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 谋进退暗弄权柄
朝会结束，王莽没有急着出宫，直接去见自己的姑母王太后。
未央宫真的没有任何秘密可言，王莽赶到长寿宫的时候，王太后已经知道了朝会的内容。
“你真的决定离开朝堂？”王政君也不跟自己侄子客气，直白地问。
“侄儿也是迫于无奈！”王莽努力挤出几滴眼泪。“可能是微臣德不配位，才有宇儿这天降横祸。微臣既无法为儿子伸冤，又堵不了朝臣们的悠悠之口。不如就此回乡，守着几亩薄田了却残生。”
“宇儿的死确实蹊跷。哀家也不相信他会畏罪自尽。你难道就没查出些蛛丝马迹？”王政君问着，其实是在试探，试探王莽是真的不敢跟朝臣作对，还是故作姿态。
王莽摇头，“酒食俱是自家备的，也是自家人送去。就算查出来，也是家丑。”
“难道你不怀疑有人手脚？我听说，宇儿一出事，他那个卫家媳妇就跑回卫家了，可有此事？”王政君继续试探。
“确有此事！不过，没有确切证据，微臣不敢随便诬陷关内侯。”
“不敢？”王政君有些奇怪了。王莽是握有实权的安汉公，卫宝只是一个散秩关内侯。他怎么会不敢调查卫宝？
“太后！您春秋已高，本不愿为此等小事劳您伤神。可眼下的朝堂已今非昔比。微臣，微臣实在是有心无力！”王莽忍不住，差点儿哭出声来。
王政君沉思起来，她最近确实很少过问朝政，难道朝堂真的变了？她有些拿不准。但无论如何，不能让王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离职”。他一走，朝廷马上会出现一个权力“真空期”，说不定真的就乱了。
“巨君，哀家最是信任你的，眼见当今年幼，你怎能因一己之私，撒手不管？宇儿的事，哀家与你做主。你放心大胆去查，一定找出真凶。就算是你自己的家丑，哀家准你自行处置。”
王政君不愧是在未央宫生活了大半辈子，对这些权术运用得得心应手。
“谢太后恩典！”王莽本还有很多心里话想跟姑母诉说，可昨晚王静嫣交代得很清楚，一定不要把话跟王太后说透！
王莽不太理解，既然想争取王太后的支持，为什么就不把话说透呢？
回到家，王莽把一天的经历跟王静嫣详详细细说了一遍。再次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夫君，你做了这么多年官，难道对当权者的心理一点都不了解吗？”王静嫣很满意王莽今天的表现，但对他的疑问有些不屑。
“皇家无亲！你以为你是王太后的亲侄子，她就会把你看的比什么都重？说到底，她也不是一个人，她背后也是一个势力，她要维护的也是那些人的利益。无论是谁触动了，她都不会不管。”
“那为什么不让我把情况跟她说清楚？难道让她自己去猜？”
“猜？你太小看你这位姑母了！我敢说，你跟她说十句话，她能信你五句已经是对你天大的信任了！她不会猜，她会从你提供的信息中，找自己需要的，自己去调查！或者说，她谁都不信任，只信任自己！”
“啊！”王莽一直感觉姑母王太后为人和蔼可亲，难道她真的有这么深的心机？
“我敢肯定，她并不关心宇儿的死。她也很怀疑你乞骸骨的动机。但这正是我要让她知道的！我要让她自己去判断一下朝堂局势。你也说了，眼下反对你的人不在少数。这是一股新的力量，应该是王太后还没有察觉的。如果你是她，你会让一股神秘势力莫名其妙地兴起吗？”
王静嫣这次把话说清楚了。她现在很清楚王政君的心理。因为，她回二十一世纪后，掌管了一个巨大的商业集团。在运作这个集团的时候，她深刻体会到平衡自己下属，尤其是副职之间力量的重要性！
那些手腕用在治理国家上，如出一辙，丝毫不差！
王政君虽然没有王静嫣治理集团公司的历练经历，但她经历的要比王静嫣更惨烈，十倍、百倍的惨烈。
公司内部力量的失衡顶多会造成经济损失，大不了公司破产。
而政治力量的失衡，就意味着杀戮和死亡！
王政君的历练就是在几十年目睹一场场“家破人亡”，一幕幕“灭门惨剧”中得来的。所以，她很快意识到了问题。
卫家势力已经进入未央！再不打击，怕是要祸及自身，祸及整个王家！
几日后，王政君突然亲临朝会，宣布一纸诏令，“自今以后，唯封爵乃以闻，他事安汉公平决。”
而后一言不发，直接退朝。
这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朝廷当家做主的还是安汉公王莽！
朝臣们庆贺的，关心的，又如蜂蝇围住了王莽。
而王莽此时早已心智清明。
他准备对卫氏动手了！
第一步得从大理寺着手。
大理寺卿最近一直很头疼。他虽然没弄明白王宇的死因，但他很清楚，这是王卫两家的争斗。一边是手握权柄的辅政大臣安汉公，一边是后起之秀，当今的亲舅舅。哪方势力他都得罪不起，他也不知道该“投靠”哪方。
不知道是真的急了，还是迫于无奈，大理寺卿“告病”，王宇案暂时搁置。
这可不是王莽想要的结果，因为事涉自己儿子，他得避嫌，不能亲自主理案件。大理寺拖延不办，最着急的就是他。
“大理寺不是不想办，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是在观望，看我们和卫家到底哪个更能得势。”王静嫣对此很清楚。
“可是，大理寺不定案，我们如何拿卫家开刀？”王莽无奈。
“大理寺卿不是告病了吗？既然想当墙头草，这次我们就拔了他！”王静嫣眼神冷峻。
“免了他倒也不难，可难的是没有合适的人接手。”王莽思索着。
“当然有！如果不出意外，明天就会到！”王静嫣笑了，她早上已经接到耿小凡的传书，他三日前已经离开上谷，赶赴长安！
第490章 太守摇身变侦探
上谷太守耿凡回京述职，恰逢大理寺卿告病，王莽以汉平帝的名义下诏，委他暂时署理大理寺。
耿小凡的京主持调查儿子的命案，王莽长出了一口气，他相信耿小凡不会让他，或者说让王静嫣失望。
耿小凡果然也没让他俩失望。入主大理寺第一天，他就亲自勘察现场，重新查验王宇尸体。
第二天，王莽就接到耿小凡的“通知”，让他将王宇尸身带回，妥善安葬。
王莽有些不可思议，难道耿小凡这么快就查明案情了？他亲自赶往大理寺。
耿小凡对王莽亲临一点也不意外，反倒是正在等他。
“安汉公节哀顺变！宇儿横遭祸灾，让人痛心。我们别再让他不得安宁，尽快让他入土为安吧。”耿小凡客气接待王莽。
“你都查清楚了？”王莽关心的是儿子的死因。
“你跟我来吧！”耿小凡带着他来到停尸房。
时值酷暑，虽然停尸房堆了不少冰块，王宇的尸体还是已经开始腐化。
“你忍心让他再躺在这里，变成一堆腐骨？”耿小凡指着王宇的尸体。
儿子死后，王莽曾经来看过一次，已经时隔十多日，他没想到儿子尸体会腐化这么快，忍不住落泪。
“他的死因很清楚，砒霜中毒。”耿小凡平静地说着，见王莽睹“物”思情暗自伤心，引着他来到旁边的物证室。
“凶手很狡猾，但可以肯定是宇儿身边亲近的人，至少是他很信任的人。”耿小凡说着，拿起一把青铜酒壶，递给王莽，“不知道你见没见过这把壶。”
王莽仔细端详一番，只见那铜壶圆腹窄口，做工精良，壶身上雕刻的是形似龙虎的夔纹。虽没有鎏金，也没有镶嵌什么宝石，但质地坚实，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厚重”感。
应该说，这是一把不错的铜壶，但形状和材质都比较常见，对王莽来说，并不稀奇。
耿小凡见王莽仔细端详，知道他一定没见过这把壶，于是接着解释，“这把壶是尊夫人亲手设计的，是宇儿亲手铸造，你看看壶底儿就知道了。”
王莽翻转壶身，一个塞子模样的壶盖发出一声清脆的“哐当”声，这时，王莽才发现这把壶的独特。一般来说，酒壶是没有盖子的，而这把壶设计了一个巧妙的盖子，或者说是一个壶塞。
壶塞晃动了两下，却没有掉落。耿小凡上前，轻轻旋转一下，轻巧取下壶塞。
王莽发现，那个壶塞也很独特，底部有一个小小的凸起，跟壶口内的一道凹槽配合着，像一把“锁”锁在壶口上。只有旋转到凹槽，才能取下壶塞。
这个设计在现代的茶壶、酒壶上非常普遍，但在汉代还是很“先进”的。王莽没见过很正常。
王莽很快看明白了壶塞的设计，并没有多说什么，举起铜壶查看壶底，上面是一个精致的“宇”字落款。不用说，这是儿子的作品。
“你弄清楚毒是怎么下到这里的了？”王莽不关心壶，关心案情。
“你看看这里。”耿小凡把壶塞递给王莽，指了指壶塞内部。
壶塞内部是一个很深的凹槽，王莽依稀看到一些白色的痕迹。正想用手去摸，被耿小凡拦住了。
“那是砒霜，你想尝尝吗？”
“啊！”王莽吓得手一哆嗦，差点把壶塞扔了。
“凶手很狡猾，他把砒霜兑水调成糊，粘在壶塞内部。马车颠簸的时候，已经凝固的砒霜掉进酒壶内，美酒就变成了毒药。”
耿小凡解释了一句，又从旁边桌子上拿起一个小陶碟，里面是一些白色粉末。“这个就是壶塞里残存的，我亲自刮下来的。已经验过，正是砒霜。”
“这女人好歹毒！心思如此缜密！”王莽恨得手发抖。
“你是说卫婉吧！”耿小凡接过王莽手中的铜壶，小心地收好，带着王莽去铜盆里洗手。
“除了她还会有谁？”
“她确实嫌疑最大，但现有的证据并不能证明她就是凶手。还有一个动机问题，她为什么要弑夫？”耿小凡反问。
“还不是受卫家指使！她到我们家就是为了控制宇儿！”
“这算一个理由。但几个反常的地方。首先，她嫁入王家已经有两年了吧，已经跟宇儿有了孩子。人常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没有深仇大恨或者逼不得已，谁会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其次，虽然宇儿出了事，她马上离家。可这也正是我最大的疑惑。按常理，她作案很巧妙，连大理寺都没怀疑到她，她为什么急着出逃？这不明显是告诉大家，她做贼心虚？”
“再说了，我听说，她是独自一人离家的，连刚一岁多的孩子都没带。天下能有这么狠心的母亲吗？”
耿小凡连说三个理由，让王莽开始犹豫。
“走吧！把宇儿带回家再说吧！”耿小凡拍拍王莽的肩膀，带着他离开了停尸房。
两人安排随从把王宇的尸体送回王府。
王府一下子哀痛齐鸣，痛哭一番过后，王静嫣张罗着为儿子装殓，开始布置灵堂。
