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今后你就是虾夷将军,你就是奴儿干都司都督……
一干将领早早来到江边,刘卫民背着手站在人前,身后除了一干将领,竟然还有一群白衣白裙,头戴白色小帽护士,与大明的右襟开衣物不同,白色胸前秀着蓝红绿小花的上衣是中间开襟。
古越族大巫师若不提什么“蛊虫”威胁,咱们的宁德驸马还不一定有这个恶趣味,大明军中是有随军医护的,但都是些胡子一大把的乡野郎中,很少有专门的医护。
阿蛮带着一些原本应当成为巫师的小丫头前来,刘卫民就想到了后世的随军医护,也就有了这么样的白衣白褂,也就有了这些白衣天使。
古越族尚黑,或是花花绿绿的漂亮衣物,花花绿绿衣物都是些丝绸制成,太贵重,也只有盛大节日才拿出来穿上一日半日,至于因何尚黑,主要还是人穷,黑色耐脏,时间久了,也都是一身黑色,与大明普通百姓也差不多,以黑、蓝色为主,除了那些不识五谷的书生才是一身白色道袍,或是白色直身。
医生最为讲究的是卫生,尽管这个时代的百姓并不是很明白,他也不能与这些小丫头们说什么你们穿的衣服不干净啥的,先是与小丫头们说些什么大明人,但凡被人尊敬些的人都喜欢穿白色衣服,又讲些西方关于天使的故事,说什么白色代表着圣洁,说她们医病救人,是天使,是白衣天使,就这么一阵忽悠,一群小丫头就这么欢欢喜喜穿着与别人不一样的衣服。
还别说,除了阿蛮皮肤白些,其余的小丫头都比较黑些,长相自然是比不得江南美女的,可这么一身白衣白裤、白鞋白袜,再加上头上戴的白色护士小帽,姿色顿涨三分,营地中的军卒们但凡不训练、不干活,就是一忽群跑去医护驻地外,也不知道被孙御医拿着棒子,追打了多少次。
古越族小村落众多,但人却极为保守,三五里地的山村,或许一辈子也不说上一句话语,唯独他们的巫师不同,巫师需要给人治病,需要消灾除魔,往往各个村子都要亲自登门,也开放了许多,一群小丫头们性子又比较活跃,刘卫民对她们也颇为友善,很快就融入了军卒们这个大家庭中。
身为军中之花,此次迎接登莱水师,也出现在了人群当中。
“来了!”
海天一色,远处庞大舰队出现在众人眼中,看着居中两艘庞大舰船,刘卫民的心瞬间激烈跳动起来。
“好……好大的船!”
怪声怪调从背后传来,刘卫民回头见是阿蛮,不由笑道:“还不是我大明最鼎盛时期的大船,鼎盛时期的大船……堪比一座小岛,那才是真正的巨无霸。”
“人是要走出去的,不走出去,你永远不知道世界究竟有多大,等本驸马返回京城时,也带着你,给你打开另一扇门。”
“另一扇门?”
阿蛮有些不解看着她。
“是的,另一扇门,一扇可以成为圣者的大门。”
一干将领不由看向十余岁的小丫头,见她一脸疑惑不解,全都苦笑摇头,知道眼前的驸马爷回京后,又将会有他们也不懂的动作。
显微镜与望远镜原理也差不多,或许他制造不了太好的显微镜,哪怕粗陋一些,只要开了这个头,他就有理由相信,大明医学上的进步就会大大进了一步,或许他会制造一个超级托拉斯企业也不一定。
“呜呜……呜呜……”
听着“呜呜”悠长号角致意声,刘卫民嘴角不由露出一丝笑意。
大船风帆渐渐收起,船头站立的身影愈来愈清洗,刘卫民脸上笑容愈加灿烂……
“老子千里迢迢来救你,你这混蛋竟然要捶死老子?!”
刘卫民见到咧嘴迎上来的马云鹏,二话没说,上去就是狠狠捶了下他的胸口,又是一个紧紧熊抱。
松开了假装咳嗽的马云鹏,看着留了胡须,显得有些威严的他,不由笑道:“老子捶死你都算是轻的!”
说着又走向余从孝、余从宾、刘卫诏……又是一一给了个熊抱。
看到人群中,竟然有两个湖绿色长裙妇人,刘卫民不由指着马云鹏,笑骂道:“好你个马小子,老子让你领兵前来,是打仗的,可不是让你风流的,你自己说说,老子如何与翠娘交待?”
“还他娘地说老子?”
马云鹏脸上满是怒色,掰着刘卫民头颅,看向阿蛮与一干白衣天使。
“你自己看看,你他娘地还有脸说老子?”
刘卫民一把拍掉他的手掌,一脸恼怒。
“还敢与老子动手动脚,信不信让你两只手?”
“哼!”
“俺们这是白衣天使,是军中之花!与你老色鬼能一样吗?你自己说说,你跟翠娘啥时候有的娃娃?”
马云鹏心下那个憋屈就别提了,要不是这混蛋,他能这么早就有娃娃吗?可一想到翠娘的贤惠,想到自家老娘对翠娘的稀罕,也只能捏鼻子认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对怼,其他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一干辽东将领却是最为清楚,也嘻嘻哈哈跟在两人身后,好像早已习惯了他们这种骂咧咧的相互伤害方式。
两人乘坐小船一路来到本部大营,见到大营修建的无数沟壕、坟一般的土堡,甚至还专门跳下沟壕,一群将领巡视一遍,马云鹏不由苦笑叹气。
“这般的防御大营,哪里还需要什么城墙啊!”
“不过,有些事情你可能不知,西洋大鼻子可是来了五十四艘大船,再加上咱们大明海贼数百艘,这仗可不好打!”
听了马云鹏话语,刘卫民刚要点头,脚步却不由一顿,一脸疑惑道:“这些与老子猜测的也差不多,只是……这也只是猜测,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具体?”
马云鹏手指向后一指,不满道:“就是你嘴里的美人说的,而且她还说,不仅仅只是这些船只,很可能还会有数千倭人前来。”
“倭寇?”
刘卫民眼中冷光乍闪,脸上却一脸笑意。
“来到就是客,是客咱们就得招呼,倭寇若敢来,咱们大明‘海贼们’难道就不敢前去?”
刘卫民嘴角露出不屑,大明就是巨无霸,只不过这个巨无霸被道德礼仪捆住了手脚,若大明朝稍微变的无耻些,这个世界哪一个也不是大明的对手。心里正想着找个借口呢,马云鹏就给送了个枕头。
刘卫民想也未想,回头向小豆芽招了招手。
“小豆芽,倭国若敢动手,主人就让你带着人回家,倭国北面有个虾夷国,听说那个虾夷国老是被倭国欺负,给主人抢了,今后你就是虾夷将军,你就是奴儿干都司都督……”
“小豆芽不去,小豆芽就跟在主人身边。”
众人大惊,人群中的斗笠女更是震惊莫名,反而小豆芽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刘卫民也没想到小豆芽会有这种反应,看着他一脸坚决,眉头微皱道:“你本就是那里的人,自己日子过好了,就不愿自己的族人日子好一些?”
“不错!野人女真是有自己的生活,打鱼打猎过日子也还算是不错的,但是……沈辽之地可是空了,建州贼肯定会对野人女真烧杀抢掠,想老老实实打鱼、狩猎是绝无可能的。”
又说道:“倭国敢送人过来攻打老子,老子绝对会打回去的。虾夷人被倭人欺负,咱大明仁义,咱们过去也是帮了他们,顺便还能解救你的族人,主人的土豆最是适合那里,你族人也能填饱肚子,与大明一般,过上男耕女织的热炕头生活,为啥不去?”
“这是军令!”
看着小豆芽还是一脸不愿,以前也没过问过他的童年生活是啥样的,只知道是建州女真抓的他。倭国敢做小动作,那他也敢去做,反正虾夷原本就不是他们的地方,而且虾夷人日子过的也惨些,大明朝再如何不堪,对待百姓还是可以说得过去的。
见他低头不语,刘卫民心下就来气,忍不住就是一脚踢过去。
“还反了你咋了?”
“老子给你提供军卒,钱财、兵器、船只都是老子的,让你做将军还他娘地委屈了你咋的?”
“就这么决定了!”
“倭人敢来,老子就敢抢,用海盗名义?只许他们用,不许老子用咋地?”
“哼!”
看着混账小豆芽,刘卫民就气不打一处来,马云鹏与一干将领相视一眼,他们只知道小豆芽是眼前气哼哼混蛋的阿哈,却不知道小豆芽本就是野人女真部出身,有了这个身份,再加上建州女真时不时就去抓野人女真为奴,招募野人女真人为卒要容易的多,相比建州女真人,野人女真人更加彪悍,更为悍不畏死,有这些人为卒,沈辽之地才真正成了四战之地,若镇江是沈辽背后刺,野人女真就是整个建州人的背后大刀。
听了刘卫民话语,马云鹏,以及一干辽东将领们就知道了他想要做什么,也不由暗自点头,马云鹏更是伸手拍了拍小豆芽肩膀,一脸羡慕笑意。
“你小子命好,当今天下可没人如你这般,十几岁就成了一地藩镇,若换了老子,老子现在就带着人前去奴儿干都司!”
监军刘卫诏也不由点头,笑道:“巡抚大人话语是不错的,小小年纪便为一地督抚,朝廷必会争吵不休,也就大兄有这个恩宠,换了旁人,陛下可是不会答应的。”
“小豆芽,你命不错!”
第228章 小皇帝的愤怒【两章连发,完】
战争不一定非得战场上胜利才是胜利,有时候压制也是一种胜利,开辟第二战场很重要,当刘卫民随口提出小豆芽前往虾夷岛时,辽东一干将领们就意识到了他想要做什么。
那里几乎就是一个蛮荒之地,需要穿过朝鲜与倭国狭窄海域,原本这种事情很难实现,大明大规模海船出入此地,会引起朝鲜与倭国的恐慌,朝廷上无数大臣们会极力反对,大明禁海又极大削弱了大明海上实力,就算大明想开辟第二战场也尤为困难。
但是……大明百姓对倭寇的恐惧情绪依然还在。
斗笠女的前来让刘卫民得知了更多的信息,对此女也没有太过注意,在与马云鹏商议后,决定将登莱水师暂入南方水师,增强南方海岸防御能力。
斗笠女随着马云鹏前往了福建,大明海域上空愈发诡异,消息不断送入京城,北京城的上空也随之诡异异常。
乾清门,大臣们上奏着各地发生的事情,弹劾依然是大臣们的主题,刘卫民同样还是弹劾的主角,但是再也不是什么罢免江浙将勇,不是什么福广总督,而是一些乱七八糟的小事,什么“古越女子入军中动摇军心”,什么“私授古越族无数大大小小土司村正”,甚至连登莱水师军卒私命两艘大帝级风帆战列舰为“神宗、光宗大帝号”也不放过……
皇帝昏昏欲睡,听着大臣们抱着笏板出列弹劾,甚觉无趣。
小丫头朱徽倩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乾清宫门外,在门外不时伸头露脑,朱由校身子随之挺直了些,看向正抱拳站在殿前的叶向高,点头说道:“叶阁老所言甚是,就依叶阁老所言,内阁选些合适人选前往镇江,孙巡抚所奏亦可。”
朱由校见一群大臣偷眼看向躲在角落里的七妹,说道:“若无紧要之事……就如此吧。”
师明忙站在人前。
“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众臣相视一眼,见到朱徽倩偷偷躲在角落里,就知道南方有消息传来,心下一阵苦笑,这种事情已经发生了好几回了,不是朱徽倩,就是朱徽,俩小姐妹几乎就成了宁德驸马府与皇帝之间的传声筒。
一干大臣相视,也只能微微点头,他们也想知晓小琉球发生的最新消息,也只能跪地高呼万岁,退朝。
下了朝,朱徽倩低着小脑袋,身后跟着两个小宫女,正要与往常溜边穿过一干大臣进入乾清宫,看着小丫头怀里抱着老大的一个木盒,叶向高阻住去路,犹豫着上前一拱手。
“敢问公主,可是宁德驸马送来的小琉球消息?”
一干大臣紧盯着低头小丫头。
“是……是姐夫刚刚送来的。”
魏忠贤见一帮子人阻住小公主去路,很是不满。
“叶阁老,诸位大人,大明海域发现大批海贼,欲夺我大明数百万两黄金,此乃军国大事,还是莫要耽搁驸马爷的奏折了!”
一干大臣们听到魏忠贤话语,鼻子都要气歪了,嘴里说着什么“军国大事”,兵部、内阁却是最晚才能得知。
魏忠贤也不理会一干大臣们心下如何作想,他现在也算是春风得意,尽管牢笼中那些厌恶之人还未砍了脑袋,却也得了几个得以干将。
看着木盒上的封条、小锁,魏忠贤一脸笑意,向朱徽倩弯腰拱手。
“公主殿下,老奴正好也有些事情要禀告陛下,不如让老奴代公主送入天工阁吧?!”
朱徽倩心下一松,一干朝臣给她的压力太大了,忙点头答应。
“魏公公是皇兄近臣,本宫可以让公公代劳,就是……就是不许偷看!”
魏忠贤心下大喜,忙笑道:“老奴不识字,就算陛下给老奴观看,老奴也是睁眼瞎啊!”
朱徽倩认真想了下,点了点头,将老沉的木盒送到魏忠贤手中,刚一接触到了木盒,脸色就是陡然一变,下一刻又是一脸灿烂,一干大臣们心下不由一个咯噔。
“叶阁老、魏公公,倩儿还有些课业要做,就不打扰了诸位大人。”刚刚是公主,这一刻只是个小丫头,似模似样蹲身福礼。
魏忠贤与一干大臣忙抱拳回礼。
“臣,恭送公主殿下!”
见小丫头转身,刚出了门房就提着小衣裙跑开,一干大臣们不由苦笑连连,若早知这么轻松就能骗走那个木盒,他们绝不会让魏忠贤先下手了。
魏忠贤也不与他人多言,抱着木盒就向门内跑去。
内阁史继偕因病致仕,内阁也只剩下了叶向高、韩、顾秉谦、魏广微四人,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后,顾秉谦、魏广微再也不敢忤逆魏忠贤话语,叶向高也只能看向韩,韩点了点头,也不多言,两人一起前往天工阁,见他们如此,顾秉谦、魏广微也相视一眼紧随其后。
魏忠贤脚步匆匆,一路来到天工阁房门外,与守在房门外小宦官低声说了句,小宦官轻推房门走入。
“陛下,魏公公求见。”
“嗯,进来吧。”
朱由校神情微愣,以为是七妹朱徽倩,心下正疑惑呢,魏忠贤抱着个木盒走了进来,刚进入屋内,脚步微顿了下,看向皇帝背后之人,脸色也稍微有些不悦。
朱由校没有注意魏忠贤脸色,目光却紧盯着他怀里的木盒。
“陛下,驸马爷送来的信件!”魏忠贤忙将木盒送入朱由校手中。
“快,快去寻朕的钥匙!”朱由校也急了。
飞鸽的事情发生后,唯恐再发生此类事情,刘卫民就改成了八百里信使亲自护送,与之同时也送来了一连串钥匙,用以保证信件的安全可靠。
魏忠贤忙去寻钥匙,不一会儿就将一串钥匙拿了过来,按照顺序选出一把。
木箱打开,露出一沓信件,正待朱由校去拆看……
“陛下,四位……四位阁老求见。”
朱由校又是一愣,眉头不经意间皱了下,低头轻吐一个字。
“准。”
与往常一般,先是检查了一遍封口,这才拆开去看。
叶向高、韩、顾秉谦、魏广微四人走入房内,见小皇帝正在打开信件观看,也没去打扰,只是向朱由校、张嫣无声躬身一礼。
“砰!”
“好大的狗胆”
朱由校大怒,猛然一拍桌案,一把扫落桌案上所有笔墨纸砚,大怒的他更是一脚踢翻椅登,捏着信件在屋内来来回回走动。
“狗胆……倭人好大的狗胆”
就当屋内一干人诚惶诚恐时,暴怒的朱由校大骂“倭人”两字,张嫣、叶向高、韩、顾秉谦、魏广微、魏忠贤六人全都有些呆愣,心下更觉不妙。
魏忠贤犹豫上前。
“陛下,驸马爷……驸马爷说了什么,竟惹陛下大怒?”
“哼!”
朱由校也不答话,一把推开魏忠贤,来到书桌前,将手中纸张放在桌案上,又去拿起第二封信件,也不检查封口了,直接拆开。
魏忠贤忙弯腰扶起踢翻的椅登,不着痕迹搀扶着小皇帝坐下。”
“陛下还请息怒,龙体为重……”
“哼。”
朱由校嘴里不满轻哼,也再次坐了下来,众人发现盯着信件的脸色缓和了许多。
“大伴,虾夷国在何处?”
众人不由一愣,信件是南方送来的,怎么小皇帝突然问起虾夷国的事情起来了?
魏忠贤正待开口,叶向高却上前拱手一礼。
“启禀陛下,老臣对虾夷国颇为熟悉些。”
朱由校微微点头,叶向高稍微思索片刻,说道:“虾夷国原本是倭国的阿依努氏立国,于倭国之北,仅数十里之隔。”
“虾夷国又北数十里,乃野生女真之苦兀,苦兀之侧乃奴儿干都司。”
“虾夷国之人……发卷,肤白,鼻高眼深,看起来与倭人相若矮小,实则不同,以渔猎为生。”
叶向高有些不解皇帝为何突然问起虾夷国,又说道:“倭寇肆虐我大明之时,也在侵入朝鲜、虾夷,朝鲜距我大明较近,我大明故而可护佑一二,虾夷国却是无可奈何,不知……不知陛下因何问起虾夷国之事?”
听着叶向高话语,朱由校微微点头,说道:“若倭国暗中结以贼人,欲用兵卒三千侵夺我小琉球之岛屿,我大明水师是否可出兵倭国?”
“什么?”
