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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1618之大明镇国公全文阅读

作者:蛤蟆吞地     穿越1618之大明镇国公txt下载     穿越1618之大明镇国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92章 成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岁”【第二章】

    刘卫民心下一叹,嘴里却笑道:“孙督师为中军统帅也还算不错,五万军卒是要全部送入辽东吗?”

    朱由校看着他良久,叹气道:“大兄以为孙师不合适吧?”

    刘卫民拍了拍他肩膀,笑道:“说不上合适不合适,孙督师是陛下的老师,两代帝师,忠心自不必多言,陛下的选择也并无不妥,政治上也足够稳妥,而且内政上也算一把好手,给新军找一个合适奶妈,确实也只有较为平和的孙督师了,就是大兄面对这种情况也是要麻瓜的。”

    朱由校微微点头,说道:“小弟会仔细使用兵科学员的。”

    听了这话语,刘卫民心下更是叹息不止,又没法子开口,只能微笑点头。

    “大兄……”

    刘卫民也没在意,随意看了他一眼,见到满是犹豫,顿时有些奇怪了,说道:“咋了,有啥事不好开口了?”

    朱由校微微点头,犹豫道:“大兄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将……将内外库银钱还给司礼监、户部?”

    刘卫民还当是什么回事呢,笑道:“就是你不开口,大兄也准备将内外库银钱还了回去,一会让魏公公去办理即可,海上贸易之事没得谈,关乎亿万百姓生计之事,大兄不信朝廷任何人,包括你,别说你没有故意纵容你媳妇!”

    见他答应了内外库的事情,提起的心也放了下来,可听了后面话语,又是一阵苦涩。

    刘卫民有时极为小气,他也不怕大舅哥皇帝身份,说道:“想要什么就直接开口讨要,大兄可不吃耍心眼的那一套,再敢耍心眼,大兄连你一块揍,拿皇爷爷的镇纸盖你脸上!”

    朱由校也像曾经太孙之时,肩也被刘大驸马拍塌了,低着脑袋甚是凄惨,身后一大群人全瞠目结舌看着他欺负皇帝,带着一帮门下监小吏赶来的方从哲,见皇帝脑袋被刘大驸马拍打了一记,见皇帝点脑袋像是被强迫着认错,更是苦笑哀叹不已。

    身材高大的卢象升直挠头,低声嘀咕道:“老东家怎么就不怕皇帝恼怒呢?”

    魏忠贤狠狠甩了个冰冷眼神,方从哲也很是严肃看了眼兵科出来的浑小子,低声训斥道:“今日之事不许胡言!”

    卢象升登时老实了,也不敢在欠着脚去看,众人或是疑惑,或是震惊感叹,可但凡经历过萨尔浒之事老臣,无不是摇头苦笑不已。

    魏忠贤终究还是没能忍住,碰了碰方从哲,叹气道:“咱家算是看了出来,甭管是谁,驸马爷那都是百无禁忌,今后还是少掺和驸马爷的事情为妙啊!”

    方从哲低声叹气道:“公允的讲,镇国虽财力雄厚,所练之卒也堪称天下之首,可也确实未曾有碍过朝廷安危。”

    “唉……”

    “方某从未听闻哪个敢将皇子皇孙放入冰水的,更无见到谁敢拿管子插进谁的肚子里的。”

    魏忠贤叹气道:“是啊,那日……那日也太吓人了!咱家不怕方阁老笑话,咱家回去时,裤下都是湿的,估摸着只有驸马爷敢这么做了,换了任何一人,活剐了都算是轻了的!”

    “唉……”

    方从哲那日比魏忠贤还有不如,可也就这么怪异,如此将死之幼童,还就这么活了下来,换了另外一个皇帝,尽管拼死救活了自己闺女,仅掌控了天下财富的刘大驸马,那也休想活了,皇帝也定然会趁机砍了他脑袋。

    皇后张嫣、信王朱由检打头,一帮东林党大佬紧随其后,御史更是摇旗呐喊,任谁都以为朱徽妍送了百万两银钱,就是宁德驸马府倒台的信号,可下一刻,宁德驸马府竟然承包了未来五年内江南船厂所造五千料大船,朝臣们、江南豪商,就是司礼监也悔得肠子都青了,好不容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争取了个江南船厂,结果还要一百艘五千料大船建造好后,他们才能得到远洋大船。

    看着眼前一幕,再也没人想与宁德驸马府一争高下**,都拍打了皇帝的脑袋,那还争个屁!

    魏忠贤的心七上八下的,唯恐皇帝无功而返,唯恐刘大驸马直接拒绝了内外库之事,没了内库银钱,魏忠贤的日子尤为艰难,全靠一些税监勉强维持威信,哪里有一丁点九千九百九十九岁应有的模样。

    刘卫民带着他一个个专区看过,又来到他的专属办公室,与他府邸书房几乎差不多简朴,除了书桌较大,剩下的就是多了个巨型模型,是整个皇家学堂新校区模型,除了他们在房内,余者全都被挡在十丈外,无人知晓两人说着什么样的话语,一个时辰后,刘大驸马才抱着儿子,将皇帝大舅哥送出了校区,看着他在魏忠贤搀扶下上了马车,才带着一大群教喻返回。

    所有人都想知晓两人究竟谈论了些什么,却无一人能够了解其中一鳞半爪。

    信王宦官王承恩成了江南船厂提督宦官,孙承宗为殿前新军总督兼中军协指挥使,罢职王在晋领新军右协、成国公朱纯臣领后协,前协童仲揆、左协戚国昌、右协王在晋、后协朱纯臣、神机营提督襄城伯李国祯、骑兵协满桂六将加兵部侍郎,授印,各领一万卒入山海关。

    殿前新军七协共计六万人,各主将很短时间内确立下来,而皇家学堂兵科两百学员任各军参赞、监军、小旗、总旗却再次引起朝臣震动,纷纷提出反对意见,当皇帝将两百降低为一百人后,朝臣再次反对引起皇帝震怒,直接下令,强行任命一百兵科学员职司,见皇帝恼怒,众臣也不再坚持,随后皇帝才令魏忠贤、户部尚书何宗彦前往卫民钱庄,交接内外库事宜。

    朝廷乱糟糟,在皇帝雷霆罢去内阁**星、朱国祚、顾秉谦,罢去尚书孙慎行、王纪、都御史高攀龙、副都御史杨涟、佥都御史左光斗、员外郎顾大章、给事中魏大中、中书舍人汪文言、御史周元起、李若星、程绍、刘芳等数十御史、朝廷、府县官吏,并震怒革除了他们的功名后,再无人敢轻易碰触宁德驸马府任何事情,就是刘卫民自己也不知道,在不知不觉中,他反而取代了魏忠贤,成了后世厌恶的“九千九百九十九岁”之人。

    看着刘英儿送来的官府邸报,看着大舅哥的雷霆一怒,还没等他开口感叹呢,媳妇就往他嘴里塞了块早熟西瓜,又见她用竹签给儿子塞了块,还用小手小心托着,唯恐儿子弄脏了前襟。

    “这下相公该满意了吧,相公不喜欢的官员都离开了朝堂,昨日去宫里还在坤宁宫听了相公如何受宠话语呢。”

    将邸报扔到一边,看到张氏也抬头看着他,不由摇头苦笑,说道:“满意……满意个屁,大舅哥不这么整还罢,这么一来,相公更加坐实了佞臣、馋臣、奸人!”

    “屁事没干,整日就待在家里教教娃娃,反而成了咱大明最大的坏蛋,老子还觉得委屈呢~”

    朱徽妍又给张大嘴巴儿子塞了块西瓜,反白了他一眼,说道:“也没人知道你与皇兄说了些什么,接着就是皇兄赶走了一大群人,内阁一次罢去了三个阁老,御史数十,若不怀疑是相公胡说才怪了呢!皇兄做了也就做了,这些日你可别出去招惹是非,省的再惹的士子不满坐在咱家门口。”

    听了她的话语,刘卫民更加郁闷,张口说道:“俺啥都没跟大舅哥说啊,顶多说了些皇后、你王兄的屁事,可没再说其他的,就连大舅哥想着整个大明星与咱家作对,俺也是捏鼻子认了的,不信你现在就去皇宫问问大舅哥!”

    朱徽妍也不接招,切了块西瓜送到他手里,笑道:“才不上相公的当呢,总之就是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就是了,外面太乱……要不,要不相公去衮州吧?”

    还未等刘卫民郁闷,听了这话语又是一愣。

    “衮州?没听说衮州出事了啊?”

    朱徽妍又给张氏递了块西瓜,一边按住儿子伸手的小手,一边皱眉道:“一个时辰前收到孟老送来的信件,说是水泊梁山蝗虫太多了,估摸着山东很可能会有蝗灾,想要询问相公可有法子。”

    刘卫民猛然一惊,他不敢怀疑孟承礼判断,蝗虫喜食长尖形状的叶子,像芦苇、麦子、稻谷、狗尾草这样的叶子,一般的麦谷也就半年几个月的生长期,而芦苇荡却自春暖发芽开始,几乎贯穿了一整年的生长期,若不干旱还罢,一旦干旱后,露出松软河滩后,蝗虫最易在这种地方产卵,也就有了“蝗虫是鱼籽变的”俗言俗语,水泊梁山是黄河故道之地,这才形成大面积水泽之地,而一旦发生蝗虫灾,大多都是先是这里,先是黄河两岸因干旱露出的滩地。

    孟家、孔家居于衮州千年,期间不知经历过多少次蝗虫灾,刘卫民对孟府的判断尤为重视。

    听了朱徽妍话语,刘卫民脸色极为严肃,微微思索后,转头看向一旁伺候的刘英儿,说道:“英儿现在就去寨子里,立即遣人收购鸡子、鸭蛋,立即让寨子通知各皇庄进行孵化,必须要在一个月内孵化不下于五十万只鸡鸭苗来!”

第393章 围捕蝗虫【第三章】

    二月北方尚冷,三月方春暖花开,万虫也开始复苏,蝗虫的寿命通常两个月,蝗虫灾真正爆发时会在夏秋两季,而此时是四五月,也还只是看出些苗头,挽救还来得及。

    刘卫民向名下各皇庄下了最为严厉军令,带着两百骑连夜赶往衮州,他需要亲眼看到后才能有直观的认知判断。

    一般普通百姓都是自家老母鸡孵小鸡,也有百姓用火炕孵小鸡的,尤其是北方。南方的鸡或许是气候的缘故,一年四季都有可能孵化鸡鸭,每当小鸡长大,下蛋后若无人及时收取,每当下了二三十个就会抱窝孵化小鸡,北方的鸡也有孵化小鸡的,但因气候较冷、粮食不足,农户存的鸡蛋较少,不少母鸡不孵化小鸡,或是一年就孵化一窝,也就有了火炕孵化小鸡之事,走乡小货郎也会带着小鸡苗与农家换些粮食啥的。

    皇家学堂经过几年不懈发展,名下学员数千,而这些娃娃全是刘家寨提供衣食住行,每日就需要数千鸡子、数百斤肉食,更何况还要给数万幼军提供肉类,全依靠购买是不现实的,也就有了自己的牲畜、家禽养殖厂子。

    刘家寨及各皇庄养殖厂子与民间百姓不同,养殖厂子的鸡鸭是为了产下足够的蛋,根本不让母鸡、母鸭与公鸡、公鸭接触,产下的蛋都是无法孵化出小鸡的蛋,民间百姓养的鸡鸭就不同了,几乎每一个都是可以孵化出来的受精蛋,寨子有自己专门的孵化鸡鸭作坊,再加上民间自有火炕孵化之人,只要向民间百姓收购受精蛋,孵化出数十万小鸡小鸭并不是很困难。

    刘大驸马带着亲兵护卫这边离京前往衮州,皇帝朱由校那边就得知了消息,看着刘大驸马呈上的折子,也极为郑重了起来,连夜召见门下监侍中兼内阁阁老的方从哲,要门下监立即遣人前往山东、河南、两淮、陕甘、山西、河北等地,要在最短时间内弄清各地蝗虫多寡情况。

    皇帝下令,门下监必须在七日内拿出防治蝗虫方案,第二日更是对不明所以的亓诗教一阵训斥,要他一个月内整治吏治,同时罚俸都察院数十御史,遣数十御史巡视各府县,但凡发现疏于民事,对民田蝗虫视而不见、枉顾百姓性命官吏者,立即革职查办。

    皇帝一次性罢职如此之多官吏,魏忠贤荐举崔呈秀左都御史,一举夺得都察院察举之权,亓诗教掌吏部,魏广微掌礼部,崔呈秀掌都察院,张鸣鹤、王化贞掌兵部,何宗彦掌户部并入内阁任事,大理寺左少卿余懋衡升任刑部尚书,原吏部左侍郎孙玮任工部尚书。

    因弹劾刘大驸马戕害皇女、有违礼法之事,皇帝大舅哥恼怒,朝廷罢去降职不少人,也因此不少人得了晋升,晋升之人多是魏党或五党之人,东林党一些人也得了些晋升,但魏忠贤却执掌了吏部、礼部、都察院和结交兵部尚书张鸣鹤得了半个兵部,再加上余懋衡年事已高多病,刑部也安插了不少人,六部也只剩下了户部、工部和半个兵部在东林人之手,但因孙承宗成了东林党魁首缘故,以辽东十余万兵马,也与魏忠贤打了个半斤八两。

    看到邸报的那一刻,刘卫民就知道此一局是魏忠贤胜了,看着孙承宗是掌了十数万兵马,但大明朝的政治根本就是文官压着武官的,内阁魏广微成了首辅,余者是亓诗教、王化贞、崔呈秀、何宗彦,东林党首辅未能得到,且仅占了两人,逐渐丢失阵地是显而易见之事,可这都与他没了关系,只是上奏了一封奏折,大致说明一下因何出京,也并未弹劾这个那个的,却引起皇帝对地方官吏的极大不满,京城官吏们又会张嘴说什么他也不予理会,皇帝大舅哥不满地方而牵连了他人,也不算是他的错吧?

    北方自年后就少雨,宁德驸马府半数田地,但凡远离水源的田地一律栽种土豆、红薯、玉米等作物,天旱并未对宁德驸马府造成太大影响,可百姓可就倒了大霉,眼看着田里庄稼一日日蔫了吧唧,不少百姓夜里偷跑到皇庄红薯田里,偷偷割秧栽种,红薯也就这点优点,只要截了秧苗插上浇了水就能活,对于百姓夜里偷偷割苗栽种,皇庄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刘大驸马没有乘船,而是沿着运河一路南下,不时会跳下战马查看沿途河流滩涂两侧草丛,自入了山东地界,一日心惊一日,河北稍好一些,自打入了山东地界后,滩涂两侧草丛的蝗虫越是向南越多,到了东昌府时,已经不能说是多了,都开始打脸了!

    “一群混账……一群混账”

    越是向南越是心惊胆颤,情绪越来越暴躁,嘴里骂人话语就未曾停止过,蝗虫灾不是没有预兆,年后未曾下雪,未能冻死足够多的蝗虫卵,再加上天旱,很容易发生蝗虫灾,当天气异常时,地方官吏就应该注意,就应该每日让人查看滩涂两侧蝗虫数量,及早发现及早防治,可蝗虫都开始打脸了,竟然还无人上奏朝廷,若非孟府来信,他还不知道山东会如此严重。

    刘卫民一路沿着运河南下,一路查看各地蝗虫情况,行程并不是很快,孟府也与一些理事会长者一同在衮州地界等待,见了一群理事会长者,原本该暴躁骂娘的刘大驸马却怪异的冷静了下来。

    一干长者与他较为熟悉,没过多客套,相互拱手相互行了礼,孟承礼一干长者沿着滩涂,看着蹦跳飞窜的蝗虫,说道:“今年气候较为诡异,看似天冷却无雪水降下,再加上天旱早暖,蝗虫也就多了起来。”

    刘卫民微微点头,苦笑道:“今年天气看似诡异,其实也能够解释的清楚,北方冷空气太过强盛,占据了北方时间较早、较长,这才使得未有雪水降下,孟老收到了驸马府紧急送来的信件吧?鸡鸭可有购买些?”

    孟承礼微微点头,说道:“登莱、青州稍好些,可是东昌、衮州蝗虫增多消息传入周边其他府县后,农家并不愿意出售手中之鸡鸭,价格也一日涨一日,收买的鸡鸭并不是很多。”

    刘卫民微微点头,说道:“暂时应该还能来得及,理事会商议下,要在三日内拿出个方案来,主要有两个事情,其一,驸马府承诺,一斤晒干蝗虫一斤盐巴兑换,其二,每户免费发放二十只小鸡、小鸭,五十万只鸡鸭发放完为止,并承诺宁德驸马府予以回购。”

    “本驸马没有其他要求,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沿着运河、黄河两岸,不止是衮州一地,一定要发动衮州二十四县所有百姓,亲戚旧故啥的,要把这两个消息传遍沿河两岸,驸马府不怕任何人赚了银钱。”

    一干老者皆有些无语,孟承文犹豫说道:“镇国,蝗虫无数,一斤蝗虫一斤盐巴,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见一干老者点头,刘卫民心下感慨,指着飞起的蝗虫,叹气道:“蝗虫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小鸡小鸭就算能够捉住他们,也需要一两个月,此时已经五月,看着眼前情景,若再耽搁些许时间就已经晚了啊!”

    各产盐地盐巴出厂价不同,一般是五六文一斤,贩卖出去就不同了,少则十几文,多则两三百文,越富裕地方盐价越高,越偏远之地价格越高,一两银钱说着是一千文钱,实际却非如此,一两上等雪花银至少要制造一千五百文一掰就断铜钱,一两银子购买三石江米,麦谷四石以上,一石粮食以一百二十斤粮计,一斤麦子只是价值三五文,当然了,这是粮价最低之时,遭灾后几十倍上涨也是可能,但不管如何,一斤盐巴往往需要五斤粮食来换,一斤蝗虫兑换一斤盐巴也绝对算是高价了。

    听着刘卫民话语,一干理事会又是感慨良多,孟承礼一脸严肃道:“镇国放心,理事会会在最短时间内在二十四县张贴告示,会通知每一村寨!”