耿小凡礼节性拜祭之后，开始了自己的勘察工作。
首先一定是厨房。耿小凡里里外外仔细勘察了一遍，把当天在场的人员逐一询问一番。最关键的人物当然是看管酒水的小厮。
小厮年龄不大，十五六岁的样子，这些天已经被“拷问”了多次，见耿小凡问话，不由得又紧张起来。
“他们打你了？”耿小凡见小厮脸上还有伤痕，忍不住上前轻轻抚摸一下。
小厮下意识地躲开，又唯唯诺诺地趴下磕头。
“起来吧！我不会难为你，我只想问你几句话。”耿小凡看他还是一副孩子像，忍不住有些心疼，亲自上前把他扶了起来。
小厮还有些瑟瑟发抖，耿小凡拉着他在酒窖门槛上一起坐下。
“老爷，您......”小厮有些受宠若惊，局促不安。
“我家也有个酒窖，管库的跟你年龄差不多，可他没你管的好，你这里更干净整洁。改天，我得让他来跟你学学。他叫狗子，你叫什么？”
耿小凡从拉家常开始，先缓解小厮的紧张情绪。
第491章 细微之处现端倪
“嘿！我叫狗娃！我俩真的很像吗？”小厮被耿小凡的随和感染，一下子真的忘记了紧张。
“呵呵，你来这里多久了？”耿小凡见狗娃放松下来，也笑了。
“我从小就在这里的。”狗娃回答。
耿小凡明白了，这孩子是王家仆人的孩子。一人为奴，子孙跟着为奴。
“那你父母也在这里啦？”耿小凡猜测着问。
“嗯！我爹是府里的护院，我娘，我娘生下我就死了。”狗娃说起自己的母亲有些伤心。
“可怜的孩子！”耿小凡揽了揽狗娃的肩膀，“他们对你好不好？”
“他们？”狗娃有些不解。
“就是安汉公和夫人。”耿小凡解释。
“他们，他们平时不到这里来的。”狗娃明白耿小凡的意思了。
“哦，那你平时根本就见不到他们，对不对？”耿小凡想了想，在这个等级森严的社会，怕是只有在自己家里，主人和仆人关系才比较融洽。
“有时候，老爷和夫人还有少爷们会从院子外经过，我也能见到他们。”
“这些天，他们一定已经问过你很多次了。不过，我还是想听你跟我说说，无论那天发生了什么，不管大事小事，都跟我说说。”耿小凡感觉，自己已经“赢得”了狗娃的信任，可以开始正题了。
“老爷，我真的不敢下毒的！您想，我整天院门都不敢出，又哪来的毒药啊！”一说起那天的事情，狗娃再次紧张起来。
“我知道！如果真是你下毒，他们这会儿还能让你活着？你别怕，他们打你也无非是在你们身上撒撒气。”耿小凡赶快再次安慰。
“那天根本没发生什么事，少夫人的丫鬟来吩咐，说少夫人让准备一壶酒，要最好的。我就给她装了......”狗娃开始讲述。
耿小凡打断了他，“慢点说！你说的少夫人是谁？丫鬟又是谁？”
“就是宇少爷的夫人，她的丫鬟叫彩荷。”
“她一个人来的，还是跟谁一起来的？”耿小凡不放过任何细节。
“对了，她跟着少夫人的舅老爷一起来的。”
“舅老爷？”耿小凡感兴趣了。
“听说是少夫人的娘家哥哥，肯定是姓吕，叫什么我不知道。”狗娃回想着。
“少夫人的娘家哥哥怎么会来？”耿小凡留意这个线索了。
狗娃摇头。
“然后呢？”耿小凡继续问。
“然后，我就给他们打了酒，虽然不是最好的，但我知道宇少爷最喜欢兰花酿，就给他打了一壶。”
“酒壶是他们带来的，还是你这里的？”耿小凡回头看了一眼储物架，上面摆满了各种酒具。
“是这里的。这里的酒和酒具都登记过的，酒打了多少，用了哪样酒具，都登记的。酒具用完是要及时还回来的。”狗娃也指指储物架。
“能让我看看你登记的记录吗？”耿小凡起身了。
狗娃也赶快起身，抢先一步跑到柜台前，捧出一个托盘。里面是摆放整齐的竹筹。
耿小凡看了看，虽然记录简单，但清晰明了，很有静嫣妹妹在自己茂陵酒坊时的做派。
“你这是跟谁学的？”耿小凡放下竹筹。
“是夫人亲自安排的，进库多少酒，如何记，出多少，如何记，都交待得清清楚楚，每月她都要过目的。”狗娃解释，也再次印证了耿小凡的猜测。
“什么样的宴会用什么样的酒具，也是有规矩的吧！”耿小凡又看了看储物架。
“那是自然！这一柜是老爷和夫人专用的，这些是各种宴会用的......”狗娃又详细向耿小凡介绍。
“那天用的酒壶是你选的吗？”耿小凡已经看到酒具架子上，酒具并不全，空了好几个位置。
“也不用选。因为彩荷说，那日打的酒是要送出府的，所以，我就用了一个普通铜壶。就是这个。”狗娃说着，从架子上取下一只铜壶。
“你确定是这个？”耿小凡奇怪了。
“当然！这都有记录的。您看......”狗娃查了一下竹筹，抽出一根递给耿小凡。
耿小凡看了一眼，发现狗娃确实记录很仔细。
那只铜壶是当日出，第二日还回来的。
整壶酒被调包了，还是酒被换“包装”了？
谁换的，在哪里换的？
吕嫣的哥哥为什么会在这个敏感的时刻出现？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跟他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耿小凡疑惑很多，但有疑惑就有办法，总比毫无头绪强！
“狗娃，我问你的这些，还有人问过你吗？”耿小凡今天收获不小，准备跟狗娃告辞了。
狗娃摇头，又开始掉眼泪，“他们只是逼我承认下毒。可，我怎么能做这种事！”
“你放心吧，以后不会有人再难为你了。我相信你是清白的，是个好孩子。我会跟安汉公说的。”耿小凡笑着摸了摸狗娃的脑袋，走出了酒窖。
通过跟狗娃的交谈，耿小凡收获不小，可他也发现，自己这么调查，效率太低。狗娃还算是比较好沟通的，万一遇到那些胆小怕事的小姑娘，一哭鼻子，自己还真没把握“哄”得住。
于是，他准备改变调查方法，直接去找静嫣妹妹要“审讯记录”。因为，她一定已经把相关人员审了好几遍了。而且，关于吕嫣哥哥的事，怕是除了静嫣妹妹，没人敢跟他说实话。
虽然王静嫣今天悲痛了一天，也操劳了一天，但耿小凡“求见”，她还是强忍着去书房接待。
“静嫣妹妹，你要节哀，保重自己身体更要紧。”耿小凡看着满脸憔悴的王静嫣，有些心疼。
“都说儿是娘的心头肉，我算是真切体会到了。本以为过了这些日子，我已经能够接受宇儿不幸的事实，可看着他那冰冷的尸身，我的心真如刀割！小凡哥，你让我怎么节哀。”若不是还有丫鬟在场，王静嫣真恨不得扑进耿小凡怀里痛哭一场。
耿小凡虽然没有切身的体会，但也大致能理解王静嫣的感受，见她难受，亲手从丫鬟手里接过茶杯，端给王静嫣。
“你有什么发现了吗？”王静嫣接过茶杯，陪着耿小凡坐下。
“这么短时间能有什么发现，不过来之前我就有些猜测，今天基本上都印证了。”耿小凡说着，看了一眼屋内的几名丫鬟。
第492章 初议案情小书轩
“你们去门外守着，我与耿太守有要事商谈。任何人不许打搅。”王静嫣吩咐一声，几名丫鬟赶快退出书房，轻轻关上了房门。
“接到你的信，我就仔细分析了一番。我相信这件事卫家脱不了干系，但说卫婉下毒简直不合情理。无论如何，宇儿是她丈夫，他们也有了自己的孩子，谋害亲夫，对她没有丝毫益处。而且，卫宝再胆大妄为也不会用如此卑劣的手段。除非，宇儿有非死不可的理由。”
耿小凡见没了外人，开门见山发表自己的观点。
王静嫣默不作声，认真听着。
“不管凶手是谁，他或者她是个心思很缜密的人。他下毒的方法很隐蔽，一般人还真的很难发觉。他把砒霜藏在酒壶的盖子里，趁着马车颠簸自然而然混入酒中。”
“那还是我府里的人做的！”王静嫣听到这里，马上有了结论。
“对！现在的酒壶都没有盖子，能这么做的人，一定是事先就见过那个酒壶。所以，我刚去见了狗娃。”
“狗娃？”王静嫣不明就里。
“就是为你管酒窖那个小厮。”耿小凡解释，“他还是个孩子，你们怎么能冤枉他，把他打成那样？他父母都是你府上的仆人，他就出生在你家。这种孩子怎么可能做出弑主的事情？”耿小凡忍不住责备一句。
“宇儿的事让我几乎发狂，下人们顾忌我的心情，在调查的时候确实过于粗暴，我已经责罚过那些人了。”王静嫣解释。
“先不说这个，都审了什么人，谁审的，有没有记录？我要看一看。”耿小凡问。
“是临儿审的，家里下人几乎问过来完了。你看看吧。”王静嫣起身，从身后书架上抽出一卷白娟。
“这么多！临儿可真下功夫。”耿小凡看着那厚厚的一卷记录，有些胆战心惊。
写在白娟上的或许只是普通的文字，但这些文字的背后是几十甚至上百个像狗娃一样的“经历”。
“没办法，我没有更能相信的人了。”王静嫣叹口气。
王临是她最小的儿子，虽然有些不学无术，但这种关键时候，还必须用他。
耿小凡没有答话，很快浏览了一遍“审讯记录”，发现几乎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凶手不可能在这些人中，这些人也不可能知情。”耿小凡合上白娟，又递还给王静嫣。
“吕嫣的哥哥是怎么回事？他什么时候来的？来做什么？”耿小凡发现刚才的记录里根本没有这个人。
“你怎么知道他的？你的怀疑从何而来？”王静嫣不得不佩服耿小凡了，他在这么短时间里敏锐地察觉了这个“可疑”人员。
“他在酒窖里出现过，也是最有可能知道那把酒壶的人。”耿小凡回答。
“他叫吕宽。历史上传说，宇儿和他的老师吴章以及吕宽密谋，利用巨君敬畏神明的弱点，在他房门上泼狗血，意图让巨君担忧害怕，再劝说他准卫姬入宫。可惜事败，几人都被巨君拿获。巨君逼死宇儿，腰斩吴章，灭了吕宽满门。”王静嫣把自己查阅过的信息如实告诉耿小凡。
“这明显跟事实不符。但这个人一定与宇儿的死有关！”耿小凡有些激动了。
“你要见见这个人吗？”王静嫣问。
“当然得见。但见之前，我得现弄清一些事情。他什么时候来的，来做什么？”耿小凡不打无准备之仗。
“他来家中已有些时日，说是为庆贺宇儿加封侍中。因为已经许久没见过妹妹，而且，他跟宇儿意气相投，就在家中住下了。”
“他可曾为官？可有爵位什么？”
王静嫣摇头，“吕氏是南阳豪强，我们在新都的时候，正值宇儿婚配，他家也来提过亲，是我选的吕嫣。”
“为什么选他家？有什么特殊原因吗？”耿小凡想尽可能了解吕家的情况。
“当时，巨君才离开中枢，正是家道消沉的时候，根本没有什么人与我们结交。而吕家老先生早在长安太学的时候就与巨君相识，两人也算是有些交情，往来较多。”王静嫣原原本本开始解释。
“当时王家虽然没什么权力，但好歹也是侯爵，得知宇儿未婚，四邻八乡来结亲的人还不少。我是爱惜吕嫣的才华，才选了她。”