叶向高、韩、顾秉谦、魏广微、魏忠贤大惊失色。
朱由校将桌面上拆开的信件送到叶向高手中,另外三名阁臣忙上前观看。
“狗……狗贼!”
叶向高大怒。
“陛下,倭人狼子野心,对我大明贼心不死,我大明绝不能姑息此等恶贼!”
叶向高大怒,他是几人经历过倭寇之患最久的大臣,一听到三千倭人又要前来大明,想也没想就要出兵攻打倭国。
这也不怪叶向高,就是其余几人也是一脸愤怒,倭寇对大明的伤害太大了,根本难以用金钱来衡量。
一看到信件内容,就知道三千倭人一旦占了小琉球后,又会发生什么样的灾难。
“陛下,臣以为,当调川、云、浙军卒入福广以应不测!”韩抱拳一礼,神情严肃。
魏广微上前拱手说道:“老臣亦以为小琉球岛屿兵卒少了些,数百艘海贼兵围小琉球,臣以为当再遣一万军卒前往。”
顾秉谦正要上前,朱由校却摆了摆手,又拿起第三封信件,众人也只能闭嘴不言。
站在一旁的张嫣,眼光不时扫视皇帝手中信件,眉头不时皱起,这让一旁的魏忠贤极为不满,不经意间帮着皇帝收起看罢的信件,硬生生将皇后张嫣挤到一边,无法再看到信件内容。
第229章 令人恐怖的三千门火炮【下午还有一章】
“大伴,将我辽东图舆拿来。”
“陛下稍后……”
……
魏忠贤忙跑到墙角锁住的书柜,打开书柜一阵翻找,很快找到辽东地图来。魏忠贤不识字,但他记忆力超强,小皇帝的东西大多都是他保存着的,放在哪里基本上都能很短时间内找到。
辽东图舆原是兵部图舆,还是当年刘卫民硬闯千步廊左右官署时寻来的,大明的图舆都比较简单些,并不能完全照搬使用,但大致地点还是可以找到的。
魏忠贤将图纸摊在桌案上,指着虾夷、苦兀、奴儿干三处。
“陛下,这里就是虾夷、苦兀、奴儿干,这边上的是倭国。”
朱由校微微点头,若有所思道:“若大兄击败了南海数百艘海贼,大兄若以倭人之罪讨伐倭人,朝廷可否答应?”
魏忠贤一愣,心下大喜,说道:“陛下,您的意思是,驸马爷已经有些胜算?”
随即一脸正色道:“不言倭人屡屡侵扰我大明之土,仅暗中纵匪之罪,我大明就不能轻易饶了他们!”
听着两人话语,叶向高等人面面相觑,心下竟然起了异样感来。
朱由校对魏忠贤的话语很是满意,指着辽东图舆,说道:“建州贼得了海西女真之地,又得了开原、铁岭、沈辽之地。”
“北有野人女真,南有广宁、山海关及正在兴建的锦州、宁远,东有镇江,西有鞑靼。”
魏忠贤看着图舆,看着小皇帝手指划动,点了点头,一时间也没明白小皇帝是个什么意思,心下还正奇怪呢,不是说着南方海贼吗?怎么又扯上了辽东建贼起来。
朱由校继续说道:“大兄的意思,既然倭人敢阴遣军卒夺我大明之土,击败了海上众贼后,我大明亦可出兵讨伐不臣之贼,亦可遣大将为虾夷国复土,以此收服奴儿干都司下野生女真各部,自北夺回大明之土。”
“……”
魏忠贤眨巴着眼睛,叶向高等人也傻眼了,朱由校却若无所觉。
“大兄名下有个叫小豆芽的奴仆,大伴当知。”
魏忠贤忙点头说道:“老奴知晓小豆芽。”
“大伴或许不知,小豆芽实乃野人女真,是建州贼抓捕的奴兵,大兄的意思是,以小豆芽为虾夷将军、奴儿干都司将军,逐渐收服奴儿干都司各部,将其划为大明府县,遣官吏治其地,以野生女真之族为卒,自北而击建州贼。”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全都微张着嘴巴,一脸见了鬼模样。
叶向高深吸一口气,说道:“陛下,宁德驸马此策颇好,老臣以为有两点需要谨慎些。”
朱由校微微点头,说道:“叶阁老请说。”
叶向高微微吸了口大气,说道:“其一是刘驸马必须要击败海上贼寇,消灭海贼对我大明的侵扰,只有如此才可出兵倭国,以惩戒倭国贼子野心。”
见另外三位阁老认同叶向高话语,朱由校神色也郑重起来。
“宁德驸马此次来信,也解释了一下,此次海贼,西方共有四家,即弗朗机西班牙人、弗朗机葡萄牙人、东番荷兰人、及西方岛国英格兰人。”
“此四者皆出于西方,对待东方态度基本相同,但相互间又有诸多争斗。”
魏忠贤及四个阁臣对大明周边的事情颇为了解,对大鼻子却一无所知,听到小皇帝转述刘卫民对西方阐述,忙正色起来,唯恐遗漏了关键之处,将来吃了什么自己也弄不明白的大亏。
朱由校见他们如此,也甚是满意,继续说道。
“弗朗机西班牙、葡萄牙如我大明与朝鲜之关系,盖因两国走海经商较早,又屡屡夺取他人国土,早早占据了马六甲之处,堵塞了荷兰、英格兰东来要道,故而荷兰、英格兰对此颇为不满。”
“还因四国信封的教派,就是他们所说的主,又有新旧之争,此时西方各国正在发生战争,急需金银钱财补充国内……”
“如大兄欲与他们贩卖货物一般,我大明国库不足,他们也是一般,也想着赚钱补充国库。”
朱由校唯恐他们弄不明白,又拿大明朝国库做例子,四个阁老,包括魏忠贤也不由满嘴苦涩,但是经过他这么一说,就是一旁的皇后张嫣也有些听明白了。
“此四国看起来是一路,实则各自包含鬼胎,因弗朗机葡萄牙没了王,被并入西班牙,但是葡萄牙很想就此脱离,葡萄牙、西班牙又堵住了荷兰人、英格兰东来要道,阻止了来东方获得土地,得到更多钱财。”
“按照大兄的说法,西方人信封的是‘零和一’准则,即胜了,大小通吃,所以他们都想着掀翻了各自对手,都想着独占东方的香料、茶丝瓷、金银及土地。”
“故而……”
“他们看起来一样,实则私下里争斗尤为激烈,再加上西方各国正在相互厮杀,以大兄的判断,这种厮杀至少要数十年方能分出胜负,如此之下,他们绝对不敢让自己的船只受损太大,因为他们本土的船只需要对付各自的对手,一旦受损太大,就意味着,他们已经丧失了东方贸易的资格,在东方得到的一切也将全部丢失。”
“西洋海船……就是来到东方的这些武装商船,大致是每艘二十门至四十门火炮,四家出现在大明海域,一共……”
朱由校拿起纸张,或许屋内较暗,手也不由抬高了许多,魏忠贤忙抢下一小宦官手里油灯凑近了些。
“出现在大明海域的,一共有五十四艘西洋海船。”
“我大明海贼船只火炮较少,千料以下的,大多是六门火炮,船头船尾各一,船身两侧或二,或无。千料之上的,最多不过二十门,此类船只一百至两百艘,倭国海船与大明海贼船只相若,数量却少了许多。”
朱由校不时翻动纸张,话语不平不淡,屋内却无人插嘴,介绍完了敌人对手,只见他深吸一口气,又一一看向内阁呆愣的四位阁老,脸上露出些笑意。
“我大明海船,福广、江浙等地南方船只,与我大明海贼船只相若无几,五千料海船,也仅二十余门火炮。”
“但是!自大兄主持登莱后,共计改造五十二艘大型海船,其中‘所’级战船,每艘五十二门火炮;‘卫’级战船,每艘七十四门火炮;大帝级战船,每艘一百二十二门火炮。”
别说魏忠贤、张嫣两个整日待在小皇帝身边之人不知道,内阁四位阁老更是不大清楚登莱水师的事情,一方面这些人不重视海防之事,另一面是登莱水师的严厉看管,外人很难清楚登莱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别说登莱水师了,就是刘家寨距离北京城这么近,这些人也是不清楚每日炼多少铁,每日制造多少火铳、铁疙瘩、弓弩,但凡刘卫民名下产业,基本上都有严格的律条,余丛升、刘养看顾的极为严实,除了定期向小皇帝送折子外,他人也是不甚清楚。
小皇帝不说登莱水师的厉害,这些人至今也是不清不楚。
一干人傻眼,朱由校嘴角上翘,心下甚是得以,大帝级战船是他设计的,大型福船改造也是他集结了大明最顶尖工匠们设计改造的,如今看着自己的“孩子”们这么有出息,心下更加得意。
“登莱水师前往南方一共五十四艘大船,所级战船三十六艘,火炮一千八百七十二门,卫级战船十六艘,火炮一千一百八十四门,大帝级战船两艘,两百四十四门,五十四艘船,火炮三千三百门!”
“三千三百门火炮”话语一出,所有人都傻眼了,整个辽东才多少火炮?
三百?
还是五百?
“这……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三千三百门……这……仅所用炮铜就是无数,这……这怎么可能?”
叶向高惊呼,所有人都是一脸难以置信看向小皇帝。
朱由校微微摇头,叹气道:“听起来是令人难以置信,可事实上的确如此,去岁登莱前往倭国走商,得铜一百二十吨,今年得铜三百一十吨,五百斤一门炮,共计一千七百门,今年与弗朗机人走商,自弗朗机人手中购买铜所造六百门,余者皆由刘家寨铸铁炮补足,故而……三千三百门。”
朱由校摇头苦笑,说道:“正因此事,江南才仅送入内库五万两银钱,赚的钱财都购置了火炮。”
江南今年走了好几十船货物,甚至连京城内库的丝绸都拿了出来先顶上一阵子,结果才送入内库五万两银子,魏忠贤为这事难受了好几日,宁德驸马府也没给个解释,小皇帝也不理不会,今日听了这番话语,他才知道是个怎么回事儿。
“陛下……驸马爷用的炮也太多了些……”
“老臣也以为有些多了,整个辽东的炮也还没刘驸马的零头多呢,是不是……是不是稍微减少些,匀给……匀给孙大人些?”
“陛下……臣妾……臣妾也以为魏公公、叶阁老所言甚是,三千三百门……仅……仅用于五十四艘船只,是有些多了,西洋大鼻子也没这么多啊,够……那个够好几百艘大船得了。”
“是啊……刘驸马也太浪费了些,若有一千门大炮,老臣都以为孙大人必会大胜建州贼!”
……
众人脸上无不是肉疼不已,这也太浪费银钱了,刘卫民的大舅哥却摇头不语,心下却不住想起自己藏起来的木箱信件。
第230章 刘驸马的不信任
铜炮铸造并非很难,大明朝有非常成熟的铸造之法,但基本上都是一次性铸造成型,残次品、废炮颇多,铸造也极为不易,一门炮需要数月方可,而且泥范也不能再用。
到了清朝时候,技术改进,先用泥范制成一片片铁范,然后铸造成铜炮、铁炮,此法就要几十倍、百倍的增长,所需的也就是火炮所用的铜、铁的问题了。
西方铸炮与大明朝铸造法又有不同,西方不似使用泥范铸造,而是直接浇筑成火炮形状的铜柱,使用钢质钻头强行钻出炮管来。
因为在浇筑铜汁的时候,因为有泥范的缘故和受热缘故,使用泥范铸造,炮管会有些气泡,铸造出来的火炮强度就要差了许多,也容易炸膛。
大明工匠是挺厉害的,只要蹲在一旁看着刘卫民如何炼制钢铁,只要他与这些人说上一遍,为啥铁是铁,钢是钢,造成这种原因是什么,又该如何让铁变成钢,这些人就全都明白了,又介绍了东西方铸造火炮的区别、优劣,这些人就全懂了,也都舍弃了大明原有的铸造之法。
北方近些年来干旱,为了钱财而做工的不少,炼铁大炉子也因劳力便宜弄了十八座,河北五座,余者全在山东。
有了强度更高的钢铁,钻头自然也比较容易,早早就答应了大舅哥的自行车,刘卫民一直都没有时间去做,但是那辆毁坏的木质框架自行车还在,车轮上的轴承样式还在,照葫芦画瓢就是了。
有了轴承,长长的钻头穿过数十个,乃至更多的同一规格轴承,基本上就成了钻头的样式,将钻头水平固定在钢铁底座上,以便保证钻头结构稳固,使用牛马拖拉转动轴承,高速旋转的钻头自也极为容易钻出炮口来,而且与大明乱七八糟的火炮不同,这些火炮都可以做到统一规格,用于战船更容易保证船只的重心稳定。
如此几十个平台,别说弄出三千来门火炮了,就是再多些那也不是个事儿,所缺的也就是造炮的铜而已。
钢炮可就费劲了,与后装火铳一般,需要更加庞大的重压锻造机,刘养唯恐他人学了去,亲自跑去莱州,建造了三个三百吨重压机,也正因如此,才出现了钢炮。
钢炮所需更难,无论是抛光,还是膛线,都需要更加坚硬的特种钢,刘卫民知道特种刚需要的炉温更高,而他此时无法提供如此的高温,刘养也只能与火铳钢管一般,用钢抛光钢,用钢强行拉出膛线。
如此所用的钻头那可就海了去了,也因这个缘故,刘家寨铸造的铜炮远比钢炮更多,只要有铜,想造多少造多少,钢炮就只能不断更换钻头,一点点的磨,远比后装火绳枪所用钢管还要费劲。
一群人站着不嫌腰疼,却不知制造火炮里面的难度,花费的银钱更是不知多少。
刘家寨超出三界之外,朝臣们管不到,自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只知道建了多少炼铁炉子,其余的一概不知,而且每一处都有净军、幼军专职司守,极为严格。
听了小皇帝话语,四位阁老第一次郑重起来,刘卫民一直瞎咧咧,什么三五年亲自领兵北上,一举平贼话语,朝臣们尽管明面上没怎么反对,私下里却是讥讽不断,但今日听了小皇帝话语,得知了登莱水师,仅五十四艘大船,竟然拥有三千多门火炮,火铳呢?谁又能知道拥有多少火铳?这么多利器,想想就让人畏惧。
一想到五十四艘大船拥有如此之多利器,一屋子人都不满起来,就是弓着身子呆立一旁的师明,角落里拿着小本本记录皇帝话语的刘若愚,心下也是腹诽不已,皆以为混账刘驸马该贡献一些利器。
但是,小皇帝神色却颇为怪异,只是摇头不允,具体原因他也没说,反而低头一一将信件放回信封,将木盒锁上,看着小皇帝低头收起信件,想着自己仅仅只是见识到了一张纸上内容,一屋人心中满是无奈。
“陛下,刘家寨之物……可否……可否让朝廷……”
叶向高话语犹犹豫豫,还没说完,朱由校就摇头起来。
“刘家寨是大兄一手所建,所有物件也是大兄一手所造,大兄常言,私人之物神圣不可侵犯,大兄未向朝廷,未向朕讨要过一文钱财,朕亦不能破了大兄规矩。”
“再说了,那些东西都是军国重器,不宜流于民间,爱卿还是莫要多言了。”
话语虽不多,却很伤人,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他可没忘了百万两黄金的事情,朝廷的破墙四处漏风,刘家寨的制造枪炮之法效率极高,一旦流入民间,后果不堪设想,正因如此,刘卫民才极为重视安保措施,也很不信任这些已经算不上士的文臣。
大明此时正处于资本主义萌芽时期,而这种时期恰恰是人心最为自私的时期,如何获取最大利益,如何极力剥削底层工人,如何避免纳税……都是这个时期的显著特点,处于这个时期,这些士商家族就没有啥事儿不敢做的。
资本主义萌芽期,听起来多美妙,隐藏着多少黑暗谁又能知道?南方是大明粮仓,南方熟,则天下稳,而今稻谷之田日益渐少,北方日益干旱,神宗时期就有百姓抗税之事,就有抵抗税监、矿监之事发生。
税监、矿监本身上就是监督五十税一,征收的也是朝廷合法的税收,为何还要抵抗?
原因并不是很难理解,压低茶丝价格,朝廷一收税,为了保证价格低廉,能够占据市场,能够赚取的更多,只能压低织工、茶农、矿工的薪金,而织工、茶农、矿工的薪金已经被压到了最低。
如此之下,不懂市场的百姓自然不满,认为是因为税监、矿监才导致的他们收入少,才导致的生活难以生存。
可是,茶丝瓷真的是必需品吗?
真的少了茶丝就不能活下去吗?
不是。
茶丝瓷其实只是奢侈品,至少在刘卫民看来,茶丝瓷就是奢侈品。
五十税一的征奢侈品税收太低,这只会让商贾的获利更多,只会更加剧了粮食耕地面积的流失,只会造成粮食日益减少。
在他看来,土地在谁手里问题都不是最严重的,严重的是土地上原本应该种植的粮食减少。
只有保证底层织工、茶农的日常所需薪金前提下,大幅度增加奢侈品税赋,强迫着奢侈品价格成倍增加,强迫着市场需求减少,南方的田地才会逐渐转为稻田之地,南方才会增加粮食,才会成为大明的粮仓,才会有资格救济北方日益遭受干旱受苦的百姓。
有事没事儿,刘卫民就会与自己媳妇唠叨这些事情,唠叨这个时代士人商贾们的贪婪,唠叨着这个时代的特性,唠叨他是如何不信任朝廷上的文武大臣们,但这些话语他没法与大舅哥去说。
小冰河时代,气候变化诡异,连年的天灾下,还想着如何捞取更多好处,如何让他放心把大国重器交给他们,他情愿自己守着这一切。
刘家寨的变化,小皇帝最是一清二楚,自己媳妇张嫣,大伴魏忠贤,阁老叶向高……他们心中所想,小皇帝自己也曾想过,也有些想不明白,为何不让工部去做,让司礼监兵仗局去做?
