角……
刘卫民没有理会身后突然爆发的混乱,脚步依然不急不缓向前,脑子里好像在这一刻已经不在了监牢。
“老……老爷”
尖利刺耳惊呼在耳边炸响,缓缓向前的脚步不由一顿。
杨镐一身血迹,双手藏在衣怀中无法看清具体情景,但衣领处鲜血抓痕让人心惊。
转头又看向四周牢笼,不少身染鲜血将领默默起身战立,看过来的眼神也奇怪无比。
刘卫民名声太大,辽东大大小小将领们纵是从未见过,也是听说过他的名字,自界凡城返回抚顺,他就被塞入了囚牢,被锦衣卫押解入京时,沿途前来看热闹将领不在少数,世事难料,如今也有不少看热闹将领身处了牢笼。
“刘三……”
刘卫民一脸诧异看向披头散发的余广,沉默片刻,转身走向一旁牢笼,狱卒忙不迭上前打开牢狱木门。
“咣当!”
刘卫民缓步走入牢笼,见余广无法动弹,又蹲下身来细细查看,轻声一叹。
“大人,你怎么也在了这里?”
余广一阵苦笑,按理他是不应该身处牢笼,人也不由看向牢笼一角的汉子,若非此人,自己又如何被强制调入杜松一部,又如何沦落到了此等境地?
见他如此,刘卫民大致有了猜测,轻轻站起身,也不问缘由因何,只是转头看向一脸悲戚的余丛升,轻声说道:“大人先带千户大人离去,剩下的事情小将来处置。”
余丛升犹豫着点了点头,上前两名净军,一左一右架着余广走出牢笼,看着余丛升与余广离去,刘卫民正要抬步……
“刘大人,此次战败绝非我等过失,并非我等不奋勇杀敌,实在是……实在是……”周文一脸苦涩。
“是啊!刘大人您也是去了萨尔浒的,知道那里山道如何狭窄,杜总兵被困河北岸,我等也是无可奈何啊!”
“刘大人……刘大人……真不是我等罪过啊……”
“刘大人……”
刘卫民曾经只是个小旗,面前叫屈喊冤将领至少也是百户之职,他知道,这些人为何被关入大牢,也知道一旦自己开口意味着什么,沉默许久,还是微微点头。
“刘某会秉明陛下,若真事不可为,无奈被迫撤离,陛下当不会冤屈了诸位将军,还请暂等些时日。”
刘卫民抱拳一礼,转身默默退出牢笼,听着他的话语,众将心下一阵欣喜,他们基本上都是杜松、马林、刘一部逃出来的将领,与另一牢笼的李如桢一部不同,听着“事不可为、无奈撤离”话语,众将提起的心也放了下来。
站在牢笼外,耳听着妇人凄厉哭嚎,愤怒的双眼却只是盯着狼狈不堪的身影。
“开门!”
狱卒忙又上前打开牢笼,所有人默默看着他缓步走入,甚至没人理会妇人的窜入,马云鹏、刘之坤沉默稍许,大步跟在身后。
“老爷……老爷……”
没有多余话语,盘膝坐在杨镐对面,耳边更是自动屏蔽妇人凄厉惨叫。
时间慢慢消逝,牢笼中只有妇人撕心裂肺哭喊,所有人默默看向盘膝低头不语之人。
“哭够了没。”
低垂的头颅缓缓抬起,双眼中的冷漠让人敬畏。
“阉党!”
“奸贼”
“是你!”
“是你害我家老爷……”
鼻涕眼泪涂满狰狞疯狂的脸颊,张开双臂就要扑向盘膝静坐着的身影。
“砰!”
马云鹏猛然踏前,一拳重重砸在妇人胸腹,大手提起佝偻无法言语的妇人,随手扔到角落里,两名狱卒不由分说将之死死捆绑,眼看着就要押解离去。
“不用!”
刘卫民一摆手,狱卒犹豫看向马云鹏,就在他微皱眉头不悦时,马云鹏忙摆手驱离狱卒。
“出去!”
刘卫民没有理会心生怜悯的刘之坤,从净军手里取过酒壶、酒盏,一边为杨镐倒着酒水,一边轻声低语。
“原本以为大人是喜欢小将的,小将甚至从大人手里得了千卒而欣喜不已,后来才晓得……事情根本不是这样,小将也不过是大人手中一粒棋子,一粒早已注定死亡的棋子。”
刘卫民将酒水放到杨镐嘴边,杨镐目光愤怒、冰冷、犹疑。
“唉……”
抬起的手臂默默收回,刘卫民一口饮下,无声吐着浓烈酒香。
“好酒!”
“可惜了……”
“无数冤魂竟无望品尝一二……”
“甚是可惜……”
刘卫民默默再次倒着酒水。
“小将无令出兵萨尔浒,触犯了军律,当斩以肃军法!”
“自无令出兵萨尔浒后,小将就没打算活下来,就等着大人砍了小将的脑袋。”
手臂抬起,一口烈酒入肚,一团无名烈火灼烧着并不坚强的心肺。
“建州老贼攻破了抚顺,一把火烧了抚顺,大明朝廷震怒,聚集十万大军……对了,好像对外说是四十万。”
“建州老贼惊惧而后撤,小将觉得吧,老贼不是惊惧,而是担忧后退不稳,他需要收缩拳头,他需要彻彻底底判断清楚。”
“所以才会收缩,才会放弃抚顺,因为抚顺距离赫图阿拉远了些,也利于我军围城而攻。”
“情况不明,就会犹豫不决,也就给了小将钻空子的机会。”
又一口烈酒饮下,刘卫民的双颊也有了一丝晕红。
“小将一文不名,换了杜松将军,刘将军,或是这里的每一位将军,老贼可能都不会留下了空子。”
“小将赢了,小将用命赌赢了,大败努尔哈赤老贼,夺得了界凡城!”
“这场赌博,小将赢了!”
“可也输了,输了个底朝天。”
“大人啊,小将有些不解,一直有些疑惑不解……”
“大人也算是知兵之人,尽管小将从来都不认为大人是什么所谓的名将。”
“先是于北镇与鞑靼战败罢职,后又因一己之私,强迫李芳春、解生等右翼将军强行停止攻击倭寇,以至于给了倭寇喘息之机,致使攻倭大军战败,死伤者难以计数。”
“细数大人功绩,也就早期时候,大人随董一元将军略败鞑靼炒花部,可那也是因大人屯田才得以提拔,并非我等杀敌将勇阵前获取战功。”
“所以呢,小将……从不认为大人是什么我大明名将。”
“当然了,大人毕竟也在军中多年,有些事情也应该懂得,所以小将一直不能理解,为何小将得了界凡城,大人手握数万精锐,为何不救援小将?但凡有万卒与小将隔河南北而望,互为犄角,界凡城也不会丢失。”
“小将不明白,大人为何会如此?”
“还是说……大人会以为小将三千卒,在没任何物资补给情况下,可以坚守孤城半年之久?”
刘卫民眼神凌厉,恨不得千刀万剐了此人。
“大人……小将想知道……为何?大人为何如此?是否与大人在朝鲜为帅一般无二?”
杨镐瞬间脸色大变,一脸骇然看向眼前阴狠冷厉的刘卫民。
“大人,你应该知道界凡城之重,应该知道杜松将军为何冒死突军强攻界凡城,应该知道界凡城对于老贼努尔哈赤来说意味着什么!”
“建州女真、海西女真以界凡城为界,我军夺得界凡城,将建州女真、海西女真一分为二,此城在我之手,建州老贼绝不敢冒险攻我北路马林部,绝不敢冒险攻我中路杜松部后路!”
“大人,你应知道的,小将不明白……不明白大人为何强迫小将不得不放弃界凡城?”
所有囚徒脸色大变,刘卫民话语瞬间点燃了整个囚牢愤怒情绪。
马林起身奋力撞击囚牢,指着杨镐大骂。
“老贼!老贼……都是你这混蛋,还我孩儿,还我上万开原男儿”
“老贼”
“老贼……你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
“都是你……都是你……”
……
愤怒的双眼缓缓闭上,耳边听着无数凄厉、愤怒,心下却泛起一阵悲哀,仅仅只是一人之过,竟致使十万大军一日丧尽,今后更要为此不知死上多少无辜百姓……
“你该死啊……”
刘卫民缓缓起身,冷冷看向灰败若死的杨镐,看向一脸苍白惊恐的妇人、刘之坤,突然发觉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的可笑。
“十万冤魂……”
“谁来怜……”
萧瑟的身影缓缓站起,再也不理会呆滞若死的杨镐,大步走出牢笼,他害怕,害怕哪怕再在这里待上一分钟,他很可能会生撕了眼前之人。
……
刘之坤出了昭狱,妇人也被狱卒生生丢了出来,但跟在最后的马云鹏却知道,妇人以及杨镐一家老小最后的命运,尽管看着妇人生不如死的呆滞有些可怜凄惨,但他绝不会有任何怜悯。
妇人、刘之坤跟随着那人来到昭狱,没有大闹狱牢,甚至连审讯都算不上,就算他没听到那人在昭狱外说了什么,他也知道眼前两人彻底激怒了那人。
马云鹏深深知道,有些人是不能招惹、激怒,一旦招惹了……
脑中正想着杨镐家小如何凄惨之时,田尔耕不知从何处急匆匆来到他的身边,声音更加急切。
“如何?”
听着田尔耕话语,马云鹏心下又是一叹,可他知道这件事情意味着什么,不敢稍有隐瞒,低声细细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又有些犹豫。
“都督,杨镐老儿并未开口……
“够了!足够了!”
“哈哈……”
田尔耕狂笑大步离去……
第64章 哪怕……陛下还剩下一口气!【第三章】
本想着回净军驻地交待些事情,然后看看他的店铺经营情况,未曾想被人堵了家门,刘卫民也没了丁点心情。
离开了北镇抚司昭狱,站在街道上,看着衣衫褴褛大明百姓,突然间,竟然发觉自己与这个时代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在万历帝决定妥协时,他就知道这件事情不会再有波折,朝廷上但凡参与了此事之人,都会想尽一切法子,彻底为萨尔浒之事做个了结,而杨镐最后结果也必须成为所有人的替罪羊,尽管他知道杨镐本就该被千刀万剐。
可他还是想了简单了,也没想到此事会复杂到超出他想象的地步,沙盘的结果让朝臣们难以接受,而最终萨尔浒战斗也确实如此,杨镐死不认罪,就算朝廷强行斩杀了他,将来也会手尾不断。
看到杨镐的那一刻,刘卫民就知道,这件事情不会轻易结束,但杨镐的命运也再无悬念。
站在街道上沉默了许久,最后仰天怒吼一声,跟个神经病似的鬼哭狼嚎一阵,彻底发泄发泄点心下阴郁,这才打马回府。
“主人,要不小豆芽让人弄死……”
“弄死谁?”
小豆牙刚跳下马,憋了一路的话语,还没说完就被生生堵了回去。
刘卫民将缰绳扔在了他的手里,冷哼一声。
“别没事给爷找事,杨镐肯定活不了,张嘴不张嘴他都得死!”
“当然了,这事儿也完不了,就算现在定了性,将来文官门争斗时也会自己抖出来,可这跟爷有个屁事儿?”
“你要是动了手,跟咱就有屁事了,知道不?”
缰绳扔给小豆芽,留下一头雾水的小包衣,自己却一溜烟去了后园,准备去寻小媳妇,却发现后园里不仅仅只是小媳妇一人。
才仅仅一日,怎么就有人上门了?
好奇心一起,人也悄悄来到一丛花草后躲藏……
“五姐,驸马姐夫真这么说的?”
“嗯嗯,相公挺好的,真的,昨天相公还说姐姐可以出去玩呢!”
“五姐骗人!娘亲说了,嬷嬷很厉害的,不让出去的,还说……还说五姐以后也不能随意见到姐夫呢!”
“才不是呢,相公说了,皇爷爷已经答应了,嬷嬷的事情相公说了算。”
“真的啊?”
……
透过草叶缝隙,听着俩小姐妹嘀嘀咕咕,再看到更小的丫头一脸惊讶,刘卫民心下一阵得意,但未上前打扰,觉得是件好事,有人陪伴,自己萝莉小媳妇也不至于孤单寂寞。
自顾自回到书房,一个人静静趴在桌案上,犹豫着是否救下牢狱中的将领,沉思良久,才开始书写他的第一份奏折来。
自以为书写奏折很容易,结果地上却丢了一地废纸。
“罢了罢了,还是去一趟皇宫吧。”
正想着要进宫,抬头看着天色,又是微微一叹。
“还是先填饱肚子吧~”
小姨子前来做客,他也没打算让人动手,决定亲手做些饭食,尽管他的手艺在他那个时代算是炮灰级别,这个时代却还算可以,至少不比那些厨娘差了半分。
厨房里还算齐全,驸马下厨,一帮妇人很是怪异看着他熟练操持着铁锅,看着一盘盘让人垂涎欲滴饭菜,一帮子妇人惊讶的嘴巴都快掉到地上。
“行了!”
刘卫民几乎是两只锅同时运作,就算炒了八道菜,依然还是热气腾腾、香气诱人。
“那个……刘姐,将这些都端过去吧。”
看了一圈,结果就一个刘姓妇人在宫内见识过,其余的全是小丫头公主带过来的妇人,也只好指着刘姓妇人令人将饭菜送入厅堂。
众妇人知道这位爷脾气大,一大早发生的事情她们也全看在了眼里,知道得罪不起这位异类驸马,只好按照吩咐,四五个妇人端着饭菜紧跟在他的身后。
刚踏入前厅厅堂,正见到刘养带着刘马氏前来,小媳妇也似模似样双手交叠坐在正堂,一动不动模样像个瓷娃娃,另一六七岁小女娃却不时瞅向门外,见他来到厅外,小脑袋瞬间低垂了下来。
见到刘养,刘卫民不由一愣,皇帝给了他三日假期,刘养就算要来也该是三日后才是,怎么饭点跑来了?
“婶娘应该提前打声招呼,侄儿也好细细准备一些。”
刘卫民也不理会刘养,先是给刘马氏行了一礼,也不客气,径直坐到六七岁的小姨子身边,很无行摸了摸小丫头环形发髻。
“六妹珠花挺好看呢,皇爷爷赏赐了不少好东西,一会让你姐带你去寻宝,找到喜欢的尽管拿走!”
刘卫民正要再多调笑一下小丫头,突然发觉不妥,抬头看向一脸怪异的刘养夫妇。
“呵呵……侄儿倒是忘了婶娘也在,妍儿不如与婶娘、六妹一同去库里寻寻,陛下给咱的物件挺不错的,也好挑一些送与婶娘、六妹。”
刘马氏不由看向一脸微笑的刘养,小公主朱徽妍也同时望向刘卫民。
刘养、刘卫民几乎同时点头,两人又相视而笑。
刘马氏、朱徽妍、朱徽倩三女起身离开,厅内只剩下刘养、刘卫民两人,两人几乎又同时端起茶水。
“小子,你老岳父带着你大舅哥去宫里,你小子就不担心担心?”
“担心?监军大人,小将有啥好担心的,再说了,皇爷爷病了,岳父与大舅哥身前侍奉也是在理,有啥担心的,。”
“呵呵……告御状也不担忧吗?”
“噗……咳咳……咳……咳!”
