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5章 小山坡夜战八方
耿小凡真的开始担心起来，自己这次根本没带多少“武装力量”，连仆从带护卫不足五十人，而对面先头偷袭的“敌人”就足足有二三百人！如果再有后援，那根本无力抗衡！
可是，也不能这么见死不救！正如耿强担心的，那队劫匪灭了对面匈奴居次之后，很难说会不会“捎带”着把自己也剿灭！
众人听到侦察兵的汇报，都如同一桶冷水从头浇下，甚至有个年轻的小伙子已经开始抽泣！
“耿小三！你哭什么！早就知道你是个怂包，不让你来，还偏要跟着！这会儿知道害怕了？”耿强朝着耿小凡身后怒吼一声。
耿小凡回头，看到了那个抽泣的孩子，面目清秀，却非常瘦弱。
“第一次出远门吧！”耿小凡把他拉到自己身边。
耿小三拼命忍住抽泣，点头。
“害怕是正常的！我也害怕，但害怕没用，害怕救不了我们的命。凡事都有第一次的，跟着我！”耿小凡要给兄弟们壮胆，他也在紧张地思考对策。
“把马匹集中到帐后专人看管，把所有车都拖到这里，围成一圈。所有弓箭集中起来。会射箭的都在这里待命。其他人去四周捡石头和树枝，都堆在一边......”耿小凡开始布置防御。
“大人！你看！”
耿小凡刚吩咐完，若兰轻轻摇了摇他的胳膊，用手指着水边的营地。
火光中，喊杀声、马鸣声依旧不断。这已经有些超出耿小凡的预期了，看来这两位“居次”还是有些本领的，并没有一下子被偷袭击垮，反而开始组织防御反击了！
若兰手指的方向是一个消瘦的身影，虽然消瘦，但身形矫捷，背靠着一顶帐篷，据守在一辆马车前，手中握着一张硬弓，不仅箭如连珠，而且命中率极高，有效地“压制”了对方的进攻！
可是，对方也不是散兵游勇，在连珠箭面前受到挫折，他们依仗人多优势，很快分兵从两翼向“连珠箭”包抄！
“那，那个好像是须卜居次！”若兰抖着声音说。
“想不到，这小丫头还有些本领！”耿小凡没看太清，但根据身形看，似乎是一位年轻女子。
“大人，您，您能帮帮她吗？她那么年轻。”若兰似乎心有不忍了。
耿小凡没吭声，从身边耿强手里接过一张弓，引弓搭箭，瞄着一个从背后迂回的劫匪，一箭射出。
虽然是居高临下，但距离还是太远，箭虽然射到了，但已是强弩之末，对敌人没有造成任何杀伤。
“哎！”若兰叹了口气。
“耿强！”耿小凡大吼一声。
“大人！”耿强也一直紧张地关注着战场局势，听到耿小凡的叫声，赶快回答。
“你带几个人，骑上马，从山后迂回过去，只用放火造声势，给那些贼兵制造些混乱。他们乱了，对面人才有机会突围。若是她们聪明，能逃到我们这儿，或许还有活路。”耿小凡这会儿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手上能用的兵太少。
“明白！”耿强以前跟着耿贶在都尉府当过差，虽然没有经历过这种“实战”，但类似的演习参加过不少，他很快明白了耿小凡的意图，亲自带了三名护卫，出发了。
偷袭须卜居次的胡人虽然训练有素，但似乎没想到，须卜居次一个小女娃能反应这么快，居然能组织抵抗。而且，耿小凡这一队人马的出现也出乎他们的意料。再加上耿强在他们身后突然又是放火，又是喊杀，真的让他们有些乱。
乱则生变，胡人的包围阵型终于被“撕”开了一个口子！已经有不少匈奴人冲了出来。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一个人朝耿小凡这个方向“逃”！
耿小凡只有摇头叹息。再看刚才的须卜居次，已经不见了踪影，不知死活。
随着时间的推移，山下喊杀声逐渐消退，看样子双方都是损失惨重，胡人也并没有向耿小凡营地进攻。耿小凡稍稍松了口气。
“大人！胡人确实有援军，但是不多，有几百匹马都在山坡那边十几里的地方。可能是天黑，情况不明，他们没敢增援。”耿强带着三名侍卫风尘仆仆回来了。
“下面战斗应该也结束了。保险起见，天亮再下去。大家都紧张了一晚上，留几个人警戒，其他人回帐休息。”耿小凡吩咐着，握了握若兰的手。
她的手冰凉，满是汗水。可即使如此，耿小凡还是对她非常满意，这女孩经历过生死，她似乎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所以，虽然她会出于本能地“害怕”，却能坚强地挺住。
“大人，您也该休息一下。您还病着。”若兰声音略微颤抖。
“好，我们也回去休息一下。”本来身体就因病有些虚弱，又在山坡上吹了一夜风，耿小凡确实感觉有些疲惫。
可是，当他带着若兰刚跨进自己的营帐，一柄带血的利刃却突然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居次，居次！我们不是坏人！”若兰惊叫起来。
耿小凡转头一看，却有些想笑，下面营地的那两位美女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进了他的营帐！
高个的安雅公主衣衫褴褛，哆哆嗦嗦地窝在大帐的一角。而拿着刀的须卜居次也没好到哪儿，她甚至连衣衫褴褛都算不上。
她们应该是睡梦中被惊醒，根本没来及穿衣服，只是胡乱披了一件衣服就紧张地“迎敌”了。经过一夜的拼杀，还有这一路的披荆斩棘逃难，这会儿的狼狈真的是无法描述。
“刀剑应该对着野兽和豺狼，而不是朋友！”耿小凡轻轻用手指挪开脖子上的利刃，看了须卜居次一眼，“你也得赶快包扎一下，否则，不一定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对！快把刀放下！”若兰见须卜居次没有坚持，赶快上前，搀扶她。
“哎呀！”
若兰好像不小心碰到了须卜居次的伤口，让她吃痛地叫了一声。
“这，这，怎么弄这么多伤！”若兰赶快放慢动作，看着须卜居次有些颤抖。
耿小凡想了一下，转身准备出帐，须卜居次一下子又紧张起来。
第556章 须卜依墨同一人
“老老实实待着！”耿小凡也不解释，回头说了一句，转身出去。
不一会儿拿了一坛酒，端着一盆清水进来。
“若兰，先用酒给她清洗伤口，止了血，再用白绢包扎，白绢最好也用酒浸一下。不过会很疼，不想让外人知道，就忍着点儿！”耿小凡放下酒，吩咐一声，再次转身出门。
安雅公主好像没受什么伤，但这位须卜居次浑身都是血，真不知道她都伤到哪里，他一个男人在屋里还是有些不方便。不过，她既然能爬山坡，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自己营帐，说明她问题应该不是很大。
可是，在帐外等了半天，虽然没听到屋内“惨叫”声，但不大一会儿，若兰满头大汗出来了。“大人，我，我弄不了。您，您去帮帮忙吧！”
“怎么了？伤的很严重？”耿小凡顾不得许多，赶快进帐。
安雅公主已经胡乱穿了若兰一件长衣，须卜居次却还大部分**着，只有几个关键部位用残破的衣服遮挡，样子异常狼狈。
“你出去！我不用你管！”须卜居次见耿小凡进来，赶快拿白绢遮挡自己身体。
“比你漂亮的美女我都见多了，我对你这个样子不感兴趣！”耿小凡已经看到，须卜居次身上伤口不少，但似乎都不是很深。可不及时处理，不光失血，单单是感染就是个大麻烦。
于是，也不管须卜居次的反对，一把将她按在榻上，拿起白绢蘸了酒，从她背后开始清理。
须卜居次经过了一晚上的拼杀，早已精疲力尽，这会儿真的无力反抗，虽然满眼都是怒火，但也无可奈何。
安雅公主赶快上前，紧紧把须卜居次抱在怀里，吱吱呀呀用胡语跟她交谈。她这既是为了安抚须卜居次，也最大限度地替她遮挡。
须卜居次确实很坚强，虽然伤口被酒刺激，但她硬是咬着牙，没让自己发出一声呻吟！
“小丫头了不起！”耿小凡动作温柔，禁不住赞叹一声。
“想赶快好，就转过来吧！”耿小凡处理完须卜居次背后的伤，吩咐一句。
安雅公主有些犹豫，须卜居次却轻轻推开了她。
转过身，耿小凡再次看到须卜居次“坚毅”的眼神！这眼神真的似曾相识！到底在哪儿见过她？在梦里吗？耿小凡内心忍不住一阵悸动。
“看够了吗？看够了，就赶快！”须卜居次似乎是豁出去了，这会儿大大方方向耿小凡展示自己的“诱人”身材。
“你，你到底是谁？你这南红是哪儿来的？”须卜居次脖子上一串血色南红把耿小凡惊得浑身发抖！那是昭君姐姐送给自己的南红！
“你见过这南红？”须卜居次很意外。
耿小凡下意识地摸自己脖子，很快从衣领中摸出自己的那串！
一模一样！
“你，你怎么会有！”这次轮到须卜居次瞪大了眼。
“依墨，这不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吗？他怎么会有？”安雅公主也吃惊地问须卜居次，这次她没用胡语，耿小凡听懂了，却彻底傻了。
“依墨！你是云儿！可，可怎么又成须卜居次了？”耿小凡想起小四跟自己说过，云儿的匈奴名字叫依墨，被人称作依墨居次，可怎么又变成须卜居次了？
“你是小凡舅舅？”须卜居次也醒过神来。
“你真的是云儿！”耿小凡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跟这位小美女似曾相识了，小时候，他可是亲手抱过这小美女的。
“舅舅！”云儿有些崩溃，一下子扑进耿小凡怀里，却牵动了伤口，忍不住又叫了一声。
“云儿！让舅舅赶快帮你把伤口处理好！”耿小凡也是热泪盈眶，这会儿顾不得多问了，在安雅和若兰的帮助下，赶快为云儿疗伤。
“我嫁给了须卜当，所以，外人都叫我须卜居次。”处理完伤口，换好衣服，云儿乖巧地在耿小凡身边跪下，趴在他的腿上。
“出什么事了？你们这是要去哪儿？怎么没人护卫你们？那些胡人又是怎么回事？”耿小凡有太多疑问。
“说来话长！我是带着安雅逃难的。安雅是车师后国的公主，跟我很早就相识，我们也是好姊妹。她遇到了危险......”云儿开始向耿小凡讲述自己的遭遇。
“西域都护说要为大汉皇帝选妃，强征车师后二百名美女进献长安。而且他指名要安雅也去。可是安雅跟去胡来的王子德尔汗从小就有婚约，两人也情投意合。车师后王不忍心女儿远嫁长安，就跟去胡来王唐兜商议，让安雅赶快出嫁。
可是，不知道怎么就走露了风声，西域都护大军围了车师后国，安雅和她父母只好出逃去胡来。西域都护紧追不舍，幸亏德尔汗及时赶到，在半路设伏，拼命阻击汉军，安雅他们才得以逃脱。
可是，德尔汗虽然抵挡了汉军，却也损失惨重，他至今还下落不明。汉军再次追击，车师后王和唐兜无奈只好投奔须卜当，汉军一直追到长城边才停下。”
“原来如此！可你们收留车师后和去胡来两王，给乌珠留单于惹了不小的麻烦。大汉朝廷已经派使者去龙城了。”耿小凡大致明白了事情经过。