想不明白,既然可以制造这么多火炮,为何不先攻打建州贼,为何还要让朝廷花费巨资在锦州、宁远修建城池?
小皇帝自己也想不明白,后来还是刘卫民的小媳妇担忧,担忧皇帝大兄对自家相公不满,才说了为何不愿让他人插手刘家寨任何事情,才说了为何现在不愿平定建州贼。
朱由校将木盒放入只能自己才可打开的大木箱中,脑中依然响着皇妹话语。
“相公说,建州贼灭掉容易,北方隐患依然存在,若彻底平定北方隐患,就需要等待,就需要合适的时机,想要今后千百年北方无隐患,就需要等待,就不能太过焦急。”
似是而非的话语,朱由校一时没明白,当他看到第二封信件后,当那位妹夫提及小豆芽的时候,他这才突然想起那个妹夫曾经话语,才知道那个妹夫究竟想要做些什么,对屋内众人的不满也不闻不问起来,更是不允许他人碰触刘家寨任何事情。
叶向高等人无可奈何,嘴皮子都快说破了,也是没丁点用处,最后只能无奈离去,至于再如何担忧那个混账驸马是不是吃亏,再也不提起半分,这些人又不是傻子,小皇帝没有提起大明海贼的事情,紧紧说了西方来的四家大鼻子破烂事情,如此之下还不知小皇帝想要表达的什么意思来,他们头上就该顶着的是肥肥脑袋了,再加上这么多大炮,那还担心个屁,要担心也该是那些海贼们担心,这些人甚至在怀疑,眼前看似危机重重的局面,是不是那个混账小子自己故意制造的局面,是不是刻意想着阴那些倒霉的倭人了。
被小皇帝赶出了房的张嫣、叶向高、韩、顾秉谦、魏广微、魏忠贤等人,心下暗自揣测刘大驸马是不是刻意使坏,刻意早就知晓了小琉球上面有黄金不说,刻意收拾江浙将领,以及收拾那些海上贼寇……
越想着越是个这么回事儿,越想着,叶向高心下越是恼怒暗骂不已,也跟着不由冷哼一声。
“哼!”
“定然是刘驸马早早知晓了小琉球岛上有黄金不说,要不然……要不然江浙……”
说到此处,叶向高再也说不下去了。
魏忠贤一翻白眼,说道:“驸马爷或许早早知晓了小琉球上面有黄金,驸马爷难道就能知道南京兵部、南京五军都督府,以及江浙百十名将勇违背陛下军令?”
第231章 老大人们打架了……
魏忠贤一甩手臂,眼角瞥过还未离去的皇后张嫣,说道:“小琉球岛上有数百万两黄金和无数铜矿,就算驸马爷想用金银,想用人之贪婪一举清除大明海贼,那也是针对海贼,针对那些对我大明不轨盗贼!”
“若叶阁老、韩阁老以为驸马爷这也有错,敢问两位阁老,何事才算是对?难不成,要驸马爷在海上漂个十年八载,花费无数银钱一一剿灭海贼,驸马爷才算是对的?”
“你……”
“哼!”
叶向高一甩衣袖,冷哼一声。
“五十四艘大船,三千三百门炮,难道匀给孙巡抚一些,为我大明节省一些银钱,尽早平定辽东之祸,难道就不应该吗?”
魏忠贤顿时语塞,他自个都有些不满,还如何反驳,见叶向高胡子上翘,顿时恼怒起来。
“就算不给孙巡抚,那也是因为驸马爷自个花费的银钱,若想要,可以!咱家今个就可以答应了叶阁老,只要叶阁老拿出银钱,咱家这就前去宁德驸马府!”
“户部……”
“别跟咱家提什么户部,户部还欠内库一百二十万两银钱呢!”
魏忠贤一听叶向高又想提起什么户部没钱,又想让内库出银钱,顿时大怒。
“户部没钱,兵部没钱,那就没有火炮!”
“哼!”
“你们卖给内库一尺布都要银钱,凭什么拿火炮不给钱?”
“没钱……没钱啥都没有!”
魏忠贤一脸愤怒,谁没钱都想问内库讨要,自个挣得三枣俩枣全都扔给了锦州、宁远,还想要银钱?
魏忠贤的态度也激怒了叶向高,叶向高大怒,指着魏忠贤鼻子大骂。
“阉党污宦,难道你想让建贼杀入北京城吗?”
“该死的,你说咱家是什么?”
魏忠贤一把拍掉叶向高手臂,眼珠子都红了。
“阉党污宦!”
“混蛋!”
魏忠贤一把揪住叶向高衣领,怒吼道:“别以为辽东离开了你们就守不住,你们若守不住山海关,就与咱家滚蛋!”
“混蛋”
魏忠贤揪住叶向高衣领怒吼,韩、顾秉谦、魏广微大惊失色,忙上前拉扯……
乾清宫门前,一大群大臣们跺着脚驱寒,三三两两围在一起,猜测小公主送来的消息究竟是些什么。
“不好了……不好了……”
英国公张惟贤心下一惊,南京发生的事情至今也未完全平息,看到急匆匆跑来的小宦官,忙率先迎上前。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江南出了大事?”张惟贤话语又快又急。
小宦官神色不由一愣,疑惑摇头道:“江南?不是啊,是魏公公与叶阁老打了起来……”
“啥?”
张惟贤傻眼了,围拢在小宦官身前的一干大臣们也傻眼了。
“这……”
张惟贤刚开口,左光斗已经撩起衣袍冲入乾清门内,一干大臣们呼啦啦全都冲入门内……
刚进入乾清宫内,正见到不远处两人揪扯在一起,左光斗大怒,随手抓起一把雪花冲了上去。
“阉奴……”
“砰!”
魏忠贤正脸红脖子粗呢,听到又有人大骂,不由转头去看是谁,迎面就是一个老大的雪团。
未等他大怒,一大帮子紫袍冲了上来……
……
“不好了……皇奶奶不好了……”
喜儿小宫女提着小衣裙,一溜烟跑进了厅堂内,正与刘昭妃、李顺妃说笑聊天的郑贵妃,看着发髻乱了,膝盖上尚还有一团积雪的喜儿,有些发愣。
“喜儿,你这是怎么了?”
喜儿见刘昭妃、李顺妃都在,还是有些知礼的,忙蹲身福礼。
“喜儿见过昭妃皇奶奶、顺妃皇奶奶!”
刘昭妃颇为喜欢活泼懂礼的喜儿,向她招了招手。
“喜儿到皇奶奶身前。”
喜儿犹豫了下,来到刘昭妃身前。
刘昭妃低身为她拍打了几下衣襟,笑道:“发生了什么事儿,竟让喜儿摔倒了也不顾拍打几下。”
被两位皇奶奶这么一打断,竟然差点忘了大事儿,小脸也急切起来。
“是……是魏公公与叶阁老揪打起来了!”
“啥?”
刘昭妃手掌一顿,一脸不解看向同样不明所以的李顺妃、郑贵妃。
郑贵妃在万历帝身边经历的事情比较多,最先醒悟过来,拉过喜儿到身前,脸色也有了些郑重。
“究竟是个怎么回事儿?”
喜儿摇头说道:“喜儿也不清楚,喜儿自八公主那里回来时,见到一群大臣们正揪打在一起,喜儿就只是听了几句……好像……好像是驸马爷造了好几千门大炮,好像……好像是魏公公不答应给叶阁老……”
“好几千门大炮?”
李顺妃一脸骇然,郑贵妃眉头却不由皱起。
“喜儿,现在就去宁德驸马府,将六公主唤来慈宁宫。”
“是,喜儿这就去请公主。”
喜儿忙点头答应,一溜烟又跑了出去。
郑贵妃眉头隆起,微微思索片刻,看向房门外一直弓着身子的宦官。
“阿福!”
阿福宦官忙快步走入殿内,撩袍跪地。
“奴才在。”
“前去一趟乾清宫,去看一下陛下可有说辞。”
“诺!”
阿福退出房门,刘昭妃一脸疑惑道:“姐姐以为陛下未曾出屋阻止?”
郑贵妃微微点头,说道:“魏忠贤、叶向高两人揪打在一起,我朝百年亦难见,若陛下当前,喜儿亦不能见到群臣揪打在一起。”
“姐姐,刘驸马真的造了数千门大炮?”李顺妃一脸不可思议。
郑贵妃却是一脸苦涩,叹气道:“以往何时听说起人人家中可有一口井水?如今刘家寨中,不也是人人家中有井?”
刘昭妃、李顺妃不由一阵苦笑。
“在那孩子身上,什么事儿都不好说,只是……陛下态度有些奇怪,若那孩子真的造出了如此之多火炮,陛下不会如此才对……”
听着刘昭妃话语,郑贵妃摇了摇头,叹气道:“若真如妹妹所言,定然也是因为臭小子与陛下说过什么话语,定然也牵扯了些咱们不知晓的事情,等妍儿前来才可知晓。”
李顺妃犹豫起身,说道:“镇国看起来有些糙,实则做事颇为心细,若魏公公与叶阁老揪打在了一起,陛下也是不闻不问,究其缘由定然也非小事儿,妹妹以为……还是莫知晓方才稳妥些。”
刘昭妃想了下,也犹豫点头,说道:“妹妹所言甚是,姐姐……还是莫要问了吧?”
看着两人犹豫,郑贵妃脸上也迟疑起来,眉头紧皱,想了下,还是摇了摇头,说道:“就算不问缘由,也当仔细交待些妍儿,仁寿宫可不比咱们慈宁宫宁静,那些……新进的皇后、妃子们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妍儿年幼,有些事情也要仔细交待些。”
郑贵妃如此一说,刘昭妃、李顺妃也觉得是应该仔细交待一下。
慈宁宫再如何,也已经成了过往,甚至还不如仁寿宫那些光宗朱常洛的妃子们,刚刚新进的妃子、德嫔们也只是与仁寿宫亲近些,张嫣代替了客巴巴,整日前去天工阁,里面的缘由就是不说,这些过来人也是一清二楚。
郑贵妃如今也熄了权利心劲,但不代表她就愿意宫内乱七八糟影响了刘卫民,在她看来,辽东前来的小子,不是任何人的臣子,他只属于自己相公的臣子,只属于相公的殿前骑士!
……
学堂已经休了学,学堂上所学的也还只是些简单的文字、算术、西洋语言……
两个妹妹可以不努力,自己不可以,抱着简繁字典,每每都要一个个查阅,一个个注释更加高深一些的典籍,然后再一个个教授给幼军的娃娃们,忙碌的日子总是很快,不知不觉又要长了一岁,每每独自一人躺在床上,脱去忙碌的一日疲惫,这才发觉是如此的孤独,如此想念身边已经印在了脑中的味道……
与刘英儿姐弟一同吃了饭食,一个人趴在书桌上,每次饭后,都要趴在桌面上,一个人静静思念遥远的南方……
“梆梆……公主,喜儿前来府中,说是慈宁宫贵妃皇奶奶相请。”
听着房门外刘英儿声音,朱徽妍不由一愣,忙收起脑中杂念,起身打开房门,有些不解。
“喜儿前来了府中?”
“是。”
“……一起去见喜儿吧。”
朱徽妍走在前面,一年多,个头也长高了些,就是没有身后刘英儿发育的更快,已经有了些大姑娘的模样了,唯独身后依然如故,走到哪,就将两支燧发火枪带到哪。
一行人来到前厅,果然见到喜儿小丫头,正与小屁孩刘卫坤玩着瞪眼游戏。
一见到朱徽妍,也忘记了礼仪,也不理会瞪眼的小屁孩,跳下椅登,拉着朱徽妍小手就要冲出了厅堂。
“喜儿莫忙,慈宁宫是没了银钱吗?”
朱徽妍心下尽管有些疑惑,也没敢太过用力,顺着她的力道向前走了几步。
喜儿忙摇头。
“不是的,是魏公公与叶阁老打架了,一群老大人们都打架了,帽子掉了,头发都乱了呢!”
“啊?”
听了奶声奶气前面话语,朱徽妍初时并没觉得有什么稀奇,“打架”又有什么好稀奇的,东林党每日里都与魏忠贤“打架”斗嘴,可听到后面一句话语,就是一向比较冷淡的刘英儿也意识到了不对来。
“为什么呀?”
“喜儿也不知道,是……喜儿去哕鸾宫玩的时候……嗯呐……见到好多老大人正在揪扯打架……”
第232章 郑贵妃的雌威
喜儿跑了过来,小公主朱徽妍也不得不匆匆坐上马车前往慈宁宫。
来到慈宁宫时,朱徽妍更是吓了一跳,院中阁廊下站着一群妇人,就连自己娘亲也是一脸担忧看了过来。
朱徽妍提着衣裙快步来到阁廊下,来到娘亲傅懿妃身前……
“娘亲,天气挺冷的,您怎么来了?”
“妍儿,朝臣们打了起来……”
傅懿妃一脸担忧,拉着女儿微凉的小手,刚开口,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在喈凤宫陪着小女儿练着字时,听到朝臣们因为驸马缘故打了起来,心下就有些担忧,还未得到进一步消息,李庄妃、李康妃,以及其余妃子们都寻了过来,大致的意思还是想知道刘家寨是否造了几千门火炮,想知晓为何不与辽东军将火炮。
一干人叽叽喳喳,甚至于皇后张嫣也带来了一群女人,傅懿妃正准备遣人去召女儿前来,却得知郑贵妃已经遣了喜儿前去,这才全都来到了慈宁宫。
未等傅懿妃说完,朱徽妍轻轻摇头打断,轻声说道:“娘亲还是别问了,皇兄自有处置。”
“公主,赶紧去见贵妃皇奶奶吧,皇奶奶会生气的。”
喜儿扯着朱徽妍衣角,朱徽妍心下一松,忙顺势向房门走去。
“娘亲,一会儿再说……”
喜儿年纪太小,朱徽妍也不敢太过用力,只得顺着推开了房门。
见到屋内坐着的郑贵妃、刘昭妃、李顺妃三人,神色顿时有了些犹豫。
“妍儿见过三位皇奶奶。”
郑贵妃见她神色犹疑,不由看向刘昭妃、李顺妃,又看向喜儿。
“都下去吧,不许靠近。”
屋内宦官宫女皆微弓退出房门,喜儿则蹲坐在房门外,不让他人靠近。
“妍儿,刘家寨是否造了数千门炮?”
刘昭妃犹豫着问话,朱徽妍沉默片刻,点头道:“一共造了四千门炮,除了供给登莱船只使用外,大兄、二兄那里送去了三百余门。”
李顺妃一脸震惊道:“先皇在的时候,顺妃皇奶奶也有些知晓造炮之事,刘家寨怎么会造了这么多炮?”
朱徽妍微微摇头,说道:“相公的造炮之法与今之大明不同,具体如何,妍儿也不宜多说,相公说此为国之重器,不可流于民间……”
“行了,妹妹就别问这个事情了,兵器不同于其他,谨慎些也是对的。”
郑贵妃断然打断,又犹豫问道:“妍儿,是那浑小子拒绝提供辽东火炮吗?”
朱徽妍心下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轻声说道:“贵妃皇奶奶也是知晓,火炮制造所用何物,一者火炮耗费巨大,朝廷若让刘家寨提供,需要用银钱购买。”
“二者……二者相公以为,此时平定建州贼并非最佳之时……”
刘昭妃一脸疑惑不解,不由说道:“前几日,孙巡抚自内库提走四十万两银钱,用以修建宁远,尽快消除北地建贼,岂不是更好?”
李顺妃微微点头,郑贵妃却有些犹疑。
朱徽妍低头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竟然反问起刘昭妃话语来。
“昭妃皇奶奶,妍儿有些话语,不知可否询问?”
刘昭妃一愣,点头。
“妍儿有何话语?”
“自秦汉以来,至今已有千百年,朝代更迭数次,昭妃皇奶奶,这些王朝因何自兴盛而走向毁灭?”
刘昭妃不由一愣,李顺妃更是一脸疑惑,郑贵妃却挺直了身体,脸上极为郑重严肃。
朱徽妍等了稍许,未见刘昭妃开口,轻声道:“相公说,各个王朝更迭原因有无数,但究极根本,还是因失了民心。”
“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
“建州贼因‘七大恨’而起兵,而聚齐建州民望,此时就算击败建州贼,就算平定了建州贼之祸,北地隐患依然存在,甚至女真各部会以为,是我大明杀了他们的英雄,因强而灭贼,由强而弱,贼必再起。”
“能彻底消除隐患者,只有建州贼、女真各部的英雄,自己把自己变成人人厌恶之人,厌恶战争,厌恶杀戮,彻底失了女真各部民心,北方才会彻底安稳。”
朱徽妍又轻声说道:“如今正是建州贼心气旺盛之时,各部只是看到了胜利品,只有让他们……自己将自己的男人、儿子送到杀戮深渊,直到他们再无男人送入杀戮场,他们才会恐惧、害怕,才会渴望和平、希望,北方才会安定,我大明才会拓土万里,女真各部才会真正成为我大明州县治下之民。”
“相公说,我大明被动杀戮,我大明就是正义的,若我大明主动深入山岭大肆杀戮,如宋时之辽国年年打草谷,不仅仅需要付出更多的生命,花费更多银钱,甚至可能会自己制造一个祸乱之安禄山,自己制造一个难以节制北地藩镇。”
“被动,我大明为正义,可得土万里,北地再无隐患,千百年后,纵然女真各部子孙不满,亦无法诟病我大明。”
“主动,我大明本为正义,亦成了邪恶,花费银钱、付出的军卒生命都要更多,亦会留下无数仇恨、隐患。”
“故而,相公以为,此时时机尚还不够成熟。”
“未胜先虑败,进一步而虑千百步,今时之人一时之利,而子孙后代遗祸无穷,相公不愿为之。”
朱徽妍也不敢抬头,犹豫说道:“相公言,虽有利于大明,却也因此言而杀戮甚重,亦可能被流于建州之地,今时建州老贼仅于沈辽一年,根基尚浅,流于建州贼,建州贼或可退离,于大明甚为不利,或许……或许皇兄因而不愿过多解释……”
刘昭妃想要起身,却发觉双腿颤抖,转头看向郑贵妃、李顺妃,苦笑道:“此事……还是莫要让他人知晓为好。”
郑贵妃却显得有些轻松,不屑道:“谁家的银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谁想要炮,那就拿真金白银来换!”