刚喝入口的茶水瞬间喷出,剧烈咳嗽让他的胸肺都跟火烧似的,怎么也没想到,眼前的老混蛋竟然说了这么一句来。
“呵呵……”
刘养饮了口茶水,看着脸红脖子粗的小混蛋,好像很享受他的狼狈,一脸笑呵呵。
“咱家还以为……”
“你小这混蛋真的镇定若水呢!”
“呵呵……”
刘卫民强忍着瘙痒的喉咙,看着一脸笑呵呵刘养,无奈叹息一声。
“监军大人,您老这是哪跟哪,太子跟皇太孙又咋了,小子也没闹腾啊?”
刘养很正郑重点头。
“嗯。是没闹腾,就是一大早被人堵在了家门口而已。”
刘卫民一愣,听到他说起这事儿,人也放松了下来。
“还当监军大人说的是何事呢,原来如此不值一提小事。”
刘养一脸怪异看着毫不在意的混账小子,动了动身子,很无行一手托着下巴,整个身体几乎瘫软在椅背上,二郎腿更是一摇一晃。
“小事儿?”
“呵呵……”
“满城百姓可都传言着呢,说是你小子欺负人家孤儿寡母,还要满城征税,弄得满城人心惶惶,这还是小事儿?”
听了这话语,两眼眨巴数下,刘卫民伸手为自己倒了杯酒水向刘养示意,也跟着一般无二,也摇晃起二郎腿来。
“欺负孤儿寡母?”
“杨家妻妾来堵门,大人以为这是欺负我刘三,还是欺负陛下啊?”
刘养饮了口小酒,点头微笑。
“陛下亲自下令抄了杨镐家室,将此宅赐予你小子,昨日你小子刚刚迎娶公主,今日就来了门前堵门……”
“呵呵……”
“自然是欺负陛下了!”
刘卫民不置可否微微一笑。
“我大明商税五十税一,田地税三十税一,古之四民,士农工商。”
“大人啊……”
“咱大明啥时候商户爬到了农人头上了啊!”
刘养一愣,忙坐起了身子。
“入城小商小贩,卖些田里菜蔬,卖些农妇手织布锦也就罢了,本质上还只是些贫苦农人,只是贴补家中不足而已。”
“五十税一……就算不征纳赋税也不算太过,可天下间富得流油的大门大户,他们为何还要享受更加贫穷的百姓待遇?”
刘卫民轻轻一笑,根本不在乎他人以此来攻击他,惹恼了他,他比未来的九千九百九十九岁更坏!
更加让人难受!
刘养皱眉紧锁,看向一脸毫不在意的刘卫民,突然一笑。
“你小子应该知道,咱家想说的并非如此。”
“陛下病重,太子对你小子又不满……”
“呵呵……”
“你小子还能蹦了几时?”
“还是小心点为妙啊!”
“别一不小心……”
“把自己玩死了!”
刘卫民摇头叹气,嘴里却一阵轻笑。
“呵呵……”
“大人啊……”
“您老是真的老了啊~”
“陛下是病重,可大人就真以为……”
“陛下此时就一定无法更换太子不成?”
刘养大惊失色,也不瑟翘着二郎腿了,整个人更是窜了起来,一脸骇然看向眼前毫不在意的小子。
“陛下二十五年没有临朝,对内外大臣一致反对重立太子也是无可奈何。”
“若按照正常道理来说,陛下确实已经没了机会重立太子。”
“但是!”
“大人别忘了,萨尔浒的兵败,内外重臣皆参与其中,就是太子殿下……”
“那屁股难道就干干净净了?”
“所以啊……”
“这做人还真得低调些,真在此时激怒了陛下,这未来的天空属于谁家,那还真不好说呢!”
刘卫民身体向前倾斜,一脸笑容满面,说出的话语却冰寒冷酷。
“大人……”
“您老说呢?”
刘养心下波澜起伏不定,他对万历帝心思太了解了,几十年来一直想换了太子,这么好的机会放在眼前,若真的如这小子所言……
刘卫民轻轻摇了摇头,眼睛微眯,冷光不住爆闪,轻声低喃。
“小将敢保证!”
“此时的太子正跪在乾清宫门外,而……皇太孙则一定在屋内服侍陛下。”
“若……日落前,太子依然跪在门外,大明这天啊……”
“可就变喽……”
刘养一脸惊骇,他从宫中前来,太子正一人跪在宫门前,而皇太孙也的确入屋服侍。呼吸急促,一脸不可思议看向毫不在意的刘卫民。
“小子……你……你跟咱家交个底,陛下……陛下真的会废……废太子?”
刘卫民一阵沉默,闭眼微微思索,猛然睁眼看向门外,见站在门外小脸惨白的小媳妇朱徽妍,又是一阵苦笑,向她招了招手,怀抱着湖绿色锦缎的小公主,犹犹豫豫来到他的面前。
也不顾眼前有没有人,刘卫民拦腰将她抱起放在身边椅凳上,这才重新坐下,看向刘养,一阵轻叹。
“陛下是不是圣君,小将也不敢评定,也没那个资格,但陛下却是我大明明君。”
“作为大明的明君,此时考虑的已经不是喜爱与否,而是考虑大明江山稳固与否。”
“太子之所以跪在乾清宫,那是因为陛下对他很是失望,不是失望太子所奏之事,而是失望太子殿下的态度,除非太子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否则……”
“陛下一定会废了太子!”
“哪怕……陛下还剩下一口气!”
第65章 忠诚即吾之荣耀【第一章】
“相公……相公……救救……救救父王……”
“姐夫……呜呜……救救父皇……救救父王……倩儿……呜呜……倩儿不要了……救救父皇……姐夫……呜呜……”
大丫头还好些,抱着他得手臂泪眼汪汪,总还没哭了出来,小丫头那个哭嚎就别提了,抱着得湖绿色锦缎散落一地,还用小手不停往他怀里塞着散落的锦缎,越塞越是掉了一地。
刘卫民心下一阵好笑,手却有点忙不过来了,给这个丫头擦眼泪,给那个丫头抹鼻涕,恨不得长了八只手臂。
“行了,嚎两声就算完了,怎么……鼻子还冒了泡泡……”
刘卫民直接将六七岁的朱徽倩放到大腿上,一见小丫头鼻子冒泡泡,不由呵呵调笑起来,一听他调笑话语,小丫头反而不哭了,俩小手却紧紧抓住他的衣襟不撒手,泪眼八叉模样还真有些让人于心不忍。
“唉……”
“命苦啊……”
刘卫民抱起小丫头,将她放到地上,指着地上散落的锦缎,笑道:“喜欢就拿去,姐夫又不是小气的人。”
说着又看向泪眼八叉的小媳妇,苦笑道:“六妹前来,你家驸马老爷本想着亲自下个厨招待招待,现在好了,饭也吃不上了,你招待监军大人、婶娘和六妹吧。”
“驸马老爷去皇宫蹭好吃的……”
说完,丢下几人,大步走出厅堂,刘养看着他不甘离开,耳边更是传来暴躁怒吼。
“小豆芽”
“给爷备马!”
人已远去,刘养一脸无奈苦笑……
驸马府俩丫头泪眼八叉,皇宫乾清宫门前的太子朱常洛却满头大汗、一脸惨白跪在地上,头顶着炽烈阳光,本就被女色掏空了的他,身体更像是得了疟疾摇摆颤抖不已。
刘卫民本身就是净军统领,自然是可以随意出入皇宫的,只是他知晓皇家禁忌,没事时绝不进宫,就算去了皇宫,也只是行走固定路线直接前去乾清宫。
领着几个净军入了西华门,一路前来乾清宫,正见到打摆子摇晃不已的老泰山,看着黑眼圈又加重了几分,心下感叹连连,还是上前抱拳行了一礼。
“小婿也不知该称太子殿下,还是岳父大人,小婿觉得……岳父大人也显得亲近些。”
刘卫民强行将朱常洛搀扶起来,或许跪地时间太久了,正要撒手呢,朱常洛腿脚一软就要瘫倒在地,刘卫民忙又双手搀扶着,一边将他搀扶坐在阁廊下阴凉石台上,一边叹气。
“小婿若做了让岳父不满之事,岳父指着小婿鼻子大骂,甚至用鞭子抽小婿一顿,小婿也是心甘情愿,可此时皇爷爷正病着呢……”
朱常洛实在是跪不下去了,乾清宫门前进进出出不少人,却无一人敢上前顺势搀扶他起身,心下实在是不想再跪着了,可嘴里却恼怒硬气。
“滚开!父皇之命……身为父皇之子,又怎能忤逆父皇之命?”
说着,朱常洛似模似样要起身,再趴在那跪着打摆子,刘卫民见他一手扶着阁廊石壁,看着是心志坚定,一定要跪在太阳底下继续晒太阳、打摆子,可另一手你倒是松开阁廊台柱啊!
心下一阵好笑,刘卫民脸上却一阵哀叹。
“岳父啊,陛下身为慈父,就算要惩罚岳父,也不会让身体不甚好的岳父一直跪在太阳底下的,您还是先歇歇,等小婿禀告了陛下一些事情,小婿来替岳父跪着,成不成?”
“哼!”
朱常洛冷哼一声,却也不再多言,刘卫民也不与他一般见识,仅一个月的皇帝梦,又能做了什么事情?够不够为躺在病床上的万历帝安葬的?他打一开始就没怎么重视过眼前的一月天子。
对朱常洛态度毫不感冒的他,将悲催的老泰山仔仔细细安顿妥当了,这才来到殿前。
“臣,皇孙女婿刘卫民,有事奏皇爷爷!”
朱常洛嘴巴都快掉地上了,守在门外的常云更是差点栽了个大马哈。房内郑贵妃正准备端起蜜水,门外一阵鬼哭狼嚎,手里的瓷碗差点都打碎……
刘卫民话语并未刻意降低,开着窗,侧头看向窗外风景的万历帝很清晰听到了两人对话,又被门外混账小子大嗓门一叫,非但未恼怒,反而呵呵笑了起来。
“还真是个混账小子……”
“宣吧。”
“奴才遵旨。”
陪伴在朱由校身边的李进忠(魏忠贤),忙上前一步跪倒领命。
此次刘卫民绝不似以往,以往他还是昂首挺胸、正义凛然,此时的他却像做了多大的错事一般,伸头露脑极为猥琐。
见他如此猥琐,万历帝反而丁点恼意都无,嘴里轻骂一句。
“浑小子,鬼鬼祟祟作甚,还不给朕滚进来。”
“得嘞!”
刘卫民忙一溜小跑跑到万历帝身前,挠着头皮,一脸谄媚模样让郑贵妃甚为生气,不由怒哼一声。
“坐没坐相,站没站相,一看就是无良的小子,也不知妍儿今后要遭了多少罪!”
刘卫民一脸苦笑,双手更是抱拳拱手求饶不断。
“皇奶奶啊……您老可是不知皇孙婿有多惨,本来皇孙婿今日亲自做了一桌丰盛饭菜的,可媳妇跟小姨子一听说岳父惹了皇爷爷恼怒,那俩眼睛就跟瀑布一般,皇孙婿无可奈何,也只能来皇爷爷、皇奶奶这里蹭个肚儿圆。”
一会皇奶奶,一会皇爷爷,这又来了皇孙婿,郑贵妃两眼瞪得老大,她还从没见过哪个小子敢在她面前如此……
最多……最多皇贵妃……奶奶……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刘卫民自顾自坐到万历帝床头,一边为他揉捏着腿脚,一边叹息。
“皇爷爷,您老就算恼怒,想要废了岳父太子之位……”
“当然了,皇孙婿也知道,此时您老要废了岳父,那也就一句话的事儿,满朝文武,宫内宫外绝无一人敢此时反对!”
“可皇爷爷啊……”
“杀人不过头点地,总得让人死的心服口服不是?”
刘卫民强忍着心下惊慌,强忍着后脑勺直冒冷气,口中还不得不继续口花花。
“岳父身体一直不甚好,外面太阳又这么毒辣,岳父可跪不了一日的,皇爷爷不如就饶过岳父一回?”
……
屋内一片死寂,无论是待在角落里不敢抬头的大舅哥朱由校,还是屋外正侧耳偷听的老泰山朱常洛,就是坐在万历帝身边的郑贵妃,全都震惊莫名看向刘卫民,任谁也想不到口花花的他,会随口拉家常似的说出惊破天的话语。
万历帝脸上笑意更加浓烈,指了指刘卫民,刘卫民忙欠着身子,将大脑袋凑到皇帝身前。
“啪!”
万历帝抬臂轻轻拍打了一下混账小子脑袋,笑道:“混账小子,你觉得朕不对吗?”
刘卫民挠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点头道:“皇爷爷是个明白人,岳父大人所做之事,也的确不符合一个未来帝王的心智、心胸,没哪个雄心帝王会自废武功,皇爷爷如此病重之时,还一心为岳父考虑将来之事,为大明未来考虑,岳父却不自知,可谓……可谓不孝和愚蠢……”
刘卫民话语说到这里,忙将脑袋伸出窗外,看向正伸着脑袋倾听的朱常洛。
“岳父大人,小婿可是实话实说啊,您老若是不满,等咱爷俩回家,小婿任由岳父大人打骂撒气……”
“呵呵……”
“啪!”
万历帝不由呵呵一笑,照着翘起的屁股就是来上一巴掌,刘卫民忙又缩回脖子。
一脸尴尬看向万历帝,说道:“皇爷爷素来是个心胸宽广之人,有些事情皇孙婿可没皇爷爷看得开,人做了错事要惩罚,可这惩罚也得惩罚在了明处,得让人知道缘由,得给人一个改正的机会不是。”
“再说了……岳父此时还没真正做了不可挽回的错呢,您老说是不是这个理?”
万历帝轻轻一笑,看向刘卫民的神色也渐渐肃然起来。
“你岳父要杀你,你会……如何?”
刘卫民心下一叹,面上却毫不在意道:“皇爷爷啊,俺可是您老的皇孙婿,您老舍得俺死了?”
“人家都说驸马甚至连个奴才都不如,可俺知道皇爷爷心疼俺,俺也不是不知报恩的人,若岳父想让闺女守寡,一定要砍了俺的脑袋,了不起俺去地下伺候皇爷爷,帮着皇爷爷威风霸气,皇爷爷做统军大元帅,俺做您老马前悍卒!”
万历帝盯着他的双眼许久,突然微微一笑。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小子若真被朕那不孝子砍了脑袋,记得给朕做马前……悍卒!”
刘卫民一脸郑重起身,仔仔细细整理一遍衣甲,将依然悬挂在腰间天子剑拔出,极为郑重半跪于地,右手捶击左胸。
“我以我的生命起誓,愿将一切都奉献给您,我的大明皇帝陛下。”
“我将谨记谦卑、荣誉、牺牲、英勇、怜悯、精神、诚实、公正。”
“天子剑在这里,在我倒下前,我和它将誓死守卫您,死后,我的灵魂也会守护在您的领土,我的忠诚就是我的荣耀,为您流尽我的每一滴血液。”
“天子剑放在这里,我将牢记谦卑、荣誉、牺牲、英勇、怜悯、精神、诚实、公正的美德。”
“我将奉献我的灵魂和我的生命在大明帝国的脚下。我的鲜血将伴着荣誉洒在战场上。”
“天子剑放在这里,大明祝福它永远锋利,除非他的主人低头,它将永不折断。”
……
第66章 姐夫很吃亏【第二章】
没人开口,没人喘息,所有人的脸都异样涨红……
“好……好!”
“去吧!”
万历帝尽管坐在床上,腰杆依然巍峨如山,在这一刻,他就是大明帝王,他就是战场上无敌统帅……
刘卫民默默退出房门,再也不似之前孟浪无行。
“让那不孝子进来!”