“是大汉不讲理！小皇帝才几岁，干嘛要娶那么多妃子？”云儿理直气壮反驳。
“云儿，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大汉皇帝确实年岁小，他根本不会懂这些事。一定是另有其人，打了为皇帝选妃的旗号。”耿小凡猜测着，敢这么大胆的，虽然不会是王莽，但一定是他的人。
“那是他们的事，他们做错了事，却来讨伐我们，您说，有这样的道理吗？”云儿辩解。
“这件事有些复杂。做错事的，一定要被惩罚。但车师后和去胡来就都对吗？你夫君做的也都对吗？大汉朝廷可以容忍自己内部的**，但不能容忍附属国的叛逃。不能容忍匈奴私自接纳叛逃者。”耿小凡解释，“你们过于看重感情，而政治，只讲利益，不讲感情。”
第557章 为逃婚离家出走
“那我们这些小国就要受欺负吗？”安雅公主听了半天，也反驳一句。
“说实话，确实如此。国小民弱就只能依附大国。你依附了大国，就难免被欺负。这，这种事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耿小凡无奈，这种事不是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两千年，甚至三千年也不一定解决得了。
安雅和云儿沉默，无话可说了。
“然后呢？云儿，你夫君是什么意思？乌珠留是不是已经找他了？他对你好吗？”耿小凡继续问。
“舅舅！你说的有道理！刀箭不锋利，就无法抵御野兽！须卜当本来也有些担心，但我坚持要收留安雅，他也没办法。乌珠留倒是也不敢把我们怎么样。”云儿解释了一句。
“那，你们怎么会跑到这儿来？你们要去哪儿？”
“哎！”云儿忍不住叹了口气。
“安雅也真可怜！德尔汗还不知死活，他那禽兽父亲刚一安稳，竟然开始打安雅的主意！他竟然要替儿子娶安雅！”云儿忍不住咒骂一句。
“这个唐兜，真是不知廉耻！”耿小凡也吓一跳，这个去胡来国王到底怎么想的，自己有没有命活到明天都不一定，居然还敢起色心！
“安雅的父王也没办法，犹豫着竟然想答应唐兜。幸亏我得到消息，于是赶快带着安雅逃出来了。我们本来想去龙城，可是听说大汉的使者已经去找单于，我们不敢这个时候去冒险，只好先往南逃。或许，我们在草原上躲一阵子，等这件事了却了，还有机会回家。”云儿又解释一句。
“那么说，刚才那些胡人是去胡来的人？”耿小凡彻底明白了，这会儿能追赶安雅的胡人，只能是去胡来的唐兜。
“嗯！我们也没想到，唐兜竟然发现了我们的行踪，这么拼命地追赶。他们可真够狠的！”云儿愤愤不平。
“有这么多人，这么多精力，不去抵御外侮，反而在内部欺凌弱小。这些人不会有好下场！”耿小凡愤然起身。事情发展到这种情况，他不能坐视了。
“舅舅！我的人应该大部分都战死了，您能帮我们吗？”云儿抬头，目光依旧坚毅。
“你安心养伤，就留在这里。等会儿天亮了，我派人下山去看看你的人还有多少活着的，能收拢，先收拢起来。”耿小凡捧着云儿的小脸，慈爱地看了一眼。
“大人！天已经亮了！”若兰在一边早已听傻，猛一抬头，发现帐外天色已经亮了起来。
“若兰，你照顾好云儿和安雅，让她们吃些东西，好好睡一觉。”耿小凡起身了。
“大人！您病未愈，也不能过于操劳。”若兰忍不住劝了一句。
“我也不想操劳！可有什么办法？我不操劳，有人会要我们的命！”耿小凡叹息一声，还是出门了。
没有跟耿强过多解释，耿小凡一边让他加强戒备，一边派出一个小队，下山救治云儿所带的匈奴人。
天光放亮的时候，小队回来了，连抬带扶带回了二十多人。这是云儿所有的幸存者了。
耿小凡赶快安排给这些人疗伤，支灶做饭。
炊烟刚刚燃起，山下传来号角声！
“大人！胡人来了！”耿强急急忙忙跑进大帐，看到屋内多了两位美女一下子瞪大了眼。
云儿警惕地一把抓起身边的利刃。
“云儿，你待着别动。就算要拼杀，你也得先吃饱了。”耿小凡看了云儿一眼，领着耿强出去。
“大人，她，她们怎么会在这儿！”耿强真的是莫名其妙。
“这是天意！这趟浑水我们不趟也得趟！云儿是我昭君姐姐的女儿，是匈奴右孤独王的居次。我必须保护好她！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耿小凡冷冷地对耿强说。
“您的意思......”耿强真有些不明白。
“就算我们冲不出去，都拼死，她也必须是最后一个死的！”耿小凡把话说得明明白白了。
“啊！”耿强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别啊了！好歹我们还有地利优势，胡人想冲上来，也没那么简单！”耿小凡微微一笑，又给耿强打气。
两人来到阵前，不远处的山脚下，已经有大队胡人列队整齐，有骑兵，有步兵，正稳步向山上推进。
“先射一轮！让他们派人过来说话！”耿小凡沉着应战。
马车、石块和树枝组成的阵地前，已经防御待命的弓箭手得到命令，举弓齐射！
走在队列最前的几排胡人应声倒地，大队立马停下！
耿强跳上马车，朝山下大吼，“让你们领头的，上前答话！”
胡人队伍骚乱了一阵，还是有一位胡将，催马上前。
走到耿小凡阵地前几十步的地方，停下，高声问，“你们是什么人？”
“你们是什么人？”耿强毫不畏惧地反问。
“我们是右孤独王部，我部有奴隶叛逃，特来追赶，请你们把叛奴交出来，我们不跟你们为难。”胡将高声叫。
“右孤独王部？你们右孤独王管的地方可真大！”耿小凡上前了，蔑视地看了胡将一眼，“我怎么就不知道，右孤独王什么时候开始招纳胡兵了！”
“你，你是何人？你不要多管闲事！”胡将谎言被拆穿，有些词穷理屈。
“大汉茂陵侯，上谷太守耿凡，奉旨出使龙城！识相的，赶快给我滚！”耿小凡也清清嗓子高喝一声。
“你是汉使？”胡将有些意外，又仔细看了看耿小凡的阵势，眼中却充满了疑惑。
“你们是什么人，我很清楚。这里是匈奴领地，轮不到你们撒野！赶快滚回自己国家去！”耿小凡不客气地骂一句。
胡将无话可说，回头看一眼，不再多说，悻悻返回。
耿小凡以为自己这几句话应该已经能够“吓”退胡人，没想到，那胡将回去没多久，大队胡兵居然开始向营地冲锋！
“不知死活！”耿小凡怒了，“上火箭！先烧他们一阵子！”
耿小凡的火箭让“不知死活”的胡人一下子乱了套，冲在前面的步兵或者直接被射死，或者浑身着火，哀嚎着逃回去，反而把自家队伍也引燃不少！
第558章 好汉不提当年勇
“舅舅！你这太厉害了！”
不知什么时候，云儿握着利刃也来到阵前，看着山下一片哀嚎，她竟然有些兴奋。
“云儿，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休息！”耿小凡可不想让小外甥女再受伤。
“我没事的，我都好了！”云儿似乎很喜欢“打架”这种事。
看看人群中还有不少自己的“兵”，云儿指着耿小凡振臂高呼，“这是我的舅舅！亲舅舅！你们，都听他的，让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他最会打仗的！”
“云儿！你别胡闹！这里危险，快回大帐！”耿小凡扯着云儿的袖子，要把她带回去。
“不！舅舅，你看，胡人又上来了！”云儿挣脱开，又指向山下。
耿小凡没办法了，只好由着她，自己赶快回身指挥。
居高临下，用弓箭，尤其是火箭，这防御确实很管用。可是耿小凡根本没有过多的箭！几轮齐射之后，他不得不放慢攻势。
“留下几个箭法精准的，其他人往下扔石头！”耿小凡开始担忧了。本以为几轮“凌厉”的防守会打破胡人的气势，逼他们退兵，可没想到，这些胡人竟然都有些不要命。虽然前面不停有人倒下，但后续部队还是源源不断！
石头的杀伤力比箭支小了很多，虽然留下的几名神箭手都箭无虚发，但毕竟“火力”不足，就算是云儿手痒，自己也亲自射倒十几人，她也发现，这不是长法。
已经有部分胡人骑兵冲了过来！
这次不用耿小凡下命令了，手持利刃的护卫跃出阵地，集中力量，二打一，三打一，一阵切瓜砍菜。
终于，胡人留下几十具死尸，撤退了！
耿小凡赶快命人打扫战场，最重要的是箭支，差不多能用的都捡回来！
“舅舅！你太厉害了！胡安跟我说，你曾经带着他们几千人就打败了耶鲁十万大军，我本来不信。可我现在相信了！”云儿看着丢盔弃甲而逃的胡人，真的兴奋起来。
“胡安？他还好吗？还在军中？”耿小凡回想着这个名字，是曾经跟他一起讨伐耶鲁的几位匈奴将领之一。
“他老了，已经拉不开弓了。不过，我喜欢听他讲你的故事。他现在是须卜当的僚师。”
“好汉不提当年勇！云儿，你别以为打仗是什么好玩的事。打仗越多的将士越是胆小谨慎。战场的形势各不相同，瞬息万变，胜利固然好，但失败，就可能意味着自己的最后一战。”耿小凡丝毫没敢松懈，他很清楚，危险并没有解除。接下来的战斗一定更加惨烈。
这队胡兵似乎是“铁了心”，非要拿下耿小凡，不要命地又发动了几轮冲锋。
耿小凡没有兵力优势，凭借着几十人的队伍和不多的“弹药”，抵挡这些冲锋后，终于“弹尽粮绝”！
很快，他的阵线被突破，惨烈的白刃战开始了，大家都杀红了眼！
耿小凡无奈，只好拼命保护着云儿边抵挡，边向山上撤退。
直到山顶，耿小凡退无可退，被胡人团团包围！
“云儿！待会儿我带人向左面冲引开他们，你保护安雅和若兰从右边缺口冲出去！”耿小凡低声吩咐。
“不！我不走！死我也要跟你在一起！”云儿也杀红了眼，手中的长刀已经卷了刃！
“事到如今，能活着出去才是胜利！能逃出去多少是多少！听话！”耿小凡态度坚决。
“大人！我掩护您！您保护居次突围！”耿强也是杀得浑身是血，忍不住振臂高呼，“好男儿随我冲！誓死保护大人！誓死保护居次！”
“誓死保护大人！”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是那个早上还在哭鼻子的耿小三，经过这一天的“战斗洗礼”，他已经战胜了恐惧，成长为一名“真正”的勇士！
“舅舅！您带这么好的兵，怪不得能战无不胜！”云儿也被感染，跟着高呼起来。
耿小凡还想再劝，众人已经不顾一切地朝着胡人首领发起了“反冲锋”！
胡人队伍似乎根本没想到耿小凡会这么不要命地反扑，正在犹豫慌乱，山下又传来一阵“呜呜呜”的号角声！
“德尔汗！是德尔汗的号角！”安雅公主一直躲在云儿的背后，这会儿却激动地跳了出来。
“是德尔汗来救援了！”云儿也兴奋起来。
耿小凡却快“哭”了！本以为今天凶多吉少，没想到还有绝处逢生的“奇迹”！
山下号角声，喊杀声一片，胡人队伍彻底崩溃，开始四散逃窜！