刘昭妃、李顺妃两人不由摇头苦笑,看向朱徽妍,闻言说道:“这些话语在皇奶奶面前说了,可别再与他人说起,也别让你娘亲太过担忧。”
郑贵妃缓缓站起身来,对外面一干女人尤为不满,甩袖走向房门。
“吱呀……”
房门打开,喜儿抬头正见郑贵妃一脸不悦,忙从门欠上爬起让开道路。
门外被赶出数丈外的一干妇人,见到房门打开,脚步刚抬起,欲要上前,却又忙后退一步。
“哼!”
“是不是你们兜里有银钱了?”
郑贵妃气场十足,一声冷哼训斥,无人敢开口。
“自今个起,仁寿宫月例断了,造炮!”
“哼!”
一听要断了自个月例,李康妃顿时急了,也顾不得其他,忙上前蹲身福礼。
“贵妃娘娘,姐妹可不能没了月例啊,仁寿宫本就人丁多,日子拮据,若是断了月例……”
李康妃忙又转身拉着傅懿妃,急声道:“妹妹快与娘娘说道一声,咱们也是担心妍儿和驸马,担心两个孩子被人糊弄,拿了自个家财与了他人的。”
其余人也不敢上前搭腔,只有李康妃一人,脑门都渗出了汗水,傅懿妃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也不敢正面与郑贵妃对怼。
走出房门的李顺妃,见仁寿宫一干人表情,犹豫着上前拉住郑贵妃衣袖,劝解道:“朝臣们都未拿出俸禄给驸马造炮,姐姐何必让一些小辈们节衣缩食啊?”
“哼!”
郑贵妃依然冷着脸。
“都给老娘记着了,谁家银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小辈们赚了银钱,置办了些家资,那是小辈们一文钱一文钱赚来的,谁若再敢拿自家东西往外送,别怪老娘不依不饶!”
站在人前的张嫣眉头紧皱,缓缓上前,双手拢在袖中。
“郑贵妃娘娘,都是大明臣子,刘驸马既然有如此之多火炮,匀一些与辽东……”
推开房门的那一刻,郑贵妃就看到了身穿皇后大裳头戴凤冠的张嫣,心下就有了些不满,她现在还真不怎么畏惧任何人,在光宗去世时,刘卫民为她挡了所有诘难,就知道自己根本不用畏惧他人。
见张嫣开口,她就知道后面是些什么话语,手臂一摆,冷哼一声。
“哼!”
“用朝廷来压老娘么?与了辽东就是为国事,不与就是不为国事?那小子造了这么多炮,是放在库里发霉了吗?”
“娘娘,辽东建贼乃京畿近身之患……”
“张皇后!”
郑贵妃走下台阶,站在张嫣面前,跟在她身后的王良妃、段纯妃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敢问张皇后,是你……还是你们,还是满朝文武比那小子更懂军略?”
“是你们知晓轻重缓急,还是那小子知晓?若皇后以为王经略、孙巡抚无法守住山海关,那就让妍儿去领兵,让我大明宁德公主领兵驻防山海关!”
众人心下大惊,大明公主还没哪一个公主领兵为节镇的,一想到唐朝之时妇人干政,傅懿妃脑门冷汗瞬间冒了出来,忙走上前蹲身福礼。
“娘娘可不成啊,妍儿哪里可担此重任……”
“哼!”
“每每打仗就知道讨要银钱,臭小子自入京可曾讨要过一文钱财?”
郑贵妃又指向南方,冷声道:“不但没问朝廷讨要一文钱,还为大明寻来一座金山,为大明打造了一支无敌水师!”
“妍儿不能担重任,数千颗头颅是谁砍的?嫌没钱,嫌没炮,可以啊!换了妍儿为辽东总督!”
“啥都省了!”
一干妇人全傻眼了。
“哼!”
“就知道闹,就知道听个风就是雨,要闹去陛下那里去闹!”
“哼!”
郑贵妃一声冷哼,转身走入屋内,朱徽妍也不敢忤逆,看向傅懿妃一阵苦笑,也只得跟着走入房内,只留下一干傻了眼的妇人。
第233章 孙承宗整顿辽东军务
臭皮巷,魏府,魏忠贤噼里啪啦将府邸砸了个遍,却无一人敢上前阻止,头发散乱,脸上也不知被谁挠了一记,五道抓痕更显三分狼狈。
魏良卿等人全都低头不敢劝解,魏忠贤可是吃了老大的亏,原本比叶向高身体要好太多的他,却被一群人搂腰的搂腰,拽胳膊的拽胳膊,脑袋、肚子都挨了好几下。
文人间的争斗不似武人,最严重的也就罢职不用,或是直接下狱待上两年,五党看似为了权势纷纷投入魏忠贤门下,可那也只是在朝堂上相互谩骂争吵,哪里见识过这般厮打情景,一时间也是懵圈了。
反倒是刚刚投入门下的崔呈秀、吴淳夫、倪文焕、李夔龙颇为英勇,就是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等人也没这四人凄惨。
崔呈秀是蓟县人,万历四十一年进士,初时便在都察院为吏员,方从哲为首辅时晋升为御史,刘卫民入江南时,崔呈秀也前往江南,巡按淮扬,还没三两月呢,就被都御史高攀龙弹劾其贪污。
本为五党人,方从哲致仕,五党人跟没了娘的娃娃一般,为了清除都察院中非东林之人,弹劾也正常,不仅仅是崔呈秀,与之等同的还有福建泉州人吴淳夫、福建南安李夔龙,祖辈客居江都的倪文焕四人。
崔呈秀恐慌,拿了一千两银子向魏良卿求救,更是迎娶了魏良卿的姐姐,这才被魏忠贤收入府中,也经崔呈秀推荐,他的三个同僚吴淳夫、李夔龙、倪文焕三人也拜入了府中,站在四人身旁的,还有一人,正是刘卫民家中所记载的“五虎”最后一人故城田吉。
田吉之前已经入仕,但一直是不入流小吏,是为小吏时考中的进士,但是因考场作弊被人弹劾,被罚了三科不许参加科考,如今还只是个举人,因与崔呈秀同科,被崔呈秀推荐入府为书佐。
田吉身上倒是没挨几脚,他也没资入宫上殿,崔呈秀、吴淳夫、李夔龙、倪文焕四个五品御史比魏忠贤还惨,至少与魏忠贤打斗的大臣们,怎么说着也得是二三品大员,低品级还真不敢往上硬凑,二三品大员都是哪些人,还不都是些老头子,低品级官员可就多了,再加上四人拼命护着魏忠贤这位东主,那还能少了挨揍吗?
个个脸青鼻肿的四人也只能低着头,任由魏忠贤打砸发泄怒火。
魏忠贤发泄了一刻钟,喘息着粗气,一屁股坐在唯一未被他踹翻的虎皮大椅上,看着比他还惨的崔呈秀等人,心下又怒又悲。
“咱家与他们誓不两立”
“呼呼……”
“都说说吧,如今该当如何?”
崔呈秀几人瞪着青眼珠子,相互看了一眼。
“叔父,宁德驸马府……是否真的制造了三千余门火炮?”
魏忠贤眼珠子一瞪,看着刚刚成了侄女婿的崔呈秀,见他比自己还惨,心下怒气又成了一脸无奈。
“陛下嘴里所言,又岂会有错?”
崔呈秀又拱手弯腰说道:“侄儿可否知晓……陛下因何不愿……不愿将刘驸马火炮分置一些与辽东?”
魏忠贤眉头紧皱,摇头说道:“陛下并未言及缘故,若非如此,咱家又岂会成了这般?!”
崔呈秀回头与吴淳夫、李夔龙、倪文焕、田吉四人对视一眼,犹豫说道:“叔父与叶阁老相争,事后叔父前去求见陛下,陛下亦是未曾出面,小侄以为……刘驸马必然是早已与陛下谈及了此事,而且……而且事关重大!”
吴淳夫上前拱手道:“小人以为崔大人所言甚是,早在两月前,辽东王经略、孙巡抚即上言,请奏朝廷拨付百万两银钱以修城、造炮、练兵,外库言及六十万两,内库四十万两,孙巡抚乃陛下之师,宠信当不在刘驸马、公公名下,按理说,此等银钱早已拨付了才是,然直至今日陛下才应允,是否……是否因刘驸马之故?”
魏忠贤不由一愣,心下更是细细揣摩半年来的事情……
刘卫民恼怒熊、袁不作为,整日相互争斗,借辽东劫掠军资之事,撤离沈辽数十万百姓,也正因如此,广宁卫至山海关的守御军卒也厚实了许多。
按照刘卫民所藏《明史》记栽,袁应泰死后,即是王化贞为辽东巡抚,熊廷弼又与王化贞不和,广宁大败,朝廷逮捕熊廷弼、王化贞论罪,之后……辽东由督京营戎政的兵部右侍郎崔景荣为巡抚,御史方震孺为辽东巡按,因方震孺弹劾,崔景荣罢去辽东巡抚,孙承宗代之为巡抚,又因辽东经略王在晋以八里铺筑城之议而遭反对,孙承宗继而为辽东督师,至此辽东再无巡抚。
若无刘卫民这个蝴蝶意外的跑到了大明朝,的确是这样缓慢发展,可他的出现打乱了这一切,王化贞因为叶向高的缘故,成为了辽东经略使,孙承宗成了辽东巡抚。
文官再如何争斗,很少以杀人性命为目的的争斗,可这也只是在文人之间,刘卫民是武人,性情更加暴烈,熊、袁的不作为,抢掠军资行为激怒了他,两人也被强逼着送死,这种的暴烈作为吓住了东林党。王化贞本就不懂什么军略,若非有个给力的老师,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来做辽东经略使。
同为一党,前有刘卫民逼迫熊、袁送死之事,王化贞也不敢再与孙承宗公开闹腾,唯恐再把自己小命闹腾没了,如此之下,辽东经略使反而成了个摆设。
孙承宗刚入辽东时,小皇帝为了支持这位老师,自内库出资八十万钱赏赐军卒,助老师一臂之力,以此收获军心。
之后,孙承宗以兵部职方司主事鹿继善、王则古为赞画,督理军需物资;以兵部武选司主事江应诏为赞画,督理辽东将领考功升降、各卫所军制;以刚入兵部职方司主事袁崇焕为赞画,督理营造营房、修筑宁远、锦州城池事宜;以兵部库部司主事杜应芳为赞画,督理修造兵甲器杖;以山东御史徐光启、兵部职方司孙元化为赞画,督造枪炮事宜;以兵部驾部司主事宋献、程仑为赞画,与广宁卫之侧朵颜卫(哈刺慎)市易购置战马;兵部吏员鲁之甲为置田使、万有孚伐木使、杨应乾募兵使。
王化贞上奏弹劾广宁卫总兵李光荣,疏于兵事、贪墨军卒粮饷,欲罢其职不用;魏忠贤却以其收拢军卒、救助百姓有功,并于年前击退建州贼,朝廷不应苛责有功之臣。
随后,孙承宗亦是上奏弹劾,广宁卫总兵李光荣虽保住了总兵之职,却只守广宁一城,实则仅算是广宁城守备将军。
孙承宗上奏朝廷,置广宁右卫、广宁左卫、广宁后屯卫、锦州、广宁中左所、广宁右屯卫、松山堡、宁远、宁远中后所、广宁中后所、广宁前屯卫、广宁中前所等十二个守备将军。
以援辽榆林卫副将、沈阳守城总兵贺世贤为广宁右卫守备将军,辖三岔河之南西宁堡、吴家坟、沙岭驿、付家庄台、平洋桥堡、西平堡、东莲子湖、振武堡、四兴堡、刘家屯、盘山驿、龙湾、镇宁堡、中安堡、大小黑山堡、镇远堡等十七堡,设衙广宁卫城,兵五千。
以援辽浙江总兵陈策为广宁左卫守备将军,辖镇安堡、白土厂关、镇靖堡、魏家岭关、镇边堡、正安堡、三塔谷、双山台、花儿营、瓦子谷、牵马岭驿、闾阳驿等十二堡,设衙广宁卫城,兵五千以防。
以援辽榆林参将、沈阳守城副总兵尤世功为广宁右屯卫守备将军,辖十三山驿、大凌河堡、东海堡三保,驻兵广宁右屯卫城,兵两千。
以辽东武靖营总兵官朱万良为广宁后屯卫守备将军,领大清堡、大靖堡、太平堡、狗河堡、万佛堂、太康堡等六堡,驻兵义州卫城,兵千五。
孙承宗亲领锦州兵三万,以援辽四川都司总兵童仲揆、援辽陕甘参将罗一贯副之,另设萨尔浒战薨将赵梦麟子赵率教为参将,领大定堡、团山堡、开州屯三保,兵一千;河北将马世龙为参将,领大茂堡、流水堡、大胜堡三保,兵一千;参将满桂守小凌河驿,兵一千。
河西蒙将祁秉忠守松山堡,辽东参将黑云鹤守宁远中左所,辽东副将董仲贵守宁远卫,援辽浙军参将张大斗守宁远中右所,援辽川军参将张名世守广宁中后所,援辽浙军副将戚金守广宁前屯卫,辽东参将孙得功守广宁中前所。
广宁卫城本身就是广宁中、左、右三个千户所官署之地,拥军也只有三千余众,其下另有三十一个堡,所有兵力加在一起也不过五千卒,自沈辽撤回的数十万军民,经过广宁卫时,挑挑捡捡又选了三万人,如此一来,东宁卫总兵直辖即有三四万兵马,而且还全是辽东本地军卒,反而成了王化贞、孙承宗最大的竞争对手,结果却也是最惨的,不仅差一点没保住广宁卫总兵一职,兵卒更是直接缩水成了个千户领兵之数,余者军卒分与广宁右卫贺世贤、左卫陈策、锦州孙承宗、山海关王化贞……
孙承宗虽然是东林党,可他的奏折却也让人无可挑剔,十二个守备总兵官大多都是以援辽陕甘、山西、川浙军将为主,并无刻意偏袒,魏忠贤就是想反对也是无可奈何。
第234章 明月照沟渠【下午还有一章】
按照孙承宗的部署,广宁卫城、锦州、宁远、山海关为屯兵重城,共计六万七千卒,每名军卒一年粮饷十八两,需饷银一百二十万两,这只是以正常募兵银两来计算,正儿八经的卫所军卒却无饷银一说,以万历十年计,广宁卫三岔河以南至山海关,计八十一个堡,也就是八十个百户,也就是八千卫所军卒。
按照祖制,八千军卒可以不用给军饷,剩下的五六万军卒就必须算是募兵军卒,就必须发放饷银,一年也要百万两,如此还没算兵器衣甲,没算修建城池,没算一些永远看不到的消耗,随随便便就要花费两三百万两。
听着吴淳夫话语,魏忠贤也觉得好像哪里有些不对,想了几个月来的点点滴滴,又觉得也没啥异常。
建州贼以六万兵计,防御的一方也当有此数方为稳妥,孙承宗上奏奏折,各个守备将军调配也算妥当,以外军军将镇守于外,辽东将领居于中,后又有山海关坚城以防,也并无不妥……
皱眉思索良久,几个人瞪着熊猫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犹三,咱家有些犯了糊涂,你与咱家分析分析,陛下究竟是何意?”
魏忠贤拍了几下脑袋也没想明白,最后还是看向吴淳夫,而吴淳夫却犹豫看向崔呈秀。
“崔兄,公主领两万卒即让建州老贼无可奈何,陛下……是不是以为辽东花费太多了,有些不满?”
魏忠贤一愣,小眼睛不住眨动,转而看向崔呈秀。
崔呈秀皱眉说道:“山海关距京城太近,当谨慎些才够稳妥,花费若太少也无法让京城百姓心安,应当不至于此……”
听着崔呈秀话语,细想后,魏忠贤心下也是暗自点头,脑中又想起今日乾清宫之事,眉头更加紧皱。
“不行!”
魏忠贤脑袋都大了,猛然站起,刚要抬起脚步,却又不知该向何处,小公主已经入了皇宫,他就算再傻也知是因何入宫,慈宁宫的态度也已经说明了一切。
“唉……”
魏忠贤又一屁股坐在椅凳上,广宁至山海关,计有民十万,而兵卒就占了大半,老弱已经撤入了关内,可最肥沃的土地却是广宁卫以北之地,不仅仅地势平坦易于耕种,也是最为危险的地方,一想到此处戍堡、百姓,头就一阵脑袋大。
“盖州卫是否还在我手?”
魏忠贤的思维跳跃太大,一干人等有些没明白他意思,崔呈秀犹豫抱拳一礼。
“回叔父话,公主自海州卫回返时,刘卫山、刘卫海两位将军领兵三千、民五万,盖州卫有兵千五,民两千;复州卫军千五、民两千;金州兵少,仅五百,民三千;余者皆入镇江。”
“为此……朝鲜国对刘卫海将军颇为不满,朝使已经数次向陛下递交了国书……”
魏忠贤心下烦躁,大手一摆。
“不管他,李珲老小子若想死,就让他可着劲折腾!”
见魏忠贤一脸恼怒,几人心下一阵心惊,相视一眼后,李夔龙犹豫上前拱手一礼。
“公公,朝臣皆弹劾刘卫海将军,以为若是激怒了朝鲜,建州贼与朝鲜两相夹击下……”
魏忠贤心下杂乱纷呈,根本没理出来头绪,听了此话,更是不耐烦,再一次抬臂打断。
“此事你们莫管,驸马爷自有处置,两相夹击?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驸马爷正愁着他们不来招惹呢!”
“哼!”
“五十余艘大舰,三千门火炮,仅此就能灭一小国!”