常云不敢反抗,忙跟在刘卫民身后出了屋,刘卫民手按天子剑,挺胸大步离去,朱常洛看着远去的刘卫民,竟然一时间失神无语。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常云连呼两声,朱常洛才反应了过来,额头更是冷汗直冒,也不敢多言,更不敢抬头去看身前冷厉眼神,这一刻他真真正正感受到了生死威胁。
万历帝冷冷看着跪伏在地、颤抖不止的儿子,随手将身边木盒扔到朱常洛脚下。
“啪!”
木盒四散破碎,数十纸张散落一地。
“给朕一遍……一遍的看!”
耳听着极度冰冷无情话语,自幼便不被喜爱的朱常洛心神剧震,忙膝行数步收拢木盒纸张。
……
越细看纸张内容,额头冷汗愈发浓重,身体更是抖如筛糠。
木盒中所有纸张皆是一人一言一行,不是别人,正是新任大明驸马爷刘三刘卫民。
整个屋子里,除了朱常洛牙齿碰撞“咯咯”声,再无其他异响。
“告诉朕!”
“告诉朕,你的答案!”
“砰!砰!砰!”
“父……父皇……孩儿……孩儿不孝……孩儿……孩儿……”
胸口起伏不定,看着自己儿子砰砰叩头,眼睛却缓缓闭上……
“那小子若早出生十年……朕若还有十年命……”
“自以为朕躺在床上,朕就奈何不了你?”
“笑话!”
“若非今日那小子为你求情,为了我大明社稷,为了我朱姓江山,朕今日就废了你!”
“滚!”
“父皇……”
“滚!”
万历帝是真的怒了,太子朱常洛再不敢触怒父亲半分,慌里慌张跪着退出房门。
屋内更是无人敢大气一口,万历帝伸手轻轻指向朱由校,朱由校忙跪倒在地,头也不敢抬上半分。
“回太子府,给你妹夫送去五十间店铺,三十座皇庄。”
朱由校忙伏地低头,颤声道:“孙儿……孙儿这就去办。”
万历帝轻轻舒了口气,身体像是一瞬间被人抽了筋骨,躺在床上,轻声低喃。
“校儿恭谨爱人,要记住,那小子是你妹夫,是你最无助时的战刀,有他在,你可以无忧……”
“去吧……”
朱由校忙叩头说道:“孙儿记下了,皇爷爷还请保重身体。”
万历帝轻轻摆了摆手,朱由校默默起身,躬身退去,屋内再次陷入无穷无尽的沉默……
朱常洛跌跌撞撞奔出乾清宫,未走多远,一脸焦急的伴读王安、舍人汪文言急忙上前。
“殿下,那奸逆小人……”
“闭嘴”
汪文言刚要开口,惊恐未消的朱常洛就是一声怒吼,神色间更加惊恐,忙回头去看,发现除了东宫一干宦官并无他人,这才心有余悸冷冷看了一眼汪文言,推开王安大步走向东宫。
王安见太子朱常洛神慌张惊惧,心下顿感不妙,没由来一阵心慌。这种神情太熟悉了,每次陛下震怒欲要废储时,都是这种慌乱神情,只是他也没想到陛下如此病重之时,又怎还会升起废储之心?
尽管不清楚情由,王安也只能一路疾走跟在朱常洛身后。
王安本是权宦冯保名下之人,后被宦官陈矩推荐,成了太子朱常洛伴读宦官。
宦官谈不上什么好坏,但凡爬上高位的,基本上对权势带来的危机感都有本能的敏锐感,自万历朝开始,一直到了现在,宫内宦官都与外臣各党有着良好的关系,冯保如此,陈矩同样也是如此,而朱常洛身边的王保亦是如此,与东林党一直关系颇佳。
王保一路跟随,一路皱眉思索,他不明白为何到了此时,眼看着万历帝很难渡过这个冬日,怎么到了此时还有废储念头?
王保不明白,汪文言更是不明所以,两人一路跟随入了东宫,他们尚未按照主座刚刚坐定,朱由校急匆匆跑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宦官,一个是李进忠,也就是咱们未来的九千九百九十九岁,另一个则是魏朝。
朱由校刚要进门,眼看到王安、汪文言,顿时有些犹豫起来,朱常洛见他如此,顿时不喜。
“慌里慌张,父王就是如此教你?”
若是刘卫民在此,定会心下暗笑不已,都说大哥别说二哥事,朱由校一头大汗,朱常洛也好不到了哪里去。
朱由校无可奈何,只得进了厅堂,双手不住搅弄着一角,犹豫着低声说道:“皇爷爷说……说……”
“说什么?”
朱常洛大惊,径直从椅凳上跳起,一脸惊恐看着低头揪着衣角的儿子。
朱由校有些畏惧眼前的父王,眼泪八叉却不敢哭泣。
“皇爷爷说……要父王五十间店铺,三十座皇庄,送给……送给妹夫……”
“啥?”
王安、汪文言、魏朝惊起,一脸不可置信看向朱由校,唯有李进忠、朱常洛两人神色未变,朱常洛甚至大大舒了口气。
“李进忠,你陪着校儿选些上好店铺、田庄……再加上一万两银钱、两座庄院、三千盐引……就……就这么多吧,算是……算是给妍儿的嫁妆了……”
“奴才这就前去。”李进忠忙跪倒领命。
李进忠是跟着朱由校亲眼见、亲耳闻了一切,哪里敢多言一句,王安、汪文言、魏朝却一脸不解看向捂着额头心疼不已的朱常洛。
由不得朱常洛不肉疼,他的两个弟弟就藩,他老子那可是给了无数钱财、土地,而他几十年一点点积攒,也才攒下了六十来间店铺,五十来座皇庄,今日这么一闹,不但差点把江山闹没了,更是丢了无数钱财。
王安、汪文言还未开口,九千九百九十九岁刚刚随着朱由校出了门,魏朝就跪倒痛哭。
“陛下,万万不可啊……都……都给了那奸逆小人……”
“住嘴”
“砰!”
魏朝话语未完,就被茶盏狠狠砸在了额头。
“混蛋……”
“都是你这混账东西,否则……否则……本宫……本宫踢死你这混账东西!”
朱常洛洪荒之力爆发,对着魏朝就是一阵狂踢乱打,好像要将一切恐慌、惊惧、郁闷全都发泄出来。
毕竟是女色掏空了他的身体,狂踢魏朝好一会,也没见魏朝凄惨哀嚎,反倒是把自己累的不轻。
“唉……”
“太子……”
朱常洛坐在椅凳上喘息,汪文言一脸不解,上前欲要询问,朱常洛忙摆手示意,叹气道:“钱财都是些许身外之物,今后莫要再管那小子之事,就当……就当那小子……”
“罢了罢了,今后莫要提那小子就是了。”
听了朱常洛话语,王安心下更觉不妙,很想询问缘由,可朱常洛又怎敢多言?
“大伴也莫要问了,那小子是吾之婿,虽身兼净军、府军前卫,可大伴也是知那些都是些什么人,还是算了,不理会也就是了。”
见他终是不愿说发生了何事,两人也只能无奈作罢。
五十间店铺、三十座皇庄,再加上银钱、府院、盐引,这可把太子府翻了个天。朱常洛不敢不给,自打看了盒子里的纸张,看了刘卫民所有的言行之事,他再不明白自己父皇究竟给他留下的是什么,那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心下对东林党、王安也不满了起来。
朱常洛咬牙想用一些外财笼络住自己女婿,了解了自己父皇废储心思,不明缘由的府内妃子、近侍、淑女可就不乐意了,纷纷前来想要劝阻,结果又被大怒的朱常洛臭骂了一顿。
太子府哭哭闹闹,刘卫民却唉声叹气回了驸马府,刚一回到厅堂,结果四人还没走,一桌子早已冰凉的饭菜也没人动上一下。
“这是咋了?”
“不可能啊?俺的厨艺也还算说得过去啊?”
刘卫民一脸疑惑,手也不洗,捏住一丝肉丁放入口中,细细品味一番。
“也还成啊?就是凉了有些散了味。”
刘卫民也不理会四人目光,自顾自坐下,嘴里叹气道:“本想着在皇爷爷陛下那里讨口饭吃呢,结果却把俺赶了出来,命苦啊……”
刘卫民夹了个鸡腿放入朱徽倩小碗中,笑道:“放心吧,你父王已经回了东宫,啥事儿也没有。”
“真是的,年纪不小,脾气还挺大的,一生气就不吃饭,知不知道,天下间有多少人羡慕一根鸡腿呢!”
“多吃点,长大个,赶明个姐夫给你找个好些的驸马,跟姐夫一样的。”
刘卫民又抬头看了一眼自己小媳妇,也不理会她眼中担忧,笑道:“赶紧吃饭,饿肚子的滋味可不好受。”
“姐夫……皇爷爷真的没生气吗?”
“人小鬼大,大人的事情你也管啊?若修炼成了精,将来谁还敢要啊?”
“姐夫是坏人!”
“姐夫说两句还成了坏人,你这小丫头可是不知姐夫多难,哄你皇爷爷不算,回头还得哄你父王,姐夫回了家中……只得了个‘坏人’名头,姐夫亏不亏啊!”
刘卫民说着将小丫头嘴边一粒米粒塞入嘴里,看着刘养却眼睛一瞪。
“你一老头子看什么看,不知道粒粒皆辛苦的道理?”
第67章 大舅哥帮着设计战列舰【第一章】
“老头子我才懒得理你,不过呢,老头子我如今也没了职事,不但老子的职事被你小子抢了,就是你阿母也没了职事,小子,你说咋赔老头子吧?”
刘卫民大急,忙张口说道:“不是!监军大人,小将何时拜你门下了?咋一下子成了小将阿父了?难道监军大人不怕被小将连累砍了脑袋?”
“哼!”
刘养伸筷子就要夹起一根鸡腿,刘卫民忙一筷子敲了下去,怒道:“大人,这是给六妹和我媳妇准备的!”
说着夹了一个鸡屁股送到他碗里。
“这块够肥,吃了养膘!”
刘养看着碗里的鸡屁股,呵呵一笑。
“不错不错,还知道阿父喜爱此物,不错不错!”
刘卫民一翻白眼,心想着吃死你,嘴里却说道:“当日在牢狱中,监军大人在崔公公面前自称阿父也就罢了,小将给了监军大人这个脸面,如今还如此欺负小将就有些不妥了吧?”
刘养不由一笑,还很体贴给刘马氏夹了块肥鱼,说道:“晚喽……如今宫里都知道你是咱家新进收下的养子,若非如此,老子也不会被你小子夺了净军统领,至今也没个职事可做,你阿母也不会丢了浣衣局一管事,你小子若当日不承认是老子的养子,老子又怎会沦落到了如此境地?连个住处也没了?”
刘卫民这下可傻眼了,他怎么也没弄明白,自己怎么就被眼前老混蛋硬生生给装了进去?
“监军大人啊……您老若是缺事儿,您老尽管说,缺地儿住,小将这里随意您老居住,住多久都成,没了钱财花,您老也尽管去库里拿,可您老别坑小将啊!”
“混账小子……”
“大兄”
“大兄……”
就在刘养瞪成了牛眼,正要训斥一番呢,门外响起一阵尖叫声,刘卫民忙回头去看,正要起身,朱由校已经一溜烟跑了进来,额头上满是大汗。
“大……”
一看一屋子人正围着吃饭,“大兄”两字硬生生堵在了嘴里,这还不是最尴尬的,最尴尬的是自己小媳妇、小姨子纷纷起身。
“大兄(大兄)……”
刘卫民心下一阵悲哀,今日发生了这么多屁事也就罢了,之前老混蛋逼迫自己为子,俩小丫头也不上前帮忙,如今咋整?
也跟着叫大兄?
刘卫民一脸无奈,随手拉过一张椅凳,拍了几下,有声无力说道:“大舅哥请坐……”
“那个……妹……妹夫……父王……父王让我将这个给你……”
“什么啊?”
刘卫民一愣,不由拿过朱由校怀中木盒,打开一看,傻眼了,全是店铺、田庄、盐引、房契……
“还有一万两银钱,李进忠一会儿就送了过来。”
刘卫民大惊,其余人也是惊诧不已,细问之下才知是皇帝对太子的惩罚。
“唉……”
刘卫民叹息一声,将房契留下一张,盐引塞到朱由校怀里,说道:“驸马府就够俺跟你五妹居住了,但岳父的心意也不能不留丁点,这处宅院俺代你五妹收下了,盐引送你了,那一万两算是孝敬岳母好了,一会自己拉回去。”
“至于这些田庄、商铺……皇爷爷的旨意也不能不从,算是你五妹代管,收益都给岳父。”
朱由校眨巴眨巴眼睛,他可是刚刚从哀鸿遍野的东宫出来,他也没想到一向蛮横霸道的大兄兼妹夫竟然如此做。
“行了,就这么着吧,先吃饭,吃完饭,正有些事情请你帮忙呢,这段时间会很忙,幼军的事情,田庄、商铺都要一一理清,等忙完了这阵子,再为你小子弄自行车。”
“嗯,妹夫怎么说都成,俺听你的。”
好嘛,俩人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了,直接用上了‘俺’,还别说,这么一用,还挺自在。
“大兄,父王没生气吧?”
朱徽妍终究还是年岁稍大些,还是有些担忧自己驸马相公,朱由校却想了想,摇头说道:“父王没有生气,五妹不用太过担心。”
刘卫民又是一阵苦笑,刘养在一旁听着两人话语,心下却波涛不断翻滚,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小子身上存在的一切杀机,就这么无声无息间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从两人对话中,刘养就知道,就算万历帝病逝,眼前小子也定会成为未来的超级勋贵,可他哪里知道,那个被女人掏空了的朱常洛,登上皇位后,一下子没了所有束缚后,竟然会龙阳流泻不止,一命呜呼,成了令人可气的一月天子!
刘卫民不在乎朱常洛,他知道有些事情根本无法改变,性情已定,就算想要螳臂挡车,那也是痴心妄想,弄不好还是一场杀身之祸,经历了一次萨尔浒之事,他算明白了,有些事情根本不要试图强行逆转。
好不容易逃脱了一命,他可不想再掺和太多,还是顺势而为好啊。
吃顿饭吃的郁闷无比,刘养老儿再一次提起养父养子之事,若非看到这老儿帮了自己不少忙,他早就将无耻老儿扔出了驸马府,再如何辩解,最后刘养、刘马氏还是住到了自己驸马府里,刘马氏也顺利成了他家的管事嬷嬷,说是他媳妇年岁太小,男人管内府不好啥的。
烦心的事情他也不想管,捏着鼻子不理会刘养老儿,自顾自带着朱由校这个大舅哥来到了书房。
刘卫民从书桌里拿出一沓纸张,笑道:“这是你大兄……对了哦,外人前,你小子为大,大兄是你妹夫,私下里,大兄可还得是大兄!”
朱由校就是个木匠小狂徒,一见他拿出的纸张全是些船只制造图,忙点头,满口答应。
“大兄怎么说,俺就怎么做,都听大兄的。”
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刘卫民这才展开手中图纸,说道:“这是咱大明宝船制造图,上次大兄不是带人砸了兵部吗,本以为是不可能找得到的,结果在一旮旯里,还真被俺找到了。”
刘卫民不懂船只,也不怎么懂木匠活,但他眼前这位却很厉害,觉得应该可以帮他设计并制造战船。
刘卫民指着图纸,说道:“咱们大明海船好像与西洋海船不一样,船头、船尾好像一个房子,中间船舷太低,感觉跟小渔船、乌船差不多,如此以来,中间低矮的船舷肯定放置不了多少舰炮,能不能……能不能将图纸改一改,中间位置可以放置更多舰炮的那种?”