冲上山的依旧是胡兵，带队的却是一位“英俊”少年，他冲在最前，手中却不是刀剑，而是一条长鞭！
他只是四下挥舞长鞭驱散胡兵，似乎并不想杀人！
耿小凡也明白了，这肯定就是云儿和安雅所说的德尔汗王子了。虽然他是来救自己“心上人”的，但他也并不想过多杀伤自己族人！
战斗到这个时候，可以说已经“结束”了。耿小凡一下子松懈下来，瘫软在地。
云儿和若兰赶快上前搀扶他，安雅公主已经像一只小燕子“飞”向前来的小王子。
“好一个重色轻友家伙！”云儿笑骂，却满眼都是泪水。
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真好！
小王子德尔汗目标很明确，他就是在人群中寻找安雅，而安雅在人群中又那么的“特别”，所以，没等安雅“飞”到跟前，德尔汗已经一个俯身将她扯上马，紧紧抱在怀里。
没想到一天一夜的殊死拼杀竟然这样结束！
更让耿小凡想不到的是，打扫完战场，清点人数，耿小凡的人虽然多多少少都有些伤，竟然没有死一个人！只不过有两名护卫伤势严重！
云儿的匈奴护卫死了十余人，而唐兜派来追杀的胡兵竟然死伤了近二百人！
“舅舅！你打仗真的太厉害！”云儿听着耿强汇报“战果”，忍不住又往耿小凡怀里蹭。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感觉这个舅舅太亲切！虽然已经有十几年没跟他见过面。
“兵者，凶也！我最不喜欢打打杀杀！其实很多事情，大家和和气气坐下来慢慢说，总有解决办法的。用这种方式决定，太残忍！”耿小凡抱了抱云儿，虽然她已嫁为人妇，但匈奴女孩似乎天生豁达，跟二十一世纪的姑娘们有些相似。
第559章 草原夜宴西域情
“云儿！他对你好吗？你过得幸福吗？”耿小凡终于有时间了解了解小外甥女的生活了。
“他？他还行吧！反正他也管不了我，我，我过得还算舒心。”云儿想起自己的夫君，微微一笑。
“那就好！”耿小凡略微放心，“不过，你毕竟是女孩子，不能总由着自己的性子胡闹。根据你说的，我感觉须卜当是个比较沉稳的人。你既然做了他的妻子，就应该多为他，为你们的家族着想。努力做个贤内助，以后再做个好妈妈。”
“舅舅！你能教我吗？”云儿似乎有些感触，这会儿认真起来。
“我能教你什么？”耿小凡苦笑。
“什么都行！领兵打仗，或者，或者如何治理国家。他们说你把上谷就治理得非常好！”
“他们？你说的他们是谁？”耿小凡有些奇怪。
“过路的行商！他们走的地方多，总是会议论各地的风俗民情什么的，我就从没听人说过上谷的坏话。”
“呵呵！云儿，这些东西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学会的，我也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始教你。你真想学，我带你去长安，去未央宫住一段时间。在那里你能学到更多东西，对你，对须卜当，对匈奴都会有好处。”
“未央！我娘是不是就曾经住过那里？”
“是的！那里有她最幸福也最痛苦的经历。在那里，你会明白大汉帝国是如何运转的，你会理解这世间最豪壮的理想和最惨烈的争斗。”耿小凡想说，还有最阴暗的人心，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出口。
“那你带我去吧！”云儿有兴趣了，未央宫应该是这世界上权力最大，最集中的地方，她真的很想去见识见识。
“你确定不需要跟须卜当商量一下？”耿小凡真的开始喜欢云儿的直率性格了。
“跟他商量？不用的，他不会不同意。”
“既然知道他会同意，那为什么不跟他说一声呢？”耿小凡提示性地反问。
“他不同意的事，我才会跟他说。明知道他同意，还要说吗？”云儿有些不理解。
“云儿！你要学会听别人的意见。人再聪明也不可能什么都懂，自己朋友、亲人的意见和建议一定要听。多听一些，自己才能把事情做的更好。”耿小凡耐心劝解。
“我懂了！我试着改。”云儿真的开始听“别人”的意见了。
“云儿！累了一天，是不是也饿了？我们今晚再开一个烧烤晚会怎么样？”耿小凡想起了昨晚云儿和安雅远远地“羡慕”自己的美食，却不好意思来“乞讨”的事情。
“太好了！昨晚，昨晚我们都被你馋死了！你烤的那些肉，香味飘了那么远！”云儿一下子激动了，从耿小凡怀里直接跳了下来，再次牵动身上的伤口，又疼得龇牙咧嘴。
“身上有伤就别乱动。活动太多，不利于伤口愈合，说不定以后还会留疤痕，就不好了！”耿小凡也跟着起身，带着云儿一起去准备晚餐。
安雅公主自从扑进德尔汗的怀抱，就再也没出来。即使是丰盛的烧烤晚宴，两人也是紧紧依偎在一起。
“舅舅，你看安雅那个没出息的样子，见了自己男人，把我这好闺蜜忘到九霄云外了！”云儿或许是受了安雅的感染，两手抓着美味的羊肉串，也幸福地窝在耿小凡怀里，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耿小凡有一种莫名的好感，窝在他怀里没有丝毫的不自然。
“呵呵！那我们逗逗他俩！车师后，我记得车师后的姑娘们都能歌善舞，不能让她白享受我们的烧烤，让她给我们跳个舞可好？”耿小凡看着幸福的一对儿人，有了主意。
“太应该了！这个安雅不仅嗓音好，你看她那身段，跳起舞来，能把男人们都迷死！哈哈！”云儿乐了，跳出耿小凡怀抱，径直跑向安雅和德尔汗。
不一会儿，三人手挽手来到耿小凡面前。
“尊敬的耿侯！”德尔汗领着安雅向耿小凡行礼，“您的大恩大德，我和安雅无以回报。我们非常乐意为您献上我们部族的歌舞。”
耿小凡微微一笑，坐直了身体，正准备客气两句，德尔汗已经转身跃入空场，高喊一声，抽出弯刀，腾挪跳跃起来！
“这是去胡来最古老的刀舞，是献给最尊贵的客人的。”安雅在耿小凡身边坐下，轻声向他介绍，顺势捧起一碗酒，献给耿小凡。
“哦！好！”耿小凡被安雅身上那股西域少数民族少女独特的体香刺激，竟然有些不自然。
接过安雅的酒，正要喝，云儿拦住了，随手将自己的酒碗递给安雅，“安雅！小凡舅舅既然是我舅舅，也就是你舅舅！你要陪着一起喝的！”
耿小凡知道自己的酒有多烈，生怕女孩子受不了，想伸手阻拦，安雅却大大方方端着酒碗向他行礼，然后咕咚咚，一饮而尽！
耿小凡惊讶得眼睛都直了。而安雅“豪迈”地一饮，也马上感觉到不对，小脸很快带上了“红霞”，眼泪都被“辣”出来了。
“哈哈！你以为这是你家的马奶酒啊！”云儿看着安雅的窘迫，笑得前仰后合。
“云儿！你太调皮了！”耿小凡赶快递上自己手边的水囊，一边责备云儿。
“哼！她就是个重色轻友的家伙！见了自己情郎，别的人都看不见了！让她跳个舞，都懒得动！就得治治她！”云儿还是肆无忌惮地调笑。
“我一定要为耿大人献舞的。不仅献舞，我还想邀请耿大人与我一同跳！”安雅捧着水囊喝了几口，缓解了一下，赶快向耿小凡发出了“邀请”。
“我可不行！还是让德尔汗陪你跳！”耿小凡吓一跳，他可是典型的“舞盲”，喝多了，耍一套醉拳或许还凑合，让他跳舞，可真难为他了。
“舅舅！你大病未愈，今天又操劳了一天，我看还是不要跳了。不过，你也不能闲着，给我们唱首歌吧！我娘说，你唱歌很好听呢。”云儿歪着头想了一下，出了个主意。她不太乐意自己的舅舅陪安雅跳舞。就算跳，也得她自己陪着跳。可她这会儿浑身伤痛。
第560章 打起手鼓唱起歌
“哎！唱歌我也不在行啊！你娘唱歌才好听，还有你舅妈，我跟她们真的没法比！”耿小凡赶快拒绝。
“舅舅，唱一个吧！你不唱一个，安雅怎么跳呢？”云儿笑着，已经朝旁边的下人招手，几个在一旁“伴奏”的胡人，赶快聚集过来。
云儿看看他们手中的“乐器”，随手拿起一件类似琵琶的乐器，调了调音。
“云儿，你来唱吧！我给你伴奏！”耿小凡也看到了那几个人手中的乐器，居然发现了手鼓！也要过来一个，晃着拍打起来。
“大人！，你会敲达卜！”安雅眼睛一亮，不由自主起身，跟着耿小凡的节奏，开始扭动性感的腰肢。
德尔汗的刀舞也结束了，大家都看到美丽的安雅公主起身跳舞了，纷纷围了上来。
“舅舅，你就勉为其难唱一个吧！”云儿不由分说，开始拨弄“琵琶”。
“我唱也可以，但你得跟上我的节奏！”耿小凡拿起手鼓，脑海里已经涌现出“打起手鼓唱起歌”的节奏。那是新疆民歌，虽然记不得是哪个民族的了，但应该跟他们都差不远，甚至他们应该就是后来那些少数民族的前身。
“打起手鼓唱起歌，我骑着马儿翻山坡。千里牧场牛羊壮，丰收的庄稼闪金波。打起手鼓纵情唱，跃进的歌声震山河。草原盛开幸福花，花开千万朵！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
耿小凡打起手鼓，轻声唱了起来。安雅吃惊地睁大了眼，虽然她没太听懂歌词，但这旋律似曾相识。她不由自主随着鼓点欢快地跳了起来。
这首歌旋律很简单，“听众”马上都会了，“来来来”的合唱起来。还有不少人也趁着酒意加入舞蹈行列！
“小凡舅舅，你太神了！车师的歌你都会唱！歌词还改的那么美！草原盛开幸福花，花开千万朵！”云儿也乐得合不拢嘴，干脆扔下手里的琵琶，挽着耿小凡的胳膊，也开始载歌载舞。
耿小凡苦笑，自己这唱功若是被关牧村老师听到，估计得气得吐血，这群人却如此欣喜。不过，歌以传情，大家高兴就好。
晚会就在这轻歌曼舞中进行着，直到夜风刮起，凉意下沉，大家才兴尽而终。
或许是玩的太高兴，或许是今天确实累的够呛，也或许烈酒的作用，云儿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耿小凡的肩膀睡着了。
“哎！这孩子！”耿小凡看看睡熟的云儿，不忍心惊动她，轻轻把她抱了起来，回到自己的营帐。
把云儿往榻上放的时候，云儿却“死死”地抱着他的脖子，不松手。
“亲舅如父！大人不必太在意。”若兰轻轻走过来，微笑着拿起一条毛毯轻轻搭在他俩身上。
耿小凡尴尬无比。
若兰在两人面前蹲下，仔细看了看云儿，又仔细端详耿小凡。
“大人，您应该不是若兰的亲舅舅吧，可你们怎么长相神似呢？您看她这眉宇，没有一丝匈奴人的特征。”
“是吗？我虽然不是昭君姐姐亲弟弟，但她说，我跟她亲弟弟神似。”耿小凡挠挠头，解释一句，也开始端详云儿。可是越看，他心越慌！怀里的云儿跟自己的女儿耿爽竟然出奇的相似！
“大人！天晚了，早些休息吧！”若兰似乎也看出了耿小凡的疑惑，轻轻起身，熄灯，回到自己的榻上。
这一晚，耿小凡怀抱着云儿，梦到了昭君姐姐。梦里的昭君姐姐依旧年轻美丽，依旧笑颜如花。可是无论耿小凡怎么追问，昭君姐姐只是温柔地看着他笑，一言不发......