“哼!”
“两相夹击……想要找死吗?!”
魏忠贤与李珲是同一代人,对朝鲜情形最是清楚明了,此时的朝鲜王自己都整成了孤家寡人,还他娘地想找事儿,嫌活的久了咋滴?
对于朝鲜,他并不怎么担心,甚至还要更加厌恶朝鲜这个忘恩负义的墙头草,今日在乾清宫得知了三千门火炮,更加不在意墙头草的喜怒与否。
终了,魏忠贤也没整明白,他不清楚刘卫民、皇帝两人究竟想要做些什么,整个北京城也都随之吵吵嚷嚷,宁德驸马府却依然如故,火炉烟炊依然如黑龙蜿蜒于天际,数里外依然可以听清“哐哐”砸击声…….
得知了刘家寨一年即可造出三千门火炮后,魏忠贤与内阁也无法安坐于府,数次在刘家寨徘徊,结果还是被守在外面的净军、幼军阻拦了回去。
一年来,宁德驸马府兑现了承诺,没有税赋,没有佃租,为各皇庄打了无数压水井,为贫穷民户修葺房舍……
与此等价交换,刘家寨的库中储存粮食,甚至还要超过原本应该收获的佃租,北京城的守卫子城也有了些雏形,十六座子寨已经成了一个个大明戍堡,三丈高的城墙,就算想要一时夺了下来也很难。
净军、幼军已经驻扎在十六座子寨,成为未来北京城的子城城防守卫者,净军、幼军不再出现在北京城内,也让满朝文武极大的松了口气,可如今却成了所有人的障碍,根本无法探究刘家寨具体情况。
人多力量大,有时就是真理。
刘家寨十六座子寨的进度如此之快,究其原因还是撤入关内的几十万百姓,卫民钱庄对几十万百姓进行低息借贷,同时也为他们提供赚钱偿还债务的工作,挖土烧砖,垒土建城,挖煤取碳……
几十万百姓,短短三两个月,足以抵得上刘家寨两三年营建。
为了躲避每日的求见骚扰,朱徽妍不得不躲到一号寨子,依然居住在曾经的小院,原本以为没人再会寻来,谁知还没居住三日呢,只剩下一条胳膊的小三敲响了房门。
“梆梆……”
刘英儿打开房门,见到小三脸上怪异,不由愣了下。
“小三,发生了何事?”
未等小三开口,里屋传出一声音。
“是小三吗?进来吧。”
小三向刘英儿微微点头,刘英儿让开身来,顺手接过小三手中雨伞,抖动了几下上面雪花,这才将房门关上。
屋外飞雪满天,滴水成冰,屋内却温暖若春。
小三习惯性看向屋檐处,见他抬头,刚刚自里屋掀帘走出来的朱徽妍不由一笑。
“放心吧,漏烟气的地方已经仔细堵上了,不会再发生冒气之事。”
小三见她走出里屋,忙躬身一礼。
“小旗大人说过,碳石取暖时的烟气有毒,过些日小的让人重新更换一个好些的铁管。”
“不用这么麻烦,炼铁炉子虽还在炼铁,产出却还是少了些,也莫要太过浪费了。”
朱徽妍越来越有家主大妇气势威严,缓步坐在主座上,伸手指向一旁的座椅。
“坐吧,有事儿坐下说吧。”
小三依然躬身低头,说道:“回公主,卢公子、黎公子前来拜访,小的原本不愿让他们打扰了公主,但两人却说前来担任小旗大人的书佐,是早先时候,小旗大人已经允下过了的。”
“嗯?”
朱徽妍一愣,随即嘴边更是露出无奈苦笑,去岁自己相公就已经与她说过,可一年来也没见两人登门,今日前来……
“请两位公子过来吧。”
小三没有多言,微躬了下身体,刘英儿随在他身后,轻轻关上房门,转身站在朱徽妍身前,有些不满道:“他们越是这样,小旗大人越是不信他们!”
朱徽妍一年来经历了许多事情,有人挡在身前时,她从未感受过太多压力,直到一直挡在身前的身影离开了京城,才发觉世界并非如此美好。
没有朝臣们去理会皇家学堂,没人前去刘家寨田头过问新作物,没人询问刘家寨是否有困难,更不会去询问净军、幼军已经半年没发放饷银的事实……想着朝臣们的冷漠,心下突然莫名伤感。
“相公说……他这辈子……注定不会被人喜欢,以前不明白,还以为多劝劝相公收收性子,终会有人喜欢的……”
一滴清泪低落,脸上却露出灿烂。
“相公总是不以为意,说……大明不缺好人,缺少的是坏人,是不是很讽刺?”
刘英儿眉头紧皱,心下对卢象升、黎宏业愈发不满。
“公主若不喜那两人,俺就赶他们走……”
“算了,或许咱们想差了也不一定呢?相公既然已经应允了他们,想来也是有些道理的。”
朱徽妍摆了摆手,一年来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有些事情她也看了明白,此时此刻两人因何而前来,就是不说,心下也能猜测到了一些,尽管自己想躲。
两人沉默,不一会就听到房门外一阵脚步声传入屋内,随即“梆梆”敲门声响起,刘英儿冷着脸打开房门,门外站着的正是身材高大的卢象升和黎宏业。
两人神色冷淡,进屋后躬身抱拳行礼。
“小民见过公主殿下!”
朱徽妍已经平复了心情,看着两人躬身行礼,神情不悲不喜。
“两位公子请坐,去岁驸马与本宫说过两位公子的事情,承蒙厚爱,本宫代驸马谢过两位公子。”
两人齐齐躬身,黎宏业脸上稍有尴尬,抱拳说道:“去岁刘驸马曾与小民与卢兄说起入府之事,只是我等自以为才疏学浅,也没敢前来叨扰,潜心读书一年才前来,还请公主恕罪。”
朱徽妍微微点头,说道:“两位多虑了,来年即将大考,两位公子顾虑本宫也知,我宁德驸马府正值困难之时,两位公子能挺身而出,本宫与驸马甚是感激。”
朱徽妍起身微微福身,两人忙抱拳躬身还礼。
第235章 成圣和毫无意义【三章完】
双方一阵客气,朱徽妍示意,看着卢象升、黎宏业相继坐下。
“去岁驸马就曾交待过,若两位公子前来驸马府历练,黎公子可以暂为皇家学堂先生,卢公子暂为幼军赞画,熟悉了后再作安置。”
听着小公主话语,两人相视一眼,卢象升皱眉道:“卢某终非居于过军中,暂入净军赞画亦无不可,只是黎兄……”
黎宏业忙抱拳说道:“卢兄多虑了,黎某才疏学浅,前往学堂潜心研究学问,黎某自以为甚好!”
朱徽妍看向两人,轻轻摇头说道:“卢公子多虑了,我宁德驸马府最重要的不是刘家寨,不是净军、幼军,不是其他,办好皇家学堂才是我宁德驸马府最为重要的事情,并无轻视黎公子之意。”
两人一愣,卢象升皱眉道:“卢某曾听闻学堂所授之学与今之各家书院不同,甚至所学之文字也是简陋不堪,若……若无法参加科考……”
朱徽妍知道卢象升想要说什么,沉默片刻,摇头说道:“诚如卢公子所言,皇家学堂确实简陋了许多,或许百十年亦难登大雅之堂,但几十数百年后,皇家学堂终会代替今日大明诸多学堂,会在史书留下浓重一页。”
看着两人一脸愕然,朱徽妍又轻声说道:“两位公子乃天下学子翘首,文采风流自不在话下,自也知晓文字起于结绳记事,但结绳记事也只可记录数年、数十年,人们依然惯于口口相传,直至今日,尽管文字盛行于天下,亦是有无数百姓口口相传,相传祖上曾经辉煌,曾经的精湛技艺。”
“造成如此结果,原因或许有许多,但有一个问题却真实存在,就是无数百姓难以记忆掌握繁杂的文字,而皇家学堂就是为了推行驸马所创简易文字,让更多百姓更容易书写、识字。”
“本宫相信,当我大明读书百姓数倍、百倍出现时,朝廷自会使用简单易懂文字,不喜、不屑、不满之语也会逐渐消失。”
朱徽妍看着两人,神色愈发坚定。
“驸马言,知识改变命运,两位公子,天下无数童生、秀才、举子、进士,无数学子,无不是十年寒窗苦读,报效我大明也好,想为百姓做些事情也罢,不可否认,入朝为官者,皆以读书改变了命运!”
“驸马言,读书者众,入朝为官者少,天资愚钝者众,出类拔萃者少,但读书不仅仅一定为官治民,更加重要的传承祖上曾经技艺,让更多百姓熟知朝廷所施政治理意义,祖上技艺得以传承,得以一点点改进,大明所造所产之物就会越来越多,物件就会越来越美观、精良;百倍百姓知晓朝廷政令,就会少了贪污,少了不法之事,就会更加忠君报国!”
“而这一切,就需要让更多人无需花费太多时间读书识字,字形简单便于书写,自带拼音便于熟读记忆,本宫相信,我大明百姓终究会人人识字读书,有无数人熟读忠义典籍,纵然没了刘家寨,没了净军、幼军,甚至没了我宁德驸马府,大明有亿万忠勇之民,我大明亦千年不倒,永立世间!”
卢象升、黎宏业一脸大骇,朝廷文臣,乃至近在身侧的文人臣子,他们对皇家学堂所学尤为鄙视,普通百姓也颇为排斥,根本无人将自家孩子送去皇家学堂,对于所有人来说,若读书连科考都不能参加,读来又有何用?
皇家学堂成了垃圾堆里的边缘,没人去理会,也就无人知晓皇家学堂所学内容,北京城只是知晓皇家学堂所走的并非是康庄大道,而是他人不屑的一些杂学。
当兵?
做工?
有当吆五喝六的大老爷们威风、霸气吗?
无人重视,也无人知晓,就是卢象升、黎宏业两人也只是将眼睛盯在了刘家寨,将目光注视在了辽东、江南正将要发生的战争上。
听了朱徽妍话语,黎宏业神色极为郑重、严肃,起身郑重一礼。
“小民拜谢公主、驸马的厚恩,小民定忠于职守,绝不敢有半分不满之意!”
刘卫民所做之事争议很多,可每一件都是言之有物,鬼知道一个辽东小子如何知晓这么多事情,小琉球岛上如此之远,鬼才知晓那里还有数以百万两的黄金!
可江南不断传来的消息,又一次证明了他的正确,为此朝廷付出了惨重代价,至今还有不少大臣们被关在昭狱大牢,江浙沿海将官更是被罢免了个干净。
皇家学堂是万历帝遗诏所立,匾额是病重时所书,经历了这么多事情,黎宏业就算没进入皇家学堂,他也不敢轻易怀疑朱徽妍的话语。
黎宏业震惊,卢象升同样惊骇不已,他们知晓今日大明公主话语之重。
天下百姓人人读书识字,人人使用更加简单易懂文字,朝廷就算不想使用粗陋简易文字也不可能,任谁也无法阻止整个天下悠悠众口,而开创了这一切的那人……
卢象升不敢去想,心神都有些颤抖不已,看着黎宏业抱拳躬身,这一刻,他甚至也想一直留在皇家学堂,他清楚,若此事成了,那人就是一代圣人,而黎宏业这位兄弟,也一会成为一代文坛宗师!
想到宁德驸马府一旦成功了,后世子孙会不会埋怨他的短视,心下就是一阵苦涩,说出的话语也犹豫无奈,远不如前来时的坚定,“卢某”也成了“小民”之语。
“小民不敢欺瞒公主,之前公主不愿面见阁老、大臣们,我等二人前来,实则有欺瞒公主之意,原本是想着自公主口中,想要得知刘驸马因何不愿与辽东分置些火炮。”
说着,卢象升神色又郑重了起来,说道:“小民不敢轻易质疑刘驸马所行所为,小民也知晓刘驸马不愿与辽东火炮,必是自有其理,我等二人只是有些不明其理。”
朱徽妍微微点头,缓声说道:“辽东建州贼反叛我大明,数万将士每年需银数百万两,三千门火炮送与辽东,不言我军出城击败建贼,仅分置于各城、堡,建州贼亦难以越过广宁卫城。”
卢象升微微点头,说道:“正如公主所言,今年入秋时,莽古尔泰领兵三千攻我西宁、吴家坟、沙岭驿三堡,若三堡有百十门炮,莽古尔泰绝不可能破我大明三堡。”
朱徽妍微微沉默,转头看向刘英儿,说道:“英儿,将前些日各军将领军议的记录找来。”
刘英儿稍微犹豫,最后还是点头走入里间,不一会儿就寻来一方木匣。
朱徽妍说道:“卢公子可以先看一看前些日净军、幼军的军议,以及辽东锦衣卫送来的情报。”
刘英儿对卢象升好像不甚喜欢,将木匣送到他手里时,脸上也不带有一丝表情。
卢象升忙接过木匣,黎宏业也不由倾斜着身体观看木匣中信件,两人观看着书记净军记录的军议时,朱徽妍也不开口,只是低头轻饮着刘英儿送来的茶水。
乍一见专门书记净军记录的军议言语,两人都有些不怎么适应,一开始的时候,或许为了自己形象,还谨言慎语,但是进行了几次军议,军中将勇们熟悉了书记净军宦官的存在后,没了刘卫民主持情况下,粗言粗语,甚至开口骂娘的话语也多有存在,也让卢象升、黎宏业两人极为不习惯。
“广宁卫距离盖州卫太过遥远,西宁、吴家坟、沙岭驿三堡仅以百人守其地,纵然有百门炮亦是难守,而百门炮,仅需操炮之卒就需两百人之上,再算上其余兵卒,即需兵五百。”
“若兵五百,以我军相守,仅凭如今三堡所用兵器,建州贼两千,坚守三日当无碍。”
“坚守三日,广宁左右卫,共计兵卒一万,一万兵卒也当赶走了两千人的莽古尔泰。”
听到这些话语,见纸上净军、幼军众将的不满,卢象升面色微白,又见朱徽妍轻声开口。
“海州卫为莽古尔泰之正蓝旗,定辽右卫为舒尔哈齐子阿敏镶蓝旗,铁岭、开原为岳托镶红旗、杜度镶白旗,辽阳为皇太极正白旗,老贼亲领正黄、镶黄、镶红三旗于沈阳。”
“海州卫之正蓝旗兵五千,守城一千,阻我军盖州卫两千,过河入西宁堡贼军也非三千,而是两千卒!”
卢象升看向朱徽妍脸上冷淡,心下也不敢再以年幼而轻视。
“两千卒也好,三千卒也罢,仅仅只是百十人的三堡,守三日确实极为困难,增加火炮,就要增加军卒,军卒增加了,三日就可以坚守下来,有了三日之机,东宁左右两卫万卒就可驱逐赶走海州卫贼军。”
“也就是说,西宁、吴家坟、沙岭驿所造成的后果,不在于有无火炮,而是因兵力不足,无力坚守三日。”
“若坚守了三日,万卒还无法驱逐莽古尔泰一部,甚至兵败而逃,只能说明我军野外战力不足,只能坚守城内,若一万军卒仅可坚守于广宁卫城……净军、幼军将领们以为,就算给辽东诸军十万门火炮亦是浪费,毫无任何意义。”
听着小公主不平不淡话语,看着手中更加详尽、骂娘不满之语,卢象升突然对辽东两位督师有些失望起来,小公主没有一句不满话语,但他却知道,眼前的小公主心下已经不满。
正如纸张记录所言,有盖州卫为侧翼,莽古尔泰不可能一点防备都无,若被盖州卫邢烈阻住后路,莽古尔泰死在广宁卫都非难事,仅仅两三千人,还是在自家门口,数倍军卒还不能赶走,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情,辽东诸将无能!
明知道西宁、吴家坟、沙岭驿三个戍堡处于前端,还只是放了三个百户,领百十人守着,守与不守又有何益?
一想到复州卫刘卫山、盖州卫邢烈两人出兵三千,莽古尔泰攻下三堡后不得不退回海州卫,卢象升心下就是一阵苦涩。
第236章 就是不愿意【今日三章】
朱徽妍见两人不语,摇头说道:“陆地相争不似海上争斗,一艘艘大船就是一个个移动城池,海上相争,船大者胜,炮多者胜,刀枪利刃再如何锋锐,军卒再如何悍不畏死,没足够火炮也是无用,船沉即城毁,城毁则人皆亡。”
“辽东军卒若无法与建州贼城外争锋,就算与了辽东火炮,不仅仅大幅度增加朝廷负担,反而会被建州贼得了我军利器,会成为破开我军城池利器,城破后又当如何?任人宰割?”
朱徽妍自辽东转了一圈,对辽东也有些了解,军卒缺衣少食,士气更是只能躲于城中,至少需要三两年恢复,而净军、幼军兵力又不足,暂时只能如此相持不下。
看了匣子里净军、幼军对辽东军的不满,卢象升、黎宏业也不敢再随意开口,前沿戍堡连三日都撑不住,连给后方争取三日调兵救援的时间都不能,这种事情至少说明了一件事情,正如小公主所言,辽东将领要么军卒训练不足,要么就是没重视前沿阵地,如此之下,他们还能说什么,还如何让净军、幼军,让刘家寨信任?
难不成送炮给建州贼轰炸自己的城池吗?
见两人低头不语,朱徽妍也没了多少谈兴。
“辽东诸军至少要证明,证明自己有能力与建州贼野外争锋的能力,只有如此,刘家寨才会考虑给予支持,而且……那也是数年后,此时,辽东军就算可以与建州贼城外争锋,我宁德驸马府也不会免费提供给辽东火炮、兵甲利器!”