刘卫民双手合拢比划,说道:“船的水平线位置逐渐向上收拢,如此以来,船的两侧就可以放置大量舰炮,逐渐收拢后,海浪冲上船上的时候,不容易打湿船的内部。”
刘卫民说的也是糊里糊涂,他又不怎么懂船只,但朱由校这个天才木匠却听的极为认真,想要去找笔,结果并未在书桌上看到毛笔,不由一愣,刘卫民忙拿出一根粗制铅笔。
朱由校又是一愣,低头翻看了几下手中铅笔,一脸诧异。
“大兄,你这笔怎么做的?”
刘卫民一笑,说道:“做这个也不难,就是用石墨与黄泥制成,本来是可以用桃树黏胶或鱼胶之类的胶汁黏合两片中空的小木棍,只不过大兄有些懒惰,直接缠绕些麻绳,用多点,松多点麻绳罢了。”
“试一试,好使的话,赶明个大兄多做点。”
说着,刘卫民又拿出直尺、三角板、量角器、圆规……都是一些自己用上好木板做成,当然了,圆规却是铜制。
先解释一下直尺、三角板、量角器、圆规的用法,简单介绍了一下角度的运用和如何测量,有些东西刘卫民自己也是忘了,只能说着自己还记得事情,但朱由校却两眼直放光,甚至也不理会他,自顾自拿张纸开始玩弄起几样工具来。
刘卫民也不打扰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自顾自出了书房,自己不懂,就永远别插手懂行人的事情,只需要将自己的大致意图详细说一遍就够了,他相信这位必然会为他设计一艘顶级的战船,就算他不行,一旦登基为帝,找来一帮子人来设计还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两人谈着造船之事,朱由校竟然连问他造船干嘛都没有问过,或许这孩子真的就不是做皇帝的料,本就该是个一心想着科研的科学家吧,但刘卫民却很喜欢这位大舅哥的脾性,温和而又不做作。
留下朱由校自己在书房里玩,他自己则来到另一房间,萨尔浒大明战败,无数人跟着倒霉,余丛升、刘养却得以释放,真正成了自由人,尽管辽东依然阴云密布,但朝廷像似忘了这位辽阳东宁卫指挥使,竟然没有让他回辽东领兵打仗。
发生了许多事情,刘卫民也不打算插手朝廷之事,按照他在《明史》所知,至少一二十年内,后金是无法冲破山海关的,朝廷暂时守御住山海关是没丁点问题的。
余丛升把余广从监牢里捞了出来,两人像是被朝廷遗忘之人,客栈住着也不是个事儿,只能暂住在驸马府别院,而他没事逛着逛着就来到了余丛升这里。
余广显然是被郎中医治过了,身上抱着好几处白色纱布,正躺在树荫下与余丛升饮着小酒。
第68章 熊守、袁攻……利益决定!【第二章】
“两位大人如此清闲啊!”
刘卫民微笑上前,也不客气,直接端起酒壶为自己倒酒,大大饮了口酒水,还没等他吐酒气呢,余丛升就笑了起来。
“刚刚听说你小子入宫救驾了?”
刘卫民放下酒盏,笑道:“为了些许小事,算不得救驾这么夸张,反倒是两位大人,辽东去不了,可家人还在辽东啊,就没想过将他们接回北京城?”
余广虽是刘卫民曾经的千户,如今却是大大的不同,人也不敢随意开口,只是默默听着两人闲聊,但听了这话语,还是没忍住。
“驸马认为沈阳、辽阳守不住吗?”
刘卫民看向余丛升,轻轻一叹。
“指挥使大人都将家小迁到了广宁,千户大人以为沈阳、辽阳还可以守得住?”
余广低头沉默不语,余丛升也是轻声叹息,他们余家世代居住在辽阳,那里就是他们的根,若有可能,谁也不愿意舍弃一切基业远走他乡。
刘卫民轻声叹息,说道:“小将已经让人去了辽阳,小将自界凡城一战,所剩之卒也就数百,可三千将士还有不少家眷,他人也就罢了,战亡兄弟的家眷小将不能不管啊……”
余丛升皱眉,沉默片刻,微微摇头。
“重建那三个营可不是什么好的决定。”
刘卫民苦笑一声,他当然知道余丛升话语所指,端起酒杯向两人微微示意,一口饮下,吐着酒水无奈叹息。
“说实话……”
“小将的三个营真的算不得什么精锐,小将最后被迫离开界凡城,很大的缘故也是因为小将已经很难掌控了他们。”
“这……这怎么可能?
”余丛升、余广大惊,一脸不可思议看向刘卫民,却得到的只是无奈叹息。
“这是真的……当然了,也不怪他们,都到了那一步,坚守界凡城也再没了任何意义。”
“说说,怎么回事。”
余丛升沉默片刻,还是问了出来。刘卫民只得将当时情形说了一遍。
“城内已无粮食,小将以代善作要挟,本以为杨镐就算没有准备好、考虑清楚,要挟获得的粮食也还可以撑过三两月,杨镐老儿也该准备妥当了,就算爬也该爬到了地方,遗憾的是并没一人前去救援。”
“数月的坚守,内无粮,外无援,建州贼又都走了个干干净净,城内军卒还能剩下什么?”
“除了怀疑、不信任,还能存下什么?”
刘卫民双手使劲搓着脸颊,深深吸了口气。
“大人也知,一支打不垮的军队,最重要的就是那口气,没了那口气,军队也就废了,而那些人如今也只是些废人而已。”
“废人是不能在此基础上重新建军的,就算大人不提醒,小将也绝不会这么做,小将只是有些对不起那些死去的将士,他们的家眷小将也必须照顾,孩子小将养,老人小将给养老送终,小将……能让死了的兄弟戳咱的脊梁骨。”
余丛升无奈叹息,沉默良久也只能默默点头,对辽东的未来也有了些担忧。
“你觉得……广宁守不住?”
“难!”
“理由,说说你的理由。”
“大人觉得此次朝廷遣派的两位大员如何?”
“辽东经略使熊廷弼,辽东巡抚袁应泰?”
“嗯。”
“……”
余丛升沉默良久,微微摇头,说道:“这两人都没怎么打过交道,还不得而知能力如何。”
刘卫民微微摇头,叹息道:“且不言两人能力如何,此次都是大败的结局,十万精锐的丧失就已经决定了结果,原本还都是穿着破烂衣物的建贼,如今不仅仅有了火炮,更是战马衣甲不缺,怎么着都是失败。”
“如此情况下,朝廷还在内斗不断,小将只希望不要败得太惨。”
余丛升点了点头,在刘卫民跟他说过萨尔浒会大败后,他就已经断定沈阳、辽阳是守不住了,辽阳距离后方太远,就算想要支持也难,一旦敌军围困,辽阳就很难坚守,余丛升知道这些,所以才会将家人转移到了广宁,可他还是有些没弄明白。
“小子,沈阳、辽阳军卒不足,最后丢失也无可避免,只是这与朝廷又有多大关系?”
“大人……您老怎么还弄没明白啊?”
“杨镐是不是五党之人?”
“是。”
“杨镐是不是兵败被陛下关入了死牢?”
“……是。”
刘卫民双手一摊,说道:“这就是了,杨镐兵败,这就意味着五党兵败,若是十年前,陛下尚未病重如此之时,纵然五党兵败,此次无论是辽东经略使,还是辽地巡抚,所用之人依然还是五党之人。”
“同为一个阵营之人,就算再如何,朝廷上占据绝对优势的五党都会强迫他们步伐一致,无论主守也好,主攻也罢,情况都不会太糟。”
“怕就怕步调不一致,相互扯后退,在辽东,如今情形本就是我军势弱,再加上两个人相互扯后腿,大人,您老自己说说,能有丁点赢的希望吗?”
刘卫民掰着手指,低头一一计算起来。
“陛下病重,之前一直是五党压着东林党拳打脚踢,现在陛下不行了,眼看着太子就要登基了,若我是东林党,你是五党,此时此刻,五党兵败在前,陛下病危在后,你会如何选择?”
余丛升算是听明白了,深深无奈叹息。
“辽东两个督师……也只能与了你一个……”
“至少……稳妥些。”
刘卫民点头说道:“正是如此,虽然兵败的可能更大,但政治上是比较稳妥的,一者缓和与太子间以往的恩怨,不至于太子刚登基就拿五党开刀,二者……胜也好……败也罢,怎么着都是功过参半,了不起再打口水仗。”
“五党已经败了一次,若全力争夺辽东两督师全是自己党系之人,再败,五党根本无法承受这种失败的后果,所以……只有让出去一人,政治上才够稳妥,只是……辽东军事上会更加严峻。”
刘卫民手指沾了点酒水,大致画了张辽东地图,点着地图。
“大人尽管此时挺尴尬,但大人也应知晓,熊廷弼为辽东经略使,袁应泰为辽东巡抚,两人此时正打口水仗紧着呢,但是,无论怎么打口水仗,这个结果其实早就已经决定了下来。”
“杨镐的失败,这就意味着五党绝对不能再冒天大风险主战,十万大明精锐丢了,辽东此时已经实质性处于弱势,大人不会以为朝廷上那些混蛋都是蠢货,都看不出这点端倪吧?”
余丛升微微点头,神色也郑重了起来,他绝不会轻视眼前小子对战局的判断。
刘卫民又说道:“现今局势已经表明,主攻的一方要承担更加严重的后果,陛下病重之时,东林党支持的太子即将登基时,在加上杨镐事前战败的事实,熊廷弼只能主守,只能老老实实留在山海关主内防之事。”
“东林党又有不同,东林党被陛下压制的太久,被五党压的太久,太子即将登位,野心勃勃的东林党若想在朝堂上彻底站稳脚跟,彻底将五党驱除朝堂,他们只有全力以赴进攻,彻底击败建贼,所以袁应泰绝对是主攻的一方,主外的一方。”
只听不言的余广突然问道:“驸马也是说了,此时辽东正值虚弱之时,势弱之时,难道东林党就看不到失败的后果吗?”
刘卫民轻轻叹气一声,说道:“东林党当然也不是蠢货,他们不是看不到,他们只是心存侥幸,陛下病重,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频繁,如此情形,陛下能撑了多久?”
“太子登基,支持太子的东林党,就算战败了,可那又如何?”
“太子还能真的使劲打压东林党?”
“太子会愿意让欺负他的五党掌握朝政?”
“当然了,也还有向天下标榜自己些许原因。”
余丛升一阵苦笑,正如那小子所言,到了那个时候,与今日五党杨镐兵败萨尔浒又有何区别?
到了那个时候,或许太子会千方百计维护东林党吧?
刘卫民心下叹息不止,这他娘地还真是军事是政治的延续,只不过,这里的政治不是大明与后金的政治,而是大明朝廷上自己的政治争斗。
熊廷弼注定只能老老实实守在山海关,袁应泰也只能前去冲杀送死,两人此时在辽东正争吵的激烈着呢,可结果早就已经出来了,唯独他们谁都没在乎大明军卒的生死,没在乎大明百姓的存亡。
“大人如何选择,小将不知道,此次沈阳辽阳一定会丢,努尔哈赤绝对会趁辽东虚弱之时重重一击。此时的辽东会很危险,小将不能让三千将士家眷身处如此绝境之地。”
余丛升沉默许久……
“既然如此,那就都调回北京城吧,留在辽东的确太过危险。”
“不过……你小子告诉老子,建州贼会不会破了山海关?”
刘卫民不由一笑,说道:“这个可以放心,至少暂时是不可能,没个一二十年是别想,而小子觉得……小子也不需要这么久。”
盯着年轻的有些过分面孔,余丛升猛然抬手抓向酒壶,长长灌了口。
“我余家,从此以你小子唯命是从,老子没太多要求,只要你小子帮我余家夺回辽阳城!”
四目对视,刘卫民伸手抓向余丛升手中酒壶,同样狂饮不已。
“大人安心家中修养,小将可以许诺,将来大人必为山东督师!必会杀回辽阳!”
“什么?”
余广大惊,整个人已经站了起来。
“坐下!不许插嘴!”
余丛升嘴里冷哼训斥,双手却猛然握紧。
“为何?”
刘卫民抬起酒壶,轻轻摇了摇,将仅剩丁点酒水一口饮尽,起身扔下。
“还请大人见谅,小将也不能与大人透露太多,大人若信小将,只需在家中多加操练孩儿们。”
刘卫民双手一抱,大步离去。
第69章 朝廷无大将【感谢朋友的推荐,谢谢!】
余丛升、余广点头答应了下来,答应暂时帮他训带幼军,与此同时,双方同时遣人前往广宁,决定暂时将家小全部安置在北京城。
傍晚将黑之时,老四刘之坤“鬼鬼祟祟”来了驸马府,刘卫民本不想给他好脸色,但看在刘卫山、刘卫海的脸面上,还是让他进了府邸。
第二日,刚开府门,竟然门外还有人来堵门,只是这次不是来滋事生非之人,而是过山风带着躺在门板上的宋书生。
至此,他的府邸住了五花八门的人,书生、混混、落魄将军、没了职事老宦官,他也不知道今后还会有什么样子的人住了进来,但绝不能让他们光吃干饭不干活,他又不是什么慈善机构。
过山风、宋书暂时先将养着,刘养、余丛升前去城外府军前卫,而刘卫民自己则带着包衣小豆芽巡查净军。
净军不比其他,他就算选调将领,那也只能是宦官,可大多宦官就没上过战场,曾担任过其他卫军的监军宦官,在他看来,也是已经被污染过了的,不再合适作为领军将领,最后还是决定自己培养。
训练净军与辽东之时没太大区别,同样优先训练战队列队,这种规矩自古就已经存在,只是很少会一遍又一遍左右前后转,很少会日复一日进行。
巡营了一圈,没有发现太大疏漏,向正在刷洗战马的孙世义、司马礼招手,两人忙来到身前。
“大人。”
刘卫民微微点头,说道:“骑军不能老待在军营,自今日起,每日早晚出城训练一次,皇家猎场猎物也挺肥的,没事帮它们减减肥。”
孙世义、司马礼相视一眼,有些犹豫,刘卫民态度却很坚决。
“就这么定了,本将军会与陛下说起,你们只管照做。”
孙世义、司马礼无奈,只得点头答应。
“四千骑,你们分开训练,自今日起,你们二人各领两千,为本官副将,莫要辜负了本官对你们的期望。”
二人大喜,忙又郑重躬身下拜。
刘卫民自顾自继续巡营,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处颇为破烂的居处,他知道这里都是些年老无权无势宦官居所。
有时候,宦官比普通百姓更加凄惨,他们无儿无女,宦官之间更加冷漠、无情,这与身处的环境有关,一旦无权无势,年老后的生活极为凄惨,年轻时存了点积蓄的还好些,最惨的是一无所有,只能静静孤独等死的年老宦官。
“大……大人……”
刘卫民刚迈入残破院落,正看到不少年老宦官一个个挤在墙角,双手收拢在衣袖中晒着太阳,此时的天气早已炎热,他们还是如此,看的他心下又是一阵感慨。
就在犹豫着是否向前细细看一遍呢,却见黎忠南从一小屋里钻了出来。
或许看出他眼中疑惑,黎忠南犹豫着上前拱手。
“义父前些日身体不大好,小将前来看望一下,还望将军莫要见怪。”
刘卫民微微点头,他知道眼前的骑军千户是个南人,自幼被俘成了宦官,不过能来这里,心性还是不错的。
“这里总共有多少年老宦官?”