“爱惜吕嫣才华？你那个时候就认识吕嫣？”耿小凡有些奇怪。
“吕老有一次来府上宴饮，给我送了一份名帖，是吕嫣亲自写的。字迹隽秀，跟我有些相似，而且名字也叫嫣，我就有了兴趣。随后，找借口回访吕家，见到了那姑娘，很合我的心意，于是定下了婚约。她嫁入王家之后，也没让我失望，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处置应对得体，而且跟宇儿感情很好。”
耿小凡在上谷是见过吕嫣的，那个时候，他没太在意，只感觉那个女孩儿腼腆内向。这会儿才清楚她的身世和来历。
“我们说吕宽，怎么说到他妹妹了？”耿小凡突然发现两人有些跑题。
“吕宽无官无爵，在新都的时候就与宇儿相识。他们年龄相仿，可能有更多的共同话题。不过，我很快就带宇儿去了上谷，他们应该不会有什么深交。巨君回京入职中枢，他或许有意借势投靠。所以，才在家中多留了些时日。”王静嫣也回到了正题。
“他为人如何？”耿小凡打听。
“我跟他接触不多，你见了，自己判断吧！省的我误导你。”
“没关系，跟我说说你的印象。”耿小凡还是准备行动前尽可能多了解些情况。
“富家子弟，虽算不上纨绔，但也觉不算什么人才。”
“哦！还有那个吴章是个什么人？”耿小凡大致有个印象，又开始了解吴章。
“迂腐老学究！或许没什么坏心，但常让人又气又恨！”王静嫣说着，转身在身后书架上翻找一阵，抽出一卷竹简，递给耿小凡。
“《人伦纲常疏》，这什么东西？”耿小凡打开竹简，见是一篇洋洋洒洒的小篆，只看了一下标题，感觉没什么兴趣，懒得细读。
第493章 是非人说是非事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看不惯小篆吗？”王静嫣见耿小凡有些不屑，浅笑，“这是吴章给巨君的一份建议书。虽然道理狗屁不通，文采倒是不错，你细读一番，就能体会到他是个什么人。”
“哎！真懒得看这东西。”耿小凡有些无奈，他本身就是理科生，这些古文对他有些艰涩难懂，更不要说那些弯弯曲曲的小篆了。在大汉这些年虽然多多少少接触很多，但他实在没工夫学。日常往来一些书信，基本还是菲儿代笔。至于公文，他有自己的专职“师爷”。
“不难为你了。”王静嫣接过竹简，收了起来。
“他大致的意思就是现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根本没有上古三朝的淳朴风气。说什么现在的人都不讲究人伦纲常，做事只顾眼前，不讲信义等等。”王静嫣也懒得一字一句给耿小凡翻译，大致说明了意思。
“虽然文采不错，但论点荒谬，论据牵强。如果我是他的论文导师，一定不给他及格，不让他毕业。”王静嫣调笑一句。
“看样子就是个食古不化的老学究。”耿小凡大致有了印象。
“嗯！但不知道怎么就对了巨君的胃口，两人没事总是茶叙。他算是巨君的门客，来家里时间也不长，我们从上谷回来后，巨君安排他指导宇儿的课业。”王静嫣补充一句。
耿小凡弄清了两人的情况，皱起眉头，开始思索。
“要不要把他俩先控制起来？”王静嫣见耿小凡沉思，小心地问了一句。
“不！”耿小凡回过神来，坚决否定。“我考虑一下怎么见他俩，但一定不要打草惊蛇！而且，我还想看看他俩对宇儿的死有什么反应。”
“哦，那我留意一下。”王静嫣明白了耿小凡的意思。
“今天先这样吧，我先回去了。你照顾好自己。”耿小凡起身告辞。
“小凡哥！”王静嫣对耿小凡的告辞有些意外，打内心里，她希望耿小凡能陪着自己度过这几天“苦难”日子。
“静嫣妹妹，我得好好考虑一下，而且，我计划见一见卫宝。”耿小凡也读懂了王静嫣的眼神。
“哦！有卫婉的消息吗？”王静嫣有些伤神。
“据我了解，她确实已经回中山国了，至于是不是自愿，很难说。你放心吧，我让菲儿去拜会中山王太后了，有情况，她会及时传信来的。”耿小凡安慰王静嫣一句，离开了王府。
回大理寺的路上，耿小凡一直在思考以什么理由去“拜会”关内侯卫宝，没想到，刚进大理寺，门人就来汇报，“关内侯卫宝大人来访。”
耿小凡有些意外，自己跟卫宝并没有私交，而且在这个敏感时期，卫宝应该避嫌的，他怎么这么光明正大地跑大理寺来？
是非之时，是非人来说是非事！这个卫宝是来试探还是真的坐不住了？
顾不得多想，他赶快来到大堂“接见”这位当下正炙手可热的关内侯。
“不知关内侯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礼，失礼！”耿小凡客气跟卫宝见礼。
“耿侯客气了！”卫宝正安闲地坐在大堂，一边喝茶一边等侯，见耿小凡回来，微笑着起身。“早就听闻耿侯大才，一直无缘得识，没想到今日在这个地方相见。呵呵！”
耿小凡品味着卫宝这句话，思索他找自己的来意，是为“公事”还是“私情”？若说是为公吧，他称呼自己的侯爵，而不称呼官职。若说是为私吧，他怎么这么明目张胆跑大理寺来？
“关内侯说笑了，下官有什么大才！这次回京述职，觐见太后，没想到，莫名其妙就被安排了这么个差事。真不知道她老人家怎么想的。辞也辞不掉，只好勉为其难。下官心里的苦，怕是没人体会得到呢。”
耿小凡斟酌着字句，口气却显得非常随意。既然这里是大理寺，是“办公”的地方，自己先跟他“公事公办”。
“太后若不是知道您的大才，又怎么会委您这一桩重任。”卫宝不知道没听出耿小凡的意思，还是故意装糊涂。
“不知关内侯今日前来有何贵干？”耿小凡客套完，直接进入正题。
“本侯今日一来为了拜会耿卿，二来也为光禄中郎将王宇的案子。”卫宝也不客气，直接说明来意。
“拜会不敢当，有劳关内侯了，改日本官自当登门道谢。至于王宇的事，不知关内侯有何高见？”耿小凡陪着卫宝坐下，他好好好听听这家伙能说出些什么。
“耿卿应该知道我们卫家与王宇的关系，其实早在王宇在沮阳的时候，我们就相识，也因缘巧合地结了婚姻。也不瞒耿卿，我与他意气相投，彼此政见一致......”卫宝仿佛准备很充分，侃侃而谈。
耿小凡忍不住打断了他，“关内侯所说政见指的是什么？是中山孝王后入京一事吗？”
“呃！”卫宝没想到耿小凡这么直接打断自己，愣了一下，“确因此事。耿卿也是聪明人，自然该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虽然当今年纪尚幼，可他总有长大的一天不是？因此，本侯与王宇看得更长远一些。”
“长远？”耿小凡冷笑一声，如果这个卫宝知道汉平帝根本做不了几年皇帝，不知道他还敢不敢说长远的话。
“耿侯不认同吗？”卫宝有些奇怪，看了耿小凡一眼。
“关内侯有意仕途？”耿小凡反问一句，不等卫宝回答，接着说，“下官在朝野也有些年代了，只知道无论哪朝天子，我们都是大汉的朝臣。关内侯最好留意一下自己的言辞。”
“哦！”卫宝有些尴尬，他发现，自己跟耿小凡还不够“亲密”，说话似乎是有些随意了，说到这里，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进行下去了。
“关内侯今天来的正好，下官本也打算登门拜访的。”耿小凡见冷场，主动抛出话题。
“不知耿卿有何见教？”
“王宇伪造卦象，干涉朝政之事，您事先可知情？”耿小凡言辞锋利，直指卫宝。
“这，这......”卫宝没想过耿小凡会这么直接问，支吾起来。
第494章 初交锋两相战平
尴尬良久，卫宝整理思绪，开口回答，“王宇伪造卦象，本侯确实事先不知。但日前王宇曾信誓旦旦，他有办法说服安汉公，准中山孝王后回长安。只是，本侯想不到，他会用这么极端的办法，真是愚蠢。”
“王宇死后，卫婉回到你府上，可曾说过什么？”耿小凡冷不丁再转话题。
“婉儿！”卫宝果然又吃一惊，卫婉回娘家，他是准备好说辞的，但他没想到，耿小凡一个问题没问完，突然转话题，让他有些晕头转向。
“王宇出事，婉儿有些担心害怕，听说我在长安，就跑来见我。她托我帮忙营救丈夫，她那时候还不知道王宇被害的消息。我好生安慰了她，又想到中山孝王后曾多次提及想念她，就安排人送她回中山国了。”卫宝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是她主动回来找你，还是你命人去寻她？”耿小凡追问。
“这，这，我怎么会去寻她，是她自己跑回来的。”卫宝这是才发现耿小凡的问题有些“刁钻”，看似寻常却都指向关键环节。
耿小凡微微一笑。
卫宝赶快补充一句，“我来长安，自然要让她知道的，我确实很早的时候，命人给她传过消息。但这次，确实是她自己主动回来见我的。”
“我明白了。”耿小凡不置可否地回答一句。他虽然有很多疑惑，但这会儿还没想好，不准备贸然“询问”卫宝。
“无论如何，王宇的死，跟我们卫家没有一点关系。可近日朝野有些议论，我怕耿卿误解，所以，今日特来澄清一下。”卫宝见耿小凡不再多问，赶快表明自己今天的“目的”。
“没有关系？”耿小凡冷笑，“卫婉不是你家人？即使如你所说，王宇是自作主张伪造卦象，他难道不是为了你们卫家？关内侯！这次，你怕是不容易撇清这个关系！”
“哎！不瞒耿侯，我怕的就是这个，您知道谣言是会害死人的！万望耿卿明察秋毫，还我卫家清白！卫某不胜感激！”卫宝这会儿连“侯”也不敢自称了。
“家姐也早就听闻耿卿大名，只是碍于身份，无缘得识。本次我回京，家姐特意差人送来一柄如意，嘱托一定要亲手赠与耿卿。请笑纳！”卫宝说着，起身来到旁边几案。
耿小凡这会儿才发现，那几案上摆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礼盒。
卫宝打开礼盒，里面是一柄精致的镶金玉如意。
“中山孝王太后美意，本不敢辞，可无功不受禄，关内侯这是让下官为难了。”耿小凡也没想到卫宝敢在大理寺，“光明正大”向自己行贿，拉拢，也在脑海里紧急思索着对策。
“呵呵！耿卿是为了避嫌么？这只是寻常见面礼，当算不得贿赂吧。”卫宝看出了耿小凡的犹豫，笑着解释一句。
“好吧！太后和关内侯的美意，下官暂且收下。请一定转告中山王太后，待此间事毕，耿凡定登门拜谢。”耿小凡犹豫了半天，实在想不出合适的拒绝理由。这个时候，很多事情还不清楚，他不愿意贸然得罪卫宝。当然，他也怕“打草惊蛇”。