卢象升、黎宏业身体猛然一震,一脸震惊看着这位不是统帅的统帅公主。
“其一,这些火炮利器是我净军、幼军省吃节用,半年未发放饷银制造出来的,若是使用,也当是优先装备净军、幼军。”
“其二,三千门火炮看似很多,可谁又计算过大海上飘着的海贼,飘着的西夷火炮究竟有多少?我大明若想海疆安稳,若想守住南方赋税之地不受海贼威胁,就需要有足够的火炮以平海上之贼。”
“其三,此时平了建州贼,大明北疆也是隐患不断,至于为何北方隐患不断,你们自己去思索缘由,本公主也不能说太多,最主要的原因……驸马不信任朝廷上整日谩骂争斗不休文臣,本公主也不信任你们可以守口如瓶,以至于造成我大明边患不断。”
此话一出,卢象升、黎宏业脸色剧变,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而朱徽妍已经站起身来。
卢象升、黎宏业两人不得不跟着站起。
就在此时,小三急匆匆走入房内,躬身说道:“二爷刚送来的军报。”
说着将一封书信、奏折送到了朱徽妍面前。
朱徽妍再次坐下,拆开信件观看了片刻,犹豫了一下,看向卢象升说道:“二兄月余前领兵千人,沿江北上袭击了十三座建州村寨,斩首百余,俘获人丁五百余。”
说着将书信向卢象升递了过去,卢象升忙上前双手接过,此时他也不敢轻视眼前尚还年幼公主。
黎宏业没有凑过去观看卢象升手中信件,而是犹豫着说道:“公主,属下……属下听闻毛将军于皮岛另立一军,每每骚扰朝鲜百姓,以至于朝廷不满,百官担忧朝鲜与大明有了间隙,是不是……是不是有些不妥?”
卢象升也不由抬头,朱徽妍尚未开口,刘英儿就已经不满皱眉。
“有间隙又如何?难不成他们会将我大明花费的五百万两银钱,还与我大明不成?难不成还敢出兵攻打我大明军卒不成?”
“哼!”
“有间隙?他们最好别激怒了俺们小旗大人!”
**裸的威胁,两人却张大着嘴巴无法辩驳。
镇江、皮岛已经成了大明在外的“飞军”,他们身在建州贼后背,不仅仅危险,更为严重的是物资补给上的困难,带走了一些百姓,就是为了让这些百姓耕种田地,为这些将勇提供一些物资钱粮。
田地从何而来?
卢象升、黎宏业两人或许对此时朝鲜朝堂上的动荡、危机不甚清楚明了,但“五百万两”银钱的事情还是一清二楚的,想要说什么大义,可看到大明眼前困境,也无法开口反对。
朱徽妍微微摇头,说道:“朝鲜的事情就不要多问了,自有驸马处置,或许……平安道、咸镜道自此归我大明亦是不一定,当然了,这也需要驸马与朝鲜王商谈。”
卢象升、黎宏业一愣,他们一时间还没明白小公主这句话语是何意,正要再问,朱徽妍再次站起身来。
“此事就到此为止吧,两位公子还是仔细考虑考虑,若真觉得不在乎世人异样眼光,可以接受宁德驸马府,两位就留下,若还有些犹豫……两位还是回去再想想。”
朱徽妍也不再多言,两人相视一眼,齐齐抱拳躬身,看着她转身进入内间。
自幼便生活在皇宫,朱徽妍知道众口铄金道理,入了宁德驸马府就再无转圜机会,就成了天下士子们口伐笔诛的对象,一般人犹豫不决也在其理。
如同小公主所想,京城无数茶肆酒楼纷纷扰扰,全是对宁德驸马府的不满,却从无一人提及净军、幼军半年无军饷之事,或许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幼军、净军无军饷之事,好像只要不是户部、兵部,只要不是朝廷掏钱养兵,就会被所有人无视一般。
人们眼中只有刘家寨造了三千余门炮,只是流传着卫民钱庄是如何的肥硕。
刘养前去了江南,余丛升一心只盯着造船之事,小公主也搬去了刘家寨,主持红薯育苗事宜,整个宁德驸马府几乎成了座空府,按照常理,一座空府,无论发生了多大的事情,不用半个月,京城百姓的热忱心也会慢慢冷淡了下来,谁也没想到不仅仅热度没冷淡,反而愈演愈烈,甚至漫天大雪、滴水成冰的寒冬腊月也未冷却半分。
眼见着就要大年三十,眼瞅着就要进入天启二年,大海上一拨未平一拨又起,原本以为西班牙、葡萄牙、荷兰、英格兰、大明众多海贼,再加上倭国,这已经是海贼们可以拿出最多兵力了,谁知琼州传来消息,说是东番红毛贼出现在了南越仁国。
不听到这消息还罢,听了南越竟然也想着参与进来,再次传信北京大舅哥,小皇帝得了信件后,大怒,原本准备给辽东的火药也被全部送往南方,也更加剧朝臣们对刘卫民的不满,可随后朝臣们不得不低头妥协。
看着押运数十艘大船物资的马四海送来的信件,刘卫民不由摇头苦笑,感觉自己大舅哥成熟了许多,竟然也知道要挟,竟然以飞鸽丢失,以江浙众多将官不服军令,强逼着朝臣们闭嘴低头。
随同物资登岛的方从哲,见刘卫民苦笑摇头,不由说道:“北京可是发生了些事情?”
刘卫民将书信送到方从哲手中,苦笑道:“有人眼红了小子家资殷实,对小子造炮太多很是不满,认为小子就该自掏本钱贴补辽东。”
方从哲忙低头去看信件,脸色也是随着信件内容阴晴不定,直至看罢完了,才苦笑摇头。
“若老夫在京师,未看到西夷船只,老夫也会登门寻公主,也会想着法子从你小子嘴里掏出些火炮来,北京城距离辽东太近了些,还是稳妥些为好。”
刘卫民有些奇怪看向方从哲,说道:“小子知晓方阁老与一帮朝臣们比较短视,双眼也只是盯着眼前,只是……为何阁老见陛下用魏忠贤挟持朝臣,反而不似以往焦躁恼怒?”
听着眼前臭小子如此评价他这个三朝首辅,不由恼怒冷哼一声。
“哼!”
“你小子在玩火知道吗?想用镇江,用野人女真,不住将建州贼赶往沈辽等地,可你想过没,万一山海关挡不住建州,后果又会如何?”
“还有,作为一个帝王,用些宦官阉奴打压朝臣,这种事情太过平常,老夫又岂会奇之怪之?”
刘卫民点头赞同道:“方阁老话语不错,一个合格帝王,终会学会文武制衡之道,的确没什么可奇怪的,再说了……只要那些大臣们愿意低头,有孙大人在,想来也不会太过打压,确也不用太过担忧。”
“至于山海关挡不挡得住……方阁老有些过于担忧了,有我刘家三兄弟在一旁牵制,若藏在城内还挡不住建州贼,小子以为……这些人活该被建州贼砍了脑袋,死不足惜,小子更加不会将省吃节用的银钱,扔在一群废物身上。”
方从哲想开口骂上几句眼前胆大妄为的小子,就如同眼前即将爆发的大战,原本可以一点点将海贼平灭掉,偏偏以黄金,用人性的贪婪逼迫海贼与他决一死战。
想狠狠教训眼前臭小子,开口却又无奈叹息。
“你小子就这么自信,自信建州贼不能破开山海关,若是万一呢?万一真的打开了山海关,到时候,可是全晚了!”
刘卫民神色稍微郑重了些,极为认真思索片刻,最后还是微微摇头。
“方阁老,这么说吧,若仅仅只是击败建州贼,只要提供给小子足够的火药、火铳、火炮,小子只需一万精锐军卒,只需净军或幼军训练两三年,小子就能打到赫图阿拉。”
“但这也只是击败了建州贼,也只是夺了赫图阿拉,建州贼依然会存在,他们只会逃向更加寒冷的北方之地,依然还会成为我大明北方边患。”
“给小子五万精锐军卒,小子可以彻底消灭掉建州贼,以三万精锐,以数百艘大船自奴儿干都司登陆,南北相击,一至两年彻底消灭建州贼,大量杀伤北地女真一族,如同当年宋之辽国打草谷。”
第237章 一年一千万两,谁来赔?【下午还有一章】
“只要有五万大军,物资供给无障碍,无掣肘情况下,一两年内,小子可以保证彻底消灭建州贼。”
看到方从哲一脸不信,刘卫民沉默片刻,说道:“方阁老别不相信,如今的火铳也并非多好,此等火铳不过是后装火绳枪,需要火药倾倒如枪膛内点燃,需要将铅丸自上面枪口处装入其中,小子所造的火铳与西夷、倭国所造并无不同,却比我大明当下所用火铳精良太多,但若与英儿所用燧发枪就要差了许多,若非小子暂时有种东西做不出来,别说数万大军可平建贼,就是一千人,也可以打到赫图阿拉,任他人山人海,在一枪,一息间,数十近百发弹药情况下,一切拿刀子冲锋的人命都会毫无任何意义,所需的也只是弹药供给而已。”
刘卫民说这话,不仅仅方从哲一脸震惊,身后站着的马四海、小豆芽全都一脸惊骇。
后世将火药运用到了极致,就算他无法制造出真正燧发火药枪,炸药包总是可以吧,手榴弹总是容易吧,惹急了他,无良心炮也照样整出来,山林之中是不好打,但后世子弹模样他还能不清楚?无非与烟花爆竹一般,只不过颠倒个个而已,后面换成了铅丸堵住火药,子弹是没有雷酸汞作为碎发激发药,使用火绳点燃火药绳总是可以吧?
真正的铜皮子弹弄不出来,纸弹还是可以的,尽管纸弹有射程近弊端,但纸弹要比后装火绳枪射速要高了一倍不止,而且纸弹还能尽可能避免火药受潮影响,有了射速更高的火枪,丛林中反而会因建州贼冲击速度缓慢而发挥更多优势,数万大军自北向南攻打,灭掉建州贼并不是很难。
在另一个世界,他就喜欢到处走动,见识过不少老古董,更是知道无数火药应用方式,对此并不是太过忽悠方从哲,当然了,后装火绳枪他还没全部装备手下兵卒呢,怎么可能立即就将之淘汰?
后装火绳枪刚刚在这个世道盛行,至少还有百十年才能淘汰,至于淘汰的去处他都想好了,不赚上一笔咋成?
而且纸弹也并非只是射程近一个弊端,纸弹为了保证威力足够,枪膛必须要足够大,至少要比现在净军手里的后装火绳枪枪膛粗大一圈,如此就需要增加枪重,会对军卒增加很大负担,事实上,纸弹的盛行时间远远不如后装火绳枪。
各种火药运用无法与方从哲细究,但也明确告诉他,自己并不是太过担忧辽东的事情,他更担忧的是大明糟糕的财政,本体的虚弱才是大明最致命的威胁。
看着一干人脸上的震惊,刘卫民有些皱眉不悦,心下也有了些火气,说道:“建州贼、奢家,以及鞑靼,这些叛乱都要花费大量钱财,旱灾、水灾、地震、寒霜……大明灾害频繁,也需要无数钱财,哪来的这么多钱财?”
“只要有了足够钱财,有了足够的粮食,有了足够多的兵甲利器,就凭我大明亿万百姓,什么样的叛乱、灾害不能够平定?”
“他们毁了一座城,老子就建一百座,只要有钱、有人,这就屁都不算!”
“一个个就知道平了辽东会省下多少钱财……”
“可你们也不想想,大明军卒不磨砺磨砺,都他娘地废成什么样了?”
“知不知道每耽搁一年,我大明海域每耽搁一年又究竟意味着什么?”
刘卫民一指金瓜金矿方向,一脸不屑。
“那里是有好几百万两金子,可你们不知道,每耽搁一年平定我大明海域,究竟意味着什么?就那几百万两金子,与耽搁我大明平定海域来说,屁都不是!”
“一千万两!”
“知道吗,是一千万两!”
“一年,一千万两!”
刘卫民眼珠子都红了,方从哲、马四海、小豆芽,以及寻过来的周云一干将领,全都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刘卫民指着金瓜方向,手指颤动,鼻子粗气直冒。
“金子就在岛上,老子还他娘地不信了,金子还能他娘地长了腿跑了?可是每耽搁一年,我大明每年就要损失至少一千万两银子!”
“是一千万两!”
“我大明每年赋税多少?”
“七百万两!”
“一千万两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就算我大明百姓一文钱都他娘地不缴纳,老子自个就能养活整个大明!”
“一千万两……”
“老子让辽东可着劲地浪费,老子还就他娘地不信了,他孙承宗,他王化贞,能给老子浪费了一千万两银子?”
“每年要老子白白浪费一千万两,是你……还是你,你们谁赔给大明一千万两?!”
“为了你们的短视,就要老子耽搁好几千万两银子,还要给子孙后代弄了个遗祸无穷麻烦,老子是贱,还是咋了?”
“滚滚……都给老子滚!”
听着方从哲话语,想到自家媳妇如此年幼承担的重压,心下就是一阵烦躁、恼怒,说着说着自个火气就上了脑袋,红了眼的刘驸马甚是可怖,唯一还有点理性的是没有动脚踢三朝首辅,小豆芽挨了好几脚,马四海也没逃掉挨踢的命运。
“砰!”
刘卫民一脚将破木门踢关上,看着木门一阵抖动,方从哲脸色微白,他也是被每年一千万两吓住了,如今的三朝首辅哪里还敢随意怀疑刘卫民的话语,而事实上刘卫民确实也并未欺瞒于他,后世打捞这个时期沉船时,就有记录,郑家掌控了大明海域后,仅郑家征收保护费就是高达千万两,这还没算上今后所占岛屿挣的钱财,一旦控制了东西要道马六甲,就是张嘴躺着屁事不干,无数钱财也是哗哗往兜里送。
“老……老夫……老夫也没说什么,还气上了!”
方从哲面色微白,傻愣愣看着紧闭的破木门,回头看到一干将领全都看向自己,也不知心下是个啥心情,却也不愿他人以为是自己激怒了屋里混账小子。
马四海身上挨了好几个脚印,痴呆呆看着房门,最后一跺脚,回头挨个将人看了个一遍,脸上更是阴晴不定。
“驸马爷今日话语,哪个都不许与咱家传扬出去,否则军法从事!”
马四海又是狠狠威胁了一番将勇,狠狠一跺脚大步离去,至于是不是又八百里传信那就不得而知了。
周云一阵摇头苦笑,但他也不敢随意乱掺和刘卫民的事情,又赶紧与一干将领离开,仔仔细细嘱托吩咐一番,唯恐皇家大内密探找自己麻烦。
小豆芽挨了几脚也不敢吭声,一屁股坐在门外,抱着火枪‘按着腰刀守着他的主人。
“唉……”
方从哲深深叹气一声,踢了踢坐在地上的小豆芽。
“混账小子,是不是一直都是这么个暴躁脾气?老夫好像也没说什么吧?”
小豆芽抬头看了眼方从哲,又低头。
“或许……朝臣们……欺负家中无人的公主,主人才心情不好吧……而且……大人也说了,若是在京里也会欺负公主。”
“老夫……老夫……唉……”
方从哲张嘴“老夫”数次,最后又深深无奈叹息,一屁股坐在地上,也没了半分三朝阁老架势。
“还不是混账小子不把事儿说清楚了,若是老老实实将事儿说了清楚,老夫又岂会说了那些话语?”
小豆芽也不抬头看他。
“主人不愿多说,也定然有主人的道理。”
“道理,不说怎么知道是不是道理?”方从哲很是无奈。
“可你们并不与人讲道理,就算讲了道理,你们也不会听的,你们有你们自己的道理,主人并不愿意与你们多讲道理,不愿成了你们这般只是在朝廷上各自讲着各自道理之人,主人更愿意多做些事情。”小豆芽抬头看了方从哲一眼,又低头。
看着低头不语的板寸头,方从哲张嘴数次,最后只能摇头苦笑,
一老一少坐在地上,看着日升日落,门口守着的军卒始终一脸肃然平视前方,而屋内之人仿佛忘记了之前的恼怒,一个人翻阅着不断送来的情报,不住推演着海面上局势发展。
随手丢下关于郑、阮,黎、莫之间的烂事,阮氏率先与荷兰人开设港口,并且购置了一些弗朗机炮和后装火绳枪,黎朝占据着安南最为肥沃的土地,莫朝仅仅只占了北部屁大的高平一处,若非大明的护佑,莫朝早就亡国了,至于南方的阮氏,则是因为不满郑氏把持黎氏王朝,故而才于南方自立为王。
莫朝原本是篡位为王,但莫氏比较废物,如今只能龟缩在高平,按照大明朝的规矩,原本是要应黎氏请求,帮助黎氏夺回正统地位,但是莫氏做了件事情改变了大明朝廷的态度,就是大明投降称臣,不仅仅归还了大明原本的国土,更是将安南国变成了安南都统使司。
安南都统使司是什么呢,与奴儿干都司、乌斯藏都司、朵甘都司等同,也就是安南国自此不再是一国,而只是大明的州县。
但是呢,与大明传统府县又有些不同,如同奴儿干都司、朵甘都司一般,安南都统司实则是比较大的世袭土司,是汉唐之时的羁縻制的延续。
莫氏朝将安南国这个属国自降为大明属地,大明朝廷自然也就承认了莫氏一族的地位。
第238章 各怀鬼胎【第三章完】
莫氏篡位,黎氏逃到了安南南方,就成了南北两个对抗朝廷,在黎氏根基不稳时,莫氏内部发生了激烈的权利争夺,错失了最佳干掉南方黎朝时机,以至于后来被打的差点魂飞魄散,而就是这个时候,大明朝再一次出手了。
高平在广西、云南、安南三处夹界处,有大明的护佑,莫朝得以生存了下来。
黎朝虽然击败了莫朝,但是黎朝也并非如此安稳,在攻打莫朝时,出现两个功高震主的家族,一个就是郑氏,一个则是阮氏。
相比阮氏,郑氏更加强势,把持着黎氏朝政,废立皇帝也只是郑氏一句话语而已,但是郑氏同样面临着诸多内部争斗厮杀,尽管郑氏占着安南国最为富裕的地方,却只能与南方的阮氏相持拉锯。
大的名义上,安南之地是黎朝与莫朝相争,实则是莫、郑、阮三家在相互厮杀。
黎朝夺回了升龙后,向大明请奏恢复“安南”属国,但大明并未同意,也因此黎朝对大明朝心存怨恨,无论郑家,还是阮家都无法被刘卫民利用,反而最为弱小的莫氏为他送来了阮家最新消息。
刘卫民扔下杂七杂八的情报,越是想着安南越是头疼,这个地方最是容易发生叛乱,无论是让谁待在此处,不出二三十年,一准就是个叛乱者。
头都大了,刘卫民也不愿再去想,看着外面天色,刚推开房门,正见一老一少还坐在门口,大眼瞪小眼……
“哼!”