    “嗯,那就麻烦了孟老,此事越快越好,今年本就天旱少雨,绝不能再遭受蝗虫灾,事关无数百姓生死,绝不可大意了。”

    一干理事会长者纷纷点头,刘卫民又与他们巡视了一段河滩,前往衮州府城时路过水泊梁山,看到更加密集乱跳的蝗虫,担忧更重了三分。

    进入衮州地界时,亲兵护卫就八百里加急通知二十四县会议,等他和一干理事会长者返回衮州时,二十四县县令、主簿、县丞主官已经全都到了府城等待。

    也没过多废话,上百人闭门会议三日,三日后纷纷各自返回辖区,在整个衮州府进行挨村挨寨宣传,村正挨家挨户上门,拿着衮州府告示宣讲,无数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开始了全府大围剿。

    一斤蝗虫一斤盐巴的诱惑太大了,消息随着无数人奔赴周边府县,更多的人开始抓捕蝗虫,而刘卫民在闭门会议后,带着人离开了衮州,开始沿着运河一路南下两淮,沿着运河、黄河巡视河南、山西、陕甘等地。

第394章 六月飞雪【三章,第一章】

    两淮、河南情况要好的多,也不知道是不是遭了水灾淹死了蝗虫缘故,两地的蝗虫没有出现山东这么吓人情况,也让刘卫民提起的心放松了许多,但天气大旱,撸一把麦穗揉搓后,看着掌心干瘪稀疏的麦粒,又是一阵无奈叹息。

    一路来到洛阳,他也是第一次前来河南,各处皇庄情况也一一查看,相比普通百姓田地,各处皇庄、王庄的位置都要好的多,距离水源也近,再加上差一些地段都种植了土豆、红薯、玉米、大豆啥的,情况要好的太多,百姓的情况就要差的许多,只是他在视察自己田地时,发现自己名下田地竟然增长了不少。

    见皇庄管事犹豫,一通敲打后才明白是个怎么回事儿,也不知是该郁闷还是该笑,自己竟然也成了侵吞民田的“不良宗室贵戚”一员。

    百姓主动投献民田中举文人门下,完全是为了躲避赋税,一条鞭法将杂七杂八的税赋、徭役、杂役全合并了一处,投入到中举文人免税田门下,就意味着这部分百姓什么都不用为大明朝廷付出,只需要缴纳给“主人”一些田税即可。

    百姓极为热衷成为文人门下免税田,只是他没想到竟然也有百姓愿意投到他的门下,要知道他的田地可都是一成佃租的,远比大明朝赋税高得多,应该没人愿意才对?

    发生了这种情况,本能的就觉得里面有猫腻,抬臂就要打板子,周王府管事那哭的稀里哗啦,指天骂地诅咒后,才将实情说了个通透,原来一切还是刘大驸马的灾后各种补贴福利缘故。

    大明朝赋税很低,可挡不住河南是最为易于水淹之地,普通百姓的经济极为脆弱,又是最为易于遭灾之地,十成田地有七八成都成了大土豪田地,剩下的也只是勉强撑着,为了缓解名下佃户经济状况,实物缴纳与银钱缴纳全凭佃户自己选择,自个觉得哪个划算就选择哪个,再加上低息贷款救济,皇庄也就成了不少散户盯着的对象。

    一条鞭法对朝廷较为有利,却也加重了百姓负担,会造成二次剥削,实物缴纳就简单的多了,不用强忍着向不良商贾低价卖出粮食,实力雄厚的刘家寨也有充足的资金存储粮食,对于双方来说也是都有利的事情,但一条鞭法毕竟是朝廷政策,他也不可能废置不顾,也就随意让佃户自主选择。

    听着周王府管事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保证没有贪污一丁点百姓钱粮后,这才默认了此事,令人将此事通传了刘家寨,要刘家寨选人挨个审查田亩数,但凡犯了规矩一律罢去不用,投靠的民户只需向朝廷缴纳应缴纳的赋税,不必承担佃户一成佃租,除遭灾没一斗粮补助外,享受一切佃户享受的待遇,可以实物向王庄缴纳朝廷赋税,灾年后允许低息借贷钱粮,在周王府停留了些时日后,还未等他来到洛阳呢,就有数千百姓成了他门下另立账册名下田地。

    五六月,正是麦谷成熟之时,也是天气最为炎热之时,整个大明朝都是忙的脚不沾地,全都抢收麦谷,用最短时间将麦子晾晒出来收入谷仓,刘大驸马也暂停了下来,与一般百姓一般,身穿短褂手牵着战马在打谷场碾压麦谷,他都如此了,福王府田庄管事赵承德也跟着拿着木叉挑动麦秸,只是年纪大了,还没半个时辰呢就扶着腰动弹不得。

    看着净军养老院出身的赵承德累的不行,刘卫民将战马扔到小辣椒徐娇手里,趟着麦秆来到草垛下阴凉处,向扶着腰的赵承德招了招手。

    “老赵,来来,喝口水歇歇!”

    赵承德也是累孬了,心下是挺想好好表现一番,可身体太过抗拒,犹豫了下还是不得不摇头来到草垛前蹲坐下来。

    “年纪真的不行了,当年老奴在陕西爬山追杀鞑靼,一口气追杀百十里也没孬种过,现在是真不成了~”

    刘卫民知晓他早先年在榆林卫做过两年监军,笑道:“年纪大了就得服老,心下不服身体也得服啊~”

    “哈哈……”

    赵承德苦笑摇头,提着水壶倒着茶水,叹气道:“老奴在宫里这么多年,也没见哪个王公贵戚如大都督这般的,老奴若能年轻几十岁就好了。”

    “呵呵……”

    刘卫民端起茶水一口灌入肚里,笑道:“今时也不算晚嘛,福王府门下田地交给你管着,本督也算是安心多了,对了,过些时候,你寻些人前往寨子里拉些水泥,在洛阳城择一处较高处建个稍大些的粮仓,本督许你招募千人为护仓军卒。”

    “啊?”

    赵承德心下一惊,忙说道:“大都督,朝廷会不会弹劾不满啊?”

    刘卫民拍了下他肩膀,笑道:“弹劾肯定会有人弹劾的,却也没多大的事儿,本督身上还少了弹劾不成?”

    “你在榆林卫做过监军,军中之事也不算生疏,过些日送些兵科娃娃给你,兵甲器具全都一应配给你,军卒就以月俸一两银为准,但咱可说好了,你若做不好,可莫怪爷们换人!”

    赵承德心下大喜,忙拍胸保证道:“大都督放心,老奴一定会将此事办好了,选的人绝对个个都是拔尖汉子!”

    刘卫民不由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要起身继续干活,一队骑马背插小旗军卒纵马狂奔而来。

    “八百里加急!”

    “八百里加急”

    ……

    刘卫民见人十丈外尚未挺稳就纵马跳了下,眉头不由微微一皱。

    传令兵纵马而下,在解下兵刃后才大步来到刘卫民身前单膝跪地,并将腰间竹筒中加急信件取出。

    “八百里加急,延安府六月天降奇雪,卜失兔、沙计乃、吉能、明爱、猛克什力攻我,掠民无数,陛下令驸马领军八千急往延安府救援!”

    刘卫民神情郑重,伸手接过八百里加急信件,三息后……

    “来人。”

    “末将在!”

    “传令张邦国、孙世义,转道大同府,出关自行其事。”

    “传令九边诸镇市易暂停三月,无令私自市易者军法处置!”

    “传令王凯、董大礼、刘大鹏、马胜、柴之霖所部,为第一军,王凯为将,刘大鹏、董大礼副之,马胜任监军,柴之霖任炮兵指挥使,孙礼徽担辎重运输,一月内,不入大同府者,军法处之!”

    “诺!”

    随着刘卫民摆了摆手,亲卫自去传达军令,赵承德犹豫道:“大都督,可是……发生了事情?”

    刘卫民微微叹气一声,将手中信件送到他手里,叹气道:“延安竟然此时下起了飞雪,一伙山贼趁着延安百姓恐慌之际,引五千鞑靼贼子越过了长城,袭击了延安府,陛下让咱们前往处置。”

    赵承德慌忙去看信件,刘卫民却转头看向小辣椒,叹气道:“寻两个人回京,给陛下送去一百万两,算是补给九边军卒,另让陛下送些门下监人入军中,为第一军随军参赞。”

    “一百万两?”

    赵承德一惊,刘卫民却扶膝起身,说道:“老赵你准备一下,调二十万石粮食北上山西,另外,你暂时为河南、山西、陕甘王庄总管,筹调粮资北上延安,本督没有太多时间,明日即要北上大同府。”

    赵承德忙点头说道:“大都督还请放心,老奴绝不会出了岔子,只是……只是陛下令大都督前往……延安,大都督若去大同……老奴知晓大都督想围魏救赵,可朝臣们那里……”

    刘卫民却不怎么在意,说道:“两道总督,陛下又没说何时前往延安,到时候走一遭也就是了,你不用太过担忧。”

    “行了,该干嘛干嘛,收粮让其余人去做,你也赶紧去准备吧。”

    话语说完,他也不再多言,大步走向外围亲兵护卒,翻身上马离去,一个时辰,十余骑各自纵马离去。

    六月延安飞雪,北方草原大灾是一定了的,此时正是莺飞草长之时,天气干旱也就罢了,一旦此时飞雪,鞑靼人……

    赵承德在北方待了好几年,见到加急信件所述就知道情况有多么严重,延安府遭兵灾或许只是个开始,更为严重的事情还在后面。

    传令军卒纵马离去,不久后,福王府也有不少宦官骑马狂奔而去,王府田地不仅仅只在河南一地,山西、陕西亦有无数,二十万石粮食只是开始。

    刘卫民没有太过耽搁,第二日带着军令,沿着黄河过茅津渡入平阳府,自平阳府入太原府,由此北上大同府。

    一路没敢太多做停留,但自几十人入了平阳府,耳边就有了零星流言担忧,越是向北,耳边恐慌声越甚,六月飞雪给北方百姓造成了极大恐慌。

    百姓心下恐慌正常,尤其是这个时代的北方,六月飞雪的诡异天气还是其次,最为重要的是六月飞雪带来的寒冷,是北方野草大片大片冻死,牧民没了草场,如同百姓没了粮食,同样的可怕无比,没人能想到没了粮食后会带来何种的灾难。

    看着山西百姓拼命抢收粮食,看着除了是皮还是皮的麦谷,甚至来不及感慨,一行人只能一路北上大同。

第395章 会有大兄的道理【第二章,感谢朋友们的支持】

    蝗虫灾发现的颇为及时,在孟承礼送了信件表示担忧后,刘卫民就不惜代价的收购鸡蛋、鸭蛋孵化,用一斤盐巴兑换一斤蝗虫,告示一经贴出,一个月收购的蝗虫就有万石之多,小鸡小鸭更是不知发放了多少,漕帮船只来来回回在运河上运送盐巴、小鸡小鸭……

    蝗虫灾没能爆发,皇帝朱由校却大怒罢免了近百官吏,不仅罢免,更是剥了几十个官吏的功名,当魏忠贤将人塞进大牢后,朝堂上也再无一人敢上奏弹劾。

    看着密监送来的刘家寨收购的蝗虫花费后,提起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可还没两日呢,延安府送来了八百里加急信件。

    朝堂上争吵了数日,尚未有结果时,大怒的皇帝一把拍掉御案上所有奏折笔墨,直接令身在河南的刘大驸马为陕甘、山西总督,加兵部尚书、左都御史职,令身在京城的八千净军骑、幼军骑立即开拨前往延安府。

    皇帝大怒,也没了人敢多嘴,全都翘首等待刘大驸马最新消息。

    六月初九,天气燥热的让人发狂,一队浑身泥土军卒未等战马停稳就已经跳了下来,守在府门外的军卒看着泥土下的服色就不敢阻拦半分。

    正抱着个西瓜乱啃的刘大少转头看向来人,疑惑看向摇着蒲扇站起身的娘亲。

    刘小七大步来到阁亭单膝跪地。

    “卫字营刘小七拜见公主,大帅令!”

    刘小七双手奉上,朱徽妍不等刘英儿去接,忙拿过信件三下两下拆开,一目十行看罢。

    “英儿,先带人去清洗歇息。”

    “诺。”

    刘英儿带人去休息后,朱徽妍才将信件放下,闭眼仔细沉思了一会,看向一旁满是诧异、忧虑的张氏,笑道:“不用太过担忧,相公信件上说了些事情,本宫需要入宫与皇兄说一下,爝儿就由妹妹仔细看着吧。”

    说着,也不等张氏答应,拿着信件沿着阁廊走向门房,几个宫女、宦官忙低头跟上。

    刘英儿快去快回,等她返回阁亭时,见阁廊没了人,又径直前去前院门房,正见到在门房躬身等着的刘卫贞。

    刘英儿没有多言,只是接过缰绳坐在车辕上赶着马车,直到出了驸马府,才像是自言自语。

    “公主,小旗大人没碍吧?”

    或许车内太过炎热,朱徽妍掀开车帘,一丝风气吹到脸上稍微有了些凉意,悠悠叹气一声。

    “相公并未前往延安府,而是去了大同府。”

    刘英儿一愣,随即嘴角上翘,好像对刘大驸马不听令行事很满意一般。

    “本就该是如此,打人就要让人疼才会怕了咱,朝廷就会瞎担忧。”

    “唉……”

    朱徽妍却叹气一声道:“朝廷自有朝廷的难处,六月飞雪,北方草原冻死了牛羊算不得什么,没了饲草才令人担忧,算了……说这些你也不懂。”

    刘英儿一脸无所谓。

    “反正小旗大人是去了大同。”

    想着信件上事情,朱徽妍更觉烦躁、苦闷。

    马车内没声响,刘英儿也不再多言,不时抬臂挥动鞭绳,自打有了橡胶做成了轮子后,马车不仅不再这么颠人,而且速度也更加快速。

    马车没有前往慈宁宫、坤宁宫、仁寿宫,而是径直来到乾清宫,朝议已经散了,除了阁廊下有几名官吏外,并无什么大佬级别之人。

    见是驸马府的车子,身材高大的卢象升一愣,不由自主迎上前去,抱拳向掀帘下车的朱徽妍躬身行礼。

    “小生见过公主。”

    见是他,朱徽妍微微露出笑意来。

    “是建斗啊,在乾清门是在等待方阁老么?”

    卢象升随在朱徽妍身侧走向门房阴凉处,笑道:“今日轮到小生当值,公主前来是刘督帅有了消息吗?”

    他一开口,朱徽妍却像是想起了什么来,停步看向眼身强力壮的大高个,笑道:“驸马是来了封信,建斗……有没有兴趣随军前往大同历练下?”

    “啊?”

    卢象升心下一阵激烈加速。

    “六月降雪,草原也会乱上一阵子,凶险是凶险了些,却也是历练的好去处,建斗可以考虑考虑。”

    远远看着师明跑了过来,朱徽妍也不再与卢象升多言,微笑点头迎上前。

    “公主,可是……可是驸马爷有了回音?”

    ……

    看着师明弓着身子在侧引路,看着一行人进入乾清宫内,卢象升才深深吸了口气,话语不多信息量却不少,犹豫片刻,脸上愈发坚定,钢牙紧咬,与看过来的同僚遥遥拱了拱手,转身大步离去。

    本就没多远,也不用通传,师明径直领着她一脚进入敞着的房门,见了里面的人微愣了下,这才提着衣裙见礼。

    “皇妹见过皇兄、皇嫂、王兄、孙师。”

    朱由校见她送上一封信件,忙示意师明,魏忠贤却抢先一步。

    “大同?”

    朱由校忙从魏忠贤手里接过,三下两下拆开信件,一目十行看罢信件,心下一惊,随即又摇头轻叹。

    “果然是如此。”

    听了“大同”两字,孙承宗就大致知晓了信件上内容,犹豫说道:“此时正值炎热之时,延安竟然下起了飞雪,草原也定然灾祸不断,刘驸马一旦前往大同,市易就必须是要停了的,可如此一来……是不是不妥?”

    朱由校叹气一声,说道:“大兄已经令人前往了山东调兵,封锁各处关隘也是理所当然之事,至于市易……停了吧。”

    说着,将手里信件送到孙承宗手里,说道:“为了补足九边将士,驸马府拿出百万两银钱,想来也当无碍吧。”

    “百万两?”

    魏忠贤一惊,忙弓着身子一脸正色道:“陛下,老奴觉得驸马爷做事素来沉稳,既然驸马爷领军前往大同府,想来也绝不会出了大乱子,只是……只是九边却需要严加防守,可不能让饿红了眼的鞑靼们冲了进来啊!”

    朱由校神色严肃,说道:“大伴所言不错,这样吧,前来了京师的新军暂时调往大同……”

    “皇兄,臣弟以为不妥。”

    从孙承宗手里看罢信件,对那人开口就拿出百万两银钱很是震动,但还是反对说道:“臣弟以为,长城各处关隘才是最为需要军卒之处,而且刘驸马并未向朝廷讨要军卒,所以……还请皇兄慎重考虑。”

    看着自己弟弟沉稳了许多,朱由校心下也微微点头,又看向孙承宗。

    “老师以为当如何?”

    孙承宗眉头微皱,叹气道:“我大明百姓温顺良恭,无粮之时尚且持刃伤人,更何况鞑靼人素来凶顽,臣以为,大同不宜轻动。”

    朱由校却摇头说道:“朕明白老师之意,可领兵侵入我地之人正是卜失兔,若不惩罚一二终是不妥。”

    孙承宗叹气道:“臣亦以为此贼当惩,可陛下想过没,卜失兔因何不领兵攻打我大同,而是选择延安难行之地?”

    朱由校眉头微皱,犹豫说道:“一者大同兵胜,二者……二者……”

    孙承宗叹气道:“正如陛下所想,一旦打了我大同府,鞑靼与我大明朝将再无缓和之余地,势必你死我亡之状,臣亦是担忧此处。”

    “建州贼之祸尚未平定,若再与鞑靼势如水火,我土千里之线处处烽火,国必危矣!”