第二天，耿小凡是被一阵嘈杂声惊醒的。睁开眼，营帐内已经空无一人，而帐外似乎有争吵和打斗的声音。
耿小凡一个激灵，跳了起来，抓起床头的短剑，快步出帐。
帐外聚集了不少人，不过都站得远远的。云儿正挥舞着一只小皮鞭，嘴里呜哩哇啦吵吵着，跟一位匈奴青年打作一团。
没人上前帮忙，而且，耿小凡一眼就看出，那匈奴青年只是灵活地躲闪，并不反击。
“云儿！”耿小凡快步上前，一把将云儿手里的皮鞭抢下，顺势把她揽进怀里。
“你是谁！放开她！”匈奴青年见云儿一下子被“制服”，明显大吃一惊，一步跨到耿小凡面前，抓住云儿的手，就往回拉。
“你起开！”云儿虽然被耿小凡紧紧抱着，无法动手，但她可以用脚，竟然踢腾着，一脚揣在匈奴青年的胸口上。
“啊！”匈奴青年后退一步，“痛苦”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捂着胸口呻吟。
“须卜当！你怎么不躲！你没事吧！”云儿似乎没想到自己一脚这么大威力，一下子急了，奋力挣脱耿小凡，扑向那青年。
须卜当！
耿小凡明白了，这青年应该是云儿的夫君，那个什么右孤独王了。这是小两口在“闹别扭”！
云儿刚跑到须卜当身边，须卜当突然出手，一把将云儿抱在怀里，紧紧抱着。
“须卜当！你个骗子！松开我，疼死了！”云儿这才发现自己上当了。可事到如今，她也“胡闹”不下去了。
“你不生气了，我就松开你！”须卜当嘴里说着，手上还是放松了，云儿略一挣扎，脱离了他的怀抱，可手还是被须卜当紧紧攥着。
“你就是右孤独王吧！怎么这个时候才来啊！”耿小凡呵呵一笑，上前一步。
“你是什么人！”须卜当对耿小凡还是有些“敌意”，也上前一步，把云儿拉到自己身后。
“你想什么呢！他是我舅舅，我大汉那个小凡舅舅！”云儿叫嚷着，在须卜当胳膊上用力拧了一把，让须卜当忍不住“惨”叫一声。
“舅舅！您怎么会在这里？”须卜当莫名其妙。
“哼！若不是舅舅正好在，我早就被唐兜那群畜生欺负了！他们竟然半夜偷袭我！”云儿叉着腰，继续向须卜当“吼”。
“好了，好了！有话好好说！”耿小凡笑了笑，又环视一周，“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都没事做吗？”
围观的众人，哄笑一声，散开了。
第561章 覆巢之下无完卵
见众人散去，耿小凡上前拍了拍须卜当的肩膀，示意他跟自己进帐。
须卜当略一犹豫，反而被云儿牵着手，拽进了耿小凡的营帐。
“云儿！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就不分场合，不给夫君面子？你这么任性，会给须卜当找麻烦的。”耿小凡客气地请须卜当就坐，埋怨了云儿一句。
“他就该揍！关键时候犹豫不决！这会儿还要抓安雅回去！”云儿被须卜当拉着手，不得不在他身边坐下，但还是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云儿！你现在是须卜居次了，就不能再由着自己的性子。有些事情，你可能分不清厉害关系。你现在的一言一行甚至能决定整个须卜家族的命运，不能不慎重啊！”耿小凡劝说一句。
“对！依墨，你看舅舅虽然是汉人，他可比你更明白我们的情况。”须卜当没想到耿小凡会“帮”着自己说话，有些兴奋了。
“你少说两句！我舅舅的本事我比你清楚！你先把情况跟他好好说说，听听他的意见再说！我相信，他绝不会同意你把安雅抓回去的！”云儿还是霸道地打断了须卜当。
“是啊！现在什么情况？安雅的族人和那个去胡来的唐兜在哪儿？”耿小凡也关心这件事。
“单于发金牌命我把姑句和唐兜押送回龙城，我也是没办法，单于的金牌令是不能违抗的。”须卜当赶快解释一句。
“他们的族人也都带去龙城了？”
“嗯，都带去了。”
“单于是什么意思？你见到汉使了吗？那汉使都是些什么人？”耿小凡有些担心了。按照大汉的律法，这两个叛王恐怕没有好下场。如果他们的族人和家眷不送往龙城，可能还有“活命”的机会，这么一股脑都送到龙城，恐怕“覆巢之下无完卵”。
“汉使是韩隆、王昌，单于正跟他们谈判，他当然想尽可能保全姑句和唐兜，但汉使很强势。”
“王昌？可是羽林中郎将？”耿小凡对王昌这个名字有印象，依稀记得是王莽的一个远房亲戚，好像也是借着王家的势力爬上中郎将的位置。虽然跟他接触不多，但耿小凡记得有人对他的评价只有两个字，“阴险”！
须卜当摇头，他不认识，也不确定王昌的官职。
“须卜当，不管是谁派你来抓安雅，你都不能把他俩抓回去，他们回去了，姑句和唐兜死的更快！”耿小凡站了起来。
“可他们不回去龙城，又能去哪儿？”须卜当有些不解。
“无论去哪儿都不能去龙城！去了就是送死！”
“不会吧！汉使只有十几个人，他们难道还敢在匈奴杀人？”
“呵呵！他们当然不会在匈奴杀人！要杀也是带回长安杀！他们会把所有人都带回长安！而且会让单于派人押送回长安！”耿小凡苦笑，这个须卜要么是没政治头脑，要么就是把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
“还有你！你以为你就脱得了干系？收留叛王，未央宫一张纸就能让单于削了你的王爵，甚至要了你和云儿的命！”
“那怎么办！”须卜当傻眼了。
“让德尔汗和安雅赶快带上他们的人回自己部族，能保全多少先保全多少。你带上你的人跟我一起去龙城。我先见一见这个王昌。”耿小凡暗自盘算，他不确定王昌会不会给自己“面子”，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一个“折衷”的办法。
须卜当还在发呆，云儿用力推了他一把，“你还愣着干嘛！听不懂舅舅的话吗？”
“哦，哦！”须卜当犹豫着，还是起身出去了。
“舅舅，真的那么严重吗？大汉的皇帝会把姑句和唐兜都杀了吗？”云儿听了耿小凡刚才的分析，也有些担心了。
“不知道，但要做最坏的打算。叛逃这种事是大汉坚决不能容忍的。不杀他俩，西域那么多小国都学着叛逃怎么办？”
“那，那他们那些族人呢？”
“所以，必须保全德尔汗和安雅，他们活着，他们的族人才有根，否则，这两个国怕是要不复存在了。”
“舅舅，你不也是汉使？还有那个什么中郎将，他应该没你的官大吧！你能让他不要追究这件事吗？不管怎么说，是大汉的西域都护有错在先。”云儿也有些急了。
“云儿，使者不分什么官职大小，各有各的任务，就像他们不能插手我的使命一样，我也不能随便管他们的事。”
“那，你的使命是什么？”
“我的使命......”耿小凡这会儿想起来，自己好像根本没什么明确的使命，静嫣妹妹的原话是让自己确保匈奴“安分”几年。如果说，真要有个具体事，就是带云儿回长安。“我的使命很特殊，是安抚单于，让汉匈和平。顺道带你回长安也是其中一项。”
“那就好办了！如果因为这件事，汉匈要打仗，那你不就可以管了？”云儿有些异想天开。
“你这什么逻辑！”耿小凡有些想笑，想想，云儿恐怕根本不懂什么叫逻辑。
“无论如何，你不能见死不救！”云儿有些激动，起身拉住了耿小凡的胳膊。
“云儿，不是我不救，是我没那能力。我能确保须卜当和你不受牵连，就是万幸！”耿小凡真的没把握。
“我和须卜当没事，单于不敢把我们怎么样的！”
“不敢？那是他没被逼急！如果他连自己的单于王位都保证不了的时候，他什么事做不出来？”耿小凡冷笑着反问。
“栾提氏和须卜氏祖辈有誓，绝不互相攻伐，他敢违背誓言，会不得好死的。”云儿还是很认真。
“是吗？”耿小凡看了看云儿的表情，感觉她不是在开玩笑。这个时候的人很愚昧，确实都非常看中盟誓那一套。
“如果是这样，那我还真不担心你俩了。反正我至少不会让你受一丝的伤害。”耿小凡总算稍稍放心。就算匈奴的事态发展“失控”，他至少可以打着安汉公和王太后的旗号，把云儿带回长安。
第562章 大汉两使会龙城
德尔汗和安雅虽然非常担心自己的父母，但经过耿小凡苦口婆心地劝说，两人还是带着自己的人马返回了去胡来。
耿小凡也不敢耽搁，晓行夜宿赶往龙城。
第一时间前往单于王庭拜会乌珠留单于，没想到，在门口，耿小凡没被匈奴人拦住，却被“自己人”拦住了。
“耿大人！请借一步说话。”一位英姿飒爽的年轻汉将直接拦在耿小凡的马前。
“你是什么人？是韩隆还是王昌让你拦我？”耿小凡猜，这小将应该是跟韩隆和王昌一起的汉使。
年轻小将似乎早料到耿小凡会是这种反应，也不解释，从怀中取出一卷竹简，恭恭敬敬呈给耿小凡。
耿小凡正准备弯腰去接，突然发现那竹简是用金丝穿缀！
圣旨！
耿小凡犹豫了一下，再看那小将，依旧只是微笑，却不解释。
谨慎起见，耿小凡翻身下马，也恭恭敬敬上前，小心地接过竹简。
打开一看，他皱起了眉头。
的确是“圣旨”！但口气完全是静嫣妹妹的口气！
大致意思就是，鉴于车师后和去胡来事件突发，令他相机行事，但“绝不可”干预韩王二使！
看样子，静嫣妹妹对如何处理车、去两国的事，有自己的打算，不想让他“掺和”！
“末将长水校尉甄阜，临出京，安汉公特令将此诏亲手交给您。”年轻小将见耿小凡读完“圣旨”，轻声解释一句。
“甄阜？甄邯是你什么人？”耿小凡明白了静嫣妹妹的意思，却对这个甄阜起了戒心。
“甄将军乃是族兄。”甄阜微微一笑。
“哦！他还好吧！”耿小凡装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承蒙耿大人挂念，族兄一切安好。”甄阜依旧毕恭毕敬。
“那么，甄校尉的意思是，我不能去见单于？”耿小凡举了举手中的“圣旨”，冷着脸问。