耿小凡收下如意，卫宝脸上乐开了花。
“关内侯，你既然与王宇有旧，还是应该去吊唁一下的。”两人又闲谈几句，耿小凡见卫宝准备起身告辞，不经意提醒一句。
“那是自然。”卫宝脸色微变，告辞了。
耿小凡注视着卫宝的背影，暗自思索。
这家伙明显是来探听消息，并拉拢自己，他明目张胆打着中山孝王后的旗号给自己送玉如意，这其中“要挟”的意思甚至大过“拉拢”。
耿小凡确信卫宝跟王宇的死有关，是不是幕后主使，他还拿不准。但这家伙一定很清楚王宇的死因。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才能让他开口？
还有他和吴章、吕宽有没有关系，这都是耿小凡急需知道的情况。
刚才，他的犹豫也就在这里。他没想好，怎么询问才能一击中的！
卫宝的突然造访，给他提供了一个很好的试探机会，一番交谈也有收获，可耿小凡内心感觉，还是准备不足，并没有得到自己最想得到的信息。
只能说，这一次短暂的交锋，双方战平。
至于建议卫宝去王家吊唁是耿小凡为下一战埋下的伏笔，他要尽可能制造一个卫宝与吕宽、吴章碰面的机会，在三人的碰面下，看能不能发现更多的线索。
而眼下，他能做的只有从外围调查开始，比如，砒霜是怎么来的，都有什么人接触过。可是两天过去了，派出去查药店的人却没带回丝毫有用的信息。
耿小凡只好再次回到王莽府上，没想到，王静嫣给了他一个惊喜。
“在吴章客房查到了砒霜。”
“人抓起来了吗？”耿小凡明知故问。
“抓了，可他死不承认。”
“在哪儿发现的，带我去看看，然后我见见这个老师。”耿小凡终于有线索可查了，有些兴奋。
“在窗台下，很不起眼。”王静嫣亲自带耿小凡去勘察“现场”。
“他什么都没说吗？还是有什么借口？”耿小凡仔细看了看窗台下的痕迹，有些疑虑。
“他说根本不知道，自己房间怎么会有砒霜。读书人心高气傲，根本不解释。”
“静嫣妹妹，或许他真的不知道。这些严格说，并不算是砒霜。”耿小凡用手指轻轻蘸了些粉末，向王静嫣解释。
“这不是砒霜？”王静嫣有些吃惊。
“这些应该有砒霜成分，但只是砒霜的副产品，就算能毒死人，怕是也得足够多的分量。你的管家没告诉你，这是信石粉，是用来灭老鼠蟑螂的？”耿小凡有些奇怪了，用这些“罪证”给人定罪，有些过于草率。
“信石粉？”王静嫣不懂，她听说在吴章房间发现砒霜，再加上以前对他的怀疑，所以，根本没有细想，直接就命人开始审问了。
“你见过这东西？”王静嫣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你随便找个下人问问。”耿小凡拍拍手，站了起来。
第495章 查疑点剑指吴章
王静嫣有些不相信，真的出门叫了一个小厮进来，指着地上的痕迹问，“这是什么？”
小厮有些瑟瑟发抖，看都不敢看一眼，赶快跪下磕头，拼命摇头。
“你真不知道？带我去你房间看看！”耿小凡冲小厮“吼”了一声。
“是，好像是信石粉。”小厮被耿小凡吓住了，声音发抖。
“那为什么说不知道！”王静嫣恨不得踹那小厮一脚。
“静嫣妹妹，你把家里人搞的太紧张了。这会儿大家都唯恐躲避不及，谁敢多事？”耿小凡轻轻踢了那小厮一脚，让他出去了。
“难道我在家搞白色恐怖了？”王静嫣有些哭笑不得。
“差不多吧！你想，这么明显的错误，连个小厮都知道，却没一个人敢替吴章说句公道话，难道他的人品真的差到这种地步？”
“那我得赶快把老先生放了！”王静嫣惊呼。
“别急！既然已经抓了，就好好利用一下，我见见他再说。而且，你得好好查查那个告密者，看他到底是何居心！”耿小凡笑了。
“我带你去见临儿！”王静嫣这会儿真有些不放心自己那个儿子王临的“审案”能力了。
王临因事外出，两人并没有见到，但“揭发”吴章的小丫鬟还是找到了。
小丫鬟跪在耿小凡和王静嫣面前，瑟瑟发抖。
这丫头是伺候茶水的，也是已经被王临“拷问”了多次，耿小凡大致猜出了她的“意图”。
“为什么诬陷吴先生？”王静嫣看着脚下的丫鬟，厉声喝问。
“没有，不敢！”丫鬟抖若筛糠。
“没有！你敢把信石粉当砒霜栽赃，还说不敢！”王静嫣怒了。
“好了！我来问。”耿小凡看不下去了，王静嫣这种态度怎么能问出实情。
耿小凡轻轻在丫鬟面前蹲下，抬起了她的小脸。
丫鬟眉目清秀，却是一脸的惊恐。
“他们打你，逼你揭发。对不对？”耿小凡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温柔。
小丫鬟的眼泪夺眶而出，使劲点点头。
“你平时提茶送水伺候的人那么多，好多人屋里应该都有信石粉的？你为什么单单揭发吴章？”耿小凡轻声问。
“我，我......”小丫鬟犹豫起来。
“你放心大胆说，夫人不会难为你的。”耿小凡安慰了一句。
“大人，我，我确实听吴先生跟人说起过砒霜！”小丫鬟鼓足勇气回答。
“什么时候？他跟什么人说的？”耿小凡一下子来的兴致，这又是一个“大”发现。
“就在宇少爷出事前两天，我给吴大人房间送水，他和人在里间谈话，我，我就听到砒霜两个字，可我没，没看到他跟什么人谈话。后来，临少爷审问我们，说我们不说实话，不提供线索，就杀了我们。我实在被打的受不了了，就说曾在吴先生窗下发现有砒霜的痕迹。”小丫鬟哆嗦着诉说。
“没看到那人的相貌，可听到那人的声音？”耿小凡追问。
“听到了，却耳生的很。”小丫鬟如实回答。
耿小凡知道这丫鬟也问不出什么了，准备开导两句，放她走。
“临少爷那只是吓唬你们，可你想过没有，你不负责任地胡说一句，可能就要了吴先生的老命。如果真的那样，你以后良心能安吗？”
“可，可......”小丫鬟还是满眼的泪水，眼巴巴看着耿小凡，颤抖着声音回了一句，“东厢的彩云已经被打死了，前日我眼看着抬出府的，唔唔......”
“你说什么！”王静嫣勃然大怒！她没想到王临居然下这么狠的手，居然害死了人命！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宇儿的死因固然重要，但不能再这么伤及无辜。”耿小凡起身，认真地对王静嫣说，他相信，王静嫣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你下去吧！好好养伤，这个月月钱给你们加倍。以后不会有人再打你们了。”王静嫣失神地吩咐一句。小丫鬟哆嗦着道了一声谢，退出去了。
“当时看那一卷口供，我都感觉心惊胆战，没想到还是闹出人命了。你跟临儿好好说说吧。或者，这件事别再让他管了。否则，要不了多久，这个家不用外人，你们自己就把自己搞垮了。”耿小凡又建议一句。
“我知道了。”王静嫣暗自伤神，她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助。
“我去见见吴章，你高抬贵手，让我卖个人情给他。问过之后，就放了吧。”耿小凡准备去见吴章，这个人虽然在这件事上被冤枉，但身上还有诸多疑点。
“有劳小凡哥了。”
耿小凡知道王静嫣这会儿需要安静地思考，不再打搅她，自己跑去找吴章。
吴章被关在后院柴房，耿小凡见到他的时候，他正满身污渍，伤痕累累地趴在一张小桌上奋笔疾书。
“吴先生这是在写什么？”耿小凡走了进去。
“你是何人？是王临找来继续折磨老朽的吗？”吴章头也不抬，根本不把耿小凡“看”在眼里。
他不看耿小凡，耿小凡却开始仔细观察他。
吴章自称“老朽”，耿小凡却发现他年纪并不算大，应该不到五十岁的样子，头发虽然散乱，并没有多少白发。虽然浑身因为受刑已经衣衫褴褛，但整个人看起来，精神还算不错。
“我叫耿凡，暂时署理大理寺。”耿小凡随手捡起一块稍大一点的劈柴，当做板凳，在吴章面前坐下了。
“你！你是耿凡？”吴章听到耿小凡的名字，马上停下手里的笔，抬起了头。
“呵呵，看来我名气还不小。”耿小凡乐了，随手拿起吴章面前正在书写的白绢。
“《气节论》！”耿小凡轻声读出了标题。
“男儿生于天地间，自当常禀气节。没了气节，岂不是行尸走肉！”吴章理直气壮。
“耿某愿洗耳恭听。”耿小凡还是懒得看那些蝇头大小的小篆，将白绢放回去，耐着性子开始跟吴章聊天。
“你不是来审我？”吴章见耿小凡气定神闲，有些摸不着头脑。
“审你，就带你去大理寺了！我以前没见过大理寺的刑堂，这次蒙恩署理，有机会见识了一下。啧啧，那里的东西可比这里强太多。”耿小凡微笑调侃。
“哼！再厉害的刑具，也只能摧残我的躯体，只能让我的气节更加坚贞！”吴章有些不服气。
第496章 落魄秀才不化翁
“有气节固然是好。可你的气节是什么？”耿小凡冷冷问了一句。
“你没看吗？我这不写的很清楚了？”吴章有些老学究，把白绢又拿给耿小凡。
“我老眼昏花，也懒得看。还是听你说吧，你说的应该更清楚。”耿小凡不接，只是微笑。
“哦，气节，首先是志向！男子生于天地间......”吴章真的开始跟耿小凡啰嗦他的“理论”。
耿小凡刚开始还有些兴致，没听多久就发现，这“老头”真的是食古不化。无论什么都照搬“上古之法”，完全是驴头不对马嘴，他实在有些听不下去了。
“上胡不法先王之法，非不贤也，为其不可得而法。时移世易，变法宜矣！”耿小凡打断了吴章。
“啊！”吴章愣住了，刚才一直是他夸夸其谈卖弄学问，耿小凡则默不作声，他感觉自己已经“折服”耿小凡。没想到，耿小凡一开口就引经据典，直指他的论点要害。
“上古人有气节，怕也是不得已。上古贫瘠，地无所出，民乏衣食，人们想的更多的是吃穿问题。解决不了温饱，哪有心思想那些乱七八糟的？而眼下五谷丰登，国泰民安，你还拿千年前的道德标准来约束民众，你觉得合适吗？”耿小凡反问。
“明明仓库有的是谷粟，你还让人吃糠咽菜？明明有舒适的锦缎，你还让人穿粗麻葛布？”耿小凡反击更直白了。
吴章张了张嘴，正准备反驳，耿小凡制止了他。
“好了！今天也聊差不多了。我说的，你好好考虑考虑，想清楚了，去找我，我们再理论。”
“找你？我还能去找你？”吴章这会儿也发现，他和耿小凡“论道”的场合好像不太对。
“王夫人已经查清楚了，你是被冤枉的，她不能亲自来见你，委了我来放你出去。”耿小凡起身了。劈柴坐久了，真的不舒服。而且，这里的气味实在是有些难闻。
“我就说，我是被冤枉的嘛！若不是我有气节，被屈打成招，那不成了千古笑柄！”吴章又想把话题往回引。