    朱由检犹豫说道:“延安六月大雪,北地鞑靼必然灾民无数,自雪下之时至来年春时,草原定是大乱不止,仆失兔为鞑靼最为富有之人,心下也定是不愿无数没了牛羊鞑靼冲入他的领地,可若刘驸马自大同出兵大板城,仆失兔很可能会出兵十数万攻我。”

    ……

    “皇后以为当如何?”

    众人一阵沉默,谁也没想到他会突然询问张嫣。张嫣一阵错愕,看了眼神色不动的孙承宗,又看向同样疑惑不解看过来的朱由检,忙又低头福礼。

    “臣妾只……一女流,臣妾哪敢理会此等大事啊?”

    朱由校却随意笑了笑,说道:“无碍,朕只想多听听他人意见,就是说错了话语,朕亦不怪罪。”

    张嫣犹豫看向神色平静的朱徽妍,却换来淡淡一笑,心下莫名一慌,忙说道:“今岁天气颇为诡异,山东亦有蝗虫增多之事,刘驸马更是亲往山东、两淮、河南查看究竟,臣妾……臣妾以为孙督师、皇弟之言虽……虽稳妥,但……臣妾以为刘驸马也会考虑稳妥的。”

    朱由校微微点头,说道:“大兄素来都是未胜先虑败,朕也以为孙师、皇弟话语虽不错,大兄也当想到此等情形,既然大兄亲往大同,也定有大兄的道理。”

    魏忠贤忙点头说道:“陛下所言甚是,驸马爷做事一向稳妥,老奴相信驸马爷定会旗开得胜!”

    商讨了半个时辰,朱由校也有些累了,捏了捏眉心,说道:“大兄拿出百万两银钱补贴给九边三个月军响,只言三个月不市易,孙师不用太过担忧了,朕相信大兄会处理的很好。”

    又看向魏忠贤,说道:“大伴,一会你钱庄交接一下百万两银钱之事,司礼监选些合适之人前往九边,将银钱补贴给军将们。”

    魏忠贤不识字,孙承宗、朱由检也不会将信件给了他,没人说透信件之事,自也不知刘大驸马拿出百万两银钱是何意,一听到这么多银钱是补贴给长城边军将士,还是三个月的补贴,心下登时有些犹豫。

第396章 究竟为什么?【第三章完】

    直到看着悬挂灰色狼旗马车离去,张嫣才默默在弓着腰的宦官搀扶下转身,朱由检一脸淡漠看着空无一人的门洞,数息才转身回房。

    自凤彩门出了乾清宫,无一人敢开口,只有脚掌磨地“沙沙”、宫外隐隐的蝉叫……

    “都下去吧。”

    随着纤手轻摆,宫女、宦官们微微躬身默默退出房门。

    耳听着房门轻响,原本还规规矩矩坐着的朱由检,瞬间跟没了筋骨的一滩烂泥,双腿呈大字状,脑袋耷拉在椅背,嘴里更是不满哀叹。

    “皇嫂……你怎么不帮臣弟,反倒帮起那可恶的混蛋了啊?”

    张嫣一边抬手取下沉重凤冠,看着他这个样子也无一丝不悦,像是早知晓他会如此一般,笑道:“你还想让皇嫂如何帮你?一百万两银子,三个月解决事情,皇嫂该如何帮你?哪一个敢在陛下面前打了此等包票?”

    看着精致让人嫉妒的女人,朱由检的突然说道:“皇嫂你发觉没有,皇兄真的很奇怪,父皇是,皇兄也是!”

    张嫣心下一慌,忙看了看四周,发觉并无他人在旁,这才心有余悸说道:“这种话语千万别在他人前胡说,更不许再打天工阁主意!”

    小腹猛然用力挺身坐起,右手高高举起,哀嚎道:“皇嫂,你咋还不信呢,臣弟真的只是不明白……”

    “打住!嫂嫂只知道,天工阁里的木盒只能是皇帝的,只有皇帝才可以打开、观看,这是先皇的遗诏!”

    张嫣唯恐再发生之前的事情,杏眼微张,去取发簪的手也停了下来,说道:“张氏的事情算皇嫂欠了你一个人情,也不问你是如何寻来的这些人,今后也绝不可再做了此等之事!”

    朱由检微微张了张嘴,最后无奈点头,叹气道:“臣弟只是有些不明白,皇兄是我大明朝皇帝,可……可看着与个木偶又有何区别?”

    “那混蛋说一,皇兄就不会说二,之前的事情不提也罢,就说今日之事,皇兄让他去延安府,他却说去大同!”

    “想去大同也不是不可以,总得上个奏折朝廷商议一下吧?”

    朱由检叹气道:“根本不把皇兄,不把朝廷放在眼里,直接前往大同也就算了,没有朝廷之令,不等皇兄开口,又调了山东两万幼军!如此之人,如此不把朝廷法度、皇帝威严放在眼里,偏偏皇兄还任之、由之,这是为什么啊?!”

    张嫣心下叹息,起身来到他身边坐下,无奈说道:“检弟说的都对,可你想过没,刘驸马又是如何让陛下信服的?”

    朱由检微微摇头,说道:“臣弟知晓皇嫂想说什么,臣弟心下也甚是佩服那混蛋所做之事,但皇家终究不是普通之人家……算了,臣弟也不多言了,说多了皇嫂又该担忧了,反正就是觉得……那混蛋所做之事还不足以让皇兄如此言听计从,还有,大伴传来消息,说是太多的人想订购船只,想请皇嫂帮一帮,是否让皇兄可以缓一缓刘家寨的船只。”

    张嫣眉头不由微微一皱,说道:“一百万两银子已经交付给了江南船厂,自然是要有个先来后到,此事……估计陛下是不会答应的。”

    朱由检一阵苦笑,说道:“皇嫂你是不知晓,原本龙江船厂虽废弃了,可当年栽下的树木还在,如今倒好,那些木材早已被那混蛋砍了个一干二净,如今的树木还未长成,若从云贵、福广运送可用木材,咱家一艘五千料船只一万两是亏损的,而同样的船只,江南富商却给出一艘一万五千两造价,皇嫂你说咱们应该给哪个造船?”

    张嫣一愣,犹疑道:“真有这等之事?”

    朱由检叹气道:“皇嫂,你真当那混蛋如此好心?咱们一艘一万两,一艘就要亏了一千两,越造越是亏损,若是造了一百艘,江南船厂也早已不复存在了。”

    张嫣一阵沉默思索,好一会儿才叹气说道:“此事皇嫂记下了,会与陛下说的,但你要记住了,不许再与皇姑寺有任何瓜葛!”

    朱由校心下暗自叹息,点头说道:“臣弟也只是不喜生死操于他人之手的感觉,皇嫂开了口,臣弟今后也不再与皇姑寺有任何瓜葛,都听皇嫂的。”

    又是一阵沉默,张嫣也是一阵无可奈何,叹气道:“都是那些山西商贾做的好事,若非是他们,净军也不会重回了宁德驸马府,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你也应知晓些轻重,也幸好皇室宗亲可以入朝为官,万万不可再与了他人借口,记下了?”

    朱由检微微点头,正色道:“皇嫂放心吧,绝不会再与他人任何借口,臣弟等得起时间!”

    见他答应,张嫣也放了下心来,看着一脸哀愁的小脸,又说道:“原本是个俊俏小郎君,此时看着却是个小老头!与你说个喜庆的事情,你需要的船只陛下已经设计了出来,陛下正按照原型准备造一个小些的。”

    “蹭”得站起,朱由校一脸不可思议看着张嫣。

    “皇嫂,是……是战船吗?”

    张嫣拍了拍他的座椅,直到朱由检急不可耐坐下,才点头笑道:“当然是真的,而且比之前设计的还要庞大,仅火炮就有两百门!”

    “哈哈……”

    朱由检欣喜狂笑,在屋内竟然打转了起来。

    “皇兄果然是天才!”

    张嫣看着他狂喜,如同看到了自己弟弟得了心爱玩具狂喜一般,笑道:“陛下设计的战船堪称无敌,可造价颇高,一艘如此巨舰,一艘就需要七八十万两,若你赚不了这么多银钱,如此无敌巨舰也只能交给登莱水师建造了。”

    听到如此巨额造价,朱由检心下一惊,心头狂喜稍微淡了些,又有些不解道:“五千料大船也只需一万两,按照皇嫂言,也不当如此巨额代价吧?登莱水师的两艘铁甲舰,也没花费如此之多钱财啊?”

    一艘五千料一万两看似不多,实际换算成后世rmb就是六百万,登莱水师建造的最强铁甲舰,配备人员、火炮,一艘差不多五十万两,那就是三亿rmb,这不是后世现代化军舰,却是完全用银钱砸成的吞金巨兽。

    听了“七八十万两”后,朱由检难免会心惊吞金巨兽吞金能力,张嫣却是一阵苦笑。

    “如此巨大的战船,使用的也是刘家寨钢铁做骨,花费自然需要如此之多,可陛下却说此船值这么多银钱,去岁登莱水师去了趟美洲,一趟就赚回了一两千万两,尽管是抢了西夷三国金银矿。”

    朱由检知道这些事情,甚至民间知晓的人也不少,也正因此,所有人都想跑去万里外找银子挖银子,一年抢来一个国库,如此疯狂举动,任谁也眼红无比,可早期巨额投资……

    朱由检咬牙点头道:“臣弟知晓了,皇嫂放心,江南船厂说啥也要建造这么一艘巨舰,还请皇嫂与皇兄说一说,能否先造一些船给商贾。”

    张嫣犹豫良久,最后还是点头答应。

    公主朱徽妍拨付给朝廷一百万两,用以弥补九边因封关闭市造成的损失,皇帝也答应了下来,可当朝臣们知晓后,捏鼻子认了刘卫民调动两万净军步卒、八千骑前往大同的事实,但百万两银钱却成了所有人争夺的对象。

    九边军卒,除了祖制卫所军卒无需支付粮饷外,外来军卒皆要支付饷银,以辽东此时占据的地盘计,所一级制式是八十左右,也就是八千人为屯田卫卒,而事实辽东军卒是六万余人,若再算上新调入的五六万殿前新军,也就是有十万军卒是“募”兵,非九边军卒饷银年响十两,九边军卒年响十八两,辽东因建州贼而“募”兵十万,余者九边卫所大差不差也都有“募”兵,但待遇要差了许多。

    辽东“募”兵十万出头,一年定额粮饷两百万两,加上装备、人吃马嚼,一年需银三四百万两,再加上防御鞑靼的九边饷银,每年需银五百万两以上,尽管刘卫民剥了宗室一半俸禄,加上皇室所用、官员俸禄,基本上已经入不敷出,如此还未算上救助灾民所用银钱,还未算上一些永远看不到的花费,抢了孔府的两千万两也已基本见了底,如此情况下,骤然多了百万两,自然也成了所有人争夺的对象。

    辽东军卒想抢了百万两作为军资,陕甘、山西、河北九边将士知晓后,眼珠子都红了,纷纷遣人入京送礼、哭诉,原本是件很容易的事情,最后成了户部、兵部、司礼监三方拼死争夺。

    三方争夺的最终结果没人知晓,方从哲没掺和其中,而是选了三十个门下监官吏随军前往幼军军中,暂为军中赞画一同前往大同。

    身在山东幼军没有途经京城,而是直接赶往大同,与此同时,刘家寨准备了上千辆使用橡胶车轮重型马车,驼运无数物资一路前往山西大同。

    无数物资,无数军卒,如同密集军蚁随着指挥棒日夜不停赶路,朝廷却像是忘记了鞑靼侵入延安府的事实,忘记了大明朝与鞑靼生死一战,所有人目光只是盯着本该属于年复一年守护大明朝的九边军卒一百万两银钱……

第397章 带着你混事【三章,第一章,感谢朋友的支持、帮助!】

    黄河自潼关一分为二,一路沿着陕西、山西边界北上,入河套草原自后,山西而下入河南,自两淮入海;第二路则自潼关向东,沿着河南、山西、河北边境,自两淮入海,山西与河北之间则是延绵千百里的太行山。

    西、南为黄河,东面则是太行山,如此山西就是一座天然城池,北方自古就是中原之大敌,故而在西北地区多依山岭而修建长城。

    若以整个山西为城,太原及以南地区为城内,大同就是此巨城的翁城,大同府与太原府之间有关隘、长城相阻,且大同府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皆有山岭长城为阻,形成一座巨大的翁城,此翁城不破,北面的鞑靼就难以威胁太原府。

    大同府是边关重城、军城,但此时却成了一座巨大的商城。

    自顺义王与大明朝大体上平和后,大同府就成了座巨大商城,而卜失兔就算想打此处,也会有无数大大小小的部族反对,里面蕴含着太多财富、利益,任谁想轻易触动都难,可当刘卫民尚未前来此处时,八千骑已经自此杀入鞑靼之地。

    一路风尘仆仆,除了偶尔下马查看一下百姓田地收成外,但凡过府县皆不入,就是太原府官吏出城迎接,他也只是与人稍微拱了拱手绕城而过。

    高高挑起的狼旗由远及近,大同巡抚张宗衡面色淡然,轻笑道:“这位年轻总督人未到,造成的麻烦却已不小。”

    知府杨玮也微笑点头,说道:“可不是么,一百万两银子就搅动了整个朝堂无法安稳,市易停了,也还不知晓鞑靼又如何发疯呢。”

    总兵张鸿功却皱眉说道:“两位大人说的是,我大同将士已有两个月未发放了饷银,临战之前朝堂如此拖延,是否有些不妥?”

    副总兵姜、张应昌,副将苑攀龙、参将王承恩、苟伏威、刘光祚、史记,游击将军猛如虎、颇希牧、艾万年……一干将领纷纷点头。

    张宗衡却笑道:“诸位且莫焦急,眼前这位驸马爷可是位真正财神爷,当不至于让守边将勇饿着肚子。”

    副总兵姜皱眉道:“巡抚大人,刘驸马已经给了百万两守边将士银两,岂会再给我等粮饷?”

    “是啊,巡抚大人……”

    “诸位且莫要焦急。”

    未等游击将军猛如虎开口,张宗衡就微笑打断,笑道:“百万两银钱只是刘驸马补给九边将勇因互市损失贴补银钱,朝廷困难,无法拨付给诸位将勇饷银,想来眼前的刘驸马也不会坐视各位空着肚子与鞑靼奋勇作战的。”

    张宗衡话语一出,一干将勇顿时不满起来。

    总兵张鸿功皱眉不悦道:“粮饷是朝廷拨付,刘驸马贴补的银两是额外贴补,朝堂不愿给我等将勇补贴,饷银再不给,巡抚大人,若刘驸马与了底下将士粮饷,将勇是听从我等,听从巡抚大人,还是听从刘驸马的?”

    张宗衡顿时不悦道:“张将军,九边将士是大明朝的将士,若这话语被朝廷得知了,陛下当如何看待将军?”

    张鸿功皱眉不悦道:“张巡抚这话语就不对了,陛下军令之下,我等再如何也只能听命行事,可底下将士却是需要银钱填饱肚子的。”

    张宗衡眉头不由一皱,未等开口,猛如虎吵嚷道:“这都他娘地两个月未发响了,底下兄弟早就不满了,巡抚大人再不发响,俺们也是有心无力,兄弟们若真跟着刘驸马跑了,巡抚大人可莫怪俺们督军不利!”

    “就是么,谁都有一大家子,朝堂若不发响,若刘驸马真的与俺们发了饷银,底下兄弟为了一家老小的肚子,也不敢不听刘驸马的,到了那时,张巡抚可莫怪了俺们。”

    “兄弟们拼死拼活不就是为了张肚皮么,巡抚大人又不是不知军中兄弟们闹腾成了什么模样……”

    张宗衡、杨玮两人眉头更加紧皱,百万两银钱不传扬出来还罢,本就两三个月未发饷银了,军中兵卒一听说刘大驸马拿出了一百万两银钱,还是专门补给他们的,未等高兴呢,结果又传来消息,说是补给了辽东军卒,陕甘、山西、河北军卒顿时不满起来,闹腾的愈发激烈,而将领们也像是故意让军卒们闹腾,处罚也只是不痛不痒打了几个人的板子。

    “都别吵了,刘驸马来了!”一干军将们吵吵嚷嚷,张鸿功冷哼一声。

    看着一队骑军疾驰而来,已经可以看清身高体壮的面孔,众将也只得闭嘴不言。

    “吁……”

    刘卫民勒住战马,一脸微笑翻身下马,双拳更是抱起。

    “早就听闻大同镇军将个个悍勇威武,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刘某与张巡抚虽未相见,却神交已久,哈哈……”

    刘卫民说这自己都鄙视的虚伪话语,可这就是官场,甭管认识不认识,也不得不先打个哈哈。

    张宗衡是万历四十一年二甲进士,三年庶吉士,三年期满有三条官路,其一是继续在翰林院,由庶吉士、检讨、编修、史官修撰……一级一级来,最后成为大学士啥的;其二则是为御史、十三道监察御史、左右佥都御史、副都御史、左、右都御史啥的,其三则下放为一县之令,走知州、知府一条路子。

    一般都是这样一步步来的,也不是没有插队的,但不管如何,都需要打熬很长时间,可张宗衡由一个初入进士,短短十年内历经县令、知州、知府,再到大同如此边关军镇担任军政第一大员的巡抚,这已经不能用火箭飞升来形容了。

    刘卫民打哈哈,张宗衡也抱拳为礼,一通官场客套话语后,才一一与他介绍起身边一干将领。

    听了“张鸿功、张应昌、王承恩”三人姓名,心下不由一阵感慨,感叹西北将门的强盛,但双眼却紧盯着游击马、马飚两位青年将领。

    众人诧异,张宗衡却眉头微皱,也没上前掺和,只见刘卫民上下打量两人数息,微微叹气一声。

    “马总兵身子还好吧?”