刘卫民未作多想,低头进入低矮屋舍,屋内采光不是很好,很有些昏暗,外界光线太强,刚入昏暗屋舍,竟然未能看清躺着的老宦官样貌。
听着他的询问,黎忠南想了下。
“大概四五百吧。”
“义父,这是孩儿指挥使大人,来看您老来了。”
黎忠南坐到老人床前,让老人依靠着自己坐起身来,刘卫民也算是看了清楚。
黝黑的脸颊显得只有巴掌大小,整个身体几乎消瘦成了木柴,脸上的死斑更是让人暗自摇头。
“老前辈,俺也就过来看一下,打扰了您老休息……”
老人咧嘴一笑,好像很看得开生死。
“前些日……我儿说……说什么一个外臣……外臣做了净军指挥使……咱家还……还不信,今日……见了大人……还真是如此……”
“呵呵……是呢!晚辈是个外臣!而且还是辽东过来的外臣!”
“咱家……咱家听我儿说了……说是咱家家乡人!”
“哦?”
刘卫民一脸诧异,不由看向一脸尴尬的黎忠南,他知道宫内有收养养子养老的习惯,但也大多都是些南来的宦官收养南人为子,北人收北人,很少会有北人收养南人,看向老人也不由伸出大拇指,咧嘴一笑。
“您老肚量……是这个!小子佩服!宫内可很少有您老这般的呢!”
老人见他如此夸赞,很是开心。
“大人可是不知呢,我儿啊……小时候那个惨哦……唉……过去喽……”
见老人摇头说着从前,刘卫民点头微笑。
“人呢,就这回事儿,先苦后甜,您老还算不错了,养了个好儿子!”
“您老辽东哪嘎啦的?”
“辽阳啊~”
“还真是家乡人呢,小子辽阳刘家寨的!”
“俺……张家堡的!”
“呵!邻村的呢!”
……
老人很健谈,刘卫民也没想到两家竟然居住的如此之近,两人也聊了许久。
这个时代能入宫为宦官的,基本上都是些可怜人,同时也是个幸运儿,最凄惨的是自己阉割自己却无法入宫为奴的,这样的“宦官”甚至连乞丐都做不成,最后也只能慢慢饿死在路边。
老宦官是自己阉割自己入宫的,是家里逃难入京后,实在是无可奈何,家中老人一咬牙下,将他私阉了。
阉割也不是谁想阉割就可以阉割,内宫有专门的人操持着这种行当,是需要缴纳不少钱财的,私阉的都是穷的叮当响,也没这个钱财,也幸好老人那时候身体还算好,活了下来。
在低矮房舍转了一圈,最后他也只能无奈离开,皇宫内有不少年老待死的宦官、宫女,每年也会有好些年幼的宦官、宫女入宫,刘卫民本想与皇帝商议商议,在宫内择一处院落,专门赡养这些年老宫女、宦官,不是他心有多善,而是想着用这种法子影响手下净军,可他也知道,皇帝是不可能同意这种事情的,笼络人心也得看情况,而宦官是一群极为特殊人群。
转了一圈也没想到太好法子,净军宦官早已被训练的极为听从军令,与各卫所**完全不同,但这种听从比较机械,没有自己灵魂的那种。
想了许久,也没太好法子,最后还是决定先开个军事小学堂,先培养些合格军官。
大明看起来有完整的军事制度,兵部、五军都督府,甚至每年都会有一批继承父辈武职的人入京考核,可若说真正经过官方系统培养的职业军官,那是没有的。
大明很奇怪,文官统辖武官也就罢了,可也整些正儿八经,具有一定军事素质的文官统辖武官啊,事实并非如此,基本上都是些科道言官,先是京城里待几年的科道言官,然后下放到地方巡查地方军政,几年后就有了资格担任都督一职。
这种制度不是不好,或许大明期望这些巡查了一遍地方军政,就具有了军事基本素质,可这些人毕竟是科道言官,毕竟都是些靠嘴吃饭的一群人,再加上此时的科道言官只是朝廷各党派大佬咬人的鹰犬,想要有自己的思想,想要不受朝廷影响基本不可能,如此之下,能成为一代名将,那才是什么狗屁笑话呢!
什么熊廷弼,什么孙承宗,就算后来出现的袁承焕,刘卫民对此也根本不屑一顾,自古以来,就没哪个名将没有独立特性人格之人,一群只知道用嘴说话,只受朝廷党人指挥棒挥舞之人,能成为一代名将才是见了鬼呢!
熊廷弼只是个言官,只是五党与东林党政治争斗的牺牲品,这点刘卫民看的很清楚,当他不顾一切出兵萨尔浒,趁着努尔哈赤情况不明收缩之机出兵萨尔浒,他的异动引起了万历帝的注意,遣了孙承宗前去辽东巡视,结果却是孙承宗给了杨镐出了个馊主意,暂时不出兵营救、支援已经占了界凡城的他。
刘卫民不管孙承宗出于什么目的,或是无奈被迫,仅此一点,他就没怎么看上这位皇太孙之师,不是说这位未来帝师没军事素养,更不是因为不救自己,而是因为一名真正名将、名帅在此情况下,都会毫不犹豫前去支援,界凡城太过重要了,重要的可以决定敌我双方的主动权,如此战略之地,竟然不想着争夺……
刘卫民低头漫步,脑中一遍又一遍想着大明现存的将领,以及未来出现的所谓名将,想了许久,也没觉得哪些人可以扭转未来的局势,嘴里更是感叹连连,一时不察,差点撞到了站在身前一宦官身上。
刘卫民心下一惊,忙后退一步,这才发现眼前是谁。
“崔公公……有事儿?”
崔文升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好几遍,眼中流露出的神色更是怪异,这让他眉头微皱,有了些许不悦来。
“崔公公,本将军可是还有不少事情呢,若无事,咱这就别过吧!”
说着,刘卫民就要转身大步离去。
“驸马爷就这么不喜咱家?”
刘卫民脚步一顿,转身看向崔文升。
“算不上喜欢不喜欢,都是陛下的臣子,本将军虽成了宁德驸马,本质上,你我也还差不了多少,都是陛下的鹰犬,这点,本将军很清楚。”
第70章 幼军的保姆【谢谢支持!】
“但是呢,公公毕竟是东厂厂督,小子是净军指挥使,以往还好说,今后小子可能会领兵在外,咱们还是有些距离的好,厂督以为呢?”
崔文升心下轻轻一叹,知道眼前小子已经与自己有了些间隙,知道一切也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可谁又能知道事情会走到了这一步,一想到刚刚发生的事情,心下又不由开口道:“驸马,可知辽东之事?”
“辽东之事?”
刘卫民一愣,眉头微皱,说道:“公公是不是问错了人啊?陛下已经不允许小子再插手辽东任何事情,您老又不是不清楚。”
“驸马……之前是咱家的不对,咱家也并非真的针对于你,而是……你也知道,那场……根本不是你我可以说停止就可以停止的,朝廷已经没了钱财可以支撑了。”
“宫内流传着驸马言语,咱家也是听说了,驸马说的对,我等宦官只是陛下、大明的奴仆,本就应该以陛下心志为要,确实不该与外臣有过多干系,可是……”
崔文升摇头叹息,说道:“事已至此,多说也无益,只是此时叶赫部已经被建州老贼夺下,眼看着铁岭就要战事再起,驸马可有好的建议?”
“好的建议……”
刘卫民轻轻一叹,看向崔文升,轻声说道:“是陛下要你来问,还是……东林党人?”
“有……区别吗?”
刘卫民低头踢了踢脚下泥土,轻声道:“是有一点区别。陛下虽然病重,但是因你们……满朝文武忤逆欺瞒陛下,尽管此事陛下强压了下来,至于缘由,想来公公是明白的,所以呢……陛下说出的话语还有那么一丁点有用,你们也不敢再忤逆陛下之语。”
“东林党人就有了不同,此时……陛下还没死呢,小子这话是有些大不敬,可这是事实!”
“陛下没死,五党之人依然还有强大的实力,就算小子说出的话语还有一些用处,到了东林党人嘴里……那就是屁都不是,所以啊……是有那么丁点区别!”
崔文升沉默片刻,微微摇头叹息,也不再多言,而是说起了此时辽东的事情来,也正如他与余丛升所言,辽东经略使熊廷弼与辽东巡抚袁应泰起了争执。
万历帝病重待死,太子朱常洛即将登基,朝堂上正值五党与东林党争锋相对之时,尽管双方在他身上进行了短暂的联手,期望能一举击溃皇帝身边的第三股势力,可当萨尔浒战败后,双方发现根本无法彻底清除这个辽东蛮小子,大变在即,双方再次激烈争斗在了一起。
双方激烈的争斗,也很清晰的反应到了熊廷弼、袁应泰身上,熊廷弼先入辽东,认为此时辽东空虚、士卒低落,当以守为要,袁应泰却认为辽地存在着不少女真、鞑靼小部族和流浪胡民,这些人悍野善战,应当大量招募,与建州贼再战,与此同时,请命朝廷调南方军卒再入辽一战。
双方争执不下,因熊廷弼比较强势,斩杀不少因兵力不足而逃离的将领,各卫所为了自身安全,急需扩充兵员以守,纷纷转而支持袁应泰,而与此同时,与熊廷弼有仇的御史刘国缙、姚宗文等一干御史倾力弹劾熊廷弼,双方就此争斗不休。
听着崔文升说着辽东之事,刘卫民却心不在焉,这些事情他昨日还曾与余丛升谈过,对崔文升嘴里的话语丝毫不奇怪,也或许是见他毫无反应,崔文升最后也没了说下去的兴致,两人竟然全无半句话语。
“公公忠君爱国的心意,小子心中已知晓,但有些事情你我也是无可奈何,至少现在是这般,您老也是看到了,小子接手净军时日太短,若有个三五年,小子不用公公前来做说客,就是公公不前来,小子也会亲自向陛下请命入辽,与建州老贼再战一场。”
“现在么……公公能帮着小子解决了军资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小子别的也不奢求过多。”
崔文升一愣,不由说道:“军资需要兵部……”
刘卫民嘴角不屑一笑,故作一叹,双手一摊,无奈道:“所以啊……公公连这点事情都做不了主,小子又能如何?”
“啪啪……”
刘卫民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泥土,摇头叹气道:“苦啊……娘地,净军、幼军就他娘地后娘养的,要嘛嘛没有,幸好陛下心疼俺,多给了些陪嫁钱粮,要不然……这日子是没法子过了……”
刘卫民背着双手,摇头无奈远去,崔文升眉头皱成了山,最后也是无可奈何,他是没本事向兵部、户部讨要钱财,宫中内库的钱财几乎一下子全给了刘卫民,甚至本还修建的宫殿也不得不停了下来。
当然了,刘卫民也没打算他能给自己弄来钱粮,皇帝可能真的疼爱他,也或许真的是在培养他,将内库所有钱粮几乎全给了他,暂时他是不怎么缺军饷,但他也不愿坐吃山空,心下想着尽快弄钱粮,尽快弄些兵器操练,人也不知不觉回到了驸马府门前,正见到余丛升、刘养两人骑马远远走来。
“还真是巧了,之前在净军驻地见到了崔公公,刚回家,就见了两位大人。”
“有啥可巧合的,咱家就住你小子家里,见个面很巧合吗?”
刘养不屑一顾,余丛升点头笑道:“正是如此,不过崔公公去找你又是为何?”
刘卫民上前搀扶着余丛升下马,也不理会刘养一脸不乐意,笑道:“还能为何,还不是因熊廷弼、袁应泰双方争执不下,替东林党来寻帮手呗!”
“这么快?”
余丛升一脸惊讶,他没想到两人这么快就打了起来,心下更是暗自苦笑不已,昨日才刚刚听了眼前小子对两人的分析,今日就听了两人不和之事。
刘养显然比余丛升更加敏锐,听了刘卫民话语,立即说道:“你小子可别在此时瞎掺和此事,之前的教训可还没过了半年呢!”
刘卫民苦笑点头,说道:“小子有这么愚蠢吗?”
刘养郑重点头,说道:“你小子看起来精明若鬼,可犟脾气上来,就他娘地成了肥肥脑子!”
余丛升不由点头,他可是吃过刘卫民大亏,本来打了杜松脸面,说好的只是出去躲躲,可这一躲竟然跑去与建州贼死磕去了,害的他不得不出兵送给养,送着送着,将自己送进了大牢。
见俩老头点头不已,刘卫民又是一阵苦笑,一再保证绝不随意参与两派斗争,俩老头这才放下了心来。
余丛升一边迈入府内,一边说道:“幼军情况可不是太好,当然了,老夫也没看出京营哪里好的了,只不过幼军更差了些。”
就是余丛升不说,他也能想到幼军情况不是很好,要是真的不错,五军都督府也不会这么轻易撒手给了他,但他也没太过失望,笑道:“幼军大多都是战亡军将之遗孤,根子上不是太差,只不过年纪幼小,背后又没人支持,这才成了后娘养的。”
“但是呢,幼军都比较年轻,可比五军都督府有朝气、活力多了,稍加训练还是不错的。”
刘养一阵好笑,余丛升却气不打一处来,气哼哼道:“是,你小子说的挺多,是挺年轻的,好些都还没火铳个头高呢!”
刘卫民一愣,他从皇帝那里得知了幼军如今只有三千人,还是二十岁之下军卒,年长后,大多都会外调父辈原本属于的卫所,具体的事情还真的所知不多。
看着两人神态,刘卫民就知道自己又栽进了大坑,不由苦笑来。
“还真他娘地成了保姆啊……”
事情都成了这般,他又能如何?也只能让俩老头先帮着带带幼军,他还真抽不出太多时间,此时他更需要的是弄钱和兵器,他需要在最短时间内养活数万人马吃喝,这本身就是一个极为困难的事情。
回到府邸,却发现自己大舅哥又跑来了,不仅仅他跑了过来,身后还带着一帮老头,都是些工匠。
皇宫内工地停工,工匠们也就没了活计,人又不能离开京城,只能无所事事待在城外低矮的房舍混吃等死。
古之四民,士农工商。说是商人地位最低,可真正算起来,工匠们的地位才是最低,他们没有自由,不允许科考,就算为官,最多也就是工部主事一级,再高基本上就是奢望,生活也是最苦逼的一群人。
苦是苦了点,但也是很奇怪,匠户们又像是后世的公务员,尽管好多人从没见过朝廷给过一文钱补助,但他们确实算是公务员,是有一定的补助的,只是大明穷的只剩下了一条裤头,没什么钱粮给就是了,除非给官方干活时才会给些,也就造成了许多匠户在民间干私活养家。
一帮子工匠跟着朱由校身后进了书房,吵吵嚷嚷的好不热闹,刘卫民非但不怒,反而很是开心高兴,甚至亲自下厨弄了八个盘子八个大碗,临走时还每个人给了一锭银子,算是对他们在沙盘一事上的感谢和自己当时态度不好的赔罪。
大明镇国公第71章 大半年……
后世有个论调,说,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古民,只有技术,没有科学,或是就算有科学,也只是零零散散,并不系统。
刘卫民是很赞同这个论调的,皇宫他去过,华丽的建筑、精美的瓷器、丝绸……无不验证着大明工匠们技术高超,可你要真的询问他们技术来源,他们也只会说是祖辈遗留下来的,问他们里面真正蕴含的道理时,他们又说不出来。
坐在一旁的朱由校,见到他快要将米粒塞到了鼻孔时,不由开口道:“妹……妹夫,你在想着什么呢?”