“末将只是受命传诏，怎敢阻拦天使。”甄阜嘴上说着不敢，却没有丝毫让路的意思。
“既然不敢，还拦在这里做什么？”耿小凡将竹简往怀里一揣，上前一步，逼近甄阜。
甄阜似乎没想到耿小凡接了“旨意”，还要硬闯，不由自主后退一步，闪开了道路。
耿小凡也不理会他，径直朝王庭走去。
“哎！”甄阜在耿小凡身后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此时的王庭内，乌珠留正在宴请大汉使者。耿小凡的突然闯入，明显让几个人都吃了一惊。
“汉茂陵侯耿凡，奉旨出使匈奴！单于不欢迎么？”耿小凡刚被甄阜阻拦，有些不悦，也不理会汉使，径直走向坐在主位上的乌珠留单于。
“岂敢，岂敢！尊使快请坐！不知尊使此来所为何事？”乌珠留单于虽然没见过耿小凡，但对这个名字还是很熟悉的，也搞不清他的来意，赶快起身迎接。
“自然是为汉匈友好事。”耿小凡随口应答，撇了一眼堂前的两位汉使。
“那与这二位天使是同一件事了！”乌珠留见耿小凡根本不理会韩王二人，有些尴尬。
“这个我倒是不清楚。不知二位此来，所为何事？”耿小凡这算是跟两位汉使打招呼了。
“自然是同一件事！”王昌见耿小凡口气不善，赶快起身，来到他身边，微微行礼，压低了声音，“耿侯没接到陛下的旨意么？”
“是陛下的旨意，还是安汉公的旨意？”耿小凡冷笑着反问，接着表态，“我不会干涉你们，但我也不希望你们干涉我！”
“耿大人！您接旨出使在先，西域胡国事变在后，安汉公其实是担心您不明事情经过，所以才赶快派我等前来。还望耿大人切莫意气用事，一切以大局为重。”王昌感觉耿小凡既然接了安汉公的“旨意”，应该会妥协，笑着解释一句。
“意气用事？呵呵，我倒是想，我敢吗？王大人请安汉公诏令时，干嘛不直接撤了我的差事？我倒也落个清闲。”耿小凡冷笑。
“耿大人误会了，误会了！实在是事发突然，安汉公有些不太放心，所以才派我等前来。”王昌发现耿小凡还是有气，赶快讨好。
“那王大人不介意告诉我，你准备怎么处置此事吧！”耿小凡顺势单刀直入。
“这个，这个，还得跟韩大人商议之后才能定。而且，叛匪也尚未悉数拿获，一时怕也不好决断。”王昌回头看了一眼座位上的韩隆，应付了一句。
“那你就和韩大人早些商议吧！不过，你想在匈奴的地盘上把叛匪悉数拿获，怕也不容易。你们好自为之吧！”耿小凡知道，在这种场合，他也不可能让王昌跟自己表态。还有那个韩隆，他根本就不认识，一点也不了解，他也不能逼得太紧。
“耿大人远途劳顿，不如先喝杯酒，休息一下。叛匪的事，我们慢慢商议可好？”乌珠留见他两人嘀咕了半天，也大致猜到他们话不投机，看准机会，上前劝解。
“多谢单于美意。不过，酒还是免了吧！既已拜上单于，且容在下先去安顿，随后专程再来觐见。”耿小凡知道，自己今天的突然出现，肯定会让这两方都会有些意外，也应该给他们留一点“酝酿和思考”的时间。
当然，他自己也得赶快搜集些“情报”，尽可能全面掌握信息。至于如何巧妙地介入，他需要好好想一想。
还有静嫣妹妹，她既然已经“明确”地不让自己插手这件事，说明她有自己的打算，如果自己“贸然”行动，坏了她的大事，恐怕会给自己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因为没有想好下一步的行动对策，耿小凡嘱咐须卜当和云儿暂时不要去跟乌珠留单于见面。
龙城是匈奴最繁华的城市，须卜当和云儿都曾经在这里生活过，也有不少朋友，小两口也乐得在龙城“走亲访友”潇洒两天。
当然，耿小凡给他俩布置的有任务。一个是让他们托关系照顾好姑句和唐兜以及他们的族人。另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他俩必须动用所有关系，密切掌握乌珠留和汉使的动向。
第563章 左蠡汗王栾提咸
随后的几天有些出乎耿小凡的意料。不仅乌珠留单于没有召见的旨意，连韩隆和王昌也没有登门拜访。耿小凡在他们眼中似乎根本就不存在！
表面风平浪静，但耿小凡很快发现，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被人密切关注。传舍的匈奴仆从对他“服务”过于贴心周到。而且，他偶尔跟着云儿出门，总是有人不远不近地跟着，不仅有匈奴人，还有汉人。
所幸，须卜当在匈奴人中威望挺高，他很轻松就安排了自己的几名亲信亲自到天牢看守姑句和唐兜。
但是从王庭却没能传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只知道，这些日子乌珠留单于每日都宴请汉使，但具体谈了什么却打听不到。
这天晚上，陪着耿小凡和云儿小酌时，须卜当猜测着问，“舅舅，我看汉使跟乌珠留应该是已经商量好了，他们明显是在拖时间。您说，他们是不是准备放过姑句和唐兜？”
耿小凡摇头，这种可能他考虑过。可就算乌珠留有意淡化这件事，放过姑句和唐兜，大肆用金钱美色贿赂收买韩隆和王昌，但没有合适的借口和机会，这俩人背负的压力就太大了，恐怕他们还不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做赌注。
虽然对韩隆不太了解，但王昌的标签是“阴险”，甄阜又是甄邯的族弟，多半也是“一丘之貉”，好不到哪儿去。真不知道他们在预谋什么。
“那他们是什么意思？”须卜当问。
“最有可能是因为我们的出现，让韩隆和王昌有所忌惮。他们应该是向长安报信请示去了，他们在等长安的命令。”耿小凡轻轻呷了一口酒，淡淡地回答。
他也在犹豫，是不是给静嫣妹妹送个信，听听她的意见。但他没想好怎么为这两个叛王求情，如果不能一举说服静嫣妹妹，那么恐怕会适得其反。
“哦！您这么一说，我倒是明白了！汉使不敢轻易得罪您，又怕回去交不了差。所以他们也不敢来见您。可长安如果非要他们带走姑句和唐兜怎么办？”须卜当感觉耿小凡说的有道理，又问一句。
“不知道！如果他们真的接到长安的旨意，我也没办法拦。”耿小凡也无奈。
“舅舅，至少您可以救下他们的族人吧！其实姑句和唐兜都不算什么好人，受些惩罚也应该，但他们的族人可是无辜的。”云儿给耿小凡斟酒，插了一句。
“现在情况很复杂，也不是太清楚。姑句和唐兜这次怕是难逃一劫。至于他们的族人，如果长安不太在意，或许有救，但也要看乌珠留的意思。”耿小凡沉吟着分析。
“现在就是不知道乌珠留到底怎么想！其实，我若是他，就不搭理什么大汉！我就不相信，大汉会因为这两个人就跟匈奴打仗！”须卜当也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会的！这是原则问题，也是个面子问题。就算不全面开战，也会陈兵边境，给匈奴制造些麻烦。”耿小凡很清楚，以大汉这个时候的国力和军力，敢于跟世界上任何国家开战。
“啧啧！这么说，真的刀剑锋利了就有理吗？”须卜当撇了撇嘴。
“这你还别不信！乌珠留为什么不敢过分难为你？难道仅仅是因为你们有誓约？”这两天，耿小凡也见识到了须卜当的“能力”，大胆猜测一句。
“也因为我的朋友多！而且，我讲道理，他没理由难为我！”须卜当感觉耿小凡这是认可他，有些“自豪”。
“你说的只是表面。你没想过为什么你朋友多？如果你穷的像门口的乞丐，还会有这么多朋友吗？你讲道理是对的。但如果你没实力，不能在朋友有困难的时候帮助他们，他们还会做你的朋友吗？”耿小凡反问。
“舅舅说的对！我们有困难的时候，能帮我们的都是自己族人和亲戚。我看啊，你那些朋友大多都是图你的牛羊，真心对你好的没几个！”云儿在一边也开始嚷嚷。
“也不能这么说，既然是朋友，怎么能在乎那些牛羊呢？我们牛羊多，朋友们需要，给他们一些又没什么的。”须卜当仿佛被云儿说中，有些尴尬。
“既然是朋友就要互相帮助的。前年，呼揭人跑来抢我们的牛羊，你那些朋友有几个帮我们的？他们跟你做朋友，只是指望你保护他们。”云儿继续跟须卜当争论。
“当然有！栾提咸不就是我们的好朋友？”须卜当好像感觉有些没面子，也大声跟云儿争辩。
云儿似乎在夫君面前“强势”惯了，腾地起身，挽起袖子，准备跟须卜当好好“吵”一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哈哈！我就知道你们一定是想我了，来龙城了，怎么不去找我？”
紧接着，一位衣着华丽的匈奴贵族大步走了进来。
“咸！你回来了！”云儿见到来人眼睛一亮，大步冲到那人跟前，朝着他的胸口就是一拳。
“哈哈！依墨居次还是这么大力气！”匈奴贵族也不躲闪，“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反而哈哈笑着，拉住了云儿的手。
“去找了你两次呢！都不在家，你忙活什么？”云儿似乎跟来人关系非同一般，跟他嬉笑一阵，赶快拉着他向耿小凡介绍。
“舅舅，这就是我们刚说的栾提咸，是真朋友，好朋友！”
接着，又向栾提咸介绍耿小凡。
耿小凡知道栾提氏是匈奴最大的部族，历代单于其实都是姓栾提的，连云儿本来都是姓栾提氏的，可不知道她跟这个栾提咸是什么关系。
见耿小凡好像没明白，云儿又跳到他身边，在他耳边轻声解释了一番。
可她越解释，耿小凡越迷糊。
按她说的，这个栾提咸是呼韩邪的儿子，是复株累的同母弟弟，又是须卜当的表哥！那他到底应该是云儿的什么呢？真够乱的！自己又该怎么称呼他？
“舅舅，你记住咸是左蠡汗王就成。他跟你不一样，他不喜欢打打杀杀，最拿手的是画画。明天让他为您画两幅......”