    话语一出,众人沉默,马、马飚神色中略带挣扎,齐齐抱拳躬身。

    “家父年事已高,身体已大不如前。”

    听着两人话语,曾经过往就像在眼前一般,深深叹息一声。

    “刘某年轻气盛,往日也多有言语得罪了老将军,马家满门忠烈,萨尔浒之事……怪不得老将军,还请两位将军给马老将军带了一句话语……勇不过马芳,马家子若还在,还愿意寻回马家往日荣耀,可随本督一同出关。”

    “都督……”

    大手重重拍在紧咬嘴唇的双肩,上下打量起蒙将猛如虎好一会,见他体阔膀圆,心下就是一阵瘙痒,伸手卷起衣袖,指着与他身量相当、满脸虬髯的猛如虎,伸手挑衅。

    “猛如虎?有点意思,敢不敢与本督搏克一场。”

    刘卫民稍微后退一步,双手张开,马步微蹲,左右微微跳腾了两下,并向他微微勾了勾手指,猛如虎登时恼了,脚步刚一踏出……

    “猛如虎不得无礼!”

    刘卫民眼睛猛然瞪向张宗衡,毫不客气道:“张巡抚,勇士之间的争锋,还是莫要阻止的好!”

    “猛如虎……让本督看看是否真的人如其名!”

    “与本督一战。”

    “敢否?”

    小辣椒大手一挥,身后数十亲军卫卒纷纷提马退后散开。

    “都督大人,俺可是个浑人!”

    猛如虎须发怒张,黑着脸双手张开,双腿微蹲,双目更是死死盯住颇为张狂的刘卫民。

    没有废话,两人架势拉开,左右微晃了两下,四只大手瞬间交错碰撞在一起。

    “砰!”

    沉闷声让一干将领神色微变。

    双臂如同瞬间膨胀了一圈,陡然下压抖动侧闪。

    “不好!”

    艾万年刚惊呼,失了力道的猛如虎整个人悬空,钢铁般铁手扣住铁甲胸前,另一手拖住腰腹……

    “轰!”

    尘土飞扬,高大壮硕身躯后退数步,再一次双手微张,两腿微分。

    “再战!”

    猛如虎大怒跳起,三下两下卸掉衣甲。

    “战”

    怒吼未出,人已经如莽牛冲了上来。

    “砰!”

    右脚踏前,左脚在后,高大身躯被巨力推出一步。

    “吼”

    “轰!”

    同样的四臂死死扣住,同样的侧闪,钢铁般双臂死死抱住猛如虎小腹,一个凶狠过肩摔让所有人不忍去看。

    过肩摔最为凶狠,刘卫民力道掌控极为精准,若非是他最后整个身体贴地摔,换成弯如拱桥,此等重摔下,绝无活命之理,尽管如此,猛如虎躺在地上许久无法动弹。

    ……

    文武将领,军卒无数,无一丝声响。

    “啪啪……”

    刘卫民拍打了几下身上泥土,弯腰拉起岔了气的猛如虎,大笑。

    “哈哈……”

    “真他娘地过瘾!”

    随意为猛如虎拍打身上泥土,笑道:“老子自辽东去了京城,除了他娘地与人骂架,老子屁活动筋骨的机会都无,今日算是狠狠爽了一把!”

    “不错不错,是个壮实汉子!”

    “哈哈……”

    刘卫民很是拍打着猛如虎肩膀,大拇指更是挑了个高高。

    “蒙将,不错不错,有没有兴趣跟着老子混,跟着老子去抢鞑靼牛羊、奴隶,到时候给一个台吉,如何?”

    刘卫民又挠了挠头,说道:“不过咱得说好,你若没千卒……至少也得寻来五百,老子如此才能带着你混事!”

第398章 一颗人头十万两【第二章】

    猛如虎傻眼了,一干将领们全傻眼了,谁见过这般的,刘卫民却不理会这些,上前一把搂住傻了眼的张宗衡脖子,很是锤了下他的胸口,大笑。

    “张巡抚若要弹劾刘某,也别开口说什么令人不喜话语,回去后直接与陛下上折子弹劾,估摸着……此时也应该有百八十个弹劾的吧?!”

    “哈哈……”

    “都他娘地被弹劾习惯了!”

    张宗衡、杨玮、张鸿功一干人等全傻眼无语了。

    “对了,刘某一路过府县皆不入,太原府俺都没进去,整日他娘地啃干粮,你们不会没宴席啥的招待俺吧?”

    众人全看向狗熊怀里的羔羊,张宗衡苦笑叹气道:“刘驸马是两道总督,是上官,我等又岂敢怠慢?”

    “俺怎么觉得……张巡抚心下怨气不小啊?!”

    “哈哈……”

    又是连捶带打,张宗衡的脸都白了,强压着胸口憋闷,听着刘大驸马哈哈大笑,突然替京城里的老大人们有些悲哀起来。

    太浑了!

    哪个见识过这般大胆武将,硬是搂住一个巡抚脖子,生生拖着一重镇巡抚大笑走向城门的?

    所有人脑子里冒出三个字眼来,张鸿功却一脸苦笑,他虽未与刘卫民打过交道,但对这位督帅却不算生疏,见众将看向自己,也只能苦笑摇头。

    在外城看向这座边关重城,第一感觉就是颇为雄伟,当进入其中才有些失望,店铺颇多,看着也显得繁华,就是太脏乱了,棚子搭建的到处都是,马匹、牛羊屎尿让人皱眉。

    “边关贫苦,让刘驸马笑话了,笑话了……”张宗衡挣脱不了,说出的话语也显得有气无力。

    刘卫民却笑道:“繁华堪比江南大城,如此之地,刘某若是笑话,张巡抚心下才会笑话刘某吧?”

    “不过呢,张巡抚,与鞑靼市易而繁华,于街道两侧修盖店铺没问题,反正收了些税赋也是用于军卒衣食,就是……店铺外面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是不是多了些?军城么,不能阻碍军将门正常出入不是?”

    张宗衡忙点头说道:“刘驸马所言甚是,张某明日就让人拆了,绝不会让乱七八糟的东西阻住了道路。”

    “不会趁机捞好处吧?”刘卫民紧了紧手臂,随意调笑了一句。

    张宗衡忙说道:“张某绝无此事!”

    “呵呵……刘某也就这么随口一提,能在此地经营店铺的,想来也是人脉颇广,但是呢,终究还是少骚扰些商户,对边关将勇也算是件好事儿,差不多拆拆,别阻住道路即可。”

    “是是,刘驸马所言甚是。”

    张宗衡一路老脸都火辣辣的,感觉无数人都在看着自己一般,终于看到了武岳楼,手指一指,趁着刘卫民愣神之际,这才从狗熊怀里挣脱了出来。

    “刘驸马,请!”

    刘卫民却站住不动,抬头看着“武岳楼”三个字,微微叹息道:“好一个武岳楼啊~”

    叹息一声,抬步走入酒楼内,却不曾想此地还能遇到老相识,对面二楼一顶斗笠正淡然看着他步入酒楼。

    “小姐,此处不安全了,走吧。”光头的邢七身形不动。

    “小七……”

    “你闭嘴!”

    听着冷漠闷哼,斗笠女心下微微叹息,不言不语,默默转身,角落里剔牙的老者、矮胖女一言不发,直到斗笠女推门走出了门房,才起身跟随在后。

    下了二楼,一楼吵吵嚷嚷无数,却无一人,哪怕转头看一眼都无。

    “掌柜的,不用找了。”

    “啪!”

    一张龙票拍在桌案上,梁老头一手剔着牙,临出店门时还顺手抓了把五香豆,刚踏出门外,原本还傻呵呵舔着一个老大的芝麻饼子的童子,见到生意上门,大喜跳下破旧马车,跳跳蹦蹦来到斗笠女面前,歪着脖子笑道:“客观,可要代步?俺的老马腿脚可是利索呢!”

    斗笠女也不多言,径直掀开满是腥臭脏污的车帘,矮胖女经过只有她腰间童子时,像是称赞一般拍了拍童子脑袋。

    “好可爱的娃娃~”

    本是灿烂无邪娇笑,在矮胖女转身那一刻,瞬间狰狞可怖,随着一粒五香豆起落,童子大嘴一张。

    “香!”

    哪里还有半分狰狞?

    光头邢七若无所觉,转身与马车相背,按着腰刀大步离去,妇人回头看了眼童子,又忙提着衣裙紧跟着丈外的邢七,梁老头呵呵一笑,与矮胖女一般,跳到车辕前拍打了几下童子脑袋。

    “好可爱的娃娃~”

    狰狞再次布满本应可爱无邪脸颊,转身蹦跳爬上车辕却又是痴痴傻傻的无邪天真。

    马车骨碌碌,没有橡胶里外带,没有轴承,没有拱形钢板、弹簧减震,破旧的马车爆发惊人刺耳磨牙尖叫,童子、梁老头却傻呵呵依旧。

    ……

    当童子将兜里铜板全都给了一拄着根棍子老卒后,马车甚至连看一眼都欠奉,扔还给了他一个铜板后就不耐烦摆了摆手。

    客人很奇怪,没有任何话语,任由老马拖拉着摇摇晃晃车厢,向着西北方向行走了十里,拐入一仅够一车行走的狭窄山道,又前行了三里,眼看着像是进入了死胡同一般的崖壁,一只大手不知何时拍在了童子乱糟糟的头顶。

    “娃娃,喊声爷爷听听!”

    “爷爷……老子是你爷爷!”

    “当啷”一声,火花让人想要微闭双眼,梁老头大手却像是陡然多出了一截,钢铁般的钢爪瞬间按在童子脑上,一截断刃架住幽蓝的匕首。

    “依然锋锐无匹啊……”

    “老鬼,你应该再向下压上一分。”

    “老婆子,有十年未见了吧,不是待客之道啊~”

    梁老头示威似的轻轻用爪子拍了拍童子僵立脑袋,这才丢掉已经断裂的断刃,扛着五指虚抓利爪,斜着眼看向半崖上突出草丛。

    四目冰冷碰撞,这时车帘缓缓掀开,老妇飘然落下,随手丢掉手中绳索,微微躬身。

    “吕婆子见过圣姑!”

    斗笠女微微抬头,看了眼瘦弱背后巨弓,微微吐息。

    “吕梁山,铁弓吕四姑。”

    童子大步站在微躬的吕四姑身前,冷脸说道:“圣姑莫怪,我等夫妇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是自由身,也不想再掺和皇宫任何事情,请回!”

    斗笠女一阵沉默,轻声叹息。

    “孙老莫怪,我等并无他意,如今只是一些孤魂野鬼,想请二位收留一二。”

    童子眉头微皱,正待摇头拒绝,吕四姑沉默开口说道:“圣姑想暂住些时日亦无不可,只是山里艰苦,怕是要委屈了圣姑。”

    斗笠女微微点头,淡然道:“无碍,有一居处就已经不错了。”

    说着向童子微微拱了拱手,童子心下叹息,他并不愿意与眼前之人有任何瓜葛,可自己婆娘……

    心下叹息却无奈,只得转身走向空无一人的石壁,也不曾见他如何动作,随着他的走动,本是苍白似刀切石壁,竟然缓缓开了道口子。

    梁老头一脸无所谓,率先扛着利爪跟在童子身后,斗笠女向头发苍白的吕四姑微微抱拳,默默跟随在后,矮胖女与吕四姑几乎是一个步伐行走在最后。

    石壁莫名其妙出现一道口子,一道仅够一人通行的石洞,在童子行走了十丈处时,随手从一个看起来就要散了架的木架上取了个黑巾蒙在脸上,梁老头也毫不在意,同样去了块黑巾蒙在脸上,之后就是斗笠女、矮胖女、吕四姑,五人一前一后进入一道伸手不见五指石洞,感受着脚下坚硬,倾听着几如一人脚步之声……

    “咯咯……”

    一阵沉闷轻响,一道柔和亮光让人眼睛微眯。

    “孙矮子、吕婆子……”

    “轰!”

    “当啷”声不绝于耳,全都刀枪出窍,死死盯着童子身后依然戴着斗笠女子,

    “孙矮子,你这是何意?”

    一人足有七尺之高,看着就比刘卫民还要雄壮威武,手上链锤上利刺更是透出隐隐血色。

    童子不理会二三十人刀兵出窍,径直来到两米之上的“人熊”身前,拉过一张椅登随意坐下,更是自顾自拿过也不知是谁用过了的大海碗,一边提着酒坛倒着酒水,一边轻笑。

    “人熊,你能带来几个朋友,老子因何就不能寻了几个兄弟?”

    一干黑衣人看着童子自顾自倒着酒水,却无一人开口。

    “啧啧……”

    “刘家寨所出酒水够味是够味,就是贵了点。”

    童子抬头看向人群中一个头不高却消瘦之人,笑道:“宋先生,您老有了大生意,不会介意多一个人分一杯羹吧?”

    “宋先生”微微沉默片刻,自人群中走了出来,拉过一张椅登坐在童子面前,没有去拿酒坛,童子却起身为他倒着酒水,笑道:“这都好几个月没开张了,兄弟们都他娘地要啃锅底灰了,不拼命也不成啊?!”

    “宋先生”微笑点头,嗓音略带沙哑,笑道:“这一次的买卖有些大了,就是不知道你的兄弟本事够不够大。”

    “真是大买卖?”

    “一颗人头,十万两银子。”

    童子猛然站起,跟个巨灵神的“人熊”和一帮黑衣人也惊呼起来。

    “宋先生,你不会哄骗俺们吧?就是皇帝的人头也不值十万两银子吧?”

    “就是,俺们这里最值钱的脑袋也就老贼张鸿功的脑袋了,可那也只是有人开出了一千两银子!”

    ……

第399章 这是绝招,百试百灵!【第三章,感谢朋友推荐】

    刘卫民没想到,在边关重地会遇到有过一面之缘的武娘、李飞燕,待众人一番客套坐定,还未等他敞开肚皮对付眼前金黄诱人的烤羊呢,随着张宗衡手掌轻拍,一女怀抱琴弦,一女蒙着面纱缓缓走了出来。

    看不清蒙面红衣女子长相,宽大衣裙也看不出胖瘦,只能从裸露出的纤手皓腕看出一二,但眉心有颗黑痣的中年琴师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还真是巧了啊!”

    刘卫民放下小巧刀刃,未有开吃就要拿起素巾擦拭着手掌,看着向他微微躬身的武娘,笑道:“武大家,本督与你……算不算是他乡遇故知啊?”

    又看向一旁个头不是多高的蒙面女子,笑道:“刚刚张巡抚还与本督卖了个关子,不会就是飞燕姑娘吧?”

    众将一愣,有些疑惑在三人身上徘徊。

    武娘抱着筝琴、李飞燕微微蹲身向他福礼,武娘轻声道:“民女武氏见过大人。”

    刘卫民却微笑摆手,笑道:“二位姑娘无须多礼,能在大同府见到江南花魁,刘某三生有幸啊!”

    看着刘卫民摆手示意两女盘膝坐下,张宗衡疑惑道:“刘驸马与飞燕姑娘相识?”

    刘卫民看向一干将勇皆是好奇,举杯与众人相饮了一杯,才笑道:“秦淮河群芳争艳,琴棋书画皆不弱我朝风流才俊,李飞燕却以剑术闻名江南,刘某也是有过一面之缘,却未曾想到会在今日,会在此处再次相见。”

    说着,向武娘拱手笑道:“武大家今日就莫要让刘某出丑了,刘某也就喜欢没事自娱自乐,可比不得武大家琴艺无双。”

    武娘微微躬身,轻言道:“大人说笑了,大人之歌曲亦是雄浑有力,非民女可比一二。”

    舒缓琴音缓缓响起,正待开口苦笑,听着舒缓旋律不由微微一愣,双目微微闭合……

    “啪、啪啪……”

    《等待》旋律缓缓停顿,刘卫民睁眼迎上武娘目光,叹气道:“没想到武大家仅只是听了刘某胡言瞎唱一遍,竟能弹奏如此旋律,刘某深感敬服!”

    双手抱拳一礼,武娘亦是躬身还礼,婉言说道:“大人此曲雄浑,若非大人言汉武大帝只言片语,民女尚无法感受此曲意境,只是可惜,此曲非一琴瑟可表帝王之眷顾深情意境。”

    众将一阵错愕,巡抚张宗衡、知府杨玮更是不解看向苦笑不已的刘卫民。

    “唉……”

    刘卫民苦笑叹气一声。

    “幸好陛下乃圣明之君,若换了他人,仅武大家这一句话语,估摸着本督的脑袋就不在脖颈之上了,当然了,姑娘所言也非虚言,此曲非靡靡之音,非数十近百之乐坊不能尽显其辉煌壮阔,不能彰显武帝对这片土地之深情、眷顾。”

    刘卫民有些不解说道:“江南好诗文词赋,尤擅琴棋书画,北地自是不同,虽有豪男儿杀敌报国之志,但粗汉子终究是些粗汉子,武大家怎么与李姑娘前来了边关之处?”

    武娘微微一笑,并不愿回答,与年龄极不相符的纤手拨弄着琴弦,而这次不再是“叮当”炸响刚烈之音,是一曲他也听不懂的柔和乐曲,听着却让人极为舒心。

    见她如此,刘卫民也不再相问,反而端着酒水向张宗衡微微示意,正待他放下酒盏,准备自顾自切一块肥美羊肉时,张宗衡却有意无意笑道:“世人皆知刘驸马富可敌国,原本张某并不相信,如今却不得不信啊!”

    刘卫民抬眉看了他一眼,将一肉块放入口中,含糊不清笑道:“刘某也就看着外表光鲜,实则穷的叮当响,可不似巡抚大人这般无债一身轻。”

    张宗衡神色一顿,又不由笑道:“刘驸马乃我朝人杰,尤擅财货之事,些许债务自也难不住驸马。”

    “李姑娘。”

    张宗衡看了眼李飞燕,示意她到刘卫民身边,还未等她起身,小辣椒却陡然上前一步,径直屈膝跪坐,更是抢了刘大驸马眼前的半只烤羊。

    刘卫民很是诧异看着她拿着自己小刀切割羊肉,看着她将切割均匀肉块摆放在自己眼前食盘中……一边擦着手上油迹,看着张宗衡也是满面笑意。

    “李姑娘乃人间仙子,若水中之芙蓉,可远观不可亵玩,听闻一些武大家仙音妙曲,足矣。”

    张宗衡举杯笑道:“没料到刘驸马还是惜香怜玉之良人,张某敬服!”