刘卫民不由冷哼一声,也不多言,背着双手向营外边缘一处小营地走去。
“镇国,莫家传来的消息,你怎么看?”
“……”
“安南可否重新成为大明州县?”
“……”
“按照莫家传来的消息,安南阮家三千军卒会在一月准备妥当,二月……”
“二月?”
刘卫民无奈停住脚步,回头看向有事没事找话题的方从哲,很想张口骂娘。
“阁老大人,您老是不是不知道,每当换季时风向就会大乱之事?”
刘卫民指着天空,说道:“由春入夏,东南风渐盛;由秋入冬,西北风渐盛。”
“什么时候最危险,最危险的就是由盛转弱的时候,冷热对流的时候……与你说冷热对冲你也是不懂!”
刘卫民叹气一声。
“你可以比作军队,咱大明与建州贼,建州贼气势衰弱了,咱大明是不是该出兵厮杀了?厮杀就意味着激烈对抗,而二月、七月就是老天激烈厮杀之时,您老觉得一两丈高的巨浪,海贼敢前来?”
方从哲听着混账小子气哼哼话语,眼睛眨巴几下,也不恼怒,反而很认真点头。
“镇国的意思……海贼会在三月?”
刘卫民眉头微皱,说道:“若以天气来说,想要稳妥些就当时四月之时,只是……当真说不好阮福源会不会出兵,会不会主动招惹咱们。”
“莫、黎(郑)、阮三家,莫家最弱就不用说了,若非大明护着,莫家早玩蛋了,安南玩得转的,也就南北阮、郑两家。”
“郑家虽有些内乱,但北黎财力雄厚、人丁众多,南黎所依靠者地势,阮福源此人野心颇大,乃世之枭雄,为了一些火炮、火铳……小子倒是觉得……阮福源不会这么短视,本就势弱于北黎,若再得罪了我大明朝……”
方从哲微微点头,算是认可了刘卫民话语,还是说道:“若东番贼以干掉我大明水师为由,是否可以说服阮福源?”
刘卫民沉默稍许,说道:“不好说,东番荷兰人,或者其他西洋人肯定也会接触北黎郑家,郑家本身就比阮家势强,若再得了西洋利器,阮家很难胜得了郑家,故而才会有如今局面,才被莫家知晓了这些事情。”
“但这并不能代表了阮福源就想要前来,拖着也是一个法子,与萨尔浒时朝鲜国差不多,阮福源也再等待倭国消息,若倭国大肆来了小琉球,阮福源被逼无奈可能会跑来凑着闹,若我军战场上获得优势,阮家也是最有可能率先投诚的一个;若我军失利,他也是最狠的一个,会与此时的朝鲜王李珲一般无二的墙头草!”
方从哲细细思索,最后也不得不承认,正如眼前小子所言,那阮福源还真没太多选择余地,他若不答应东番荷兰人要求,荷兰人,或是英格兰人就会支持北黎郑家。
以郑家的实力,若再获得足够火炮、火铳,南黎很可能会一败涂地,可若出兵来了小琉球,势必会得罪了大明,若一干海贼摧毁了大明海船,仅从广州、广西、云南陆地上是不可能威胁到了南越的,自也没太大风险,反而会因此实力猛涨,也就有了资本与北黎叫板的本钱。
方从哲沉默片刻,说道:“阮福源为了稳妥,只能暂时等待倭国出兵情况,以镇国看来,倭国会不会出兵?”
刘卫民挠了挠头,说道:“武田家族被德川家族击败后,德川家族由此而兴盛,此与海贼们一同觊觎小琉球的正是武田家族,按理来说,德川家族是不可能给武田家族这个壮大机会的,但也不好说,倭国地域狭小,故而他们只是长于战术,却短于战略,其人往往很偏激,若武田家族拼了老命,与德川家族私下里许诺了什么,德川家族应当是愿意将一个宿敌送出倭国的。”
……
“镇国的意思是……他们会在来年四月攻打小琉球?”
刘卫民在营地内背着手静静散步,方从哲跟在后面,过了好久才说了这么一句,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颇为严肃的老儿。
“武田家战败,日子很不好过,不仅仅是武田家一家,还有很多被德川家压的喘不过气来的家族,甚至他们的王也是如此,而海贼们给他们提供了一个机会,不仅仅只是夺下了小琉球,有了这么多金子,有西方四国和大明海贼的支持,这些战败了的家族就有了咸鱼翻身的机会,以倭国短视和偏激的性子,四月很可能等不及……”
“或许……大年夜就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方从哲猛然一惊,一脸骇然看向眼前背着双手散步,不急不缓的小子,他没想到眼前小子会说出这么一句。
“这……这不可能,过年还有十余日,赤尾屿也并未发现倭国人大量聚集。”
方从哲一脸震惊,用了很大力气才将心下震荡压下,低头思索了好一会,快步走到刘卫民身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刘卫民停下脚步,眉头微皱,看着眼前矮了一头的三朝阁老。
“阁老说的没错,赤尾屿是没有发现倭国人,但江浙、福建、乃至广州都出现了海贼的身影。”
“十二月一日,江浙六艘,福建三艘,广州阮家两艘。”
“二日,江浙八艘,福建七艘,广州十二艘。”
“五日,江浙十一艘,福建九艘,广州十五艘。”
“九日……”
“十三日……”
……
刘卫民随意坐在一截枯木上,扫视了一遍庞大的营地,缓缓说着最近的情报。
“虽然真正的大船不是很多,也只是以探报为主,但海贼船只是在逐渐增加的,就是咱们这里也在增加,唯独增加的不是这么明显罢了。”
“增加最明显的是广州,是阮家的船只,之前小子也说了,阮家是个墙头草,并不敢真正明目张胆招惹了我军,除非是我军海船遭受重大失利。”
方从哲跟在刘卫民身边,也少了些朝廷上的威严,与他一同坐在枯木上,听着他的话语,眉头不由紧皱了些。
“你的意思是……阮家已经得知了倭人前来的消息,这才更加在意我军的动向,可……可莫家传来的消息……”
刘卫民微微摇头。
“莫家居于安南最北端,距离阮家还隔着个北黎郑家呢,若是郑家对我大明意图不轨,莫家绝对是最为积极,可阮家就不同了,就算我军要惩罚阮家,就算摧毁了阮家,我军夺了安南之南土地,莫家还能穿过郑家,占了安南之南不成?”
“一者,与莫家关系不大,二者莫家得到的信息滞后,或是错误的也是可以理解的。”
“为了谨慎些,阮家也必须清楚些我军动静,增加探子很正常。”
刘卫民又说道:“此时虽风浪大一些,却也不是不能一战,海贼船只多出没于赤尾屿,想要我军探子查探赤尾屿以北的琉球国很难,除非是我军主力舰队北上,至于海贼探子,也是为了知晓我军主力舰队是否分散而做准备。”
“出其不意偷袭,是倭人最为善于做的事情,还有……若小子所料不差,顶多三五日,弗朗机人必会前来此处!必会充当和事之人!”
两人正说着,方从哲眉头紧皱,刘卫民神色却不平不淡,远处周云带着人急匆匆跑了过来。
“大帅,弗朗机人求见。”
方从哲一愣,不由自主转头看向露出弧度的小子。
刘卫民没有起身,陡然踢飞脚下被他蹂躏好一会的石块。
“说曹操到,曹操还就真的来了!”
抬头看向一脸不解的周云。
“来了就是客,通知一下金瓜的龙华民教士、安东尼奥和安娜夫人,让他们前来见见老乡,另外……传令军中,以三号军议行事,谁敢出了岔子,老子拿谁问罪!”
周云神色陡然一肃,双手抱拳躬身。
“诺!”
第239章 东西方的握手【今日三章】
淡水港口停留了两艘满载粮食的船只,看起来就是两艘武装商船,胡安与大副佩德罗乘坐着小船,不时躲着港口内秘密麻麻的船只,唯恐一不小心撞了上去。
“船长先生,大明的船只是不怎么小,全是些大船。”
胡安看了眼佩德罗,一脸笑意,说道:“亲爱的佩德罗大副,没有牙齿的巨兽也只是待宰的羔羊,全都聚在羊圈内,难道这不是件极为美妙的事情吗?”
佩德罗也不由咧嘴笑了起来。
“船长先生所言不错,明国人根本就不会打仗,还是让咱们西班牙人好好与他们上一课好了!”
“呵呵……”
胡安正要再调笑几句,却猛然抬手,佩德罗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见一名身着盔甲将军站在船头向他们迎了过来,脸上不由露出些微笑。
周云没有跳下船只,而是站在船头远远拱手。
“有朋自远方来,周某奉命前来,两位先生请!”
两船相靠,胡安、佩德罗也在军卒的示意下上周云船只,两人并不懂周云话语,但旁边的一青年懂的,在两人耳边一阵低语,两人也学着周云一般,双手抱拳。
“幸会幸会!”
两个字磕磕巴巴,周云也不在意,更无太多言语,只是向划船小卒们点了点头。
言语不同,交流也极为费劲,双方都没太多话语。小船很快将两人送上了岸,周云好像担忧两个鬼佬不会骑马,特意弄了三辆破烂马车,而胡安、佩德罗只是盯着比较瘦小的军卒,见这些人连拿着长矛动作都是比较生疏,两人也不由相视一眼,齐齐看向一旁不语的年轻人。
“一官,明**卒就是如此瘦小?”
一官眉头微皱,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明军各卫所军卒与这些人也差不多,就是……就是这些人更强壮了些。”
“啥?”
胡安、佩德罗两人面面相觑,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眼前小子会说了这么一句。
“这也叫强壮啊?!”
佩德罗不由摇头苦笑,也不再多言。
一旁名叫一官的年轻人身材颇为高大,但身材很匀称,面白而润,唇红齿白的跟个小鲜肉似的,听了佩德罗话语,心下也是一阵苦笑。
大明各卫所都烂到了骨头里,若是倭寇祸乱大明海域之时,海边各卫所军卒还算不错,差些的军卒都死在了倭寇手里,二三十年过去了,再加上强壮些的又都调去了北方,剩下的可不就是瘦骨嶙峋的老弱了嘛。
而三人看到的军卒全是矮瘦的古越人,这些古越人藏在山中,远离战乱,反而要比各卫所老弱要强了许多,只是古越人又没当过兵,拿着长矛都不是那么回事儿,看起来就是不堪一击。
三人也不说话,都是掀着车帘看着外面情形,时而一脸严肃,时而摇头不止。
“明国将领还是不错的,就是这军卒……”
看着淡水两岸设置的堡垒,以及渐渐进入眼帘的明军大营,三人脸上也不由郑重了许多,可一见到全是些抱着根棍子的军卒,又不由摇头苦笑。
刘卫民看着缓缓过来的马车,远远看着掀开的车帘,嘴角不由微微上翘,一旁的方从哲见到军卒大变样却是摇头不已。
“镇国,你这做的也太明显了些吧?”
“明不明显,能糊弄过去就够了,我大明各卫所军卒老弱,还没这些古越人强壮呢。”
两人没有移动半分,只是看着缓缓靠近的马车。
马车停住,胡安、佩德罗两人下了马车,刘卫民、方从哲依然背着双手未上前,见两人如此,胡安心下一阵不喜。
跟在胡安两人身后的年轻人上前一步,抱拳弓腰说道:“小人拜见刘总督、方阁老,这两位是胡安船长和佩德罗大副,阿尔瓦将军听闻两位大人在小琉球筑城,特意令两位大人前来送一些粮食以表敬意。”
刘卫民微微点头,看了眼前两个典型西方人贵族装束,又看向弓腰弯身的年轻人,见他身材匀称面若小生,不由笑道:“看样貌,你当是我大明人,是哪里人?”
“小的名郑一官,福建泉州人,因家贫才下了海,还望大人恕罪。”
“嗯……嗯?”
刘卫民一开始并未注意,正要点头,下一刻才意识到了面前之人是谁。
“郑一官?”
“好名字!”
刘卫民也不载多言,看向胡安、佩德罗,抱拳笑道:“阿尔瓦将军大义,本总督十分感谢,还请两位将军暂时歇息一下,本督已经令人前往金瓜,龙华民教士和安东尼奥男爵、安娜夫人很快就能前来,两位先生暂歇息一日。”
“请。”
刘卫民随意伸手侧开了些身体,自顾自走向营地正中的一处院落。
方从哲也不多言,只是向胡安、佩德罗微微笑了笑。胡安、佩德罗两人眉头微皱,对刘卫民的无礼很有些不满,听着郑一官翻译后,才微微点头,跟随在后。
刘卫民也不打算与两人多说,甚至连寒暄几句都无,直接将两人丢在营地不管不问,对此方从哲很有些不解他这种态度,而刘卫民只是随意说了句……
“说的再多,也不如他们自己用眼去看,用耳去听。”
就这么一句解释,刘卫民“砰”的一声关上房门,自顾自躺在床上不闻不问,任由两个大鼻子在营地里胡乱转悠,直至日暮,龙华民、安东尼奥、安娜三人才急匆匆回了营地。
刘卫民也不去理会大鼻子们关门嘀咕着什么,却不料一个大鼻子敲开了他的房门。
坐在床上,见进来的是运送物资的大鼻子迈克尔,不由一笑。
“迈克尔,你的老乡来了,怎么不去见见?”
迈克尔在大明待的时间也长,又于登莱水师厮混了不少时日,知道“老乡”是个什么意思,不由微微摇头。
“大人,迈克尔是罗马人,不是西班牙人,也不是葡萄牙人。”
刘卫民站起身子,很是无形搂住他的肩膀,笑道:“所以……你小子才可以统领我大明水师。”
刘卫民搂着迈克尔的肩头,将他按在座椅上,自己也随意坐到一旁,一脸笑意。
“你没有前去龙华民教士那里,本驸马很是高兴,贵族就要拥有贵族的品质,只有如此才能够成为一个令人尊重之人。”
迈克尔沉默许久,抬头看向刘卫民。
“迈克尔知道大人极为聪明睿智,迈克尔只想恳求大人,莫要太过责怪龙华民教士。”
“你小子是想知道这次战后的事情吧?”
见迈克尔沉默不语,刘卫民微微一笑,说道:“此战之后,本督就会返回京师,但是呢,做错了事情,总是要遭受一些处罚的,我大明有句话语,无威而恩之,则令人无惧。”
“有了错就要受些处罚,当然了,本督并未想着太过处罚西班牙,因为……因为你的诚实,迈克尔.哈布斯堡先生。”
“你也是生活在了北京城一些时日,知道本驸马素来蛮横霸道,也应知道这种蛮横霸道是在维护着什么。”
刘卫民不由一笑。
“不错,本驸马就是在维护传统,维护我大明皇帝陛下权威!”
“本驸马是个骨子里比较传统的男人,与哈布斯堡家族维护罗马教皇的权威并无不同,而你迈克尔,哈布斯堡家族子孙赢得了本驸马的尊重,所以……西班牙,本驸马并不打算太过追究,依然愿意按照之前签下的协定进行友好贸易。”
在刘卫民提到“迈克尔.哈布斯堡”时,迈克尔身体不由挺立笔直,脸上也略带了些帝王威严。
“但是,葡萄牙则必须让出马六甲海峡,他们非但无力阻挡异教徒的脚步,反而与魔鬼勾结,这是本督难以接受的事情,本督绝不允许东方海域继续混乱,绝不会再让大明遭受海贼们的侵扰!”
迈克尔心下一阵叹息,马六甲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要清楚,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劝解。
英格兰、荷兰联省都是信奉新教,或者是对新教庇护之地,三十年战争的爆发,新旧教派的激烈争斗正在进行,而葡萄牙想着如何脱离西班牙的掌控,这些事情迈克尔极为清楚,刘卫民的话语他也无法辩驳。
见迈克尔神情有些失落,刘卫民微微摇头,笑道:“人要站在更高处,如此才能登高而视远。若眼睛看到的只是这屋子里的物件,拥有的也只是这么一屋子大小,若眼睛看着整个世界,拥有的就是整个世界!”
“此战我军若胜,本驸马会拿出百艘船只,由你任我大明西方总督,马六甲之西……本驸马的意思,你明白吗?”
迈克尔一愣,他没想到刘卫民会说出这句话语。
“别这么看着本驸马,本驸马已经说了,你获得了本驸马的尊重,帮你夺回本该属于你的东西,算是你小子东方朋友的慷慨馈赠。”
“百艘大船是本驸马私人财物,自马六甲往西,无论你获得了多少,本驸马只要两成,余者皆归你,算是你我相交一场,朋友之间的友谊。”
刘卫民伸出手掌,迈克尔呆呆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东方大明驸马……
两手相握,东西双方一个强大的联盟出现在了世人面前,谁也不知道,正是这一握,北美大陆自此转了个拐角……
第240章 抉择【第二章】
迈克尔自己甚至不知是何时站在了门外,更是不清楚他是如何将房门仔仔细细关上,一个人呆呆傻傻站在房门外,抬头看着夜空的星星点点,眼角竟有些湿润。
周云拿着一封信件寻了过来,见他站在门外,很有些意外,不由说道:“迈克尔将军,为何站在门外,不进去吗?”
迈克尔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说道:“刚刚见过了总督大人,正准备离开呢,周将军这是要寻大人?”