云儿似乎根本就不在意这个问题，简单跟耿小凡一介绍，就跟栾提咸亲热地聊了起来，而且用的还是匈奴语！
耿小凡一脸黑。
第564章 密谋出卖须卜当
可是，没过多久，耿小凡发现三人聊天的语气和表情有了很大变化。
须卜当皱起了眉头，云儿也是一脸的诧异！
“出什么问题了？”耿小凡不得不打断他们了。
“咸打探到的消息是，乌珠留单于和汉使商议，准备把收留姑句和唐兜的责任全推给须卜当！”云儿一边解释，一边开始紧张了。
“你从哪儿得来的消息？”耿小凡虽然也是心头一紧，但还是平静地问栾提咸。
“单于王庭的墙又不是不透风。”栾提咸扫了耿小凡一眼，并不多解释。
“舅舅，咸不会欺骗我们的！”云儿来到耿小凡身边。
“如果我是乌珠留，我第一想到的就是这么推卸责任。这个消息应该可以确定是真的。现在的关键是，他们准备怎么做？”耿小凡轻声说着，目光盯在栾提咸脸上。
这种情况，他早就预判过，既然栾提咸这个时候跑来给须卜当报信，那他应该还有更确切的信息。
“这个我不知道！但以防万一，你们还是先离开龙城吧！”栾提咸被耿小凡盯得有些不自然，目光有些闪烁。
“我才不怕！”须卜当有些激动，起身准备往外走，“我去找乌珠留！他不想承担责任，我来担！让大汉的军队去讨伐我好了！”
“须卜当！你冷静！”耿小凡一把拉住他。
“那我们该怎么办？”云儿也有些着急了。
耿小凡皱着眉头在屋子里走了几步。
“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是随时掌握乌珠留单于的动向，能弄明白他们下一步的打算最好。咸说的有道理，为了以防万一，须卜当必须赶快离开龙城！”
“那我赶快去准备！”云儿性子有些急。
“云儿！”耿小凡又一把拉住云儿。
“敌不动我先动是用兵大忌！没弄清形势的时候，最好以静制动。我们这样......”
耿小凡采取了以静制动的策略，他没想到，韩隆和王昌采取的也是以静制动。他们确实是在等长安的回复，但他们根本没把耿小凡放在眼里。
乌珠留也不太在意耿小凡，但他想不到须卜当会跟耿小凡“混”在一起。
须卜当收留姑句和唐兜，他是知道的。或者说，是经过他默许的。汉宣帝时，大汉与匈奴有约，中国人亡入者，匈奴不得受。而车师后和去胡来比较特殊，虽然是大汉的属国，但地处西域，应该不算中国。
本以为大汉目前朝政正在重新布局，他感觉没人会留意这种“小事”，或者说，新掌权柄的安汉公不一定有精力来管这件事。他只是在事后，象征性地向大汉上了一道表说明情况。
可是没想到，大汉立马就派出了以两位中郎将为首的使团！而且，这两位汉使态度意外地强硬！
发自内心的，他不想，也不敢跟大汉为敌。所以，这些日子他一直想方设法贿赂两位汉使，好不容易两人态度有所松动，正商量着想把“罪责”推给须卜当，没想到耿小凡和须卜当这个时候突然回来。
很明显，耿小凡跟这两位汉使并不是一伙的，但他的出现给“处置”须卜当增加了变数。
“单于，该下决心了！”王昌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身后，轻声说了一句。
“哦，哦！”乌珠留从沉思中惊醒。
“如果您还下不了决心，由我们动手也可以，但您要做好准备，如果须卜当反抗，你必须制止他的部下。”王昌冷着声音说。
“朝廷的令旨到了吗？”乌珠留犹豫着问。
“令旨早晚会到，我是怕拖得久了，须卜当听到风声。万一他逃了，您恐怕不好交代吧！”
“没有令旨，我不能抓须卜当！”乌珠留果断拒绝。须卜当的势力不容小觑，不到万不得已，他不能动。
“不过，请尊使放心，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令旨未到之前，我不会让他离开龙城。”
“哎！当断不断恐生变数啊！说不定，他已经听到风声，逃了呢！”王昌叹了口气。
“不会！今天早上他还跟自己的居次在龙城大街上闲逛。你若担心，我这会儿就请他来喝酒。”乌珠留大喊一声，吩咐从人去请须卜当。
过了不多时，从人回来禀报，“右孤独王晚上宴请大汉使者，已然大醉，不能奉诏。”
“这才什么时候，他就喝醉了？可是你亲眼所见？”乌珠留心头一紧，真的开始怀疑了。
“小人不曾见，是须卜居次说的。”
“再去请！抬也要把他抬来！”乌珠留吼叫一声。
从人吓一跳，刚要转身出门，乌珠留又叫住了，眼珠一转，对王昌说，“尊使，已经请了他一次，不如派您的人去请一次？”
“也罢！我就亲自去会会他！”王昌略一犹豫，还是答应了。
可是，当他带着副使甄阜和王歙来到耿小凡下榻的馆舍时，却吃了个闭门羹。
若兰拦在门口说什么不让进。“我家大人喝醉了，已经安歇，不管是谁不能打扰！”
“你是耿侯的如夫人吧！既然你家大人醉了，你还不赶快去照料？”王昌嬉笑着，开始动手动脚，不由分说往屋里闯。
“大人！不妥吧！”甄阜见王昌动粗，赶快紧紧跟上。
若兰有些着急，可她实在拦不住这三个大男人。
“耿侯！耿侯！下官请你喝酒，你这么不给面子吗？”王昌也装出一身醉意，一边走，一边高声叫嚷。
“大人小声些！”若兰也赶快追上去。
“我不做声，你领我去看看你家大人。嘻嘻！”王昌不知道耿小凡在哪个房间，放慢了脚步。
“哎！他醉的一塌糊涂，有什么好看的。”若兰犹豫着，眼睛忍不住瞟向一个房间。
王昌快步上前，径直推开房门！
“哪里来的奴才！”
王昌刚刚跨进房间，屋内传来一声娇喝！
紧接着，一只方枕劈头扔了过来。
王昌尴尬地闪身接住，榻上又传来一阵呜哩哇啦的匈奴语，很明显是个男人的声音，但可能是因为酒醉，口齿不清。
“大人，大人！那是右孤独王和居次！”若兰赶快跑进来，挡在王昌面前。
第565章 须卜当金蝉脱壳
“右孤独王醉了，刚才单于使者来请，已经发了一次酒疯，居次也正恼着！”若兰解释着，推着王昌出门，赶快又关上房门。
“哎！这位须卜居次，脾气还不小！”王昌有些尴尬。
虽然刚才发生的一切有些突然，但他还是大致看清楚了。榻上确实有个匈奴男人醉卧，而旁边的匈奴妇人，衣衫不整！
“是我脾气大，还是你们不讲理！右孤独王来了几天了，你们才想起来请他，早干什么去了！”
王昌话音未落，房门再次被打开，云儿气势汹汹地出来，叉着腰对他大叫。
“居次，您消消气！这位不是单于派来的，是大汉的使者，他们，他们是请耿大人和右孤独王的。”若兰赶快上前劝解。
“汉使？”云儿歪着头，盯着王昌看了一会儿，“汉使也不行！须卜当现在的情形，说不定会把你们的酒宴都砸了的！”
“居次！是我们鲁莽了，请您消消气。”甄阜见云儿怒气冲冲，而王昌则尴尬地不知所措，赶快上前。
“去，去，去！你们喝你们的，反正须卜当去不了！”云儿挥挥手，自顾自扭头又进屋了。
“夫人！失礼了！”甄阜见云儿走了，向若兰施礼，“不知耿大人可好，可否让我们见上一见？”
“他？他醉的更厉害，刚刚被抬到床上。他的脾气，你们应该也知道，我，我......”若兰装出害怕的样子。
“夫人，我们也是受单于之托来请，还是有劳夫人带在下见上一见，哪怕隔着窗子看一眼，我们回去也好交差。”甄阜礼貌地请求。
“这......”若兰还在犹豫，甄阜已经向王昌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算了！我就不打搅耿侯了，你替本使去看上一眼吧！”王昌刚被骂了个狗血喷头，感觉有些晦气，甩手自己出门了。
甄阜也不坚持，朝若兰微微一笑。
若兰没办法，只好引着他继续往前走，犹豫着推开一个房门。
“既然耿侯已经休息，在下就不打扰了！请转告耿侯，甄某择日再登门请罪！”甄阜没有进门，只是随意朝屋里看了一眼，就转身回去了。
若兰皱起了眉头。
送走三位汉使，若兰赶快来到云儿的房间。
“都走了吧！”耿小凡从被子中伸出了头。
“走了！可是，后来那位年轻使者有些奇怪。”若兰低声回答，“他非要亲自看你一眼，我没办法，只好随便给他领个房间。可他......”