“啊?”
刘卫民一愣,看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很有些不解,朱徽妍伸手捏去他嘴边的米粒,这才发觉自己的失神,不由尴尬挠了挠头。
“刚刚想着是不是开办一所皇家学堂呢,正想着幼军中有不少孩童,是不是让他们读些书,学习一些有用的生活技能,比如工匠之事,将来就算长大了些,今后也能多一些生活门路。”
“小子,别瞎想着没用屁事,幼军可都是些军户,就算将来长大,那也只能从军为武!”
刘养老不要脸的,好死不死拉着妻室刘马氏坐在他一旁,还以年纪大小、尊老爱幼人伦啥的,强行占了主位,他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在座的哪个都比他地位高了?
听了他的话语,见一桌子老老少少点头认同,刘卫民就气不打一处来,眼睛一瞪,不服道:“别以为年纪大了就什么都懂,你这老儿不懂的事情多着呢,皇家学堂,皇家两字明白不?那是只培养工匠吗?”
“那是为皇家培养忠实护国的信徒!”
“幼军都是些忠勇将士的遗孤,本质上都是忠烈之后,大明本就应给予特殊照顾,再说了,工匠之只是其中一项,还有兵事班、文事班、礼仪班、农事班、船务班等等……”
“东林都能在京师弄个什么讲堂,凭啥小将就不可以?”
“哼!”
“不让小将弄,小将还他娘地就要弄,惹火了小将,小将连报社都弄了!”
“不吃了!”
刘卫民怒气哼哼一拍桌子,饭也不吃了,气哼哼一个人离开,看的一桌人一愣一愣的。
刘养更是呆呆看着他大步离去,他还真没想过他会说出这番话语来,本以为只是胡闹胡言,没想到这个“皇家学堂”还有这么多事。
一屋子人全看向刘养,他算是家里最年长的了,估摸着一个个皇子皇孙都是被宫里宦官欺压狠了,要不然刘养老宦官还真没法子坐在主位上,别说是他,就算是刘卫民亲生父母那也是不成的。
刘养一看所有人都看向自己,老脸一红,还有些恼羞成怒。
“臭小子一生气就不吃饭,不管他,咱们吃咱们的!”
一顿饭吃的憋屈,刘卫民独自坐在书桌前,铅笔在手中打着转,脑中却想着学堂的可行性,他自己是想着做山长,可一想到自己事情太多,商铺、农庄还没走一圈,此时福建、广州应该已经出了高产农作物,需要让人亲自去寻,净军训练、幼军训练,还有即将到来的**……
一桩桩,一件件,都需要他亲自操持,皇家学堂……
“没有忠诚可靠的人啊……”
刘卫民喃喃低语,房门却无声无息打开,抬头一看,正见自己小媳妇端了碗满登登的米饭进来。
“相公……”
“还是自家媳妇知道心疼人,那老混蛋就知道气人!”
刘卫民忙接过饭碗,一阵呼啦啦扒着饭粒,嘴里嘟囔着……
“你也别怕他,你是公主,他敢欺负你,你就跟他怼!”
“相公不是说了吗,刘公公帮了咱们家不少忙吗?”
“是帮了不少忙,所以你家驸马相公才让着他,可老混蛋越来越混蛋,就知道气人!”
“对了……”
刘卫民突然想起自己大哥二哥来。
“媳妇,跟你商议个事儿,过些日,大哥、二哥就要来了,原本想着岳父给的那处院落是想让他们住着来的,刚才相公想了想,还是觉得皇家学堂比较重要一些,那处院落就当做孩子们的学堂好了,大哥、二哥暂时先住在咱们家里,过些时候,你家相公有了时间,再为他们另寻住处。”
朱徽妍想也没想,点头应可。
“嗯,相公怎么说都行。”
见自家小媳妇答应,刘卫民心下一阵感叹,这个公主还真是不错,换了旁人,那可是绝对不行的,别说兄弟了,就算是亲生父母,那也是想也别想的。
有了想法就去实行,刘卫民扒完饭,立即开始制定他的计划表来,为了能让万历帝同意,先是大篇幅讲起西方的皇家学院的好处来,然后又讲起大明朝此时的党争,官员全他娘地想着自己争权夺利,太学院也不再是培养为国为民官吏之地,成了各党派影响朝政之所,已不堪一用,所以大明朝需要培养些实用之人。
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废话,这才真正进入主题,按照各式各样的人才进行培养,净军、幼军将领统一纳入皇家讲堂,让他们光荣的进行再次改造,制定的课程、计划虽简陋,却很详细,一条条全都有,什么规章制度、计划、总结啥的,什么课程表,讲师选择啥的……满满登登一大堆,他也懒得找人书写,就用他的铅笔写着他狗爬式烂字,一笔一划写了份奏折。
这些准备好了还不成,他还得写写教材,这可就麻烦了,语文教材容易,《三字经》、《百家姓》啥的大明都有,蒙学已经算是很成熟了,但是没有拼音字母,刘卫民觉得不妥,忙又找来小媳妇的蒙学书籍,这一看可就麻瓜了。
在他强烈要求下,小媳妇不得不用着并不熟悉的铅笔,在用尺子画好的纸张书写横排字,就是他小姨子也没逃过厄运,随意找了个错处,惩罚泪眼八叉的她与姐姐趴在书桌上写起字来。
仅仅为这些蒙学书籍标音,就足足用了他好几日,还要自己绞尽脑汁编写数学书籍,简单的化学、物理书籍,他忘记了许多事情,有时候编写着编写着就又想起了一些东西来,又不得不回头重新来过,最重要的是军事政治经济类书籍,这才是真正大头,可是此类书籍需要大量的真实事件和数据来作为辩证教学,他手里资料又实在是太少,无可奈何,又不得不跑去六部去翻阅资料,唯一幸运的是,这次他没有被哪个不长眼的混蛋刁难,资料任由他查阅,当然了,也没人愿意帮他,无数典籍堆在发霉的屋里,他就这么一本本翻阅,用笔一点点书写记录,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知不觉竟然忙碌了大半年,甚至都不知道朝堂上五党与东林党吵翻了天,更不知道,万历帝已经走到了人生的尽头,直到崔文升在兵部找到了他,他才发觉万历帝已经昏迷了三日……
冬去春来,刘卫民自己都没发觉自己竟然已经来了大明两年,他本以为自己编写个教材而已,应该用不了多少时间,谁能知道,这么四处乱跑之下,竟然忙乎了半年之久,大哥、二哥没能回京,大哥被熊廷弼扣在了广宁,二哥则被袁应泰强行调去了辽阳,唯一幸运的是一干妇孺和自己的包裹被带回了京师,人被刘养安排着去了皇庄,他太忙了,皇庄、商铺想着是要亲自过问,最后还是没能腾出来时间,不得不交给刘养去办。
小花木兰的爹爹病死了,她尽管是女娃,却也是兵部花名册在籍卫卒,并不能随妇孺们前来京师,直至熊廷弼的家将强行抢了那两柄怪异火枪。
小花木兰刘英儿做了逃兵,一个人背着弟弟来到了京师,一个人背着弟弟找到了驸马府,初见她时,双脚满是血泡,身上遍是青紫棍棒鞭痕,那一刻,刘卫民差点崩溃了,当日亲自带着兵卒打上熊府,上至年迈老人,下至幼童,挨个被净军狠狠抽了三鞭,为此他还被不少书生围堵府门,当然了,刘卫民再次挨个将人揍了一顿,揍完书生还没算完,当日又带着人将熊府给砸了个遍。
为此,万历帝亲自下令禁了他两日足,两日后,刘卫民再次出门接着砸,事后皇帝也不管了,五党人一看这也不是个事儿,直到首辅方从哲将两柄怪异枪支放到他的手中,这件事情才算告了一段。
或许这两柄火枪太过异类,不用任何火绳就可杀人,因为是“子母”火铳,只需将“子铳”事先装填上了火药,使用的时候装进“母铳”开火即可,这件事情引起了熊廷弼的高度重视,但两柄火枪是刘卫民亲自所造,算是刘英儿的私人财产,小丫头几乎将它们当成了命一般重要,无论熊廷弼出价多少,说了什么样的诱惑话语,甚至连收养作为义女的条件都提了出来,小丫头就是油盐不进,这才有了家将强抢之事,可没想到的是刘卫民对此反应如此之大,竟然一再打砸京中家小,任谁都不好使,研究了大半个月也没研究出来个所以然,这才不得不放弃。
两柄怪异枪支不仅仅是熊廷弼重视,方从哲同样心动不已,可真的找人研究后,也不得不放弃了,把玩了几日,见刘卫民不爽就去熊府闹事,也只能亲自给送了回来。
第72章 还有更大胆的
熊廷弼上奏弹劾刘卫民军中藏匿妇人,刘卫民不屑一顾,万历帝更是一概不闻不问,闹腾了几日,也就都不再提及此事,五党该跟东林党斗的,还接着激烈争斗。
自此刘卫民身后多了一个女娃,一位背插两柄怪异火枪的卫兵。
太过关注自己的事情,甚至都忘了上一次入宫是个什么时候,等他来到皇宫时,尚未来到乾清宫门前,一阵凄厉声入耳……
“陛下……”
他突然发觉自己是如此的恐慌害怕,甚至不知道那个躺在床上老人,早已成了自己生命的一部分……
进进出出无数人,没人理会,甚至没人去看哪怕一眼,仿佛这一刻,他成了世界的孤儿。
“陛下……”
刘卫民突然低头,以标准骑士礼半跪于地。
身体挺拔的男人背着双手低头看着他的骑士。
“朕的头没有低,你的剑……不许断!”
“臣,遵旨!”
“我以我的生命起誓,愿将一切都奉献给您,我的大明皇帝陛下。”
“我将谨记谦卑、荣誉、牺牲、英勇、怜悯、精神、诚实、公正。”
“天子剑在这里,在我倒下前,我和它将誓死守卫您,死后,我的灵魂也会守护在您的领土,我的忠诚就是我的铠甲,为您流尽我的血液。”
“天子剑放在这里,我将牢记谦卑、荣誉、牺牲、英勇、怜悯、精神、诚实、公正的美德。”
“我将奉献我的灵魂和我的生命在大明帝国的脚下。我的鲜血将伴着荣誉洒在战场上。”
“天子剑放在这里,大明祝福它永远锋利,除非他的主人低头,它将永不折断。”
“臣,谨遵臣之誓言!”
“天子剑永不折断!”
……
挺拔身影很满意,慢慢虚幻散去……
……
方从哲看着他慢慢起身,看着他转身就要离去,身后十数人竟无一人开口……
“驸马”
“等等……”
崔文升尖叫一声,这才发觉不妥,声音忙降低数倍,一路碎跑到刘卫民身前,低头轻声说道:“陛下临去前给驸马下了道圣旨。”
刘卫民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悲戚,点了点头,转身默默走上台阶,没有看向任何人,径直走入乾清宫。
正中摆放了口金丝楠木棺椁,紧闭双目的万历帝看起来面似微笑,像似再看着他微笑,难以抑制悲伤瞬间袭上心头。
一宦官上前,默默为他披上孝衣,轻声低语。
“陛下临行前特意嘱咐过,驸马行皇孙礼。”
两行清泪无声滴落,难以抑制悲痛撕裂着他的心脏。
“陛下……”
“陛下生前……最疼爱你小子,跪着吧。”
郑贵妃擦了擦眼角泪水,指着朱由校和一个一身孝衣的孩童身边,刘卫民默默跪在最后。
孩童有些不喜似的动了动身子,与他稍微隔离了些距离,刘卫民察觉到了身边孩童异样,他知道这就是未来的崇祯皇帝,可他并不怎么喜欢这个眼前的孩童,很古板的一个孩童,曾随朱由校去过驸马府,结果并不是怎么和谐,自那后就再未去过一次。
就在他沉寂在悲伤时,方从哲领一群文武大臣入殿,先是一阵哭嚎,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很伤心,总之是用衣袖抹着眼角。
一群人哀嚎后,方从哲向跪在最前面的朱常洛深深一礼。
“陛下,先皇已大行,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国事艰难,还请皇上以国事为重,行登基大礼!”
“臣等附议……”
一帮大臣纷纷跪倒,刘卫民不由一愣,他知道登基很重要,不是说登基是一个月内进行吗?怎么老皇帝刚刚病逝,这还没一日就要举行登基大典?
登基大典需要择良辰,需礼部司设监在奉天门设御座,钦天监定时辰,尚宝司设宝案,教坊司设中和韶乐。
这些事情必须事前就准备好,礼部官员会去天坛、先农坛、太庙告知先祖,准备好这一切,朱常洛会身穿衮服,在专门官员引领下在承天门完成登基大典。
这一切都要事先准备好,老皇帝才刚刚病逝……
刘卫民强忍着心中哀痛,抬头看向朱常洛,希望他能此时拒绝,期望至少三日后再登基,可当他抬头,立即失望起来。
没能听到朱常洛与郑贵妃低声说着什么,他也看不出郑贵妃喜怒,但从细微表情来看,知道郑贵妃是有些不喜的,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朱常洛的起身,未等朱由校从地上站起,朱由检却已经爬了起来,随之才是朱由校。
“驸马,起来吧。”
小媳妇朱徽妍拉着他的手臂,轻声说道:“皇爷爷说了,驸马依皇孙礼。”
刘卫民心下有些不情愿,朱由校上前拉着他另一只手臂,无可奈何,刘卫民默默向躺在棺椁里的万历帝三叩首,这才低头默默起身。
老皇帝病逝的那一刻,太子朱常洛就已经是了皇帝,无非就缺了个登基大典之礼罢了,朱由校也自动上升了皇太子,当然了,真是不是皇太子,还真不一定,兴许与万历帝一般无二也不一定,但在刘卫民眼里,朱由校就是未来的皇帝。
与皇孙等同,也就是王爷级别,刘卫民根本没想到万历帝病逝前会说这些,他没日没夜的做他的教材,甚至没有留意皇宫内万历帝的病情,按照史书记载,应当还有些时日,所以他才大意了。
事情太过突然,他怎么也没想到万历帝有这么一个旨意,本以为不可能会有自己的衮服,可恰恰就有了。
感受着宦官的动作,双臂展开的他并没有身穿衮服任何喜悦感,心下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愤怒?
悲伤?
亦或是……可笑?
可事实上就是如此,灵堂中只有郑贵妃领着一群万历帝宫妃跪地低声啜泣,除了一群低头不语的宦官、宫女,还剩下了什么?
剩下的也只是隔壁一群宦官正在为新帝细细穿着衮服,为他的子孙们穿着登基盛典华丽着装……
一群礼部官员低头上前,唱着什么一概未能听清,他只是本能的在宦官引领下前往承天门,见证大明帝国新帝的诞生,随着群臣跪地山呼海啸高呼万岁。
大典真的很繁琐、很累人,甚至大典后,他几乎是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灵堂。
“驸马……吃一点东西吧。”
耳边传来低声轻语,转头看向一脸担忧的朱徽妍,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我不饿,你自己吃一点吧。”
“还是吃点吧,夜里冷。”
刘卫民犹豫了一下,还是拿了个硬的能咯掉牙的饼子,轻声说道:“皇奶奶吃了没?”