    饮罢。

    “民之贫瘠,国即困顿。张某亦是看了刘驸马之天灾之论,初闻不觉其意,细细揣摩之下方觉甚是有理,连年灾祸不断,今岁草原更是六月飞雪连天,我大明朝多灾多难啊!”

    “呵呵……张巡抚太过忧虑了,上有明君,下有良臣,张巡抚该当信任朝廷良臣才是。”

    张宗衡一愣,苦笑摇头,说道:“君明臣贤不假,可天灾不断终是令人忧愁不断,辽东缺响月余,宣府、大同等地缺响更是多达数月,今又鞑靼犯境,难啊~”

    刘卫民塞了块羊肉,笑道:“张巡抚所言甚是,刘某对此也极是忧虑担忧,一咬牙、一跺脚,硬是生生从净军、幼军嘴里扣出百万两银钱,原本是想着直接贴补给奋勇厮杀将士,可……算了,张巡抚也是知晓刘某的声名如何,全他娘地等着弹刘某的头皮!”

    “当然了,张巡抚也莫要太过担忧,朝廷也不会坐视将士们饿肚子的,估摸着商议稳妥了,饷银就该发放下来了。”

    刘卫民又倾斜着身子,对着隔着桌案的张宗衡低声说道:“张巡抚,以刘某在朝廷好几年的经验来看,你还是亲自多跑跑户部、兵部衙门,最好在京城购买一种叫洋葱的菜蔬抹几下,不装凄惨些,他们就会给你使劲拖着!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话语听着难听吧?可理就是这个理儿,俺刘三就是这么整的,这是绝招,百试百灵!”

    “叮……”

    一群人全愕然傻眼,刘卫民眨巴了几下眼睛,武娘的脸也不由爬上一丝红晕,更是不敢抬头看他,小辣椒却像是强忍着笑意,小手也不知是切割羊肉,还是将眼前红彤彤当成了可恶的刘大驸马,白嫩的小手上青筋都鼓了起来。

    “咋都这幅表情啊?俺刘三可从不骗人,不信等着瞧,张巡抚若不去喊两嗓子,估摸着得一个月才能发放了饷银,等到夏粮税赋送到了内外库里,朝廷见到自个有钱了,如此才能发放些饷银,可若勤跑跑,也就十天半个月的事情。”

    张宗衡一撅腚,他就知道想干啥,心下也有些不满起来。百万两银钱是专门补给军卒们的损失,可不是由他来承担九边二三十万军卒粮饷。

    与鞑靼市易是朝廷的事情,用钱粮购买马匹以补不足,但期间又夹杂着无数商贾出关交易。朝廷财力不足,每每会缺了军卒粮饷,如此情形下,任何严肃军纪行为都是毫无意义的徒劳,领军将领也会对军卒私下里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会主动贩卖货物、宰割路过商贾。

    两者本是敌对之国,守关军将却多多少少都与鞑靼有些联系,与江南做法大致相同,想要封锁海岸、九边各处关隘,首先要做的不是严刑重法肃整军纪,而是解军卒穷困的事实。

    百万两银钱,九边所募军卒年响十八两,实际能发放到手里能十两银钱就已经不错了,一百万两,一人补一两,他需要封闭市易三个月,也就是可以补给三十余万军卒,如此也正好够九边军卒所用。

    家有余粮心不慌,军卒提前拿了银钱,再此之上安排些监军监督,如此之下,他才能将所有关隘封死,才不会出现军卒因银钱而出了意外,他才能安安稳稳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

    可半路上得到朝廷并未第一时间内配合,听着张宗衡话语,好像是要逼迫他再掏钱一般,心下不由自主的就有了些不悦来。

    你来我往又交手数次,最后连张鸿功都开始哭穷起来,他就是不点头答应,等到刘大驸马醉酒歪倒在了小辣椒身上,无可奈何下,巡抚张宗衡、知府杨玮和一干将领也只能让人搀扶着他登上了马车。

    一顿饭食,几乎用上了一整日,小辣椒以为他是装醉,将他架到马车里还不满嘟囔了一句,结果却无一丝回应,看着深深睡下的他,也只能苦笑。

    大同是代王封地所在处,因是边陲重城,防御性能自不必多说,代王是皇子,居住的地方也是最好的地方,是以前辽金西京国子监之处,格局上与京城差不多,同样也可以将之看做一座占地两三百亩的巨型四合院。

    代王府一共有体仁门、遵义门、端礼门、广智门东西南北四门,外朝是会客、理事的地方,北京城皇宫有三大殿,代王府只有承运殿、存心殿两处大殿,与皇宫大差不差,刘卫民大舅哥居住的地方是乾清宫,后面是坤宁宫,宫墙外两侧则是东西六宫,东西六宫再后就是东西五所,坤宁宫是皇后居处,东西六宫是妃子,东西五所是嫔妃、美人啥的,而代王府也差不多,后宫居前是代王居住的长春宫,后面是前寝宫、后寝宫,东西两侧为东西三所。

    代王居室是长春宫,前寝宫是代王妃居住,后寝宫是侧王妃居所,东西三所则是些侍妾居住之处,大体上与皇宫也差不了多少。

第400章 宗室近卫军【三章,第一章,感谢朋友支持!】

    代王府是简易版的皇宫,此时却成了无主之地,与福王、周王、衡王、鲁王王府差不多,都被刘卫民改成了宗族府,而刘大驸马就成了五座王府的小宗正。

    福王也就罢了,除了小猫两三只外,门下并无多少宗族之人,代王、周王、鲁王、衡王却不同,门下族人少则千余,多则近万,虽将五位王爷和门下一些郡王扔去了安南封国,但门下宗族之人还是不少,如此就需要妥善安置,就需要一些宗族人来处理各门族人日常事务,反正也没了王爷,王府就让他变成了宗族府,他这个小宗正也就有了资格居住在了里面。

    住里面没问题,可王府毕竟是王府,代表着皇家威严,各处宫殿的名称就要更改一下,规制也应降低,要不然朝臣们又该弹他头皮了,只不过他太懒了,也不愿用那个脑子,外朝两个宫殿直接改成议事一殿、二殿,一殿是所有代王一系族人,但凡分了家的家主,每一个月就会聚一次会,商议全族大大小小的事情,二殿则是长老会日常管理全族的地方。

    后朝的长春宫成了他的私人住处,甭管他住不住,这个地方就是专门留给他了,后面的寝房改成藏书之地,其余的或是变成了学堂,或是成了关押犯错的监室,或是粮仓啥的,反正代王府让刘大驸马改成公产,成为管理代王一系的衙门之地。

    刘大驸马来了大同,代王府自然是早早迎接,赶着马车的中年蔡公公就是此处的管事。

    出了武岳楼时天色还未暗淡,来了代王府时,府门外的小公公已经踩着木梯悬挂灯笼。

    朱廷、朱廷圭两人是代王府辈分最长的老人,左等右等等了一日还没见刘大驸马前来,原本还有些精神的老人,一再在眼角涂抹唾沫也还是两眼难以睁开,两旁坐着的一干小辈们也不敢开口。

    “太祖爷,太祖爷……”

    “姐夫来了,姐夫就在院外!”

    一半大小子急匆匆跑进厅堂内,指着门外就是一阵急吼吼,一干缩着脖子塌着肩老老少少,登时全都挺着身子站了起来,几名身强小辈们忙搀扶着朱廷、朱廷圭两人,一大群人全奔向王府门外。

    无论愿不愿意,到了地方,小辣椒徐娇也不得不强行把刘卫民叫醒,正扶着额头摇晃着下车呢,一见眼前乌鸦鸦一大群人,有的穿着还好,锦衣绸缎的,有些与入城见到的百姓差不多,双手拢在袖中,缩着身子往墙角一靠,能看出来是宗室之人才是见了鬼呢。

    正发愣呢,被人搀扶的朱廷、朱廷圭两位老人上前抱拳就要行礼,刘卫民吓一跳,忙脚步虚浮搀扶着两位颤悠悠老人。

    “太祖爷爷,您二老这不是要折曾孙的寿吗?可真真使不得!”

    代王一系辈分是“逊仕成聪俊,充廷鼐鼎彝,传贻连秀郁,炳耀壮洪基”,而刘卫民随媳妇朱徽妍的辈分,尽管第一次面见两位老人,但他们是六世孙,差了四辈呢,辈分之高难以想象。

    辈分高有时不是件好事,意味着他们这一系人脉不望,相差了四辈人,尽管有年岁的缘故,但也说明他们这一系上辈人是庶出,而且还是地位极其底下的小妾,或是连个名分可能都无之女所生,祖上可能会是二十几郎也不一定,只有如此,才可能相差这么多辈。

    正王妃、侧王妃往往早在世子时就已经确定下来,所生的孩子也都是年长些,王府嫡系王一脉的辈分往往都要稍低一些,传宗接代速度快于其他房院,故而仅从年纪、辈分上就可以看出一个王府内尊卑如何。

    朱廷、朱廷圭两人辈分高,在原先的代王府地位却很低,按理是没资格成为代王府一脉宗族长老,更加不可能成为大长老、二长老,关键是刘卫民就不是按照远近亲疏,也不是依照朝廷的封爵。

    自个一身酒气,一手架着一个。

    “小子一身酒气,颇为无礼了,还望两位太祖爷爷莫要怪罪,小子一会儿好好训斥一下蔡公公,也太不会整事了。”

    听了他的话语,朱廷忙说道:“宗正可莫要如此,是我等一心要等待,与蔡主事无关。”

    刘卫民嘴里一阵无奈,真正的宗正是瑞安驸马万炜,万炜是宗正寺寺卿,延庆公主王是少卿,寿宁公主是寺丞。

    论辈分,瑞安公主、延庆公主是“翊”字辈,寿宁公主是“常”字辈,而小媳妇朱徽妍确实“由”字辈,咋算也是轮不到他一个小辈跑到宗正寺吆五喝六的,但他掌握了五个王府的田地、族人,就把没了媳妇的王罢了职,他成了宗正寺的少卿,成了小宗正。

    小宗正是不假,可也不是宗正不是,听着朱廷话语,刘卫民一阵苦笑,说道:“小子原本打算明日亲自去太祖爷爷门前请安的,这事儿整的,还让太祖爷爷等起了小子来,着实失礼了。”

    朱廷却笑道:“宗正为我朱姓子孙做了如此之多,我等老不死前来等待些时间也算不得什么。”

    “唉……太祖爷爷您老是不知晓,小子可是被一干王爷们闹腾惨了,不过呢,看着学堂里的娃娃们努力模样,小子又觉得一切都是值当。”

    进了府院,尽管有些好奇,对于代王府的奢华也并不是太过震惊,一路搀扶着两个老人,身后跟着的老老少少百十口子,但没人敢随意插嘴三人话语。

    搀扶着两位老人一左一右坐在正堂摆放着的香炉桌案下,招呼一干爷爷、叔伯、兄弟们坐下后,他才随意坐在两位老人下首位子,看了一圈人,笑道:“有诸位帮衬,小子也不用太过担忧王府上的事情,虽说有远近亲疏之别,但终究还是一家人,若遇了难处,大家伙都要相互帮衬一些,代王府是前往安南封国五王府中人丁最多的一系,但也是最让小子安心的王府,在这里,小子要特别感谢诸位的帮衬!”

    刘卫民起身向所有人深深躬了一礼,众人慌忙起身还礼。

    朱廷圭叹气道:“宗正大人太过多礼了,族里安稳也是每一个族人的心愿,大家伙也能理解宗正的难处,就是……族人多了些,日子也贫苦了些。”

    刘卫民微微点头,说道:“太祖爷爷所言不错,大同地处边关,土地贫瘠了些,再加上族人众多,日子确实难过了些。”

    “不瞒诸位,延安府六月大雪,关外草原六月飘雪,今岁咱们势必是要与鞑靼打上一场的,族里若有些年轻人愿意从军,小子可以上奏陛下,另组一部宗室近卫军。”

    众人一愣,朱廷犹豫说道:“宗正的意思……咱们的族人可以在大明朝为将?”

    刘卫民沉默片刻,点头说道:“宗室在本土为臣、为将是有些禁忌,但也并非不可改变,太祖以代王府镇守大同,本就是有宗室守国之意,只是……诸位也是知晓靖难之事,为了国家安稳,这才有了今日宗室之困。”

    “可是,咱大明朝安国已经两百余年,安稳也是所有人的心志,小子并不认为哪个王府敢犯了大不敬,还敢心存异志,所以,对宗室的担忧其实也没必要太过放大。”

    看了一圈,又说道:“随军作战颇有些危险,若族中有不怕死、不怕吃苦族人,可以先跟着小子,算是子弟兵将吧,历练历练,就算最后真的不能在大明朝本土为将,海外还是可以的,但先得说清楚了,小子军规颇严,需要严守军规。”

    朱廷看了圈一脸期待族人,说道:“你们也听了宗正大人话语,更加知晓宗正大人的本事,这是个机会,想要长进些的,两日内前来宗族府,莫要耽搁时间。”

    朱廷圭特意看向一些衣物满是补丁族人,接话说道:“以前,咱们想从文从武都是没法子,宗正大人帮了咱,脑袋好使的都送去了京城学堂,你们也都知晓娃娃们在学堂情景,脑袋不好使的,就要肯吃苦,就要不怕死,除非你们想一直混吃等死!”

    “咱们的田地就这么多,都知道混吃等死最后是个什么样子,不想成了叫花子一般,就要拼命!”

    说着,朱廷圭指着人群里的一个三四十岁汉子,骂道:“小七,明日你第一个报名,军中无长幼,只有军律,若敢以宗族之名犯法,老父就生生打杀了你!”

    汉子忙大步来到朱廷圭身前,双膝跪地嗡声说道:“爹放心,俺绝不会触犯了律法!”

    汉子正当年,看着衣着上有不少补丁却甚是干净,身材也不算高大,裸露的古铜色肌肤看着像是干了不少农活。

    刘卫民微微点头,起身搀扶着“小七爷爷”起身,心下一阵哀叹,也不知是否是给自己找了个麻烦,但还是说道:“军中无父子,私下里是小子爷爷辈,面上却是小子名下之卒,小七爷爷就暂为幼军亲卫军乙字营指挥使吧,毕竟刚刚初入军中。”

    “姐夫,俺也想从军!”门外一半大小子突然大叫。

    刘卫民顿时一阵郁闷,自己啥时候又多了个大舅哥,看着脑袋圆脖子短的小子,一见之下就觉喜欢,指着他大笑。

    “行,只要愿意,都收!”

第401章 服从是军人第一准则【第二章,谢谢推荐、月票!】

    学堂里也有不少宗室子入了兵科,但人有聪明愚笨,有些人读书不行,不代表做别的事情也不行,代王府族丁过万,如此多的族丁根本不可能全部都前往安南,前去的也只是些嫡系族人。

    代王府居于大同府,居于边关之地,如此之多宗族人丁,已经成了边关极大的负担,分流一些出去并不是件坏事。

    当场就送出了一个指挥使,顿时激起了不少人心气,纷纷报名起来,刘卫民也是满口答应,只等见了人,身体无碍即可入了军中。

    去除宗族身上光环,与百姓其实也没太大区别,尤其是底层族人,身上罩着个“宗寺少卿、小宗正”之名,约束他们也不是太大困难,酒水饮的确实多了些,小半个时辰后,也不得不捂着额头离去。

    “小七”朱鼐镜搀扶着老父,尽管他们家已经成了长老会里面的老二,但也只是在族里有些话语权,真正执掌财物的却是王府管事蔡公公,除了朱廷圭衣着好些,他们家也只能衣着满是补丁,说着有些让人难以置信,可这就是现实。

    在王府田地耕种多年的朱鼐镜显得颇为沉稳,搀扶着老父登上残破马车,自己则牵着脱了毛的老马不言不语。

    代王府一系族丁上万,大多数都居于城内,也有不少住在城外,他们家是王府里地位较低的偏支,原本是住在城外,众多郡王前往安南,遗留了不少院落,他们家也因此住进了城内,但地势不是很好,在城西边缘处。

    马车没有减震,道路坑坑洼洼颇为颠人,朱鼐镜行走的并不是很快,唯恐伤了自己父亲。

    “爹……年纪大了,活不了几年了,没怪爹吧?”

    朱鼐镜低头牵着老马,沉默走了几步才停住脚步,默默脱下外袍盖在老父腿上。

    “天凉,爹的腿脚不好,莫要再冻伤了。”

    “你是个孝子,爹估摸着也就能再活个两三年,为了稳妥些,小宗正将我等纳入长老会,可这也只是暂时,将来也只会是你们这一辈老人。”

    将老父的双腿裹盖了严实,朱鼐镜再一次牵着老马,嗡声说道:“俺知道,俺都听爹的。”

    朱廷圭回头看着儿子光着膀子的肩膀,沉默好一会才叹气道:“三个时辰前,关外探子回报,出关的净军、幼军已经击溃了卜失兔五千卒,两万幼军正赶来大同,估摸着也就十日八日就会出关入草原。”

    “小宗正大人是陛下近臣,三代帝王恩宠,跟在小宗正身边,我儿将来也有些出路,家中之事就莫要担忧了,爹会安排妥当的。”

    “爹,俺想来年送洗儿去学堂。”

    “无碍,今日听小宗正话语意思,估摸着小宗正很可能会待上一年半载的,刘家寨的车队也会常来常往,爹到时与蔡公公说一说,来年连你婆娘一同都送去京城,住进刘家寨子城是没问题的。”

    看着就要到了家门口,朱廷圭却笑道:“小宗正虽年轻,做事却颇为沉稳,成了学堂里的娃娃也就有了居住在子城的资格,入了寨子,生计也就没啥可担忧了,你的饷银也不用寄给家中,就留着自个开销,莫要太过心疼银钱,该花的一定要花。”

    马车未停住,等在门外的妇人已经急匆匆走了过来。

    “爹,今个咋这么晚才回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朱鼐镜停住马车,妇人搀扶着公爹下车,顺手将坐在下面的布囊拿在手中,搀扶着走向木门。

    “爹小心着脚下。”

    庭院不是很大,刚进院中,又一妇人上前搀扶,不满道:“爹,整日回来如此之晚……”

    “闭嘴!”