“走吧，我陪你说了半天，去你寒舍，请我喝杯茶吧！”耿小凡转身。
正准备出门，有人推门而入。
来人是位年轻公子，一表人才，一身绫罗绸缎，一看就是有身份地位的人。
年轻公子手里提了一个食盒，看样子是来送饭。
见到耿小凡，他明显吃了一惊。
吕宽！
耿小凡见到年轻公子，第一感觉，他应该就是吕宽！
果然，还没等耿小凡开口，吴章已经证明了他的猜测。
“有劳吕公子挂念！”吴章见到吕宽，摇摇晃晃起身了，吕宽放下食盒，赶快上前搀扶。
“吕公子真的有心了。不过吴先生已经沉冤得雪，我们不妨换个地方，喝上一杯。”耿小凡笑了，瞟了一眼吕宽带来的食盒。
里面只有一只烤鸡和一只烤羊腿。
“这位大人是......”吕宽搀扶着吴章起身，小心地问了一句。
“我是耿凡。”耿小凡不等吴章介绍，自己开口。
“啊！大理寺耿大人！失礼失礼！”吕宽赶快向耿小凡行礼。
“免礼。既然吕先生刚好碰上，我们就一起送吴先生回府吧。”耿小凡主动上前，帮吕宽拎起了食盒。
“好，好！”吕宽有意无意看了一眼食盒，赶快搀扶吴章走出柴房。
三人来到吴章房间，耿小凡大大咧咧在正厅坐下，随手把食盒里的烤鸡羊腿取出来，在几案上摆好。
“吕公子真是有心，这鸡烤的不错！有佳肴怎能没美酒？”
耿小凡灵机一动，感觉这是一个不错的试探机会。
也不等两人反应，亲自走出房门跟门外的小丫鬟低声吩咐了几句。
“大人！这些粗食怎能招待您！还有正值宇公子大丧，我们聚众饮酒，怕是不妥吧！”吕宽不知道耿小凡想干什么，似乎有些慌乱。
“不妨事！虽说逝者为长，但我也算是宇儿的叔伯长辈，少喝几杯也算是祭奠他的在天之灵。”
“这，这......”吕宽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只好赶快帮吴章梳洗整理。
吴章简单梳洗完毕，刚来到几案前坐下，王静嫣竟然亲自领着两名丫鬟走了进来。
“夫人！”吴章和吕宽赶快起身。
“耿卿慧眼如炬，察微知著，一早就查明吴先生被冤枉。让吴先生蒙冤受屈，我心里也过意不去，特来给吴先生道个歉。”王静嫣说是道歉，声音却冰冷。
扫了两人一眼，大大方方在耿小凡身边坐下。
两名丫鬟捧着铜盘，赶快上前，小心地将一壶酒和几只酒杯在几案上摆好，退回一边。
王静嫣气定神闲，亲自打开壶塞，小心地将案上的几只酒杯斟满，又看了吴章和吕宽一眼。
“两位还怨恨我，不愿入席么？”
“有劳夫人了！”吴章怎么也想不到，王静嫣会亲临他的房间，早已受宠若惊，赶快在耿小凡对面坐下。
吕宽却一脸的迟疑，他的目光一直留在那把铜壶上，
那正是王宇被毒死的那只铜壶！
“怎么吕公子不愿赏脸？”耿小凡不经意地抓起壶塞，随意把玩。
“不敢，不敢！”吕宽无奈，只好在王静嫣面前坐下。
“这是我见过的，最精巧的一只铜壶，听说是夫人亲手设计。这个壶塞就很别致，真的是第一次见。”耿小凡轻轻放下壶塞。
“淫巧之技，不足以登大雅。这把壶不过是为了野游方便。加个塞子，无论马车怎么颠簸，酒也洒不出来。而且，这塞子其实也是一只酒杯。”王静嫣解释着，翻转壶塞，又拿起酒壶小心地斟满。
“二位可曾见过？”耿小凡装作无意地将那只壶塞推到两人面前。
吴章虽然摇头，似乎对这个设计很感兴趣。
吕宽犹豫了一下，也赶快跟着摇头。
“两位不愿尝试一下？”耿小凡继续把那个壶塞往两人面前推。
“宇公子专用的，我们用不妥吧！”吕宽再摇手拒绝。
“吕公子既然没见过这个，又怎么会知道是宇公子专用的？”耿小凡冷笑。
第497章 一试嫌疑即现形
“这，这既然，既然是夫人的设计，那，那......”吕宽尴尬地解释，却发现自己的借口直接打了自己的脸。
“呵呵，看样子吕公子还是认识这只壶的，来吧，尝尝宇公子的美酒吧。”耿小凡把壶塞再次推向吕宽。
“我，我还是用这个吧。”吕宽有些慌乱，赶快举起了自己面前的酒杯。
“怎么，吕公子怕这酒里有毒？”耿小凡微笑。
“怎，怎么会！都是一个壶里的酒，怎么会有毒？”吕宽声音有些发抖了。
“那吕公子怎么不敢喝？”王静嫣也逼问一句，眼神阴冷。
“这，这......”吕宽无奈端起了酒杯，迟疑着，却不敢往嘴边送。
“好了，别为难了，说说为什么非要致宇公子死地吧！”耿小凡重重将酒杯放在几案上。
吕宽吓得手一抖，壶塞掉落在地。
“你！真的是你毒死宇公子！”吴章看出了吕宽的异常，腾地一下起身了。
“不是我，我怎么会害自己妹夫！”吕宽惊慌失措地起身，后退一步，趴倒在地上，发着誓磕头。
“吴先生！”耿小凡有个大致的猜测，他要诈一诈吴章。“日前，吕公子向你讨要砒霜，你为什么给他？我还想知道，你的砒霜是哪儿来的？”
“大人！我用砒霜是治病的，怎么能想到他会拿去害人！”吴章说着，走到自己书架边，翻找一番，拿出一只青铜香盒。
打开香盒，里面是精心调制的香粉。耿小凡接过来嗅了嗅。
吴章有些紧张，“大人，这就是普通的沉香，不过加入了砒霜。您小心。”
“用砒霜熏香，你这是什么疗法？治什么病的？”耿小凡看不出所以然，轻轻放下香盒。
“小人幼年昼夜苦读，落下了一隐疾，每晚总是头痛欲裂，久久不能入睡。后遇一神医，教授小人此方，颇有奇效，遂沿用至今，已有近十年了。”吴章小心地把香盒收了起来，解释一句。
“你胡说什么？砒霜还能治病！”王静嫣不淡定了。
“能！毒药也是药，说不定砒霜还是解毒的良药呢。”耿小凡相信吴章的解释，又追问，“说说那日的情形吧。”
“那日吕公子在我房内闲聊，见到我这熏香，听说此等功效，十分好奇，向我索要。我也没在意，就送了他一盒。可他说，他不习惯沉香的味道，单单索要了一包砒霜，说是回去自己调制。”
“当时就你二人？可有别人在场？”耿小凡插问。
“就我二人。”
“期间也无别人进来？”
“咦！大人怎么知道的，期间有个丫鬟进来送水，不过，她只是放下水壶就离开了。”吴章有些奇怪。
“继续说！”耿小凡只是印证那个“告密”小丫鬟跟自己所说是否属实，懒得跟吴章解释。
“后来没什么了。不久我听说宇公子在狱中被砒霜毒死，有些心惊，就把剩余的砒霜都埋到院子里的海棠树下。”吴章说着，又看向吕宽。“吕公子，果真是你下毒吗？你既然敢做，为什么不敢当？还要冤枉老朽！”
“我没有！我没冤枉你，也不是我下的毒！”吕宽见吴章怀疑是自己“揭发”他，赶快辩解。
“我也不太相信会是吕公子下毒，毕竟宇公子是他妹夫，他为什么非要致人死地呢？”耿小凡撺掇一句，想让两人互相攀咬。
“宇公子伪造卦象的事，就是他出的主意！他怕事情败露，牵连到自己，才杀人灭口！”吴章激动起来。
“哦！原来伪造卦象是吕公子的主意。”耿小凡看向吕宽。
“你也参与了的！就算事败，你也跑不脱。你还是王宇老师，你罪孽更大，更有下毒的动机！”吕宽也不依不饶，反咬。
耿小凡又看向吴章。
“我只是劝说宇公子，让他尽量游说安汉公顺时应命，我可没让他去伪造卦象。”吴章大声反驳。
两人不顾一切地争吵起来。
“好了！这些话还是留着去大理寺说吧！”耿小凡默不作声看两人攀咬一阵，大致已经明白了，厉声喝止两人。
“大理寺！”两人都呆住了。
“吴先生，无论如何，毒死宇公子的砒霜是你的，你脱不了干系。”耿小凡平静诉说，又转向吕宽，“至于你怎么下的毒，本官也清清楚楚，既然你不想当着王夫人的面承认。本官就费点事，弄清楚了再向她解释。”
“王夫人，对不住了，贵府这两位，本官只能先带走了。”耿小凡公事公办地对王静嫣说。
“吕宽！你最好就在这里如实招供！免受大理寺皮肉之苦！”王静嫣见耿小凡突然停止了问话，要把两人带走，有些意外。而且，她迫切想知道真相。
“夫人，我，我，我真的，真的......”吕宽爬向王静嫣，似乎想求她保自己，可又说不出合适的理由。
两人被带走了，王静嫣还有些不解，“小凡哥，怎么刚问出些眉目，就突然停了？”
“静嫣妹妹，这不是大理寺，我问他们只能是印证一些问题。现在有些事情基本弄清楚了，下面该大理寺官方审理取证了。”耿小凡解释。
“那你还不赶快回去审？一定要挖出幕后真凶！”王静嫣有些急了，催促耿小凡赶快回大理寺。
“哎！急什么，我还饿着肚子呢，这么多好吃的......”耿小凡假装贪吃，任由王静嫣推搡，就是不起身。
“知道你现在一个人在长安，吃不好，等宇儿事罢，我专门宴请你，想吃什么都成！”王静嫣真的有些心急。
“好了，好了！稍安勿躁！”耿小凡拉了一把王静嫣，“审他俩没什么难度，但我没把握让他们说出真正的动机。今天带走他俩，说不定就把你府里这潭水搅起来了，说不定能抓到些小鱼小虾也不一定。”
“你怀疑府里还有他们的同谋？”王静嫣一下子明白了。
耿小凡不慌不忙撕下桌子上烤鸡的一条鸡腿，塞给王静嫣，自己撕下另一条，一边啃一边解释，“我不希望有！这件事背后一定是卫宝，但想弄清这背后的隐情，还真不容易。”
第498章 两嫣苦痛难两全
“哦，那你还要再钓会儿鱼？”王静嫣见耿小凡吃的津津有味，不自觉地也啃了起来。
“鱼我懒得钓，我守株待兔吧。”耿小凡笑了。
耿小凡把意思说清楚了，王静嫣也沉下心来，陪着耿小凡吃喝。
两人一只烤鸡没吃完，门外传来慌慌张张的脚步声。
王静嫣放下手中酒杯，浅笑一声，“没想到，兔子来的这么快。”
耿小凡也擦擦嘴，正襟危坐，等待来人。
没想到，进门的竟然是吕嫣！
“嫣儿！”吕嫣的出现有些出乎王静嫣的意料，不过，转念一想，她来，完全在情理之中。
“母亲！耿太守！”吕嫣见到婆婆陪着耿小凡同案宴饮，更是吃惊。
“耿大人现署理大理寺，专门查办宇儿遇害一案。”王静嫣平静向吕嫣介绍。
“大人断案，小女本不该打听，可事涉夫君，又不得不问，请大人见谅。”吕嫣知道了耿小凡的“新”身份，略一迟疑，还是上前见礼。
“宇儿的事，你应该都已经知道了，你今天来是想问你哥哥的事吧！”耿小凡平静询问。
“是！不知大人因何抓他？”
“你可知道，他来这府里都做了什么？”
“哥哥来府中已近月余，一直与夫君交好，不知大人所问何事？”
“他因何而来，除了跟宇儿，他还和什么人交往？跟你又说过什么？”耿小凡见虽然在上谷就见过吕嫣，但跟她没有打过交道，没想到她口齿如此伶俐。
“他来府上，一是探望我，二是庆贺夫君入职中枢。他来之后，与人为善，从不曾僭越失礼。他与我交谈，也多是家乡琐事......”