朱徽妍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妍儿刚才已经问过了皇奶奶,皇奶奶不想吃。”
“算了……”
刘卫民轻轻摇了摇头,又低声问道:“陛下生前为何……”
“别说话!”
一声童声从身边传来,刘卫民不由转头,见朱由检正怒视自己,眉头不由微微一皱,却也没有再开口多言,感受到手臂传来的温度,心下又是一阵感动。
一夜默默守灵,身心疲惫的他甚至连回驸马府都无,只是在西华门外的净军驻地随意找了个卧铺眯了一两个时辰,然后又不得不前往灵堂继续跪棚,给万历帝跪棚,他心甘情愿,但是看着一群又一群虚情假意的大臣,心下就是莫名的愤怒。
“真以为一朝天子一朝臣?”
刘卫民心下阵阵冷笑,一想到这些人费尽心机却成了搬石头砸了自己脚,心下就是一阵轻蔑冷笑。
一连数日,刘卫民只是睡在净军驻地,直到万历帝下葬,在这期间,他算见识到了什么叫世态炎凉,也明白了什么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当个隐形人跪在地上……
拖着疲惫的身体正要陪伴小媳妇回府,却被王安拦住去路。
看着面前已经成了掌印兼东厂的王安,眉头微抬,脸上更是不咸不淡。
“王公公拦住本将军的去路,不知有何贵干?”
两人相视数息。
“先皇大行前与驸马的旨意虽大善,但有些事情终究还是要陛下周祥思虑一番,与朝臣们商议个稳妥法子再施行也不算晚。”
“驸马您说呢?”
心下怒火蹭得直往上冒,刘卫民冷冷盯着王安双眼……
“砰!”
“哎呦……”
突然一拳重重砸在王安脸上,刘卫民上前一步,大脚瞬间踩在王安脸上,身体微弓,冷冷俯视着王安,丝毫不理会他的凄厉惨叫。
“你……你干什么?”
“造反……造反了……”
魏朝指着刘卫民失声尖叫,顿时引来一群锦衣卫、宦官。
刘卫民冷冷看向利刃出鞘的锦衣卫,脚下却猛然用力。
“啊”
惨叫声更加凄厉。
“大……大胆!”
英国公张惟贤手指颤动,身后更是跟着内阁首辅方从哲、礼部右侍郎刘一、礼部尚书韩,吏部尚书周嘉谟、户部尚书张问达、兵部尚书黄嘉善、刑部尚书黄克缵等一大群文武大臣,全是一脸骇然看着眼前一幕。
“大胆?”
“老子就让你们见识一下,还有更大胆的”
刘卫民心下大怒,多日来积压的不满瞬间爆发,正要一脚踏死地上王安……
“相公”
“不要!不要……”
第73章 不信等着瞧
红着眼的刘卫民一脸狰狞,众多文武大臣更是不忍去看,朱徽妍却死死拉住他的手臂不放,看着梨花带雨满是苦苦哀求的眼神,胸口更加起伏不定……
大脚缓缓松开王安,弯身冷冷看着满脸鲜血的丑陋脸孔。
“你应该庆幸……”
“真的,老子真的真的很想弄死你!”
刘卫民直身冷冷看向一干文武大臣……
“呸!”
一口唾沫重重吐在王安脸上,拦腰抱起朱徽妍大步离去。
“混……混账……混账!”
礼部尚书韩指着刘卫民手指不住抖动,不料刘卫民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个大大的中指直冲天际。
“猖狂……猖狂奸逆!老夫……老夫要弹劾……要弹劾……”
韩差点吐血而亡,他还从未见过如此猖狂小人,方从哲却苦笑不已,他早就见识过了这个辽东来的小子猖狂骄横,没想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辽东小子依然如故,还是如此狂妄,其余人更是一副见了鬼模样,老皇帝都已经死了,难道这小子就不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吗?
其实他们是不知道,刘卫民不是不可以后退让步,他能低身向余丛升的小儿子弯腰,他就能向所有人低头,但王安已经触犯到了他的底线。
万历帝临死前给他下了最后一道圣旨,要他主管皇家学堂事宜。为了这个皇家学堂,刘卫民几乎除了正常安排净军、幼军训练,他的时间几乎全都放在了查阅记录资料一事上了,就是因为这件事情,他错过了如父若师的万历帝最后一面。
他知道王安的意思,无非是想让他知道大明的主人是谁,想打压一下他的气焰。
可以,他从来不认为自己不能被打压,但他绝不允许任何人、任何借口用这件事情来打压。
这就是他的底线!
刘卫民根本不理会凄惨的王安,更不理会一干恼怒文武大臣,一路抱着羞红若含苞牡丹的朱徽妍离开皇宫。
打狗还要看主人,王安被揍得这么凄惨,身为狗主人的朱常洛很是恼怒,数次起身又坐下,一干大臣很是怪异看着他。
周嘉谟犹豫半天,最后还是站出来,拱手道:“陛下……按我大明祖制,驸马……驸马是不能任职的。”
刑部尚书黄克缵上前一步,大声说道:“陛下,如此狂徒竟然大庭广众之下殴打朝廷重臣,不惩罚于他就已经是陛下恩典,又怎能继续担任净军、幼军指挥使一职?”
“陛下!祖制不可废!”礼部尚书韩亦是上前一步。
几位一站出来,所有人都齐齐上前礼拜,好像不杀刘卫民国将不国,朱常洛却犹豫了,同样心下恼怒不已的他,也想狠狠处罚这个让他失了面皮的混蛋,可是一想到上次看到木盒里的纸张,升腾起来的怒火顿时没了大半。
朱常洛犹豫半天,无力跌坐龙椅,无奈叹气。
“那小子的脾性诸位又不是不知,父皇在的时候也是拿他没甚好法子,关了他几日,禁足令一过,那混小子不还是去砸熊府?”
众臣一听,全都傻眼了,脸被打的稀巴烂的王安更是忘记了哀呼惨叫,全痴痴傻傻看着一脸无可奈何的朱常洛。
“罢了罢了,不去理会他就是了。”
一脸生无可恋的朱常洛心下满满的郁闷,可他知道,那小子是皇家的一把利刃,是他父皇给他留下的最好利刃,就是因为之前想要废了这把利刃,差点连太子的位子都丢了,别人不清楚,他可是在窗外听了个真真,看过木盒里的纸张后,更是不敢轻易废弃这把利刃。
这些人若是只提刘卫民蛮横霸道,只言“打狗还要看主人”之言,或许刘卫民还真的会倒霉了,只是这些人好死不死提出罢了他手里的净军、幼军指挥使一职,这就让朱常洛怀疑起这些人的用意来。
他为太子的时候,活的憋憋屈屈,可他现在是皇帝,屁股下的板凳不一样了,想法也发生了稍许改变。
朱常洛犹豫半天,还是决定用他老子的法子,想到这里,不由看向角落里的常云。
“传朕口谕,宁德驸马当众殴打朝廷重臣,大罪,禁足一月!”
常云心下一阵哀叹,怎么每次去驸马府都是这样的圣旨,先皇是,先皇大行,现在还是,每次去驸马府都是心惊胆战,每次都会被那可恶的小子勒住脖子半天。
没法子,常云只能低头领旨,连抬头去看一脸愤怒的众臣都不敢,赶紧说了句“奴才领旨”逃之夭夭。
圣旨都下了,众臣还能如何?只得摇头叹息一一离去,英国公张惟贤是月余前,万历帝病危时从南京一路赶来的,他并未亲眼看见过刘卫民为了一女娃两柄怪异火铳大闹熊府之事,虽也听人说起过宁德公主驸马极为蛮横霸道,招惹谁都别招惹这个浑人,没有亲身经历,心中已经将这个混账驸马拔得很高了,可今日所见后,这才发觉自己是如此的大错特错。
“方阁老,这宁德驸马……陛下怎会如此……如此……袒护?”
方从哲不由一阵苦笑,摇了摇头,叹气道:“驸马堪称军略大家,就是……就是这性子……”
“唉……”
方从哲心下一阵苦涩,若非他人皆言十万明军必胜,又怎会如此急迫催促杨镐进军,自也不会造成眼前困局,一步错,步步错啊!
仅此一下入阁六人,还全是东林党一系,心灰意冷的方从哲也没了去找刘卫民麻烦的心思,甚至心下还有些暗喜。
刘卫民殴打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安很快传出皇宫,可任谁也想不明白,为何还是禁足?
正骑马领着数千娃娃“一二一”奔走的刘养、余丛升也是傻眼了,兵也不带了,直接丢给副将,两人一溜烟跑回了驸马府,正见到臭小子搂着常云的脖子,大拳头死死抵在常云的额头一阵威胁训斥。
见到此等情景,两人又是一阵哭笑不得。
“臭小子,还不赶紧放开常公公!”刘养照着刘卫民脑袋就是一下。
“哼!”
余丛升重重冷哼一声,指着他的鼻子大骂。
“臭小子,老子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怎么就遇到了你这混账小子,老子的命早晚会被你混账小子玩完了!”
“玩完?”
“哼!”
刘卫民不屑一顾,说道:“那老小子若能活三月,小将的刘姓倒着写!”
“不信,等着瞧!”
他是转身大步离去了,却留下惊掉一地下巴之人。
常云战战兢兢看向刘养,结结巴巴说道:“刘……刘公公……驸马……驸马不会……不会……”
刘养皱眉看向余丛升,余丛升同样皱眉不已。
“应该不会,这小子既然当场已经放过了那老奴,只要他不再招惹这小子,这小子自也不会主动去招惹于他,应该……应该还有咱们不明白的事情。”
刘养微微点头,说道:“这小子预见性很强,肯定是那老奴有必死的缘由,只是……这怎么可能啊?”
两人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朱常洛会在位这么短,更不会想到他这个一月天子会生生死在女人肚皮上。
朱常洛的黑眼圈极为明显,谁都知道他好女色,身体也不怎么好,可哪里会想到如此之短命。
正如一朝天子一朝臣,正如刘卫民这些日所见的现实,朱常洛一旦去世,身为他伴读太监的王安又怎会有好的下场?他不死,九千九百九十九岁又如何上位?
刘卫民知道这一切,禁足一月就一月,反正他也没打算闹腾一个月,老老实实趴在家里等待再次天变就是了。
气哼哼的他晚饭也不吃了,躺在床上蒙头就睡,看的小媳妇一愣一愣的。
“驸马……相公……”
“砰……”
刘卫民猛然掀开被子,眉头紧皱。
“奇怪了,奏折我是早早写好了,可我的教本还没弄好呢,皇爷爷怎知我要弄皇家学堂?”
朱徽妍一阵心虚,小脑袋几乎都快垂到了小荷才露尖尖角的胸口,见她如此,立即知道是个怎么回事了。
“媳妇啊……你要跟皇爷爷打小报告,那也得跟你家相公说啊,皇爷爷病逝,相公都没见上一面,你家相公心里内疚着呢!”
“不是……不是的,皇爷爷……皇爷爷不让,说……说相公的事情更加重要。”
“唉……”
刘卫民一阵心酸感动,嘴里还能说什么?
“罢了罢了……你家相公会将皇家学堂弄起来的,了慰皇爷爷在天之灵……”
小媳妇退了鞋袜,爬到床上,躺在他怀里轻轻说着他所不知道的事情,原来每当他跑去六部翻阅资料时,她都会抱着他新整理的资料进宫,因为他在六部整理的都是关于政治经济军事一类资料,这些必须有详尽的资料和真实的历史记录事实,不像语文、数学、物理、化学一类读本,尽管他确实忘记了许多,但也足够了,至少在这个时代是超前而系统的科学。
当万历帝见到刘卫民为文字注音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些注音究竟代表了什么,数学、物理、化学或许看不大明白,可当看到整理出来的政治经济军事类资料……
就算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也严令禁止任何人去打扰埋在书堆里的他,更有了与皇孙礼制等同的旨意。
第74章 本性如此,奈何?
刘卫民当着朝廷重臣的面殴打朱常洛宠臣,没人会相信这种惩罚仅仅只是禁足一月,可这就是事实。
本以为自己又要成了世界孤儿,就要孤独待在自己画出的方寸之地,只是他没想到,第二日大舅哥朱由校竟然拿着一艘极为精致的“五桅大舰”来到他的面前。
“五桅大舰”长一米,显得极为漂亮,可看到这艘船只三层甲板密密麻麻的火炮窗,刘卫民顿觉不怎么靠谱。
或许是朱由校看到他不信表情,忙说道:“大兄,俺真的进行了实验的!”
为了证明自己是真的实验过,朱由校拉着他来到府邸池塘,眼看着他就要跑到河边,刘卫民脸色巨变,忙伸手一把拉住这位大舅哥,脸色也极为郑重。
“你给大兄记住了,要死死记住,你小子命里忌水,永远永远都不要靠近河流水泊!”
“记住了没?”
刘卫民的语气极为严厉,朱由校还从未见过他如此,不由自主点头。
“知……知道了。”
刘卫民用手指点着他的胸口,极为严肃。
“记住!”
“永远记住!”
“永远永远都不许靠近水流!”
朱由校脸色微白,话语也有些颤抖。
“记……记住了,永远……永远不靠近水流!”
刘卫民点了点头,亲自拿着“五桅大舰”来到水边,轻轻放入水中,漂浮着很平稳。
朱由校像是忘了之前刘卫民警告,一脸兴奋指着船只,迫不及待说道:“大兄,将船身翻过来,快将船只翻转过来!”
刘卫民一愣,心下顿生无穷期望来,将“五桅大舰”彻底翻了个身,船上的小布条也彻底侵入水中,可是当他手指松开的那一刻,整个船只猛然翻了个身,竟然再次平稳漂浮在水面之上。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刘卫民指着水中漂浮的“五桅大舰”一脸不可置信,朱由校却甚是得意,摇头摆尾故作高深道:“这又有何难,不过是个不倒翁罢了。”
刘卫民知道,这种模型船只尽管按照不倒翁原理制造,那也是极难的,就算真正放大后的舰船达不到这种效果,但也足够稳健了。
上前重重拥抱一脸得意小子,拍打着他的后背,大笑不已。
“哈哈……”
“好小子,果然没让大兄失望!大兄决定了,这种五桅战列舰帆船为大帝级!”
“第一艘由你小子命名!”
“真的?大兄真的要造这种船吗?”朱由校一脸惊喜。
刘卫民不由一阵叹息,摇头苦笑道:“现在是不成的,大兄现在可还是个穷鬼呢,再不想法子赚钱,大兄连净军、幼军都养不起了。”
“当然了,大兄也绝不会让你小子等太久的!”
“呵呵……”
刘卫民很无行搂着个头长高了不少的大舅哥,不时相互调笑一番,不知不觉来到了前厅,看到在厅外焦急等待的美艳妇人,刘卫民不由一笑,嘴里又口花花起来。
“客嬷嬷,本驸马可不会拐跑了俺这兄弟,这不给您老送了回来?”
客氏当在三十许,面容姣好,身材也算极佳,看到刘卫民几乎将整个身体压在了朱由校身上,瞳中有些不悦、不忍,可她知道眼前之人根本不是她能随意招惹的,见识过王安的凄惨,更是不敢随意在他面前表现出不满来。
“驸马说笑了,奴……奴只是有些担忧太子。”
刘卫民不由笑道:“嬷嬷与我兄弟几如亲生母子,甚是令人艳羡至极啊!”