    三儿媳妇孙氏话语未完就被不悦的朱廷圭冷声打断。

    朱鼐镜将破旧马车赶进院中,收拾稳妥了才拉住自己婆娘,低声说道:“爹还没吃东西呢,准备些吃食。”

    孙氏又不满了,说道:“也真是的,留人如此之晚也就罢了,怎么连饭食也不给人吃啊?”

    “闭嘴!”

    朱廷圭再次瞪向孙氏,冷哼道:“爹是族里长老,族里决定的事情爹能带头坏了规矩?”

    说着又看向赵氏,说道:“随意弄些粥食即可,一会去爹房里将那绸子拿出来,连夜给我儿做件合身袍子。”

    “爹,这可使不得,那是……”

    朱鼐镜刚要开口阻止就被冷哼打断。

    “你闭嘴!去了小宗正身边做事,一身补丁如何见人?就这么决定了。”

    两个妇人一时没弄明白情况,但看着老头一脸坚决,又不敢开口反对,三儿媳对他的偏心不满,拉着扎俩小辫女娃出了正房。

    老头闭目沉思,朱鼐镜也不知从哪旮旯里捞出一柄快锈完了的铁片,赵氏端着碗稀粥进了屋,见他拿着铁片打量,也不敢过问,来到老头跟前,低声细语。

    “爹。”

    朱廷圭张眼,正待拿起碗筷,见自己儿子皱眉盯着铁片,眉头微皱,说道:“兵器铠甲啥的不用太过操心,自明个开始,你只需听小宗正一个人的言语,今后就是爹的话语也无需理会,记着了,你是小宗正的亲军头领。”

    “啊?”

    赵氏不由惊呼一声,见公爹不悦,忙又捂住嘴巴,眼中却是一阵惊喜。

    朱廷圭唯恐没交待清楚,将碗筷放在有些陈旧的桌案上,说道:“小宗正数年来只有两个亲卫头领,一个是阿哈小豆芽,一个是少了条手臂的小三,一个成了奴儿干都司都督,一个成了美洲远洋舰队的副帅。”

    “小宗正深受三代帝王恩宠,与陛下更似手足兄弟,学堂里尽管有不少宗室娃娃,终究入学堂时日晚些,纵然小宗正想要培养些宗室子弟为文武官吏,也是十年之后之事,此时选了我代王府一脉为亲兵近卫,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你可以愚笨些,却不可以不遵号令,明白吗?”

    朱鼐镜沉默点头,见他不开口说话,赵氏心下焦急,忙端起桌案上粥水,说道:“爹,粥水凉了喝进肚里也不舒服,还是先喝了粥水吧?”

    朱廷圭接过碗筷,赵氏又小心说道:“爹是知道的,相公素来听话老实,绝不会惹怒了宗正大人的。”

    喝下一口粥水,看了眼低头不语的儿子,叹气道:“听话老实不假,可军中不比其他,该得罪人的时候就要得罪人,宗室族人最是不易管教,有时也莫要太过心软,小宗正让你如何你就如何,其余人的话语莫要太过理会。”

    “俺……知晓了。”朱鼐镜点头答应。

    宗室子弟本就不好管着,大堆在一起更是管理不易,朱廷圭也有些担忧儿子太过老实,交待了又交待,赵氏得知了自家相公有了官职,一夜未睡赶制了件锦缎袍子,三儿媳心下不乐却又无可奈何。

    朱廷圭一共七个儿子,结果死的死、亡的亡,成年娶媳妇的也就两个儿子,三子未能生下儿子就已经病逝,也只留下一个闺女,他这一脉也只有一个儿子、一个孙子,能如此情况下还能第一个拿出仅有的成年男丁,这个时代就已经极为了的得了。

    刘卫民并不知晓他们一门就只有这么一个男丁,一夜醒来后才发觉院中多了近千高矮不一的宗室军卒。

    在人前默默走了一圈,最小的十五六岁,大的有四十来岁,看着大多数身上都是补丁上贴着补丁,心下不由一叹,站到所有人面前,双腿微分,背着双手沉声说道:“军中规矩颇重,若还有犹豫,此时还可以退出。”

    ……

    停顿数息后也无人后退,刘卫民微微点头,说道:“今日诸位算是成了名军人,本督不愿将你们称作兵卒,更愿意称呼你们是军人,纪律严明、保家护国之军人!”

    “你们需要牢记服从、荣誉、谦恭、正直、怜悯、英勇、公正、信仰!”

    “服从是军人第一条准则!不管上级长官下达了何种军令,只要军令下达,不管理解还是不理解,都要严格执行,心下可以有不同意见,可以反对,可以向有关职司反映,但是!上级军令下达,就必须执行,哪怕去死!”

    “披上幼军军装,自己就不再属于自己,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整个幼军,言行举止就要谦逊恭瑾,自觉维护身上军装所代表的集体荣誉!”

    “不欺辱弱小,正值待人,公平公正对待每一个大明子民,将保家护国作为终身信仰!”

    刘卫民扫视每一个人,肃然道:“坚守我军行为准则,无论现在,还是将来,入了我军就要坚守我军的规矩,若触犯了规矩,别怪本督翻脸不认人,行军法严处!”

    “你们不仅要坚守我军行为准则、细则,还要勤于训练杀敌本领,你们之前没有经历过严格训练,接下来会有人专门操练你们,本督希望你们都能成为一个合格军人,承担你们本该担负的护国之责!”

    “从今日起,相互间不许再以叔侄相称,只以军中姓名相呼!”

    刘卫民伸手指向朱鼐镜,朱鼐镜忙跑了出来,也不知是该抱拳,还是该跪下,见他如此,不由笑了笑。

    “暂时无需这些,会有人专门讲些军中具体规矩,等一下去蔡公公那里支取些银钱,每个人领四两银钱,你们月响暂时是二两,一会自个选出小旗、总旗、百户,每三个百户为一副营,为你副手。”

第402章 你还是当个女婢吧【第三章,感谢一直支持的朋友!】

    “暂时每个人都是月响二两,另外二两银钱算是本督贴补的衣着冬衣银钱,三个月为准,若自行选出的小旗、总旗、百户、副营,包括你这个营帅,三个月后考核、评定过关,小旗月响五两、总旗十两、百户二十两、副营五十两,营帅百两,其他待遇、补贴另算。”

    “一会你带着人去大同兵库,甲胄、刀枪箭矢备齐了,拿了银子赶紧找人做些像样的衣衫,别整的跟叫花子似的,等正式成了幼军一员后,再统一换装,这些最好三日内完成。”

    对这朱鼐镜说着话语,守在门外的亲军卫卒走来,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随着手臂微抬轻摆,军卒退到一旁。

    “你们自己选出小旗、总旗、百户、副营帅,给你们半日时间,除了伤人外,允许你们动用一切手段。”

    话语说罢,刘卫民只是向朱鼐镜微微点头,带着小辣椒前往前院,脱下了军装的马林前来拜访,无论如何他都是要见一见这位曾经的辽东大佬。

    上千人看着他消失在门洞,沉默没有三息,压抑沉默的大院瞬间爆炸,或大声呼朋唤友,或是揪住他人衣领怒吼训斥,如同他曾经的辽东三千营。

    小辣椒有些奇怪盯着他的背影,经历过幼军扩军时情景,知晓他是如何自学堂选派的将领,有些不明白为何对宗室子怎么不同了。

    一前一后,身后跟随着六名手按腰间刀柄亲卫,前厅议事堂正坐着四人,无一人开口,也无人碰触摆在桌案小几上茶水。

    “爹……”

    马刚低声开口就被马林抬手阻止,猛如虎却有些坐卧难安,频频看向空无一人的房门,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除了马林外,马、马飚、猛如虎三人不由自主起身。

    此间原本是承运殿,虽与京城三大殿稍微次了点,却也极为庄严肃穆,可自从改成了族人议事一殿后,庄严辉煌虽还存在一些,高高在上的丹陛虽还在,但摆放了一排排桌椅板凳后,整个大殿的味道就全变了。

    刘卫民昨夜也只是在二殿与族人长者见了面,还没见识过一殿内情景,刚一脚踏入,顿时挠起头皮来,脸上满是尴尬。

    “好好的一个大殿被小子糟蹋了,马总兵还请莫怪。”

    丹陛下摆放着一溜桌案,与后世召开大会一般,最前一排是一众长老坐席,下面则是每一家的户主座位,摆放着如此之多椅登桌案,自然是不适合作为客厅使用。

    原本坐着的马林也站了起来,双手抱拳道:“马某如今只是一无名小民,刘驸马客气了。”

    刘卫民也不客气绕着桌椅来到四人身边,伸手拍打着最边上的猛如虎肩膀,示意马林父子坐下。

    一屁股坐在最边缘椅登上,双手搁在桌案上,抬头看着正堂上悬挂着“正大光明”四个字匾额,笑道:“不瞒马总兵,尽管有些不伦不类,刘某心下还是欢喜的,代王府最好的殿室改成了族人全体议事堂,这代表着王府不再只是注重少数几人,注重所有人的福祉才应是这座殿堂存在的意义。”

    “正大光明……挺好!”

    刘卫民转头隔着颇有些坐卧不安的猛如虎,看向头发雪白、消瘦若骨的马林,深深叹气一声。

    “总兵大人老了许多啊~”

    ……

    “唉……”

    “心有不甘……刘某偶尔夜中也会被萨尔浒惊醒,总想着有朝一日重回辽东……”

    伸手使劲摩擦了两下脸颊,看着“正大光明”四字,四人一阵沉默……

    “马家……还有多少?”

    “八十七人。”

    “八十七……幼军许马家另立一旗,上限千人。”

    “可否?”

    ……

    “可。”

    ……

    两人没有看向对方,只是抬头看着“正大光明”四字。

    沉默良久,刘卫民站起身来,猛如虎忙起身,却被他伸手按下。

    “本督也许你千人蒙人骑,许你以‘猛’为旗,但要严守我军规矩,蒙人多桀骜之人,须严加管教,若不能就不要轻易答应了。”

    “给你一日时间考虑,考虑好了,自己去蔡主事支取所需银钱。”

    说完了这些,也不等他们答应,推开椅登大步离去,只留下不知所措的猛如虎,沉默不语的马林……

    “马将军,都督这是……这是怎么了?”

    猛如虎从没经历过这么怪异的事情,没有推杯换盏,没有荣华富贵的许诺,就这么结束了?

    马林微微转头看了眼,缓缓扶案起身。

    “马为左军,马飚为右军。”

    “诺!”

    马、马飚忙抱拳躬身领命。

    马林稍微整理下衣襟,马、马飚忙退开为头发雪白的父亲让开条道路。

    父子三人大步离去,猛如虎钢牙紧咬,最后也整理了下衣襟大步离去,空荡荡的大殿只剩下鎏金“正大光明”四字。

    王凯、董大礼、刘大鹏、马胜、柴之霖、孙礼徽一干幼军大将自得了军令,两万余人自登莱全力赶往大同,与此同时,门下监方从哲令方逢年、卢象升、孙传庭、朱大典、马士英等人随军前往,皇家学堂亦派出十名教喻、两百兵科娃娃,随同数百辆大车一路前往大同。

    朝臣们争吵争夺百万两银钱归属,皇帝朱由校却只是盯着大同方向,每日里都有背插小旗传令兵往来京城,传递大同、延安府最新消息。

    延安府被鞑靼连破十余处戍堡,掠民三千,还未继续深入,八千净军、幼军骑已经杀到归化大板升城,首日击溃三千鞑靼骑、五千步卒,千余残军各自逃散,八千明军押解着三千俘虏北上大青山,于大青山一谷为城,虎视整个鞑靼土默特族地。

    八千明军骑以千人为伍,手持燧发快枪,四处烧杀劫掠,凡遇板城、部落族帐,如狼群般来回奔驰袭杀,短短数日间,俘虏、杀戮近万,卜失兔大惊失色,领军急撤救援归化,双方又在插苏初次交手,当八千骑打死打伤三成鞑靼骑后,卜失兔领残军逃回归化福化主城。

    大板城并不是指一座城,而是由福化、归化、西哨方城美岱召三大板升城,以及俺答汗子嗣、大将建立的八大板升、十二小升的集合。

    福化板升城是俺答汗的主城,是土默特汗居住主城,归化板升城则是三娘子建起的板城,而左哨方城居住的主要是鞑靼名下汉民居住地,上层是丘、赵、李、王、吕、张、刘等姓,是逃入北地的白莲教汉民,尽管左哨方城地位不如福化城、归化城,甚至不如那些部族首领名下的八大板升城,但却是二十四板升城、数十营帐小部地中人数最多之城。

    二十四板升城、数十营帐小部民十万,牧骑过万、步卒两万,是鞑靼右翼三部最强一部。

    双方交战数日,八千明军骑不住来回奔驰劫掠杀戮,卜失兔大怒,强令各城、各部出兵四万,强攻明军大青山驻地两日,死伤两千不胜,无奈下只得与明军相隔二十里扎营对峙,同时遣使前往八白室、青海、辽西建昌,甚至还遣使前往沈阳。

    大青山位于归化的北面,无论卜失兔愿不愿意,他都必须出兵灭掉此处明军,否则芒刺在背,一旦明军大军再次出大同来攻,两相夹击之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会有何等凄惨后果。

    与明军厮杀了几百年,鞑靼人本以为早已熟识了明军攻击方式,往日零星交手都是一再占了便宜,与孙世义领净军骑、张邦国领幼军骑初战时还有些不屑,可当骑兵当步兵使,装备着燧发枪的明军连续不断开火,小型投石机抛射手雷、小型弗朗机铁炮喷吐无数铁珠时,死伤无数的鞑靼骑就崩溃逃散了。

    火器的优势就在于密集,人数越多,火力越集中,威力就越强,八千对阵四万却毫不落下风,卜失兔愈发后悔担忧。

    刘卫民一连三日翻阅着大同镇记录鞑靼的档案,明军探子送来的明军骑军情他也不是很在意,只是随意看了几眼就扔到一旁不理不会,见他如此态度,站在身后的小辣椒每每都会做些小动作,以此表达心下愤慨不满。

    “你就一点都不在意朝廷的不满吗?”

    刘卫民正准备打开大同历年来的记事档案,没想到身后小辣椒会突然开口,不由回头看了她一眼,正准备回头不理会,刚要转动的头颅突然一顿,诧异说道:“今日怎么没穿你的红衣了?”

    “哼!”

    不听他说这么一句还不让人生气。

    “都已经好些日了,你才发现吗?”

    “哐哐”一阵转动木椅,一手支在桌案托着头颅,一只大手伸出捏住她一片衣角,感受着衣物布料,笑道:“红色代表着热情、奔放、火辣、冲动,与你性子颇为相似,若看的久了也容易让人头疼、厌倦,这身翠绿色看起来挺舒服的,就是料子差了点,回京时让人正儿八经做一身好些的。”

    徐娇感觉脸上有些火热,手脚也不知放在哪里,嘴里却强硬似的不满道:“一身绿看着就跟个女婢,你这恶人心下肯定自得无比!”

    “呵呵……”

    刘卫民不由呵呵一笑,转身继续打开眼前有些残旧的档案。

    “想做女王……至少你还不行,嗯……沈允倒是有些女王气质,而你……还是老老实实做个女婢吧。”

第403章 撬墙角【三章,第一章】

    刚打开一页纸张,回头看了她一眼,正见到抬起的手臂,不由一笑。

    “不会是想打人吧?”

    “哼!本姑娘就不可以挠头吗?”

    咧嘴无声一笑,转头一边翻看着档案,一边随意说道:“朝廷满不满意……首先你要知道,朝臣、陛下、大明朝三者区别,你嘴里说的朝廷也只是朝臣,不是陛下,不是大明朝,尽管看起来像是陛下,或是大明朝。”

    “人是自私的,朝臣们也是如此,各人都有各人的忧虑担忧,自老爷我私自改变路线,来了大同府,朝臣们就已经不满了,有无代王府之人为卒,有无马家父子,有无蒙人猛如虎,根本都是一样的,都是不满,唯一的区别……就是老爷我有无给了他们张嘴的借口罢了。”

    刘卫民稍微思索了下,继续说道:“除了刘家寨的产业外,老爷我占了大明朝最为来钱的海贸生意,包括各港口、进出生意、远洋经商,以及美洲大陆的一切,尽管这一切都是宁德驸马府数年来努力得来的,但在朝廷看来,这一切并不属于宁德驸马府,而应该属于朝廷,属于他们,至少应该由他们来掌控。”

    “可这一切他们都插不上手,为何?”

    “因为老爷我执掌着净军、执掌着幼军,因为老爷深受三代帝王的恩宠,因为老爷在萨尔浒与皇爷爷对赌赢了,因为与海贼争锋中赢了,因为兵不血刃解决了你们……”

    推开档案纸张,刘卫民微微向后依靠在椅背,双手交织叠放在小腹,双目更是缓缓闭合……

    “……原因种种,究其根本,还是因宁德驸马府的武功,因功勋。”

    “所以……没人愿意咱们再在鞑靼身上获得功勋,甚至……包括陛下内心深处。”

    刘卫民苦笑一声,无奈道:“朝臣不愿,陛下内心深处不愿,两者又有稍微的区别,朝臣们更多的是为了自己,陛下却更多的是为了大明国本身,一强诸弱才是一国稳定的政治基础。”

    徐娇紧皱着眉头,有些不确定说道:“所以你才会故意给了所有人借口?”

    “嗯……差不多吧。”

    刘卫民吐出一口气,说道:“幼军、净军是咱家有无到有,亲力亲为一力组建的,可以这么说,他们已经成了咱家事实上的私军,宗室子、马家父子、猛如虎不同,咱家是真正新军,他们,包括陛下现在组建的殿前新军,事实上他们本质上还是传统旧军,只要不是长时间受到净军、幼军影响,陛下与朝臣们都很容易控制住他们。”

    “一者给他们找咱家麻烦的借口,以此让他们掌握这场大明朝与鞑靼之间的主动权;二者自己给自己掺些沙子,弄些杂兵,使得咱家获得功勋不是如此之多,甚至……最后论功行赏时,咱家居于次等。”

    徐娇一脸复杂,看着依靠在椅背的他,也不知心下在想着什么,犹豫着上前,颤抖着为他揉捏双肩。

    “你……你就不担心……军中不满?”