“他可曾与你提起过中山国？”耿小凡忍不住打断了吕嫣。
“说起过！”吕嫣大大方方承认，接着问，“我知道，他与家翁政见不合，确实曾让我帮忙劝说夫君，去劝说家翁。难道这也有错吗？值得您抓他？”
“政见！他一介草民，无官无爵，妄议朝政，难道没错？”耿小凡准备打击一下吕嫣的“气焰”。
“那也不至于凭这个就抓他吧！我也议论过朝政，您为什么不把我也抓了？”吕嫣有些激动，声调提高许多。
“嫣儿！怎么跟大人说话！”王静嫣厉声喝止。
“没关系，嫣儿说的对！”耿小凡毫不介意，反倒有些欣赏这个“泼辣”的吕嫣了。
“这把酒壶，你应该认识吧！”耿小凡指了指案上的铜壶。
“认得，这是我夫君亲手做的，如何不认得。”
“你也正是用这把壶给宇儿送的酒，对吗？”
“正是！”
“这把壶平时一直在你房中，那日给宇儿送酒食，本已在酒库用铜壶装好，为何专门改用这把？”
“您什么意思？这把壶有塞，路上携带方便。”
“是你让换的，还是另有他人？”
“是，是......”吕嫣回想当日的情形。
卫婉匆匆忙忙跑来找她，说夫君被罪下狱，她一下子慌了手脚，恰巧哥哥也在身边，三人就商议了一番。最终决定先去“探监”，了解一下情况。
酒是哥哥去取的，饭食是自己亲自安排做的。一切准备妥当，是哥哥建议换个酒壶。
“嫣儿，你好好想想。宇儿就是死在这把壶上。那奸人就是把砒霜涂在壶塞内的。”王静嫣轻轻劝了一句。
“啊！不可能啊！哥哥与夫君情同手足，他怎么会做这种事！”吕嫣还是不敢相信。
“我们也不愿相信。可那天能接触到这把壶的只有他。而且，在那之前，他还从吴章这里骗了砒霜，刚才两人已经对质了。而且，我刚刚试探了他一下，他一见到这个壶塞，就紧张得要命，语无伦次。现在，你还觉得我不应该带他去大理寺吗？”
耿小凡彻底“击溃”吕嫣。
“可他为什么？他一定是受人威胁，迫不得已！对了，卫侯！一定是卫侯要挟他！”吕嫣扑通跪倒在王静嫣面前，开始痛哭。
“我相信，他是受人指使，很可能是卫侯，可证据呢？”耿小凡感觉应该能从吕嫣这儿得到更多的线索。
“让我去见一见我哥，我去劝他，让他如实招供！母亲，母亲，您能，能原谅他吗？呜呜！”吕嫣自己都感觉自己的要求过分了。
“嫣儿，你怀着身孕，切莫悲伤了。不要再管这里的事，回去休息吧。”王静嫣心里也五味杂陈，她能体会吕嫣此时的心情。一个是自己亲哥哥，一个是自己丈夫。
“给你哥哥写个口信，我带给他。只要他如实招供，但凡有一丝可赦之处，哎！我酌情发落吧！”耿小凡叹了口气，虽然早想到这个结果，可如何处置，他还真没想好。
“你酌情发落！你如何酌情？就算其情可悯，其罪也难饶！”王静嫣忍不住起身了，杀子之仇，怎能不报！
“静嫣妹妹，既然其情可悯，其罪就可以酌情恕。你不要忘了根本，抓住幕后真凶才是关键。”耿小凡见王静嫣激动，赶快劝了一句。
他一声“静嫣妹妹”让一边的吕嫣惊得瞪大了眼。
“小凡哥，我乏了，家里还有许多事需要我处置。宇儿一案有劳你多费心了，如何结案一定提前知会我一声。不送你了，请自便。”王静嫣也得回去静一静，理一理思路。
“母亲！”卫婉见王静嫣打算撒手不管，不顾一切在她面前跪下了。
“求母亲可怜可怜我，我已经失去了丈夫，不要让我再失去哥哥！但凡有一丝生的希望，万望母亲开恩！”
“我可怜他，谁可怜我！”王静嫣叹息一声，弯腰扶起卫婉，毕竟她还怀有身孕，“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等耿大人查明了，再议吧！”
卫婉挣扎一下，又转身扑向耿小凡，“大人！”
“王夫人，你现在最关紧的是保重身体。这件事，你别再插手了。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都有自己的命。有时候，不是我们能够左右的。”
耿小凡也无奈地劝了一句，他也很为难，这种事怎么能两全。
第499章 耿小凡灵堂断案
随后对吴章和吕宽的审讯出现了一个意外，吴章一开始一口咬定对下毒之事毫不知情，而第二天，竟然主动承认唆使王宇修改卦象和下毒都是自己主使。
耿小凡明白这里有猫腻。一定是吕家暗地里跟吴章串通，达成了某种“协议”，这是要让吴章替吕宽顶罪了！
不过，耿小凡不想过多纠缠这个细节。他关心的是幕后的主使，只要两人能供出卫宝，他俩的死活和罪业大小并不重要。
可是单凭这两人的口供还不足以“拿”下卫宝，他也不能贸然以此为借口“传讯”关内侯。
案件如何向下进展，他有些头疼。跟王静嫣商量之后，两人准备冒个险，给卫宝安排一场大戏！只有把影响扩大，才有可能扳倒这位新兴的关内侯。
王宇停丧期满，到了出殡的日子，朝中文武百官大多前来送葬。
耿小凡主持葬礼，致哀结束，他突然向卫宝发难。
看着耿小凡摔到他面前的“供状”，卫宝虽然惊诧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理直气壮地否认。
“这都是王家人的一面之词！耿卿以此就把脏水泼在本侯身上，是何居心？”
“王家的一面之词！吴章是王家门客，吕宽是王家外戚，没有外人指使，他们因何会做出这种灭绝人伦之事？”耿小凡冷着脸反驳。
“我怎么知道！总是王家治家不严，才造成内患丛生的吧！”卫宝也冷笑，又撇了王莽和王静嫣一眼。
“为了一己私欲，把宇儿当成一枚棋子玩弄于股掌之中，用完即弃，卫侯，你难道就没有一丝良心不安？”王静嫣冷冷看了卫宝一眼。
“哈哈！本侯有什么良心不安，本侯与王宇确有结交，可他是朝廷中郎将，本侯难道还能约束他不成？”
“难道不是你怂恿宇儿篡改卦象，事败，又指使吕宽下毒，杀人灭口？”王静嫣厉声喝问。
“王夫人！当着大理寺卿的面！你可不能随便血口喷人！”卫宝不屑一顾，又瞟向耿小凡。
“卫侯，你不要觉得凭这两人的证言，本官定不了你的罪。实话告诉你，本官也不止这两个证人。今天是王宇入土为安的大日子。你能亲临，说明你良心未泯，若你能当着王宇的灵位，主动认罪。本官或可酌情发落。”
耿小凡阴沉着脸，语气淡定。
“哼！你休想恐吓本侯！”卫宝愤然甩袖，目光忍不住看向门外。今天是王宇出殡的日子，他没理由不来，为防万一，他做了精心准备，不仅带了数名亲卫，还安排了一队卫士守在王府外。
耿小凡见卫宝态度坚决，不再多说，朝门外招招手，一位身着重孝的女子走了进来。
“婉儿！”卫宝一眼认出来人，大惊失色。
卫婉在众人的注视下，快步走到王莽和王静嫣身边，跪下行礼，忍不住痛哭，“父亲大人，母亲大人，婉儿不孝，姗姗来迟。”
“婉儿，你到底去哪儿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静嫣见卫婉在这个关键时刻出现，实在有些惊喜，赶快搀扶她起身。
昨日，耿小凡跟她商议时，只说已经做足了准备，必能一举击垮卫宝。她猜了许久，还是不敢相信，耿小凡的“杀手锏”竟然是卫婉。
卫婉起身，却没有向王静嫣解释，而是直接走到卫宝面前，“叔父！你为了卫家做什么，我都无法指责你。但我不能让我的夫君死得不明不白。”
“婉儿！你胡说什么，你怎么回来了！”卫宝见到卫婉出现真的吃惊不小。
“当初你把我送到王家，我怨恨了你许久。可没想到，我嫁了之后，夫君恩宠，公婆疼爱，让我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幸福！既然嫁入王家，我生是王家人，死也做王家鬼。你让我劝说夫君，我知道你是为了卫家好。我都按你说的做了，可我想不到，你会如此狠心，会对夫君下毒手！”
卫婉抖着声音哭诉，大堂内众人都沉默下来。
“婉儿，你为何不告而辞？”王静嫣想知道卫婉这一段时间的经历。
“听闻夫君被酒毒死，我就知道是我叔父做的手脚！那壶酒我亲口尝过，那么下毒的只能是接触过酒壶的人。这里面最可疑的只有一个，就是吕宽！
我去找吕宽，却意外发现，他偷偷扮作小吏出府！于是，我就赶紧跟了上去。果不出我所料，他真的把我引到了叔父府上！”
卫婉一口气把当日的情况说了出来，说得有些快，气喘起来。
王静嫣亲自端了一杯水让她喝下，然后听她继续说。
“在叔父书房外，我听到了他和吕宽的谈话。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叔父不管我寻死觅活，强行把我送回中山国！”
“婉儿，你不要信口雌黄！我跟吕宽怎么会有关系？若不是怕他们冤枉你下毒，我又怎么回送你回中山国。你怎么不知好歹，颠倒黑白！”卫宝不淡定了，冲到卫婉面前。
“跟吕宽没关系？没关系，你会许他高官厚禄？”卫婉丝毫不惧怕叔父，理直气壮。
“叔父，你太让人失望了！不仅让我失望，更让姑母失望！这次回中山国，姑母将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了。她无非是思念儿子，只为能时常入宫探望一眼。而你！竟然以此为借口，要插手朝政！
你想入仕，有何不可，你只管做你的官，你为什么偏偏要跟我王家为敌？又偏偏要欺骗我夫君，利用他，还要害死他！”
卫婉说着，忍不住痛哭起来。
王静嫣大致听明白了，却还没弄明白吕宽与卫宝的关系。
“吕氏本是卫家家奴，到吕宽父辈，因护卫家主有功，蒙恩脱籍，回到南阳。”耿小凡替卫婉解释了一句。
“好一个老奴才，小奴才！”王静嫣终于明白吕宽的作案“动机”了。
“这些吕宽都招供了。卫侯是他旧主，他不能不听命。而且，他此番来长安也为了进身。想必他已经向安汉公提起过，可惜安汉公没答应。他就转投旧主了。卫侯胃口不小，也大方的很，已经许了他，事成之后，接任王宇！”
耿小凡补充一句。
第500章 卫氏女贞烈殉夫
“卫宝！你还有何话说！”王莽一直默默听着，此时终于开口了。
“都是一派胡言！你王家为了遮掩自己的家丑，合起伙来诬陷本侯！”卫宝依旧叫嚣着，却开始往门外走。
“叔父！”卫婉上前两步，一把拉住了卫宝，“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吗？你不认罪，让我夫君在天之灵如何安息！”
“婉儿，你疯了吗？我知道你跟王宇有感情，可他已经死了。你也不用担心，跟我回去，叔父为你再寻如意郎君。”
卫宝也一把拖住卫婉，拉扯着往外走。耿小凡所带的大理寺护卫，已经拦在门前。王府的家丁也纷纷围了上来。
“卫侯！今天你不认罪，本官只能先带你回大理寺了！”耿小凡上前，冷笑着看卫宝。
“你敢！”卫宝一阵的紧张，不由得一把掐住了卫婉的脖子，“你敢不放我走，我先掐死这个小贱人！”
“卫宝，你敢当着本官伤害证人，本官定将你就地正法！”耿小凡眼神变得阴冷了。
“你，你敢！”卫宝真的有些胆怯了。
“你看我敢不敢！”耿小凡向卫宝逼近，随手从身边侍卫手中接过一张硬弓，弯弓搭箭，瞄准了卫宝。
“你，你！”卫宝哆嗦着，向后退，紧张地盯着耿小凡，他似乎还在判断，耿小凡是虚张声势，还是起了杀心。