一边说着,一边领两人入屋,对客氏又是大肆赞赏一番,赞赏他培养了一个超级天才,听着他的马匹如潮,客氏却突然有种极为不真实的感觉。
这还是京城最嚣张跋扈的小子吗?
朱由校却极为高兴,夸赞客氏甚至比夸赞他还要令他高兴、愉悦。
没人不喜欢听人好话,尤其能让刘卫民嘴里说出的令人脸红夸赞,为了表示谢意,已经有些时日没下厨的他再次当起了大厨,一桌满满当当的饭菜摆在朱由校、客氏面前,朱徽妍作陪,几乎就是家宴一样的欢快热闹,以至于刘卫民不得不搀扶着朱由校坐上马车离去。
马车摇晃,朱由校嘴咧的老大,傻呵呵的很是可爱,客氏却一副极为心疼将他揽在怀里,就像十余年前一般无二。
“嬷嬷……校儿今日真的很开心……校儿……终于……终于有人说……校儿有用……不是……不是蠢人……”
“呵呵……”
“嬷嬷……校儿……很开心……”
……
“校儿喜欢……嬷嬷也喜欢……”
……
乾清宫不时会有宦官端着一大叠奏折进进出出,屋内朱常洛一手持着毛笔,一手拿着奏折,眼前还放着一本,手里批改着眼前奏折,时不时还会回头再看手里拿着的,直到确定无误后,这才放下手中奏本,拿起眼前刚刚批改过了的,面前桌面上又放了一个崭新未批改的奏折。
万历帝二十五年没上朝,朱常洛骤然登基,满朝文武欢欣鼓舞,多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也全都被翻了出来,雪片一般的奏折全都飞入内阁、司礼监、皇帝桌案前。
奋笔不辍,可直到深夜,面色惨白若死,桌案上还有堆成山的奏折未能批完。
累了那就好好休息呗,但有句话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也不知道朱常洛是想释放难以承受的压力,还是本就是个喜好美色帝王,忙碌一天,回了寝宫,那也还是日夜耕耘,黑眼圈也日益深重。
皇宫是个没多少人情味的地方,也或许是郑贵妃想缓和与朱常洛之间的关系,竟然将身边八个非常漂亮宫女全送给了他。
这下好了,在刘卫民被关禁闭半月时,朱常洛彻底病倒了,倒在了女人肚皮上,一开始他是不知道的,还是郑贵妃身边的小宦官小李子眼泪八叉跑来告诉他,这才知道朱常洛病了。
刘卫民表现出一脸惊讶,可刘养看着他张大着嘴巴的样子,表情很是怪异。
“小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这些事情?”
“啊?”
刘卫民刚刚将小李子打发走了,还没摇头叹息呢,竟被刘养这句话语惊了一下。
“监军大人,您老可不能胡乱往人头上安帽子,您老可不带这么坑人的!”
刘养身体更向前凑近了些,几乎就快要面面相贴在了一起,盯着刘卫民眼睛。
“瞳孔深处明显在闪躲,你小子在撒谎!”
刘卫民猛然后退一步,看着刘养有些恼怒。
“你一个死老头紧紧贴着俺,俺能不闪躲吗?俺又没龙阳之好!”
“小子,老头子可是清清楚楚记得,你小子说过王安活不了三月的!本来老头子以为……你小子又会作了什么幺蛾子的事来,现在看来根本不是这么个事儿,而是因为陛下他的身体!是也不是?”
“不是!就会胡说瞎猜,俺天天都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会知道老岳父会如何?再说了……难道就不许俺信口开河胡说八道一回?”
刘卫民一阵恼火,转身大步离开,这老宦官太他娘地鸡贼了,竟然被他察觉到了些许端倪。
正如这老宦官所说,刘卫民不是丁点儿事情都不知道,他是净军统领,净军……事实上,所有的宦官可能都属于净军的一员,哪怕已经成为了司礼监诸多管事大太监,他们曾经,或是未来,都可能是净军的一员,所以宫内发生的事情并不能瞒得过被禁了足的他,但是有些事情该发生的势必还会发生,也没人可能阻止得了。
神宗朱常洛好色,或许他老子从小就对他漠视,也或许身为太子的压力太大了,可是他不是他的儿子朱由校,没有将精力集中到了木匠活计身上,而是关注在了女色上,身体的虚弱也怪不了别人,别人也绝对不可能干涉得了,有没有郑贵妃,他都会如此,这也是朱由校木匠小皇帝在沙盘上所述……性格决定命运!
这本就是朱常洛的命运,无法更改的命运,谁也无法劝阻的命运,谁劝阻谁就得死,谁就成了祖制下的牺牲品。
刘卫民本就没打算去阻止,对于他来说,这是毫无意义的事情,还不如好好支持性格颇为开朗的朱由校来的实在。
自己想着自己的事情,还怕别人知道了他的小心思,也担心小媳妇埋怨于他,脸上装出的担忧表情还是有些欺骗性的,至少小媳妇朱徽妍没有看出太多痕迹。
果然如他所料,自己刚回到房间,就看到小媳妇正一脸担忧坐在梳妆台上发呆,小脸几乎成了褶皱的橘皮。
“唉……尽是些让人烦忧的事情……”
刘卫民一屁股坐在她的身旁,趴在桌案上,叹气道:“陛下禁了你家相公的足,又没有禁了你的足,想去皇宫去看望岳父,就去好了,相公又不会阻止。”
“相公……妍儿……”
“莫要太过担忧,只是生了些许小病,不过岳父的确该禁欲了,身体本就不好,又劳于政务,再嬉于女色……唉……”
“都是那坏女人,若非是她……父皇也不会如此!”
刘卫民一阵苦涩,看着朱徽妍小脸的愤怒,伸手拍了拍她的小脑袋,苦笑道:“这种事情怪不了他人,陛下是九五之尊,高高矗立在那,就算没有皇奶奶,也会有人献美色于庭前,上有所好下必效之,投其所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难道妍儿以为就算没了今日之事,他日陛下就不会纳了宫外美人入宫为妃?”
“行了,莫要担忧,也莫要怪罪与人,还是入宫多陪伴陪伴,多劝解劝解你父皇,这更实在些,而不应将一切错误全怪到他人身上。”
第75章 后装火绳枪【第一章】
刘卫民不怎么喜欢朱常洛,主要缘由不仅仅是他太过好色,男人见到美丽事物都有种**冲动,这很正常,可他也太会能整了点。
不仅仅因为这些,更多的是他的政治态度。
万历帝十岁登基,所有事情大多都是张居正主事,而当时也也正处于海盗倭寇最为猖獗之时,为了大明糟糕的财政,张居正对大明进行了一系列改革,其中最为主要的就是财政革新,张居正死后,万历帝为了夺回属于自己的权利,废弃了商税、矿税、税监……但随后不久又重新拾了起来,但是当万历帝病逝后,朱常洛立即废置了这一切。
朱常洛是东林党支持起来的,若按照万历帝的人生轨迹,刘卫民相信朱常洛也会尝试重新拾起之前的税收政策,可刘卫民知道,这是不可能成功的。
最为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朱常洛身边的宦官王安与魏忠贤有本质的不同!
王安是冯保的门人,又是陈矩推荐王安到了朱常洛身边为伴读宦官,冯保与张居正的关系就是今后王安与东林党的关系,而东林党却不是张居正,东林党不允许征收商税、矿税,今后朱常洛就算想征收,那也只是想想而已,绝不会是魏忠贤与朱由校的关系!
在刘卫民看来,去除掉朱常洛身上好色恶习后,他几乎就是另一个崇祯帝朱由检,一样的狂揽所有政务,一样的勤政,甚至到了变态的地步,这点哪怕刘卫民被禁了足,他也可以从净军得到相应的情报。
或许有人会说,魏忠贤不也算是王安的门人吗?怎么就不同了?
魏忠贤当然与王安不同了,魏忠贤是娶妻生子,成年后入了宫的,思想早已固定了下来,王安却是自幼便入宫,亲身经历过冯保、陈矩的所有事情,早已成了另一个冯保,另一个陈矩,一个与外臣亲善的宦官,从后来的崇祯帝朱由检的轨迹中,他就知道,躺在病床上的朱常洛,绝对无法应对大明将要面对的最严酷困境。
刘卫民从带到这个世界的《明史》上就已经知道,朱常洛会因美色成了个让人不耻的一月皇帝,知道这一切也不能与人说起,更不会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知道就算去阻止,哪怕不是郑贵妃送了几个美女,朱常洛也绝对会成了这般,性格已经决定如此,总会有人会做了这些事情。
一个人送八个,还是送了两个,这都没有任何区别,最后决定的人不是他人,而是朱常洛自己,他一定要一口吃下不能承受的美女,这又能怪得了谁?
刘卫民知道,不去阻止还好,阻止了,反而会让自己陷入困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或许对于朱常洛来说,美色就是他的底线吧。
知道一切却不能说,也不能去阻止一切的发生,本以为自己的心已经足够硬了,可看着自家媳妇泪眼八叉模样,又是心疼不已,怀疑起自己是否是错的来,整理资料也没了往日的激情。
自从皇宫回来,朱徽妍就坐在床上不住抹泪,说什么“骨瘦如柴”,什么“可怜”之类,但却不再提郑贵妃可恨之事,反而说起他人每每提及郑贵妃,都是一脸愤怒至极模样,郑贵妃也因此被送入慈宁宫。
听着小媳妇断断续续哭诉,刘卫民心下很不是个滋味,大手一拍大腿起身。
“走吧,随相公去打铁,打铁发泄发泄!”
“相公……妍儿……拿不动锤子……”
刘卫民一边为她擦拭眼泪,牵着她的小手将她从床沿拉起,笑道:“拿不动锤子,妍儿可以帮相公鼓风。”
“走吧,挺管用的,相公不开心就会打铁的。”
“难道不应该是欺负小豆芽吗?”
看着小媳妇一脸疑惑,刘卫民捏着鼻子,瓮声瓮气辩解道:“你家相公哪里是欺负小豆芽了,是……帮他练习挨揍的本领,只有如此才可以成为相公这般大高手!反正……说了,你小丫头也是不懂的。”
朱徽妍最怕他说自己是小丫头,年纪还不满十岁,她又能懂得多少,结婚就当是过了家家,可当她回了娘家后,被自己母亲拉进屋这么一番询问,这才明白什么才是真正夫妻,打那以后,她就不喜欢听到他每每称呼她小丫头。
朱徽妍秀气鼻子微微一皱,不满道:“哪有人挨揍才可以成为高手的,相公就会骗人!”
刘卫民一阵苦笑,他不痛快的时候是会把小豆芽当成人肉沙包一顿胖揍,可他也没有说错,任何职业拳手都会有陪练,都会有人当人肉沙包,他也是从人肉沙包一步步走下来的。
想了好一会,刘卫民才说道:“就比如……妍儿前些日偷偷为相公做饭菜吧,好好的材料硬是被妍儿弄成了黑炭,对于上好的材料来说,妍儿是不是也在欺负材料啊?”
看着小丫头羞怯低头,刘卫民又笑道:“可是呢,人总是在失败中成长,这几日做的饭菜就好了许多,尽管虽不如你家相公,可相公相信,妍儿早晚会成为京城第一名厨!”
“才不是呢……相公就爱说笑……”
“呵呵……还害羞了起来。”
刘卫民牵着她的小手,笑道:“走吧,随相公去打铁,打了铁,心情就好了许多,相公保证!”
驸马府原本是杨镐的府邸,后来成了驸马府,原本是没有任何关于铁匠铺的事情,但是驸马府名下有间铁匠铺子,刘卫民想要后装火绳枪就必须要有间铁匠铺子。
有些事情需要保密,他只能在驸马府里培养自己的工匠。家中没什么女眷,整个后院就成了铁匠学徒们的居所,几十间屋舍也成了巨大的铁匠铺子。
牵着柔软小手,两人一路来到后院,正见刘英儿这位小花木兰正带着弟弟,眼睛眨也不眨盯着眼前铁锤,好像十分迷恋铁锤一下又一下砸击着眼前铁片。
“!”
刘卫民伸手在刘英儿眼前晃了晃,这才将她惊醒。
“小旗大人?”
见刘英儿反应,刘卫民不由一笑。
“俺不是了小旗大人吗?”
小丫头忘了怀里还趴着个弟弟呢,猛一站起,差点将弟弟摔了个马大哈,刘卫民忙伸手拉了一把。
“跟了本小旗大人这么久了,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
刘卫民一阵训斥,刘英儿低头不敢开口,见她如此,也不打算再逗她,笑道:“喜欢看就看呗,今后可不许带着弟弟来这里,太危险了。”
说着,刘卫民随步走到一个木架旁,拿起一根光亮八楞铁管,顺势查看了下铁管内部,检查了一遍,感觉还算满意,而眼前的八楞铁管正是后装火绳枪的枪管。
铁质枪管与当下的铜质火铳不同,火铳铜管可以通过铸造,但铁质枪管不能,至少这个时代不能,因为铸造浇灌的铁质中的气泡无法解决,只能进行锻造。
锻造的具体法子是不断捶打,直至自己认为可以的程度,多次锻打后的生铁就有了钢的强度,然后就要制成无缝钢管。
这个过程最为麻烦,需要中间放个长形实心铁条,铁条的直径大致就是枪口的直径,然后就需要一点点敲打,将长直形铁片包裹住铁条,最后放入火炉,在焊接相接处放上焊接剂,使之成为无缝钢管。
无缝钢管,也就是枪管是最为复杂、麻烦的,也是最为关键,一旦做好了枪管,剩下的就容易了许多。
焊接使之成了合格的无缝钢管,就要对无缝管进行抛光,具体做法是固定钢管,如床一般固定钻头,使之不会左右晃动,然后进行膛内抛光。抛光后,为了增加射程,减少炸膛的风险和使用寿命,还须增加膛线。
膛线也不是很难,但刘卫民弄废了好几个钢管,最后也没能弄出螺旋状膛线,不得不使用简单的直线型膛线,连续拉扯十余次,膛线也就基本成了形。
后装火绳枪因为有膛线的缘故,弹丸必须包裹皮子,或是布锦,长长铁条将之捅到底部,再在后边的枪膛内装填火药,关闭枪膛,扣动扳机,扳机带动下会让火绳牵动着靠近枪膛处人为残留的火药口,点燃火药,激发火药爆炸。
所以,后装火绳枪要比前装火铳发射更快,因为膛线缘故,弹丸摩擦也小,射程就要远的多,威力也大的多,唯独制造麻烦,次品、废品也多,没有风车、水车抡动铁锤,刘卫民也只能一点点人为锻造枪管。
半年来他教会了些老铁匠后,除了时不时过来看一下他们教授学徒情况,查看锻造了多少钢管,基本上他也没太多关注,仅这半年来,几十个铁匠学徒,也就造了两百个合格枪管。
刘卫民**着上身,浑身大汗锻打铁片,朱徽妍与他也好不了多少,衣襟几乎就是紧紧裹在的身上,双手紧紧握着风箱把手,呼啦呼啦的拉拽,小脸早已成了可爱的艳红,唯独小花木兰刘英儿最为悠闲,双手揽住弟弟,唯恐一不注意弟弟跑到了火炉旁,眼睛却盯着刘卫民之前装配好的后装火绳枪。
也不知道这丫头心劲怎么就是这么大呢,自己后背背负的比后装火绳枪还要更进步些,怎么就对后装火绳枪起了这么大的兴趣了呢,难道就仅仅是因为他给那支长长的枪支上了漆料,弄了个刺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