    在她双手碰触在肩头时,眉头只是微微动了下,沉默许久才叹气一声。

    “净军、幼军不同于他军,他们自一开始就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用新式训练之法严加训练,自一开始严加约束着、监管,与辽东军掺杂着太多外在影响不同,净军、幼军要纯粹的多,领军之人手里的权利没你想的这么大,战后就算没一人提升,也没你想的这么严重。”

    “自一开始就要让他们明白,他们手里的权力并不属于他们,日复一日告诉他们……他们从来就没有权利,放在眼前的权利也就没这么重要了,但是,这一切都需要保证他们的基本需求,保证物资需求、心灵需求,要让他们不会为身后而担忧,自觉维护净军、幼军荣誉。”

    刘卫民反手轻拍了两下肩膀纤手,挺直身子,准备正儿八经分析记录鞑靼事情的档案,随意说道:“舍得舍得,想要得到,一开始就要付出一些,朝臣们可以反对,可以不满,但是一定要大舅哥心满意足,要让帝国最顶端的皇帝满意,并且支持。”

    “草原不是咱们的利益根本,让出一些利益算不得什么,咱们最低目标是确保整个北方边界的安稳,若能达到自西对建州贼挤压,一切付出都是值得,也就没啥不可以舍去得了。”

    刘卫民说着话语,小辣椒好像全然没听到,羞红着脸低垂,双手交织不知放在哪里,屋内也只剩下淡淡低沉呼吸,剩下轻微翻动书页声……

    过了好一会徐娇才偷偷抬头,偷瞧了眼粗糙大手轻微翻动书页,见他端起已经只剩下了茶叶的茶水,见他看了眼茶盏又放回瓷盘,忙提着空了的茶壶去烧茶水。

    房门轻响,刘卫民依然低头,不时用着铅笔在小本本上记录着什么,像是没发觉有人走出书房。

    六月,本是极为炎热季节,如今的大同却像是入了冬季,人人将藏起来的棉袄棉裤穿在了身上,人穷则衣破,北方又是水少之地,街面上行走之人也显得人黑脸脏,身上总是似有似无的怪异腥臭。

    朝廷依然未能发下粮饷,本以为马家、猛如虎招兵会困难些,当一人一月一两三分银足响告示张贴出来后,城门口招兵处就被无数军卒堵了个严严实实。

    三日,大同巡抚张宗衡、总兵张鸿功数次登门求见,除了第一日打了半日哈哈,之后刘卫民连打哈哈几句都欠奉,对马家、猛如虎撬大同诸军墙角行为根本不予理会,任由他们招募敢战军卒。

    马林战败逃离萨尔浒,他自己逃了出来,两个儿子却战死在萨尔浒,朝廷战后追责,本应被处斩赎罪,却因刘卫民介入而出狱活命。

    一些人留在了皇家学堂,留在了幼军为将,一些人去了登莱为将,还有一些与马林一般,返乡为民。刘卫民没有阻止马林离去,命活了下来,回了大同老家的马林却如同生活在地狱,一步也不踏出马家,整日只将自己锁在屋中。

    马家是大同将门,开创者马芳如同一个传奇激励着所有大同人,可马林却怯懦的逃离了萨尔浒,战死的两个儿子也成了他人讥讽对象,马家子侄、家将一一离去,所有人都以为马家至此也将不复存在,却不料本应狠狠踩上一脚的刘大驸马,竟意外的对马家公开支持起来。

    刘卫民有自己一套理由,兵败之将并非不可再用,勇不过马芳,任何一个家族都极为在意家族荣誉,马林是开原总兵,开原是大明朝深入鞑靼、女真的触角,周边不是无良哈三卫鞑靼,就是海西女真诸部,能在如此重要之地为总兵,不能因为一次大败就一棍子打死,否认他的统兵作战能力。

    萨尔浒一战,明军大败原因种种,但有一点无可否认,在局部小范围内,建州贼皆是以优势兵力战明军,杜老太师被困河北岸,首战失利严重打击了明军士气。

    此战战败,他救下了所有问责将领,一总兵再如何也很难低头成一小旗手下兵将,可现实的残酷剥夺了马家所有荣耀,想要尊重,就只有在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刘卫民相信马家父子,相信此时的他们会在战场上化身成为杀戮象征。

    大明朝与鞑靼时打时和,双方由生死仇敌到开设市易,身处边地的大同也成了双方交流的重要之地,明军中也多有破产了蒙人为卒,这些蒙人与效命黄金家族的蒙人不同,他们是没了牛羊,没了部族,没了效忠对象的蒙人。

    自大明朝驱逐了北元后,北方鞑靼各部为了争夺汗位就没有安稳过,自己厮杀不断,还要与大明朝争斗、与女真人争夺,因此消失的小部落无数,也有无数小部族族人被迫成为大明人。

    三日,无论马家三父子,还是猛如虎都征召了千卒,饷银发下,河南粮食的到来,两军成了人人羡慕的对象,大同各军对巡抚张宗衡、总兵张鸿功愈发不满起来,幼军两万兵马未到,大同数万兵卒就已经骚动不安。

    身穿新发放军装的刘三提着二两肉,不时还与相熟之人打几声哈哈,摇摇晃晃来了城南最为偏僻的院子,眼角不时瞥过坑坑洼洼的巷道,确认无人后才打开自家残破木门。

    自进了屋中,一直宝贝着的二两肉如同垃圾一般被随意扔到角落,掀开残破床铺,下面看着就是一个暖炕空洞,怪异的是刘三毫不在意是否弄脏了新衣,蒙着面跳了下去。

    钻入狭窄洞穴,也不知晓攀爬了多久弯弯曲曲的坑道,再出来时,已经出现在城外的乱坟岗。

    缩在狗洞中,直到午夜子时,刘三才小心观察了周围动静,沿着不知行走了多少次的道路,一路小心来到十里外。

    “咕咕……咕咕……”

    一盏茶后,巨石缓缓被人推开,露出一个看不清的脑袋,只是略微看了他一眼就消失不见。

    刘三不多言,自顾自钻入石洞,继续攀爬着狭窄狗洞。

    心下默默数着数字,当数了五遍一百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盏如豆灯光。

第404章 刺杀进行时(上)【第二章,谢谢推荐、月票】

    “狗子,情况如何?”

    看着刘三提着酒坛“咕咚咕咚”灌着酒水,人熊眉头紧皱开口,刘三将酒坛扔到桌案上,苦笑摇头。

    “头领,这次估摸着肥羊咬手,一直躲在代王府不出来,根本没机会下手。”

    众多蒙面人皱眉沉默,一高大人手指轻点了几下桌案,皱眉道:“道上兄弟传来消息,两万幼军后日就该到了大同,若再不动手,想动手也没了机会。”

    ……

    “龙王,代王府虽人少,强攻也会损失不少兄弟,一旦惊动了城里的军卒,死伤更多。”一粗壮汉子嗡声犹豫说着。

    人熊皱眉看向童子,说道:“孙矮子,你觉得如何?”

    童子却转头看向清瘦的宋先生,说道:“宋先生,道上规矩咱都懂,杀人要付了一半定金,若杀此人,我等必是要折损不少兄弟,银钱未见到,若事成了,如何拿到银钱?”

    众黑衣人全都转头看向坐在木桌一头的宋先生。

    ……

    宋先生沉默良久,最后才转头看向背后站着的几个粗壮高大之人。

    ……

    又是一阵沉默。

    “啪!”

    一人上前,自怀里拿出一个纸包扔在桌案上。

    “十万两,卫民钱庄龙票。”

    众人心下一惊,童子忍不住伸手去拿……

    “啪!”

    刀光闪烁。

    “龙王你……”

    童子大怒,吕四姑猛然按刀上前,斗笠女、老梁、矮胖女也跟着上前一步。

    “孙矮子,你急个甚?”

    “你……哼!”

    童子一屁股坐下,宋先生不由摇头苦笑,伸手打开纸包,厚厚一沓红绿色龙票出现在眼前,一分三份扔到人熊、龙王、童子三人面前。

    “每一张五百两,一共两百张。”

    人熊拿过一张甩了两下,听着“啪啪”声响,又对折了下,更是照着如豆灯光仔细观看,嘴里一阵苦笑。

    “说实话,若非兄弟们断了粮食,老子还真不愿意杀了此人,这龙票就不知好过了多少以前的宝钞。”

    童子与他一般,也检查了一遍龙票,怪异道:“也不知道这龙票是如何制成的,刚一开始还极不耐用,如今的不仅厚实了,就是放在水里泡了小半个时辰,晒干还是一模一样,而且……若不照着灯光看,还真看不出里面的‘明’字来。”

    龙王却不屑说道:“不懂就别开口,这是两层纸张,字迹是夹在里面的,所以在外面看不出什么,照着灯光就可以看了出来,这些不是很难,难的是这纸,是这墨,入水不坏的纸,入水不散的墨!”

    童子也不在意龙王的讥讽,甩了两下龙票,笑道:“鞑靼人倒是爽快,就是吧……若那人死了,卫民钱庄会不会倒了,这龙票还能不能花掉。”

    宋书生笑道:“卫民钱庄敢接下数以万万两银子的债,靠的是海上生意,人死债在,生意还在,你孙矮子又替朝廷担忧个甚?”

    龙王沉默将龙票扔到桌案上,看向人熊说道:“明日或许是最后时机,若白日里他还不出现,就只能选在夜里,需要有人阻住城内军卒救援,这事儿也只能你来做。”

    人熊不屑道:“这个没问题,无非是多放几把火,而且张总兵也有些不满幼军撬墙角。”

    龙王微微点头,又看向童子背后冷着脸的吕四姑,说道:“吕婆子,杀一人,分你寨子两万两,如何?”

    “外加一千石粮食。”

    吕四姑声音冷淡,不容拒绝,龙王与人熊对视一眼。

    “可。”

    ……

    众人低语秘议,斗笠女只是低头不语,矮胖女不着痕迹拉了她一下,却依然默不作声,梁老头像是什么都不管之人,只是依靠着石壁,时不时捏着粒五香豆塞入口中。

    山洞无岁月,也不知晓过了多久,直到所有人都起身站起,才各自冷脸转身,各自进入各自的洞穴离开。

    山洞是个天然岩洞,在外面看不出什么,内里却像是被什么腐蚀了一般,谁也弄不清有多少洞口,也不知此处是何时被这些山贼发现的,只是各处洞口都被人为的堵住而已。

    童子一行人自悬崖峭壁钻出,将洞口堵住,若不近距离仔细查看,谁也不知道这里会有一处洞穴。

    没有坐着破旧马车,五人沿着山岭向西默默走出了二十里,直到来到一处山坳,一半大孩子也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

    “干娘。”

    童子见他只是呼喊吕四娘干娘,很不满对自己不理不会,骂道:“养不熟的狼崽子!”

    吕四娘也不在意他的态度,低声询问道:“寨子里来了多少人?”

    “二十七个!干娘,是不是真有十万两银子?”

    不等吕四娘开口,梁老头往嘴里丢了粒五香豆,悠悠说道:“是十万两,小子,记着爷爷一句话,有些银子咬人,拿了会死人的……怕不怕?”

    半大的吕三虎咧嘴不屑道:“切,不就是拼命么,俺可不怕!”

    梁老头一笑,看向只有他腰腹的童子,随意说道:“寨子是你们自个的,死不死人与老头子无关,了不起老头子跟那浑小子一起去卖汤饼子,警告你一句,就算你们得了银子,你们所有人的命也不值百万两银钱。”

    童子心下陡然一惊,一脸惊骇看向斗笠女。

    斗笠女只是低头蓦然不语。

    ……

    吕梁山在山西境内,却是较为混乱,因山岭,因与河套草原较近,历来都是匪类存身之地,尽管看着榆林卫、大同夹着,距离太原也不是很远,实际上,此处山贼很容易逃跑到河套鞑靼之地,就是今日清理干净了,明日又有人占山为王。

    但凡是边地,看起来都是易于藏身上山为贼匪类之地,事实上并非如此。山岭易于藏贼,剿匪也很是困难,但里面牵扯一个问题,就是山匪能否养活自己,是否可以保住自己性命的问题。

    连自己都养不活,三五个人藏在山里拦路打劫,屁个人影都没有,打个鬼去,一个村子几十个人上山就能敲死,又能有个屁发展?

    自东向西,沿着长城一线,还真没有几个适合汉民山匪可以待的地方,陕甘为匪的,也多是些乱七八糟的马匪,但吕梁山不同,自古就是汉民山匪最佳聚集地。

    太原若要安全,就必须要占了大同,必须在大同设重镇,设了军镇就要有物资北上,而这些物资恰恰就成了吕梁山嘴里的肥羊。躲在山里躲猫猫,官兵不易围剿,实在不行就过了河,跑去河套草原待一段时间,接着又跑了回来,接着占山为王。

    北元末年,义军头领无数,但却都打着白莲教的旗子,明太祖得了势后,一个个收拾,白莲教也跟着鞑靼逃去了河套草原,至始至终,大明朝也没能彻底解决了白莲教,而吕梁山恰恰就是与白莲教联系最为紧密的地方。

    刘卫民哪里知道有人盯上了他的小命,他也不是害怕谁刺杀,之所以不出代王府是因为想要更多了解鞑靼右翼三部,毕竟与右翼三部打交道最多的就是大同府了。

    军卒不断向他汇报两万幼军行程,他也只是看了眼就丢到一边,朝廷上的乱糟糟更加不去理会,偶尔闲暇时就在后院看着一干宗室子闹笑话。

    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嫌憋出来病,一帮要弄死他的匪类还以为他怕死谨慎呢,却不知,若真让他盯上那帮人,根本不用他们来寻自己,自己就会带着人亲自杀上门去。

    在一群朱姓老人指点下,双手是泥站在老大的桌案上摆弄着泥土,不时还要查阅代王府里保存着的档案记录,用以校正鞑靼右翼三部地形图,小辣椒急匆匆走到他身边,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刘卫民一脸疑惑不解,小辣椒只是微微点头。

    一干老人见此,相视一眼,朱廷圭犹豫说道:“宗正大人若是有事,我等……”

    刘卫民摆了摆满是泥污大手,笑道:“无碍,咱们继续,八白室是在此处是吧?”

    “回宗正大人,确实在此河之畔,太祖时我明军得了此处,后来又被鞑靼抢了回去。”

    一老者点头说着,将曾经的过往大致介绍了一遍。

    “八白室是北元圣祖和宫妃的陵地,本为北元怯薛军看守,后来北元圣祖宫妃族人迁在了此处供奉看守,故而战力不弱,其名下有弘吉刺部、乃蛮部、克烈部、兀洼思蔑儿乞部、塔塔儿、泰赤乌部等等,不仅有鞑靼人大小十几个小部,还有一些原党项人、契丹人和回回没落土人小部,因俺答汗当年夺了此地不少族众,实力并不是很强。”

    大长老朱廷指着依靠在辽东一片地方。

    “这里原本属于应绍不部地盘,原本是被北元太师控制之地,因北元自中原撤离时,大多是从这里逐渐北撤的,故而在当时,此处也是实力最强之处,有北元亲军阿速卫、喀喇沁,有辽东逃过去的扎剌亦儿、弘吉剌特、亦乞列思、忙兀特、兀鲁兀五部,有西夏土人当喇儿罕部,有荒花旦、失保嗔、奴母嗔、孛来、叭儿廒、乜克力等等。”

    “北元太师并非是鞑靼黄金家族之人,而应绍不部多为匠人、养马人、养鹰人、北元宫卫和自辽东逃入之人,这些人大半并非真正的鞑靼人,多是白蛮色目人,故而更倾向与瓦剌太师,也因此引起鞑靼黄金家族的不满。”

第405章 刺杀进行时(中)【第三章,谢谢!】

    “小王子巴兔(即巴图蒙克,达延汗)得势后,将应绍不部分给了第五儿子五八山,后来被次子兀鲁的两个儿子分了,鞑靼虽分六万户,但应绍不、八白室本就与其他万户不大一样,最先都只是些北元宫卫,是这些宫卫名下的奴隶们组成的部族,故而初时强盛,后来就不行了,名下小部族或是被他人吞掉没了,或是成了其他人的小部族,尤其是应绍不部,八白室各小部要守着北元太祖宫陵,无论谁成了鞑靼的汗,都不怎么触动八白室各小部,放牧也就在这一片,并不是乱跑,应绍不部却最是不易弄清楚明了。”

    “部族不强,还易乱跑,所以也只能知道个大概,估摸着也就能拿出三五千骑来……可也不好说,鞑靼人男女都可以骑马打仗,谁也整不清究竟会冒出多少人来,但此地鞑靼最弱,包括朵颜三卫都是如此。”

    听着大长老话语,刘卫民也有些挠头,标注部族也难以下手了。

    “鞑靼人可真是麻烦,都瞎跑作甚,老老实实待在一地也好找上门不是?算了,先大致标着吧。”

    刘卫民一阵哀叹,随手将一些旗子大致插在泥沙上,一帮老头却是无语苦笑,鞑靼人本就是放牧为生,不跑来跑去如何填饱肚子?

    一般部族都有特定的牧地范围,可像八白室、应绍不,也就是鄂尔多斯部、永谢布部,他们并不是传统的部族,最初为北元宫廷最强亲卫军时,人人身披铁甲手持利刃,战力最强时,别人还能捏着鼻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跑来跑去,等到成了落地的凤凰不如鸡时,也成了他人瓜分、打压的对象,正如大长老所言,八白室因是黄金家族祖陵好一些,与鞑靼人不一样的蓝眼白肤大鼻子就倒霉了。

    或许一帮老头知晓他有事情,在摆放了几个小部族大致位置后,一一拱手离去,刘卫民的脸上笑容也逐渐变成了冷厉。

    在亲军端来的水盆里清洗干净了,一边擦拭手掌,一边走向书房。

    “刺杀……十万两……有些意思了,可知是哪些人?”