“年轻使者？不是王昌？”耿小凡坐了起来。
“不是王昌！是那个你在单于王庭门口遇到的那个！”云儿回答，她也有些不解。骂晕王昌，她赶快回房关门，隔着门听到甄阜要去看耿小凡，她也是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晚上的时候，刚让须卜当乔装打扮“逃”出龙城，单于就派人来请他“喝酒”。云儿灵机一动，编了个酒醉的谎言，“骂”走了单于使者。正得意，耿小凡已经开始做准备了！
“他们不亲眼看到须卜当，不会甘心的，我们还得再给他们演出戏！”
于是，耿小凡客串了一次云儿的夫君，右孤独王。
他也没想到，这个甄阜不仅要“看”到须卜当，还要看到自己！
可是，他明明已经发觉了异常，为什么又不揭穿？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云儿突发奇想编出的这个酒醉的理由还不错，为须卜当争取了一天一夜的时间。
当第三天，乌珠留单于召见须卜当的时候，云儿算算，须卜当应该已经回到了自己的领地。
“既然须卜当已经安全了，我们也去见见乌珠留吧！”耿小凡整理自己的衣服，带着云儿前往单于王庭。
“嗯？须卜当怎么没来？他的酒还没醒吗？”乌珠留看着耿小凡和云儿，心头划过一丝不安。
“醒了，老早就醒了，我舅舅的酒虽然烈，可上劲儿快，去的也快。睡一觉就没事了，还很让人神清气爽呢！这次，我舅舅给您也带了不少呢，您也尝尝。”云儿欢快地向乌珠留解释。
“我问你，须卜当呢！”乌珠留脸色铁青，他这会儿怎么会对酒感兴趣。
“他啊！家里出了点急事，昨天已经回去了。这会儿差不多该到了吧！”云儿依旧顽皮地微笑。
“他敢不吭声就走！”乌珠留震怒。
“怎么了？他回来好多天了，您只顾陪大汉的尊使，没时间见他，他感觉没意思，就走了。您有事找他吗？反正我还在，你直接吩咐我也是一样！”云儿说着，干脆跑到乌珠留身边，拉着他的手往他身上蹭。
耿小凡看着这一幕，皱起了眉头，很快想起来，这个乌珠留单于跟云儿的关系，跟栾提咸一样，即算叔叔又算哥！
果然，乌珠留被云儿弄得没脾气，苦笑一声，“不是我找他，是大汉天使找他！”
“哦！你们找我夫君做什么？非要跟他喝酒吗？你们酒量怎么样？酒量太差可不行。至少要跟我这个舅舅差不多才行！”云儿装出一副天真的样子，指着耿小凡，跟韩隆和王昌打马虎眼。
韩隆冷着脸。
王昌的脸色却铁青！
来匈奴这个差事可以算是个肥差，也不算难。他费了好大劲才争取到。
临行时，安汉公和夫人专门召见，吩咐很清楚。目前，大汉没有精力跟匈奴纠缠，这次只用让乌珠留单于交出两个叛王就行。
到了匈奴之后，他发现乌珠留单于似乎是感觉“理亏”，对他们盛情款待，吃喝玩乐安排得妥妥帖帖。见是这种情形，他跟韩隆略一商议，准备“敲诈”乌珠留一番。除了交还叛王之外，还要让单于亲自去长安谢罪！
乌珠留似乎也被他俩的强硬吓到，更是尽心巴结，讨价还价几天，最终提出让须卜当“替罪羊”。两人根本没想到会有这么个意外的收获，赶快具书向安汉公报喜。
可现在，安汉公的答复和表彰到了，须卜当却“飞”了！
这真是画蛇添足，自己打自己的脸！
第566章 单于庭舌辩汉使
“哼！他做了什么，你不知道？不来请罪，反而畏罪潜逃？”事到如今，王昌只能打肿脸充胖子，冷着声音问云儿。
“请罪？请什么罪？向谁请罪？你吗？”云儿瞬间变脸，也冷着脸问王昌。这里是匈奴王庭，她出生的地方，她才不怕。
“居次，我们是大汉使节，来此是与单于商议国事，你一个女子还是不要掺和的好！”王昌不愿意跟这个“刁蛮”居次争吵，“义正言辞”起来。
“女子？女子怎么了？女子就不能关心国家大事？”云儿还真是伶牙俐齿，眼珠子一转，抓住王昌的话语“漏洞”，开始发难。“我听说，大汉的皇帝年幼，还未亲政，未央宫里现在当家做主的是王太后！难道她是男子？”
“你！”王昌被云儿证得说不出话来。
“依墨！不得无礼！”乌珠留见云儿天不怕地不怕地把汉使批驳一通，感觉这几天受的“憋屈”一下子消失不少，真的很解气。可这会儿必须他出面调解了。
云儿撇撇嘴，“我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懂什么礼？不过，我既然是须卜居次，我夫君又不在这儿，自然可以当须卜氏的家。有事你们就说，没事，我还要陪着小舅妈一起去逛龙城呢！”
说完，云儿又跳到耿小凡身边，“舅舅，你大老远来看单于，现在也见过了，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耿小凡一直憋着笑，看云儿的表演，这会儿都有些“入戏”，朝乌珠留拱拱手，装作要陪云儿告辞的样子。
“依墨！你等等！”乌珠留见云儿和耿小凡要走，赶忙叫住。
“大汉使者此来的事确实与须卜当有关，既然他已经回去了，你还是听一听吧。”
“我知道，你们要说的是姑句和唐兜的事。他们好歹算是我们的邻居，邻居来家里做客，哪有不收留的？至于他们与大汉的恩怨，我们又不清楚。若真是他们做错了事，让他们跟大汉解释好了，碍着我们什么事？再说了，这俩人来匈奴的事，须卜当可是第一时间禀报了您的，您也没反对啊！”云儿心直口快地说。
“这，话是如此。可他们不是来我们这儿做客，他们是叛逃啊！我们虽然是无意，但毕竟也有些不妥的地方，还是得有人去大汉解释一下的。”乌珠留见云儿口无遮拦地说出自己默许的情况，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那您的意思是让须卜当来承担这个责任了？”云儿质问。
“也不是，不是承担什么责任。这中间是有误会，我只想让他，让他出使一趟大汉，好好解释一下。”乌珠留有些心虚，口气已经放缓了。
“他没空，顾不上！您也知道，姑句和唐兜两国好多人现在都流落在我们部族，如果他不回去约束，发生什么意外就不好了！您还是另派他人吧！”云儿直接拒绝。乌珠留虽然贵为单于，但云儿从小就跟他关系密切，说话还真是毫不拘束。
“单于！朝廷已经发来令旨，催我们速回。您还是赶快决断吧！”王昌见乌珠留犹豫不决，心中不快，冷冷地逼问。
“这，这......”乌珠留无奈地看看云儿，又看向一言不发的耿小凡。
“咳咳！”耿小凡明白，乌珠留这是向自己求助了，清清嗓子。
“王大人，我也是奉旨出使。虽然我无权干涉你们处置姑句和唐兜的事。但若是因此造成汉匈不和，那可就是我的责任和任务了。所以，可否请出朝廷令旨一观？”
“朝廷令旨？耿大人，这不妥吧！”王昌一口拒绝。
耿小凡知道，自己强行讨要圣旨，确实不合规矩，也不坚持。在厅内走了几步，开始发言，
“中国与匈奴世代为邻，有汉以来，虽不乏攻伐，但自孝宣皇帝起，以长城为界各自相安。这么多年，大家也都看到了，汉匈合则两利，战则两败。
尤其是我昭君姐姐下嫁呼韩邪单于，几十年来汉匈已亲如一家。这种和平局面得之不易，若因为些许误会，重燃战火，让数代人的努力付之一炬，岂不可惜？
二位当以大局为重，体察民情民意，上天言好事，尽可能化干戈为玉帛，我想这才是朝廷和安汉公的初心。”
“对！耿大人说的对！个中确实有误会，还请尊使上天言好事，化干戈为玉帛！”乌珠留见耿小凡的态度要比韩王二人平和，赶快附和。
“既然单于不愿意交出罪魁祸首，那还请您亲自去一趟长安吧！”韩隆一直没出声，这会儿突然开口了。
“此等小事值得劳烦单于亲自去长安？”耿小凡不硬不软顶了一句。
“耿大人，你有你的差事，我们有我们的差事，还是不要互相干涉的好吧！”韩隆起身了。
“我才不想管你们的事，可若是你们带走了单于，我的差事如何是好？”耿小凡冷笑着反问。
“那耿大人是什么意思？”韩隆也反问。
“我的意思很简单。冤有头债有主！既然是姑句和唐兜惹的祸事，你把他俩带回去听候发落就是。”耿小凡毫不客气，又补充一句，“就这么简单！”
“怕是耿大人想简单了吧！”韩隆愣了一下。
“那韩大人的意思是非要治须卜当个罪？”耿小凡针锋相对。
“若是匈奴无人对此负责，以后属国纷纷叛逃，如何收场？”
“谁叛逃治谁的罪！若是匈奴保护这两个叛王不交，再跟单于理论不迟！”
“看样子，耿大人与右孤独王交情不浅！”韩隆冷笑。
“随便你怎么理解。总之一句话，须卜当我保定了！”耿小凡口气严厉起来。
话说到这个地步，韩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此事并未造成什么恶劣影响，而且，两王叛逃难道就没有原因？恐怕论起来，他俩也罪不至死。韩大人，为了我大汉边疆稳固，还是能化干戈为玉帛的好。打起仗来，受苦的还是百姓。”耿小凡缓和着口气劝说。
第567章 酒逢知己千杯少
一场“交锋”无果而终。
耿小凡回到馆舍，却有些心绪不宁。自己今天把话说明白了，他不允许追究须卜当，须卜当既然已经脱离险境，应当也有能力自保。
可自己隐隐还是有些担心，至于担心的是什么，他竟然有些不清楚。难道是车师后和去胡来那些子民？或许是吧！
正枯坐品茶，门外有护卫来报，“有位甄校尉求见。”
甄阜！
这个人是副使，他来找自己要做什么？调和？斡旋？
耿小凡决定见一见。
“耿大人，叨扰了！”甄阜一身便装走进来，行礼。
“甄校尉真是稀客，快请坐！请用茶！”耿小凡也不起身，指指身边的座位。甄阜跟他级别差很多，他没必要多礼。
“耿大人，我今天可不是来喝茶的。”甄阜也不介意，大大方方在耿小凡对面落座。
“不是喝茶，是来问罪吗？”耿小凡烹茶，亲手端给甄阜。
“不敢！”甄阜恭恭敬敬接过茶碗，“前日冒昧打扰，特来请罪。”
“这么说，倒是我失礼了。甄校尉亲自来访，我却醉得一塌糊涂。”
“哈哈！早听闻耿大人为人率性，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在下也不客气了，今日来，其实有个不情之请。”甄阜爽朗一笑。
耿小凡有些奇怪了，不过，他感觉今天这个甄阜很“阳光”，就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充满了朝气。
“前日虽未能与耿大人谋面，但耿大人的酒香真刺激到我了。回去许久还回味无穷，不知今日可有口福叨扰一杯。”甄阜将手中茶一饮而尽，微笑着看耿小凡。