“卫宝，放开婉儿，无论如何，她也是你亲侄女，你不能伤害她。放开她，跟耿大人回去，相信他会给你一个公道。”王莽见局势有些紧张，上前一步。他既怕卫婉受伤害，也怕耿小凡一时失手，让卫宝命丧自己家中。
“我才不会跟他走！放我回去，如果婉儿执意要留在王家，我礼送她回来！”卫宝提条件了。
王莽征求意见般的看向耿小凡。
耿小凡无语，王静嫣在身边冷笑，“今日纵虎归山，明日必为所害！”
耿小凡将弓箭拉得更满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门外传来一声高呼，“传皇帝陛下口谕，着关内侯卫宝即刻入宫觐见！”
大家一下子愣住了。
转瞬，卫宝仰天狂笑不止。看样子，自己安排的外线已经将这里的情形传入未央宫了！
“耿卿！要不要跟我一起入宫啊！你再不射，可就没机会了。哈哈！”卫宝将卫婉一把推开，挑衅地看着耿小凡，然后哈哈一笑，转身向门外走去。
“叔父！你不能走！你不能如此丧心病狂！”卫婉被推倒在地，摔得不轻，这会儿不顾一切地爬起来，追上去抱住了卫宝的腿。
“吃里扒外的小贱人！去给你男人殉葬吧！”卫宝这会儿急着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忍不住一脚踢开卫婉。
卫婉再次摔倒，恰恰倒在王宇硕大的棺椁旁。
“夫君，妾身不能为你申冤报仇，就随了你去！”卫婉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突然一头撞向棺椁！
“婉儿！”众人慌作一团，耿小凡也赶快放下弓箭上前。
一直守在棺椁旁的吕嫣已经扑上前，扶起了卫婉，可耿小凡一眼就看明白，她没救了。她的额头正撞在棺椁的棱柱上，鲜血“汩汩”直流！
“婉儿，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这么傻！”吕嫣紧紧抱着卫婉，泣不成声。
卫宝也没想到，一直温柔贤淑的侄女会如此“贞烈”，也呆呆地站在原地。
“卫宝！”王静嫣眼神阴冷，径直走向卫宝，“这就是你想要的吗？你有多少条命够偿！”
王静嫣已经愤怒到了极点，咬牙切齿，一手直指卫宝！
不对！耿小凡突然发现，从王静嫣宽大的衣袖里伸出的不是手指，而是一只黑洞洞的枪口！
“静嫣妹妹！”耿小凡不顾一切，冲过去，想要阻拦，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一声清脆的枪声响起，卫宝吃惊地长大着嘴巴，他的眉心是一个圆圆的弹孔！
卫宝在不可思议中轰然跌倒，众人再次慌乱起来，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耿小凡趁乱一把夺过王静嫣手里的武器，揣进怀里。
然后，振臂高呼，“大家莫乱！恶贼卫宝，大逆不道，已遭天谴！”
“遭天谴！”
“啊！遭天谴！”
众人被耿小凡的说辞蒙住了，刚才发生的事实在太突然，大家只是听到一声“巨响”，卫宝就自己倒下了！
他眉心的伤口似乎有“灼烧”的痕迹，难道真的是天降雷电，劈死了他？
大家议论纷纷，有些胆小的，已经伏地开始磕头。
耿小凡好不容易稳住阵势，看看地上新增的两具尸体，他知道，今天王宇的葬礼是没法进行下去了。
卫婉是当着众人的面“自尽”的，耿小凡让王家妥善安置她的遗体。而卫宝的尸体，他必须先带回大理寺。不做处理，怕是会有麻烦。
还有怀里那把手枪！
回到大理寺，耿小凡关上房门，从怀里小心地取出手枪。
那是一把精巧的女士手枪，耿小凡明白，这应该是静嫣妹妹带回来的。他依稀记得，两人在柏梁台“梦醒”的时候，静嫣妹妹好像手里多了一个手包，她曾经最喜欢的一款包。
没想到，她在那包里藏了一把手枪！
关上保险，卸下弹夹，耿小凡发现里面少了不止一发子弹。不知道是静嫣妹妹本来就没装满，还是已经击发过。
这明显是静嫣妹妹“以前”防身用的，柏梁台回穿那天，她还准备用来对付福奇，所以说，她在手包里藏把枪完全合情合理。只是没想到，鬼使神差竟然被带回大汉了。
也不知道，她手包里还会有什么好东西！
手机？
就算有，没电，这会儿也变“砖头”了。就算静嫣妹妹能造出几个“土电池”，没网络没信号，手机也顶多能当计算器用！或许还能玩两个单机小游戏。
耿小凡收好手枪，收回思绪。
手枪随后找时间还给静嫣，一个女孩子在大汉，有这样一件防身利器，还真的不错。不过得省着用，因为子弹只有不足十发了。
第501章 明白不了糊涂了
耿小凡还没来得及把手枪还给王静嫣，王静嫣却陷入了一场危机！
王宇案的幕后黑手虽然没有认罪，却已经伏法。这个结果虽然出乎耿小凡的意料，但也省却他很多麻烦。
如何结案，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的“决定”，但这个决定得首先争得王太后的认可。
权衡一番利弊之后，耿小凡决定，明白不了糊涂了，将所有罪责推到“被枪毙”的卫宝身上。
随后，他开始整理案宗，处理相关证物。
他本来想把那颗子弹头从卫宝脑袋里取出来，但试了几次，最终放弃了。不开颅，怕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做完这一切，耿小凡亲自去长寿宫交旨，把案件原原本本向王太后做了汇报。
“所以说，你准备就这么不明不白了结这天下第一大案！”王太后耐心地听耿小凡说完，平静地问。
“太后，有些时候，糊涂一些对大家都有好处。您觉得呢？”耿小凡用开玩笑的口吻回答，他早就做好了应付这个老太婆的思想准备。
“你是糊里糊涂交了差，后面的难题难道都留给哀家？”王太后口气有些严厉了。
“这该死的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快死了，还能有什么难题呢？难不成卫家还敢再说什么？”耿小凡猜测着，这件事唯一可能不好处理的就是中山国卫家。
“卫宝不明不白死在王家，人家能不讨个说法？”
“他们找您了？您让他们去找我，我跟他们理论！”耿小凡感觉自己有能力应付卫家，拍着胸脯向王太后保证。
“你以为人家不去找你是怕你？人家是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王太后提高了声调。
“嘿嘿！太后，我看他们还是做贼心虚，不敢。”
“卫玄已经给皇帝上表，请朝廷捉拿妖孽，为关内侯洗冤！”王太后从案上抓起一份竹简，甩给耿小凡。
“妖孽？这从何说起？”耿小凡捧着竹简，随便看了几眼，他既然知道了大致内容，还是懒得一个一个辨认那些“漂亮”的小篆。
“哼！你说卫宝遭天谴，人家看到的可是王氏当众行妖法致关内侯于死地。你解释不清，人家能依吗？”
“什么妖法！静嫣王夫人您还不知道吗？她那么温良贤淑，怎么会什么妖法？明明是卫宝被我当中拆穿，狗急跳墙，竟然连自己亲侄女都要劫持做人质。这是大家有目共睹，若不是人神共愤，他怎么会遭天谴？”
耿小凡赶快辩解，他得尽最大的可能不让“火”烧到静嫣妹妹身上。
“你想袒护谁，哀家很清楚。王氏到底是人是妖，很快就清楚了！”王太后冷笑一声，把耿小凡吓了一跳。
“什么？什么意思？”耿小凡真有些急了。
“你看不懂吗？”王太后又指了指耿小凡手上的竹简。
“哦，我没留意。”耿小凡没办法了，只好硬着头皮，开始“艰难”辨认。好不容易，总算弄明白了。
原来，卫玄上表请宗正府拘拿王静嫣，说是已经请了道法高深的巫师，破其妖术！
“这个卫玄简直是找死！”耿小凡看是看明白了，却想不到卫玄这么胆大妄为。
转念一想，他马上明白了。
卫玄绝对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明目张胆跑到安汉公家里抓人！
他请什么旨，皇帝没有亲政，发圣旨必须王莽同意的。他们不会经过王莽，他们是经过这个老太婆认可，或者是得到了她的默许！
耿小凡突然感觉自己有些过于“托大”了，这个案子绝不像自己“想象”那么简单！
这是两个家族你死我活的斗争！
王政君这个老太婆在平衡这两股政治力量！让两家斗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她才更容易把控局势！
卫家死了卫宝，她准备让王家牺牲静嫣！她还不准备放弃卫家，要用卫家牵制王莽，自己的亲侄子！
“太后，在这件事上，您不能优柔寡断，否则要出大事！”耿小凡明白了当前的形势，他准备最后再劝说王太后一次。
“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让哀家如何决断？”王政君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太后！天气越来越热了，宜清淡饮食，注意防暑降温。”耿小凡知道王政君这是铁了心要坐山观虎斗，也不再多说，告退。
出了长寿宫，他径直赶往宗正府。
他要弄清楚宗正是不是已经得了王太后的授意，或者已经被卫家收买。他丝毫不怀疑王莽“碾压式”消灭卫家的能力。他关心的是王静嫣，不想她在这次冲突中受什么伤害。
宗正位列九卿，掌管宗室、外戚事物，可以算是大汉宗室的“司法机构”，历来由汉室宗亲担任。
耿小凡跟宗正很少打交道，只知道现在的宗正是阳城侯刘岑，至于这个人属于“哪一派”，他不清楚。
但从目前情形看，他似乎并不是王莽的“人”。
耿小凡不了解刘岑，刘岑却很清楚耿小凡。他对耿小凡的造访，一点也不意外。
“耿大人刚从长寿宫来吧！”刘岑客气接待耿小凡。
“正是！所以，阳城侯应该明白本官的来意吧！”耿小凡也不隐瞒，大大方方，开门见山。
“那耿大人一定是为本官分忧来了。”刘岑的态度有些出乎耿小凡的意料。
“能为大人分忧是下官的荣幸，可下官也得先弄清楚大人忧从何来。”耿小凡试探。
“耿大人，此刻事态紧急，我们还是不要在这里打马虎眼，弯弯绕了。赶快商量个章程，平息了两家的纷争才是正事。”刘岑比耿小凡更着急。
“看样子，刘大人早就算准下官会来！想必也早已胸有成竹，不妨直说！”
“耿大人取笑了！不瞒大人，本官确实在犹豫，不知道是不是该冒昧登门请教。听闻大人去了长寿宫，猜测大人定会来鄙府，因此，不敢远离，专门恭候。”
“请教？大人是不是已经派兵去抓人了，还有什么可请教的？反倒是下官想向您请教，您奉的是什么旨意？”耿小凡发现刘岑根本没有底气！
第502章 公府门前跳大神
“耿大人一定是误会了！宗正府名曰管理朝廷宗亲，其实无权无势，没有朝廷旨意，本官怎敢随便抓人。”刘岑叹了口气。
见耿小凡有些疑惑，赶快接着解释，”我怎么敢得罪安汉公，可卫侯找上门来，还带着皇帝身边的黄门郎，我能不遵旨吗？”
“有黄门郎来传旨？”耿小凡有些意外。
“是啊！”刘岑肯定第点头，又压低声音，“红阳侯子，丹。”