    “暂时不可知,不似军中箭矢,是何时射入后院的也不可知,是咱们的人巡视时发现的。”小辣椒低声说着。

    守在书房外亲卫微微按胸低头,刘卫民带着小辣椒径直入房,入眼就见到桌案上一支短箭,看着不是一般箭矢,更像是近距离偷袭袖箭,箭矢边上有张纸条。

    刘卫民随手拿起纸条,字迹歪歪斜斜,几如刚学习写字之小儿,他知道,这是刻意掩饰的一般手段,纸条上字迹不多,只有“十万金、夜袭”五个字,将纸条放在鼻尖轻嗅了下,除了墨汁清香,并无其他异味,手指轻搓了下墨迹丑字,随手丢下纸条,徐娇忙端过水盆放在桌案上。

    刘卫民一边清洗手上墨黑,一边说道:“有无检查纸张?”

    徐娇忙说道:“检查过了,纸张上并无任何异样。”

    “嗯。”

    徐娇递过毛巾,说道:“幼军左右两协已经到了沙埚,最迟明日即可到了大同城。”

    “呵呵……夜袭……今夜夜袭,有些意思了啊!”

    见他有些不在意,徐娇有些担忧道:“府里卫卒不足百数,此时谁也不能轻易相信,是不是太过危险了?”

    刘卫民皱眉想了下,摇头道:“也不是没有不可信之人,至少马总兵父子是绝对可靠的,但新增的军卒中有无刺客就不知晓了,只要告诉马家说有刺客,马家送过来的人就是绝对敢死可靠之人,能让本老爷欠下恩情债的机会可不多。”

    ……

    沉默片刻,徐娇也不得不承认他是对的,有些担忧,又有些不解,犹豫问道:“十万两赏金……是何人悬赏?”

    刘卫民却咧嘴一笑,也不理会桌案上箭矢、纸条,背着手走向屋外,笑道:“肯定是鞑靼。”

    “也……只能、必须是他们!”

    徐娇脚步一顿,刘卫民依然背着双手走向卧室。

    “许久都未活动活动了,老爷要好好睡上一觉养精蓄锐,你自个安排吧。”

    “对了,府里的宗室子全都放回家,将刺客的事情告诉马总兵、猛如虎,通知城里锦衣卫,让他们自己看着办,若派了军卒,留一些守着屋舍,老爷不怕贼人跑来闹事,怕他们烧了些屋舍,到头来还得咱家自个出钱修葺。”

    身影消失,徐娇一跺脚。

    “谁……谁跟你个坏人一家……”

    又像是被人听到一般,见无人才松了口气,大步离去的脸上却变得阴冷凌厉无比。

    ……

    狠狠操练了好几日的宗室子弟,一听说可以回家休息一日,根本不用过多解释,一个个全欢呼出了代王府。

    马林、猛如虎得了徐娇送来的口信后大惊,两人不约而同第一时间跑到了代王府,身处危险的主角没见到,只有徐娇在书房招待他们。

    箭矢、纸条依然静静摆放在桌案上,徐娇将箭矢、纸条给两人看罢后,说道:“箭矢、纸条何时被人射入后院,究竟会不会有人夜间闯入代王府,没人知晓。”

    “驸马府不畏惧任何人,但两位将军终是老爷重视之将,代王府宗室子弟皆身世清白之人,断无可能有刺客逆贼,但两位门下……一旦两位将军手下出了贼人,老爷相信你们清白,朝廷、陛下那里就很难说了清楚,所以……老爷让你们自己决定。”

    猛如虎或许掺和朝堂上事情少些,马林却是掺和了几十年,一听徐娇话语就知道他们马家危险了,忙起身说道:“还请姑娘转告都督,今夜老夫亲领家丁守在都督门外!”

    猛如虎也反应了过来,也抱拳说道:“姑娘放心,有俺在,没人能伤了都督!”

    徐娇不由一笑,说道:“两位将军误会了,老爷想看看究竟是哪些人敢如此大胆,若两位将军都在都督寝房前,贼子又岂敢前来触犯两位将军虎须?老爷的意思是,两位将军只需在外阻拦,府里稍微留些人在远一些的屋舍里,不让贼人烧毁屋舍声东击西即可。”

    就在马林要开口劝解,门外卫军走入屋内,抱拳道:“锦衣卫千户钱勇求见。”

    徐娇摆手说道:“告诉钱大人,刺客来不来还不一定,面见就不用了,也免得打草惊蛇,若钱大人想帮忙,贼若至,只需请他帮忙封锁各处城门、要道,尽可能捉住两个贼人即可。”

    “诺!”

    卫军大步离去,马林、猛如虎相视一眼,知道再劝也无太大作用,马林抱拳道:“姑娘还请放心,入府两百马家子,由我儿亲自统领。”

    猛如虎钢牙紧咬,抱拳道:“俺全听姑娘指挥,入府的全是俺多年生死兄弟!”

    徐娇微微点头,又细细与两人仔细商讨了些细节,时间紧迫,两人也不多言,各自回去挑选最亲信之人,而且还要防备军中可能藏匿的贼人察觉异状。

    马林、猛如虎两人极为紧张,唯恐新进招纳的军卒出了贼人,到时候就是长了一百张嘴也可能说不清楚,还可能成了他人攻击对象,今后的光明前途也自此断绝。

    两人紧张,大同府的锦衣卫更加紧张,刺杀刘大驸马,还是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发生,无论成功与否,锦衣卫都无法逃脱失职之责,从上到下都得跟着倒霉,得了消息的钱勇哪里敢大意了。

    刘大驸马自个若无所觉蒙头大睡,却不知有多少人为了他跑断了退,时间一点点度过,天色渐渐黑暗,宦官仆役一一将灯笼挂起。

    与近些日所做之事一般无二,睡前在书房里看上一个时辰书册,还没到了该睡觉时辰,小辣椒就端着一碗肉丝面推门走了进来。

    “如你所言,西面拐角有了异样。”

    “不用理会,没半个时辰应该摸不到此处。”

    刘卫民“呼噜噜”吸食一大口面食,笑道:“不用这么紧张,夜袭的人不会很多,如此之多人,还是提前知晓了他们要来,如此之下还能杀了老爷,老爷我也认了!”

    徐娇却很严肃看着他,说道:“黑暗中,幼军亲卫所用火铳准头就要差了许多,你……你若真的出了意外……”

    “走水了……走水了……”

    “哐哐……”

    一阵铜锣急促响起,刘卫民眉头不由一皱,有些疑惑不解。

    “奇怪了,如此熬不住性子?”

    “梆梆……”

    “进来。”

    就在他有些不解低喃,房门敲响,守卫推门入屋抱拳道:“东院粮仓起火。”

    “有些意思了。”

    刘卫民站起身来,徐娇忙挡在身前。

    “你不能出去!”

    刘卫民无奈道:“他们的目标是我,我若不出现,他们是不会全部冒出来的,而且粮仓失火,如此之大事,刘大驸马是必须要出现的,出现是正常,不露面他们就会藏了起来,下次再捉就不这么容易了。”

    说着,看向守卫说道:“没本帅令,任何人不许露面,该扑火的扑火,与往常一般无二。”

    “诺!”

    守卫前去传令,刘卫民已经背着双手走出门房,徐娇咬了咬嘴唇,恨恨一跺脚,手持着铁弓紧跟在他身后。

    看着不少宦官提着木桶冲向粮仓,看着东面天空暗红,刘卫民心下一阵苦涩叹息。

第406章 刺杀进行时(下)【三章,第一章】

    “走水了……救火……”

    数丈火头映照了半片天空,百十人提着木桶来回奔走,如同没头的苍蝇,刘卫民一手提着一只大木桶,冲着燃起的大火冲了过去……

    “嘀”

    尖锐哨音冲天惊鸣。

    刘卫民脚步猛然一顿,数十斤的木桶猛然甩向背后,紧跟在后的徐娇大惊,身体不由自主向左侧闪躲砸过来的木桶。

    “砰!”

    木桶凌空碎裂,水雾四散弥漫。

    “四石弓!”

    徐娇大惊,抬眼去看**上身男人,更是惊骇尖叫。

    “盾!盾!”

    “杀……杀……”

    西面爆发惊天喊杀声,数十近百汉子已经跳入院中,刘卫民的双目却只盯着粮仓墙外一棵大树。

    徐娇如同一头雌豹,六名亲卫嘶吼着持盾狂奔,数十端着刺刀亲军紧随其后。

    看着狂奔而来的高大**上身汉子,吕四娘不由一愣,有些疑惑不解怎么冲着她冲杀过来了,难道能够破开院墙杀到眼前?

    “嗡嗡嗡……”

    连续射出三道品字形利箭,她不信如此之人还能躲避开来,正待收起弓箭跳下大树离去,眼睛猛然一缩。

    “这……”

    “嗡嗡嗡嗡嗡……”

    一口气射出五支箭矢,只见极速奔走之人陡然加速成了油蛇,速度依然未减……

    “四娘”

    “砰!”

    “噗!”

    “五……五石……射雕手……”

    吕四娘未等童子惊叫,本能的躲在树后,一支利箭却瞬间钻入大腿粗树干,利刃穿树而过,若非本能稍微偏转,人已然是了具尸体。

    “四娘……”

    “杀”

    愤怒暴吼半空炸响,徐娇微愣抬头,庞大身躯已经腾空飞起。

    一道黑影突兀出现在半空,双手持刃当头劈下,火星四射,徐娇不由自主眼睛微眯。

    “当”

    “轰!”

    墙头哪里还有人影。

    刘卫民整个身躯向后仰倒,在落地的那一刻强行扭转身躯,左手按地,右手持弓,犹如蛤蟆贴着地面,没有看向铁弓弓背一指深破口,双眼微眯看向空无一人的墙头。

    刚要站起身体,后背肌肉一紧,下一刻感觉整个身体猛然一沉。

    “你……你不要命了”

    声音尖锐、颤抖……

    “鸣箭、鸣箭”

    “嘀嘀……”

    未等刘卫民甩下背上紧紧抱着的沉重,耳边尖锐、颤抖让人忍不住想要捂住耳朵,当他勉力起身,身上如同背了个沉重包裹,抬头看向数支天空炸响的冲天炮。

    “砰砰……”

    “杀……”

    无数身披甲胄军卒冲出门房,西面跳入奔杀过来的贼人脚步不由一顿。

    “杀杀……”

    “当当……噗噗……”

    刀枪碰撞火花四射,刀剑入肉闷哼,临死前的惨叫……刘卫民只是抬头看向空无一人的墙头。

    “都督,城南、城西、城北起火数处,城外大营军卒骚动!”马撩起鲜红衣摆单膝跪地。

    刘卫民眉头微皱,反手拍了下身上微微颤抖身体,又抬头看了眼城头。

    “有点意思……”

    王府内、太原府内、城外前中后三卫大营,全都混乱奔走,低头看向无一丝表情的马,微微一笑。

    “清理了府里贼人,本督需要几个活口,城内……不理!”

    刘卫民走了数步,再次转头看向墙外大树……

    “噗……”

    一口鲜血吐出,梁老头腿脚一软就要摔倒,童子大惊。

    “老鬼!”

    童子一手架住梁老头,脚步不停将萎靡瘫软的梁老头甩在身上。

    “快……快去城北……”

    童子脚步一顿,斗笠女背着昏死的吕四娘,想也未想脚步一转窜入残破的土墙民房,沿着漆黑墙脚极速奔走,喊杀声却越来越清晰,童子大急,额头冷汗直冒。

    斗笠女左闪右躲,喊杀声、大队军卒奔动声震天,很诡异的是,绕来绕去奔走了两刻钟,竟未见到一人。

    “砰!”

    奔走领头的斗笠女想也未想,径直撞入一旁的破旧院落。

    “大师姐……”

    “莫要多言。”

    斗笠女话语未落,人已冲向已经倒塌了一半的柴房……

    狭窄的只够五人蹲在地上,头领沉闷声响起,无一丝光亮,只能隐隐感受到大队人群奔走声……

    “梁老头,无碍吧。”

    一道微弱火烛亮起。

    “咳咳……”

    梁老头轻咳吐了两口黑血,胸口的憋闷稍微舒缓了些,苦笑道:“吕婆子……无碍吧?”

    斗笠女微微摇头,叹气道:“恐怕活不到明日。”

    梁老头微微转头,看着童子双手颤抖,一脸绝望想要堵住胸口的鲜血,看着成了血人的两人,深深苦笑叹息。

    “吕婆子,你……栽……了……”

    “老鬼……”

    童子想要怒吼,却被吕四娘死死抓住衣襟,眼中满是依恋不舍。

    梁老头嘴唇微张,最后还是深深一叹。

    “走……走……”

    口中鲜血不断喷出,两滴清泪划过脸颊,只有悲痛呜咽,火烛熄灭,黑暗……

    ……

    “砰!”

    一脚踹开残破木门,无数军卒闯入。

    “军爷……”

    “滚!”

    ……

    “什么,你说什么”

    “没抓到贼,老子就砍了你的狗头代替”

    ……

    “快……快去代王府”

    ……

    二十余名马贼狂抽战马消失在黑暗,大火依旧,慌乱依旧,却再无震天喊杀,代王府门前军将、官吏无数,王府大门却紧紧关闭,手持刀剑面色微白的乙营军卒死死护住院门,不让一人上前。

    就在巡抚张宗衡上前再一次尝试交涉,院门大开,王府管事蔡承嗣、锦衣卫钱勇大步走到人前。

    朱鼐镜忙微躬上前,蔡承嗣只是微微点头,又看向大同一干文武,面上无一丝表情。

    “大同镇乃九边重镇,乃我大明数万军卒重兵云集之地,如此重城尚发生逆贼城内袭杀朝廷重臣之事,罢去巡抚张宗衡、中卫大营主将张鸿功、前卫大营主将姜、后卫大营主将张应昌之职,押解入京待罪。”

    蔡承嗣向钱勇微微点头,钱勇抱拳还礼,大手一挥,数十锦衣卫缇骑上前就要绑了张宗衡、张鸿功、姜、张应昌四人,众将大惊,就要上前理论……

    “想造反吗?”

    蔡承嗣尖着嗓子指着众将大叫,场面顿时一静,只见蔡承嗣大步来到张宗衡、张鸿功面前,一脸阴狠。

    “张巡抚、张总兵,城内有了贼子,大都督可以不怪罪,咱家就问两位大人一句,问你们一句,你们捉了贼子几人?”

    “几个蟊贼就让统兵数万的你们束手无策,可真是我大明朝良将啊!”

    看着一群按刀将领,目中怒意更甚,蔡承嗣冷脸说道:“你们想如何,天知地知,你们自己知道!这个时候慌了?害怕了?”

    “晚了!”

    “押走!”

    蔡承嗣心下一阵恼怒,城内四处火起,不第一时间救援代王府也就罢了,除了捉住几个一无所知的蟊贼外,死了一地各营军卒,屁主谋都未抓住。

    锦衣卫上前,四人、众将再不敢异动,任由锦衣卫持链拿人。

    “马林。”

    “末将在。”

    “暂为大同镇中卫营指挥使。”

    “诺。”

    “苑攀龙、王承恩。”

    众将齐齐看向苑攀龙、王承恩两人,两人一阵犹豫,蔡承嗣见此眉头一皱,不由看向人群里马……

    “马……”

    苑攀龙、王承恩两人大惊失色,忙上前拜倒,颤声道:“末……末将在。”

    ……

    “哼!”

    蔡承嗣眯着眼看了两人许久才冷哼一声。

    “前后卫指挥使。”

    苑攀龙、王承恩额头满是汗水,再不敢有任何迟疑,抱拳大声领命。

    “末将(末将)领命!”

    蔡承嗣一一看向所有人,在张、姜两门将领身上停留时间最久,最后看向马林,上前向马林抱拳一礼。

    “大都督说了,大同镇乃九镇之镇,不容有乱,老将军军旅数十载,当知如何严肃军纪,凡有不遵军令者,任由将军处置,可斩任何人!”

    “三日,大都督只给将军三日。”

    “诺!”

    马林一脸淡漠肃然,没有太多话语。

    蔡承嗣微微点头,正要转身,又看向一干张家子,冷声说道:“不要以为自己数代为将就敢耍阴的,大都督可以在江浙罢一次数十上百将领,在大同也可以,谁若不服,可以试上一试!”

    “哼!”

    “身为九边军镇之镇,竟发生如此之事,大都督只问责首将不问其他,你们最好别闹幺蛾子,别逼大都督抄家灭族!”

    阴冷威胁后,蔡承嗣也不再多言,转身大步走入门内,府门再次“嘎嘎”关闭,只留下一地脸色微白将领。

    “爹……”

    马刚开口就被大手抬起阻止。

    马林也不多言,手按刀柄看了眼被锁住的张鸿功等人,又看向苑攀龙、王承恩两人,说道:“大都督军法严厉,两位将军还请稳住前卫营、后卫营,莫要再出了乱子,城中当还有些贼子,各处城门还需严加死守。”

    苑攀龙、王承恩就因一时犹豫,差点丢了鱼跃龙门机会,此时哪敢有丝毫大意,忙抱拳领命。

    “诺!”

    马林看向一干将领,叹气道:“诸位知晓大都督在江南所做之事,虽罢去江浙不少军将,也只是就事论事,并未怪罪其子侄家小,希望诸将能够严守军令,莫要再有疏忽。”

    说完后,只是看了眼儿子马飚、马,带着十余名家将翻身上马离去,大同行都司同知张全昌、佥事张德昌皱眉相视一眼,又看向被死死按住的张应昌,见他微微摇头,两人再不多言翻身上马紧随马林离去,一干将领见此,也跟着默默翻身上马,不一刻钟,驸马府门前除了被按住的四人,再无其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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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1618之大明镇国公介绍:
刘卫民,是明神宗朱翊钧的殿前骑士,是明光宗朱常洛并不喜欢的女婿,是明熹宗朱由校的大兄兼妹夫,是朱由校妃子的相公、长子的老爹,是明思宗朱由检最为厌恶的大明镇国公,是大明朝文臣最不喜欢的驸马爷,是大明朝最为锋利的战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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