周云拿出信件,说道:“福建送来的信件,需要让大帅过目。”
迈克尔忙让开些身子,说道:“周将军有事要寻大人,迈克尔就不打扰了将军。”
周云微微点头,笑道:“那行,有空寻将军饮酒。”
两人点头告别,周云走向门口守卒,低声说了句,自顾自推门进入屋内。迈克尔看着周云进了屋,这才大步离去。
头顶夜空很是干净,迈克尔走在黑色泥道上,脑中也不知在想着什么,直到来到住处房门外,差一点撞在一人身上才被惊醒。
“你是……”
“大人,小人是胡安船长的译官郑一官,大人可以叫小人一官,或是尼古拉。”
迈克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推门走入自己房内,果然,房中正有几人坐在房中,却无一人起身。
迈克尔缓步走到龙华民身前,躬身一礼。
“会长大人。”
龙华民微微点头,指着一旁椅登。
“坐吧。”
迈克尔默不作声做到椅登上,看不出丝毫不悦神情,只是稍微低着头颅。
龙华民看了看胡安、佩德罗,说道:“两位先生有什么话语想问,迈克尔应该不会有所隐瞒。”
胡安、佩德罗相视一眼,胡安说道:“迈克尔教士,你可知营中军卒为何显得与普通百姓一般,根本不像是军卒。”
迈克尔抬头看向龙华民,又转头看向安东尼奥,又再次低头。
“龙华民教士、安东尼奥男爵应该知晓,那些军卒本就是些野人、民夫,明国的精锐军卒在北方。”
龙华民微微点头,看向胡安、佩德罗,说道:“迈克尔所说不错,明国的精锐并不比西方军卒差了,但都在抵御北方蛮族的进攻,这里的军卒甚至还不如山里的野人强壮。”
胡安微微点头,想了想又看向迈克尔,说道:“迈克尔教士,明国人为何要你来统领明国船只?”
迈克尔再次抬头看向龙华民,也不开口说话,龙华民神色平淡看向胡安,说道:“胡安先生,教廷的事情自有教廷来决定,你可以询问你想知道的重要事情,但不要插手过问教廷之事。”
胡安皱眉道:“龙华民会长,还请恕罪,这不仅仅关乎着教廷,同样也关乎着西班牙东方殖民地安全。”
龙华民眉头微皱,沉思片刻,说道:“明国人禁海时间很长,需要更加熟悉大海之人,而迈克尔又在明国皇家学堂任教,如此解释,胡安先生可否满意?”
龙华民抬头看向胡安,对他干涉教廷尤为不满,胡安却不甚在意,微笑点头。
“感谢龙华民会长的解释。”
胡安又看向迈克尔,神色也郑重了起来。
“迈克尔先生,你既然掌握了明国船只,是否依然忠诚?”
迈克尔抬头看向胡安,沉默片刻,先是在胸口默默画了个十字架,低声祈祷一番后,轻声说道:“迈克尔只是个副职,剩下的全是明国人。”
龙华民眉头皱的更紧,不悦看向胡安,说道:“再次提醒胡安先生,迈克尔是教廷之人!”
胡安心下有些不悦,但他也知道,仅仅只是一个人是无法叛乱的,沉默稍许,说道:“淡水港里船只何时离开此地?”
“过完明国的春节。”
“明国北方来的船只多少,火炮多少门,此时正在何地?”
“……大帝级两艘,每艘火炮一百二十二门,卫级战船十六艘,每艘七十四门,所级战船三十六艘,每艘五十二门。”
“福建有两艘大帝级、八艘卫级、十六艘所级,另有七十三艘五百料以上船只。”
“广州有卫级战船七艘,所级六艘,五百料以上船只五十二艘。”
“浙江卫级一艘,所级十四艘,五百料以上船只九十三艘。”
胡安、佩德罗听到强大的登莱水师,瞳孔深处闪现一丝慌乱,龙华民、安东尼奥同样呼吸粗重。
……
屋内的诡异寂静让人心慌,胡安沉默良久才咬牙说道:“迈克尔先生,可否……可否让那些该死的北方水师,在来年四月进入淡水港?”
迈克尔眉头不由一皱,不悦道:“胡安先生,请不要侮辱你的智慧,明国不是西班牙,明国的海岸线很长,南方是明国的经济重地,所有的海盗都聚集到了南方,你真以为明国将领会愚蠢的停留在海港内,任由你们堵住海港,任由你们摧毁明国北方水师?”
安东尼奥摇了摇头,与刘卫民相处了一段时间,他可不认为那个伯爵会真的如此愚蠢,说道:“提醒一下胡安先生,明国的伯爵虽然并不怎么精通海战,但他却是明国极为出色将领,他的妻子,明国的公主,年仅十二岁就领兵数万与北方蛮族交战,如此愚蠢的事情绝对不可能发生。”
胡安看了一眼佩德罗,心下一阵感叹,微微点头,该得了的消息全都得到,也不再多说,佩德罗一脸笑意从脚下木箱中拿出三瓶葡萄酒。
“先生们,能在异乡喝到如此美酒,是件令人极为愉悦的事情,来来,大家一同喝上一杯!”
佩德罗不容迈克尔犹豫拒绝,又拿出数个晶莹剔透琉璃酒盏。
“来来……”
“先祝福万能的主……”
……
一帮子大鼻子喝的叮咛大醉,郑一官好不容易将几人安置睡下,正待关门好好睡上一觉,却听见房门轻轻敲动,眉头不由一皱,推开房门见到一陌生明军,不由去看门外躺在地上的大鼻子,心下猛然一个咯噔。
小豆芽也不开口只是指了指郑一官,转身就走。
郑一官犹豫良久,还是默默关上了房门,跟随在小豆芽身后,两人至始至终都未开口半句。
“梆梆……”
小豆芽轻敲了几下房门,又自顾自推开房门走了进去,见方从哲坐在角落里也不理会,只是向刘卫民捶胸微躬。
房门轻响,刘卫民依然没有抬头,只是低头翻阅着桌案上文件。
“主人,人来了。”
“嗯。”
刘卫民轻嗯了一声,头也不抬。
“小民……小民见过大人。”
“尼古拉.一官,自己随意些。”
刘卫民抬头看了眼弓着身子站在门边上的郑一官,又低头翻阅着文件,房内也只有沙沙翻动声,时不时还会有铅笔书写笔动轻响。
“万历三十二年,福建泉州大地震,有人说……那一年出生的人,会有一个了不起的人,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郑芝龙,小名一官,福建泉州南安石井人,父郑士表,母黄氏,天启元年与弟郑芝虎离家出走,经舅父黄程推荐入东番贼门下。”
“本督很好奇,你舅父黄程就算明为大明百姓,暗中为寇,但你也当只在东番荷兰人名下,怎么成了弗朗机西班牙的译官了?”
“还有……你舅父黄程此时并非在家中,说是什么外出访友,不会是在琉球国吧?”
“或者……正与一帮倭国人在一起,准备祸害自己的家乡,也不知道郑士表知道后,又当是个什么情景?”
小豆芽手握刀柄,紧盯着与他差不多年纪的郑一官,好像随时会抽刀一般。
郑一官脸色微白,冷汗不住滴落,胸前也有了一片湿润。
“先是问迈克尔什么时候离开,又说什么四月,真当老子傻啊?”
“一官,琉球的倭寇、吕宋的安南贼子,是十二月底,还是一月?”
刘卫民双眼抬起,目光阴森冰冷。
“……”
看着郑一官身体颤抖,刘卫民心下有些失望。
“未曾发生的事情,本督不愿追究,一旦成了事实……你会明白后果的。”
“本督再问你一句,什么时候前来?”
“……”
“长得还算可以,脑袋却顶着个肥肥脑袋。”
刘卫民缓缓说道:“一帮海贼想跟我大明拼消耗,那是在找死,本督可以打造五十四艘战船,就能打造五百四十艘同等级战船!”
“你就是不说,本督也能猜出来他们想要怎么做,无非是围点打援罢了,困住本督,本督是驸马,是大明天子宠臣,集中兵力干掉福建水师,掉头干掉广州水师、江浙水师,继而摧毁登莱造船之地。”
“想法不错,本督等着他们前来!”
“扑通。”
郑一官腿脚一软跌倒在地,双目无神看着眼前一脸冷漠高大男子。
“什么时候?”
“年……年底……”
“年底……嗯,与本督猜测也大差不差,回去后,告诉黄程,准备一万两银子,他勾结倭寇、西夷的罪名一笔勾销,否则……本督活剐了他一家老小,哪怕他逃了天边,本督亦将他活剐了,他若不信可以试上一试!”
刘卫民没有再多言,摆了摆手,小豆芽微躬了下,一手抓住郑一官后领,拖着他走出了房屋。
“砰!”
刚出了房屋,小豆芽随手将他扔在地上,目光阴冷。
“敢透露今日半句言语,坏了主人大事,老子宰了你一家老小!”
“哼!”
“若非主人不想太麻烦,早挨个杀上门了,真当自己长了八个脑袋,还敢觊觎我大明金银?!”
“哼!”
第241章 海贼们没有选择的机会【第三章完】
刘卫民一一收起桌面上的纸张,一直坐在一旁未开口的方从哲,此时突然开口了。
“你是如何知道的?而且……你好像对那小子颇为重视。”
刘卫民手掌微微顿了一下,又低头将纸张收起,随口回答方从哲话语。
“龙华民、安东尼奥、安娜出现在金瓜,若非你们前来送些物资,这里本就没留下什么船只,金瓜那里一直都有海贼船只出没,弗朗机人知道他们的存在又不稀奇。”
“所以……你就知道了他们必然会派些人来探查究竟,你就提前将可以藏的都藏了起来。”
“算是吧。海防卫所军卒荒废许久,需要恢复性训练,进山里跑跑路、打打枪也没啥不好的。”
“可是……迈克尔那里都是弗朗机大鼻子看守,那小子你也是第一次见到,你是如何知道他们谈话的内容,又为何提前查阅一个不名一文的小子?”
刘卫民转头看向方从哲,轻轻摇头,说道:“大鼻子看守的再如何严实,看守的也只是地面,难道还能阻拦住地下?既然知晓他们要来,提前准备好就是了。至于那郑一官……阁老大人可莫要以为那小子只是个娃娃,那娃娃可是有海贼王潜质之人,当然了……现在就不一定了。”
“大海上有两伙海贼最为强势,一个名叫李旦,一个则是登莱水师南下时遇到的颜思齐,余者皆弱了不少,这两人都居住在倭国,登莱水师大半火炮所用铜皆出自倭国,自也知晓这些事情,而那娃娃的舅父黄程与颜思齐、李旦都有很深交往。”
“我大明海贼之所以可以生存下去,并非依靠劫掠商船,就算劫掠到了商船,货物不出手,也必是死路一条,可我大明禁海,倭国虽有产出黄金,但是倭国百姓毕竟也不是真的富得流油,能够吞下大宗货物的,也只有西班牙、葡萄牙、荷兰、英格兰四家西夷人,那娃娃数月前还在东番荷兰人名下,如今却是西班牙人的译官。”
“大人也是经历过萨尔浒沙盘之事,当记得陛下曾说了的一句话语,性格决定命运。”
刘卫民翻了翻手里纸张,从中抽出一张送到方从哲手里。
“大人也是见识了此子长相,性格倔强而胆大,沉稳而又不失恭谨,敏而好学,又有诸多关系在身,以大人的睿智,还敢轻视一个娃娃吗?”
方从哲低头看着手中纸张,上面详细记录了郑一官自幼过往,看着乡邻邻里评价,一阵沉默不语。
刘卫民本以为他熟识的郑一官只是个意外,可越是探究根源,越觉得他的客观条件真的太好了,当然了,若无内在条件也不可能有他的成就,但应付方从哲这个好奇宝宝是足够了。
“弗朗机并未谈及他们何时会攻打小琉球,仅仅只是问了两句话语,你就知道他们会在十余日之后?”方从哲又突兀的问道。
刘卫民无奈坐下,看着方从哲很是无奈,说道:“之前不是与大人说了嘛,季节交换之时,风浪最急,是必须要躲起来的。”
“也就是说……十二月、四月是比较安全的两个月份,十二月份是我大明最为容易疏忽的一个月份,因为有一个年关要过。”
“当然了,小子也不能十分确定他们会不会在年底前来,所以才将龙华民、安东尼奥、安娜三人邀请了过来,无法确定,咱试探一下就是了。”
方从哲一阵苦笑,指着刘卫民说道:“你小子就是个混蛋!”
“那你也肯定早已做好了准备?”
刘卫民笑了笑,说道:“也没啥好准备的,他们想要围点打援,打掉大明的水师舰队,小子给他们打就是了,只要倭寇、安南贼子前来,他们就休想轻易走掉,到时候谁围点打援还不一定呢?”
方从哲精神一振。
“怎么说?”
看着方从哲,刘卫民有些叹气,无奈说道:“阁老大人,小子真的有些怀疑您老是如何成了三朝首辅的。”
“臭小子……”
“得得……”
刘卫民忙伸手压住他伸出的手臂。
“咱大明北方陆地上有哪些相邻的势力,咱就不说了,咱就说说大海好了。”
刘卫民掰着手指,开始自北向南数了起来。
“其一,朝鲜。”
“其二,倭国。”
“其三,苏禄之吕宋。”
“其四,芭员。”
“其五,安南。”
“其六,占城。”
“其七,渤泥。”
“其八,大北年。”
“其九,爪洼,包括万丹国,巴章国,马打蓝,淡目国,雅加达……。”
“其十,真腊。”
“其十一,缅甸。”
“其十二,就是葡萄牙占据的马六甲中部,以及东西两侧的柔佛和亚齐。”
刘卫民手指头都不够使得了,细数了大明周边海域相关国度、势力后,说道:“南洋小国不提也罢,有些能力与大明海上掰腕子的也就朝鲜、倭国、安南,当然了,四个西夷合在一起也可以,还有那个大北年海盗们建立的屁大小国。”
“能稍微护着大明这些海贼的,也只能这些势力。”
刘卫民又开始掰扯了手指计算起来。
“大北年是海贼建立的国度不假,而且大北年女王也是咱大明海贼林道乾的后人,可那屁大点地方,他们敢收留这些激怒了大明的海贼?小子正巴不得他们收留呢,小子也好给孩儿们弄些外快呢!”
“朝鲜给他十个胆子也是不敢,他李珲若敢有丁点与海贼有点牵连,小子就敢恢复汉之乐浪、玄菟、真番、临屯四郡!”
“倭国虽出了兵,但这是以武田家族的名义,倭国此时是德川家族当家,两个家族之前就打的血头血脸,德川家族若敢收留,咱大明就将让德川家族成为历史,德川家族绝对会在武田家族失败后落井下石,不仅仅不会收留这些海贼,还会竭力追杀,避免我大明因怒讨伐,当然了,小子弄残了这些海贼后,怎么着也要走一遭倭国的。”
“接下来是谁?”
“安南?阮家自己一腚屎,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与我大明解释,还敢再次激怒了我大明?”
“西夷四国与安南情况差不多,一旦遭受重创后,也是不敢再冒头。”
刘卫民嘴角上翘,更显不屑。
“如此……大明海贼就成了人人喊打,人人厌弃的孤儿,除非……除非正面击败我大明水师!”
“一旦倭寇、安南贼子登陆了小琉球,一旦他们被困在岛上,大明海贼无论如何都要与我大明水师正面厮杀,想走都走不掉,西夷四国可以退走,他们绝对无法逃走,再说西夷四国也没有太多选择,也必须与我大明水师正面厮杀,没了那些大明海贼,他们没资格与登莱水师厮杀,丢失东方所有殖民地也是早晚的事情。”
“哼!”
刘卫民冷哼一声。
“围点打援,谁打谁还不知道呢!”
方从哲一脸惊骇看着眼前浑小子,此时才发觉,那些海贼好像成了眼前小子织成网里面的虫子,一旦倭国、安南、西夷四国给了眼前小子口实,大明海域上漂着的海贼就如同没了根的浮萍。
海贼是不可能永远漂在海上的,就如李旦和一群海贼,早先年在吕宋,后来跑到了倭国九州岛,德川家族清除海贼时,这些海贼们又不得不跑到小琉球,不得不与人数较少东番荷兰人硬怼,没有根基,海贼就无法存活,可一旦彻底激怒了大明,刘卫民、朱由校集结了整个大明最好工匠们,合力打造了个强大登莱水师后,这些海贼还能前去哪里?
此时的海贼不是二十年后的郑芝龙统领的海贼,还没有二十万人、两千艘大大小小船只,此时想穿过马六甲逃向西方,那就是在找死!
除了与刘卫民海上拼命杀出条活路,除了彻底击败大明水师,他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一战击败了大明海贼,西夷四国也只能低头臣服,再加上……
方从哲不敢想象,拥有三千余门火炮的登莱水师,又有谁能阻拦?
倭国?
安南?
方从哲一脸骇然看向眼前年轻过分的大明总督。
刘卫民说完话语,也不理会方从哲如何作想,拿出信纸来,开始书写起书信,一方面需要向大舅哥汇报这里的最新情况,一方面要与四个副督,与身在福建的刘养交待一些事情。
方从哲看着趴在桌案上书写书信的小子,心下也不知是何种感想,他做了这么多年文官,从未见到这么异类的小子,一环紧扣一环,只要一脚踏入他的圈套,想要再脱离,几乎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一个金矿,不仅仅坑了江浙数十近百将领,坑了南京、北京几十个官吏,照着眼前情景,大明海贼们、西夷四国、倭国、安南都将成了眼前小子囊中之物……
“镇国,将来……能不能永远别掺和政务?”
刘卫民刚刚书写完了送往北京城书信,还未拿出木盒,听着方从哲很是沮丧话语,不由转头看了他一眼。
“小子是军将,不是无耻政客,对你们没一丝兴趣,除非你们将小子逼迫到了墙角。”
方从哲心下一松,可一想到眼前小子的脾性,又想到朝廷上文武大臣们的尿性,又是一阵头疼。
“唉……”
方从哲一阵摇头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