“王丹！”耿小凡失声叫了起来。红阳侯王立是王莽的亲叔叔，这个王丹是王莽的堂兄弟！
“是啊！所以，您能理解下官的苦楚了吧！”刘岑忍不住擦擦额头上的汗珠。
耿小凡稳稳心神，他想起来，好像是静嫣妹妹跟他提起过，因为王莽进位安汉公，他的几个叔侄几乎跟他反目。
尤其是这个红阳侯王立。自王凤起，大司马一直是王莽的几个叔伯轮流担任，好不容易“轮”到王立了，突然冒出来个淳于长！好不容易扳倒了淳于长，王莽又抢先上位！
积怨早就产生，如今卫氏跟王莽“斗”在一起，红阳侯又看到了希望。所以，王丹明目张胆跟自己的堂兄作对，就不奇怪了。
王莽性格沉稳，在朝在野都属于比较“温和”的类型。这种做派为他赢得了不少声誉，但也给人造成一种“软弱”，甚至“可欺”的错觉。
他们不知道，任何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把兔子逼急了，还会咬人。况且，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王静嫣的“能量”，根本想象不到她的“雷霆”手段。现在，他们把手“伸”向了王静嫣，已经触动了她的底线！这绝对是他们噩梦的开端！
“耿大人，耿大人！”刘岑见耿小凡陷入沉思，小心地在旁边叫了一声。
“刘大人，此事非同小可！你必须想清楚。王卫两家已经势同水火，没有调和之可能。你站错队，后半生荣华富贵事小，身家性命能不能保住都很难说！”
耿小凡从沉思中清醒，吓唬刘岑一句。
“没有那么严重吧！大不了，我两家都不帮！您别忘了，除了这两家，还有一家呢？”刘岑说着，朝门外看了一眼。耿小凡明白他指的是王太后。
“刘大人！无论你选王家还是卫家，或许都还有些胜算。但你选别的，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你，你敢说这种话！”刘岑没想到耿小凡口气如此肯定，有些心惊。
“两虎相斗，必有一伤！王卫之斗，已是你死我活，没有中间路线。无论谁获胜，都不会容忍坐山观虎斗之人！刘大人好自为之吧！”
耿小凡要彻底打消刘岑“和稀泥”的想法。
“这，这......”刘岑见耿小凡不像是开玩笑，真有些害怕了。
“你已不能置身事外，赶快拿定主意，或可挽回。”耿小凡感觉自己已经说得够明白了，起身准备告辞。
“耿大人，耿侯！下官与您同行！”刘岑知道事态关紧，说什么要紧紧跟着他了。
耿小凡暗自好笑。刘岑这是不仅要跟自己一起去王府，而且要跟自己“站”一队了。
两人打马来到安汉公府门前，没想到这里已经“热闹非凡”！
一队羽林卫，看样子应该就是宗正府的人，把安汉公府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耿小凡有些心惊，生怕出现什么意外，赶快上前。
王府大门紧闭，王府家丁都守在墙头上，虽然戒备森严，但还没到“剑拔弩张”的地步。
门外的羽林卫似乎也没有得到明确的命令，只是不松不紧地“包围”，没有强攻的意思。
让耿小凡感觉好笑的是，卫玄不知道在哪儿请来了一个巫师，有模有样地在王府门前“设坛作法”。
老巫师带着几个弟子，打扮得花里胡哨，口中嘟嘟囔囔，又蹦又跳。
耿小凡“饶有兴趣”地看了半天，感觉有些类似西南某少数民族的傩戏。不过，跟傩戏表演比起来，这个要生动许多。
安汉公府地处长安城繁华闹市，卫玄这么大动静，早就惊动了城中百姓。老百姓也是很少见到这种场面，顾不得什么官兵，都怀着“巨大”的好奇，围在周围看热闹。
耿小凡和刘岑分开围观百姓，走到门前，
门前队伍中有一位骑着高头大马的“将军”，耿小凡不认识，转头问刘岑。
“那是关内侯啊！您不认识吗？”
原来这就是卫玄了。耿小凡仔细打量一番，感觉他跟卫宝长得并不是很相似。
卫玄见到刘岑，有些欣喜，下马上前，“宗正大人，你可算来了！快下令吧！”
“下什么令？你想强攻安汉公府？”耿小凡轻蔑地一笑。
虽然羽林卫人数不少，但安汉公府墙高坚固，王静嫣安排的防御措施也很有章法，羽林卫强攻没有什么胜算。
“你是什么人？”卫玄见耿小凡口气“不友好”，疑惑地问了一声。
“在下耿凡，忝为大理寺卿。”
“原来是耿大人！你这会儿来，看样子是铁了心要帮王家！”卫玄虽然没见过耿小凡，但应该对他有所耳闻。
“大理寺职在断狱，只帮理不帮亲。再说了，与王家有亲的好像是卫侯吧！”耿小凡冷笑。
“是啊！可谁能想到，王家妖妇这么丧心病狂，不仅对自己亲戚痛下杀手，连自己家人都不放过！”卫玄被耿小凡戳到痛点，略微尴尬。
“卫侯，王宇案的是非曲直，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令爱为什么会以死殉夫？令兄不得善终，怕正是天怒人怨所致。”
“我女儿！我可怜的女儿，都是被他们害死的，逼死的！那老太婆会妖法，她迷惑的我女儿，又用阴毒妖术害死家兄！这都是大家有目共睹！”
耿小凡一提起卫婉，卫玄不淡定了，激动起来。
“妖术，妖法！你堂堂关内侯，还信这些！”耿小凡喝叱一句，正准备上前“终结”巫祝的闹剧，街道尽头传来一阵喧嚣。
一队羽林卫押着两辆囚车，整齐列队而来。
耿小凡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第503章 王静嫣装神弄鬼
那队羽林，领头的竟然是自己的大理寺丞刘延和！
不用说，囚车里押着的一定是吴章和吕宽了。
耿小凡正意外，刘延和却看到了他，赶快一溜小跑过来禀报，“耿大人！奉您府令，吴吕二犯押到！”
耿小凡莫名其妙！自己什么时候发过府令！
正要仔细询问，安汉公府内传来一阵躁动。
紧接着，府门大开，一队家丁冲了出来。
家丁呈扇形列队，却没有发起冲锋，而是闪出一条通道。
又有人抬了一张宽大的座椅出来，在当门居中摆好。
耿小凡猜，这应该是为王莽准备的了。
可惜，他猜错了。
王静嫣一身华贵公爵礼服，目不斜视，款款而出，大大方方在座椅上坐下。
耿小凡正要上前，王静嫣却手一摆，制止了他。
耿小凡明白，刚才静嫣妹妹大门紧闭，“任由”卫玄胡闹，一定是在等吴章和吕宽！这么看，伪造自己府令的一定是静嫣妹妹了。
王静嫣安然落座，扫视一周，看到不远处的囚车，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紧接着，她又转头，朝大街另一方扫视一眼，抛给耿小凡一个怪异的眼神。
静嫣妹妹的表情太古怪，耿小凡忍不住也四下张望。
街道另一面，应该是安汉公府的一个角门边，停着一辆精致的小马车。角门轻轻开启，一位美妇人在两名丫鬟的搀扶下走出角门，径直登上马车。
“菲儿！”耿小凡忍不住惊呼！
那美妇人竟然是柳菲儿！可她什么时候来了长安？又怎么会在安汉公府！
“耿大人，本不打算劳您大驾！但我也不能任由撮儿跳梁小丑在门前猖獗！不如，今日就结了此案，还我王家一个公道可好？”
王静嫣知道耿小凡已经看到她想让他看的“东西”，微笑着开口了。
“你连我都不信任吗？这又是何必！”耿小凡一语双关地反问，却只能眼看着柳菲儿坐上马车离开。
“耿卿人品，天下皆知，我自然最是信任的。所以，今天就请耿大人主持公道。”王静嫣微微一笑。
“胡闹！这里......”耿小凡忍不住要发脾气，却被王静嫣直接打断。
“是啊！耿大人总不能由着某些人在我家门前胡闹吧！”
王静嫣莞尔一笑，意味深长地又往角门方向看了一眼。拉着柳菲儿的马车已经离开，不见踪影了。
耿小凡窝一肚子火，可也没办法。这个静嫣妹妹太了解自己，她不会把菲儿怎么样，但她还是要用菲儿把自己牢牢“握”在手里。
“卫侯的戏也唱的差不多了，我先替耿大人清清场。”见耿小凡无语，王静嫣浅笑一声。
王静嫣的阵势颇具震慑力，“跳舞”的巫师早已不知所措地停了下来。
“卫玄！你到底要请哪路神仙？到底能请来不？”王静嫣轻蔑地看了卫玄和那巫师一眼。
“妖，妖女！你休要猖狂，看本尊施法，要你显形！”巫师被王静嫣的气势震慑，声音有些发抖。
“呵呵！来呀！看你能捣鼓出什么！”王静嫣站了起来，居高临下扫视一圈，目光平静。
巫师装模作样地挥舞木剑，比划了几下，喝了一口酒，喷了一团火，像极了老北京天桥的杂耍艺人。
巫师“表演”完毕，王静嫣依旧平静地站着，没有丝毫反应，巫师有些尴尬，转身跑到卫玄面前。
“大人，本尊已经破了妖女法术，您只管上前拿人就是！”
“当真？”卫玄看了半天，没看出所以然，将信将疑，又看向刘岑。
刘岑也犹豫起来。
“哈哈哈！”王静嫣仰天大笑，“狂妄无知，大言不惭！举头三尺有神明，神仙无处不在。可惜神仙不保佑无德之人！既然你请不动，我来请！也让你们开开眼！”
说罢，王静嫣转身，门口早已等候多时的下人赶快捧着一只花篮上前。
王静嫣抓起花篮里的花瓣，口中念念有词，一边念，一边将花瓣洒向台下。
花瓣漫天飞舞，煞是好看，耿小凡却隐隐闻到一股松香的味道！
松香，白磷！
静嫣妹妹要放火！
耿小凡一下子明白了，拉起身边的刘岑后退了几步。
刚在人群背后躲好，漫天飞舞的花瓣已经变成了幽蓝色的火焰！
巫师和几名弟子是距离王静嫣最近的，不少花瓣落在他们身上，这会儿都燃着了，几人狼狈不堪地上蹿下跳，紧急灭火。
白磷虽然易燃，火焰温度却不高，几人很快将身上的火苗扑打熄灭，可纵使如此，也是闹得狼狈不堪。
巫师慌乱半天，正要持剑上前，王静嫣长袖一挥，王府四周围墙上溅起了火花，烟雾迷漫开来。
“仙女！神仙下凡了！”
耿小凡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已经有围观的百姓叫了起来。
围墙上的火焰跳跃着，影影绰绰，真的像一众仙女在飞舞。
耿小凡知道，这一定是静嫣妹妹事先就在围墙上涂抹了磷粉，还有松香，空气中这会儿弥漫着浓郁的松香味道。
再看王静嫣，英姿飒爽地挺立在门前高台上，在松香烟雾的衬托下，仿佛浑身都散发着红光。
“仙女下凡了！仙女下凡了！”
百姓们不明就里，纷纷跪倒，朝王静嫣磕头。
“这，这，这是真的吗？”刘岑有些紧张，不自觉地拉住了耿小凡的衣袖。
“你现在知道，王夫人不是凡人了吧！”耿小凡微微一笑。
别说，静嫣妹妹弄的这场“秀”还真的不错！放在二十一世纪就是一场闹剧，而这会儿真的震慑人心。
刘岑信以为真，真的上前一步，跟着百姓一起叩拜。
耿小凡差点儿笑岔气。也不理会刘岑，径直走向王静嫣，他得赶快平息这场“闹剧”了。
还没走到跟前，卫玄在身后叫嚷起来，“妖术！妖术！这都是妖术！快泼狗血，泼狗血！”
巫师晃过神来，转身从弟子手中接过一盆黑乎乎的狗血，向前冲了几步，颤抖着手泼向王静嫣。
耿小凡心里一惊，没想到卫玄还有这一招，顾不得多想，一步冲到王静嫣身边，将她裹在怀里，拉到一边。
巫师或许是过于紧张，脚下一滑，一盆狗血脱手而出，全都泼在王府大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