“来找我喝酒啊！”耿小凡也笑了，不管这个甄阜到底想干什么，但今天给人的感觉还不错。
吩咐厨下准备菜肴，耿小凡把自己最喜爱的兰香醉取了出来。
“不瞒耿大人，卑职在未央也供过职，各类席宴参加也不少，可从没喝过这么醇香的美酒。即使是安汉公府的桂花酿也比不上耿大人这酒！”甄阜一碗酒下肚，赞叹起来。
“安汉公的桂花酿跟我这个是一个酒基，可桂花入酒，让我感觉过于甜腻，不如这兰花酒清冽。”耿小凡不在意地解释。
“君子如兰，这酒跟大人倒是真的般配。”甄阜恭维一句。
“我算什么君子，只要别被骂成小人，我就谢天谢地了。哈哈。”耿小凡不经意把话题往“正事”上引。这个时候，甄阜绝不会单纯来找自己喝酒。
“大人官声斐赫，口碑更是没得说。卑职早就仰慕，只是无缘结识，甚是遗憾。没想到，能在这偏远匈奴相见，倒也缘分不浅。”甄阜继续恭维。
“甄校尉就不要再宽慰我了。您今日来，并不只为这一碗酒吧。”耿小凡笑着打断甄阜，顺便跟他“碰杯”。
“看来，卑职话不说清楚，这酒就喝不尽兴。”甄阜一饮而尽，放下酒碗。
“今天，大人在王庭说起姑句和唐兜这件事，我很明白您的用心。您其实并不是单纯为了右孤独王，您关心的是汉匈的大局。我同意您的见解，也愿助大人一臂之力！”
“你说什么？”耿小凡没想到甄阜不开口则已，一开口直奔主题！
“你高看我了，我当然在意须卜当。论起来，他该问我叫舅舅。外甥惹了麻烦，做舅舅的怎能漠视？”
“此事若真的论起来，右孤独王也并不算错。”甄阜也不介意耿小凡的“推诿”，“来匈奴前，卑职曾见过一些熟悉西域和匈奴的朋友，对此事的原委略知一二。”
“哦？这中间还有什么曲折？”耿小凡一下子提起了兴趣。看样子，姑句和唐兜的事并不是完全像云儿说的那么简单。为了一个安雅公主就举国叛逃，这个理由确实有些儿戏！
“车师后有一条捷径，可直通玉门关，只是尚未开辟。西域校尉俆普查知后，要开辟此路。谁知姑句担心此路一开，汉使经常经过，一定会扰乱本国，遂巧言推辞。俆普大怒，拘押了姑句。姑句害怕，暗地贿赂看管之人为其说情，甚至要把自己女儿献给俆普。可俆普依旧没答应，姑句无计可施，只能趁机逃出。”
甄阜的解释让耿小凡不由得不信。这恐怕才是姑句叛逃的真正原因！可他怎么能从西域校尉的看管下逃脱？
“大人，姑句贿赂了看管之人，虽然为他求情无果，但睁只眼闭只眼放他，也未可知。我听说，近日俆普惩治了不少人，或许与此有关。”甄阜看出了耿小凡的疑惑，再次解释。
“那唐兜呢？他又是怎么回事？”
“唐兜跟此事本无干系。他常年与赤水羌有衅，时而互相遣兵攻伐。前些时，唐兜战败，向西域都护求救。可都护大人不愿介入他跟羌胡的纠纷，没有搭理他。唐兜心中怀恨，连夜投奔玉门关，可没有令旨，守军不许他入关。唐兜走投无路，生了怨恨之心，又恰逢姑句逃亡，于是两人一起奔了匈奴。”
“原来是这么回事！”耿小凡皱起了眉头。不知道这些情况须卜当和云儿知道不知道，云儿单纯，只顾及自己小姊妹的感情，就算她知道这些情况，恐怕也没当回事。
“大人，明人不说暗话。安汉公的令旨昨日刚到，并未提及右孤独王的事，但令旨却不是要押送姑句和唐兜回长安。”甄阜说着，停了一下，自己给自己斟了一碗酒。
“令旨要就地斩杀二王？”耿小凡一惊。把这两个叛王押送回长安，免不了又要审许久、判许久，静嫣妹妹怕是也没这兴趣。
“所有逃亡者遣送回籍，会西域诸王，公审，斩首示众！”甄阜一字一顿。
“啊！这是要让两国灭族啊！”耿小凡忍不住惊呼，手中的酒都洒出来了。
“若不是您也赶到龙城，这会儿乌珠留单于怕是已经将须卜当和那两个叛王交给我们了。您来了，又是跟须卜当一起来的，这让韩大人和王大人有所顾忌。可以说，您把他们的如意打算打碎了。”甄阜继续平静讲述。
第568章 战端易开不易终
耿小凡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脑子有些混乱，忍不住起身，在厅内来回踱步。
“姑句和唐兜罪有应得，即使押回本国明正典刑也不为过。但其子民无罪，不能不分青红皂白赶尽杀绝。”甄阜见耿小凡犹豫不决，轻声建议。
见他停下脚步认真倾听，又继续说，“至于须卜当，无论他是否知情，是否有错，这次不能过于追究。他在匈奴地位特殊，连乌珠留单于都对他有所忌惮，既有些担心他，又要拉拢依靠他。如果这个时候处置须卜当，他也担心匈奴内部生乱。”
耿小凡回到座位重新坐下，盯着甄阜看了许久，他的脑子飞快旋转，判断甄阜的意图。
“耿大人，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甄阜被耿小凡盯得有些不自然，不由自主低头躲避耿小凡的眼神。
“你说。”
“您以前认识我，或者说听说我吗？”甄阜再次抬头。
耿小凡摇头。
“那您为什么对我怀有，怀有成见？”甄阜直白地问。
“成见？”耿小凡皱了皱眉头。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个甄阜自己只是这次才认识，他的所作所为并没有影响自己。自己对他有成见吗？应该有！原因可能只是因为他姓甄，是甄邯的同族兄弟。
自己可能是潜意识地把他当成了“敌人”。这一点连自己都没感觉到，但甄阜是一定察觉了。
“我对你没有成见，但应该是有些戒心。”耿小凡准备跟甄阜挑明，因为，他仔细回想之后，感觉这个甄阜并无恶意，而且，根据他今天给自己提供的“信息”，他似乎并没有跟韩隆王昌同流合污。
“能告诉我，是因为什么吗？”
“因为甄邯。”
“甄将军？您，您跟他，跟他有过节？”甄阜吃了一惊。在他的印象中，耿小凡和甄邯一样，应该都是安汉公的人。
“是的！我跟甄邯有些过节，我对他的为人并不认同。所以，所以，可能先入为主对你有了戒心。”耿小凡大大方方承认。
“我明白了！”甄阜坐直身子，郑重向耿小凡行礼，“耿大人，甄将军虽是我的族兄，但我二人并无过深交往。我有今日也跟他无丝毫关系。我只能请耿大人相信我！”
“嗯！看样子，你跟韩隆、王昌二人的意见也有不同，你如何打算？”耿小凡沉吟着，再次举起酒碗。
“我虽未曾在都尉府供过职，但曾去西域都尉传过一次旨意，见过那里的将士和边民，深知边境安宁之重要。战端易开不易终！无论胜败，遭殃的总是老百姓。我打内心不希望跟任何人打仗。”甄阜拱手。
“韩大人和王大人似乎有更深远的眼力，他们可能更多是为大汉利益所想，故此有些刁难乌珠留单于。本来已说服单于，带须卜当回长安，他们也算风风光光完差。可您今天的一席话，可能让他们的打算落空。”
甄阜说着，停了一下，看着耿小凡的眼色，“我想，我想，您能不能也退一步，让须卜当低一下头，哪怕是写个陈情表，认个错。这样局势或可缓和。”
“这是韩王二人的意见吗？”耿小凡内心盘算，不动声色地问。
“不是！但我有把握说服他们。”
耿小凡端起酒碗，这次没有豪饮，而是轻啜一口。
“如何处置姑句和唐兜，我可以不管。但他们的子民无罪，遣送原籍吧。我可以让须卜当写陈情表谢罪，而且，可以让须卜居次亲自呈送未央。”耿小凡表态了，这种结果是他能接受，也愿意看到的。
“真的？可以让须卜居次替丈夫入京？”甄阜面露喜色。
“我不会让韩王带走须卜居次，我亲自送她去未央。”耿小凡怕甄阜理解错误，补充一句。
“那，陈情表是否可以给韩王两位大人一份？”
“可以！”
“那我这就回去跟两位大人商议！”甄阜兴冲冲，准备起身。耿小凡微笑着拦住了，“这么好的酒不喝尽兴，不后悔吗？”
“哈哈！”甄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爽朗一笑。
随后经过甄阜的“斡旋”，韩隆和王昌总算也接受了耿小凡的条件。
后来，耿小凡“替”须卜当写了个谢罪表，带着云儿回到长安。姑句和唐兜也算咎由自取，被押送回玉门关，会集西域诸国国王，当众斩首。
经过这次匈奴之行，耿小凡对甄阜“印象”不错，在静嫣妹妹和王莽面前夸奖了一番。随后，甄阜又拟定条约四条，深得王莽欣赏。这就是后来史书所记载的“汉匈四条规”：“凡中国人亡入匈奴者，乌孙亡降匈奴者，西域诸国佩中国印绶降匈奴者、乌桓降匈奴者，皆不得受！”
随后王昌、甄阜再次出使匈奴，颁“四条规”于乌珠留单于，令奉行。
云儿被耿小凡亲自送往长寿宫，她生性活泼，甚至泼辣，但这似乎让王太后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对她甚是宠爱。
云儿在长寿宫服侍王太后三年，习学大汉文化，返回匈奴后对须卜当帮助很大，内治外交得心应手。在她的推动下，栾提咸也多次出使长安。后被王莽册封为“孝单于”。乌珠留死后，在须卜当夫妇的扶持下，栾提咸正式继单于位，即“乌累单于”。
这些是后话。
对耿小凡这次匈奴之行，王静嫣还是非常满意的。在他回上谷前，专门设宴为他送行。
酒宴结束，王静嫣已经熏熏然，竟然拉着耿小凡独自来到书房。
“这个是我送你的贺礼！”王静嫣慵懒地半躺在书案前，随手将一只小木箱推给耿小凡。
“贺我什么？奖励我这次出使匈奴有功？”耿小凡也有些晕乎乎的，随手打开。
一看，他傻眼了，酒意马上全无！
“贺你喜添孙子！本来这件事准备过两年再让你办，但现在我有些等不及了。而且，你下一步应该没什么杂事了，这件事提前办吧。”王静嫣嘻嘻笑着，看耿小凡的惊诧。
“你这是要做什么？”耿小凡手有些颤抖。
第569章 异想天开造军工
“你宝贝孙子是谁给起的名字？”王静嫣依旧微笑，但眼神中似乎有些不同的东西。
“你问这个干什么？”耿小凡心头一紧。
“反正不是你！我也懒得管谁起的，但你应该已经知道他是谁了吧！”王静嫣脸上的微笑挂上了一层霜，变成了冷笑。
“名字是延世起的，但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因缘巧合。你不能因为这个就怪罪他。”
“我谁也不怪。这都是天意！没想到，我们俩的前世今生如此精彩！本来贶儿的名字我就有些怀疑，当我听到你孙子名字的时候，我全明白了。原来这大汉的精彩都是我俩制造出来的！都传着说王莽是穿越者，原来他老婆才是！都说刘秀是位面之子，原来是有穿越者在帮他！哈哈！有趣！”
王静嫣趁着酒意，肆无忌惮地狂笑。
“你小声些！”耿小凡吓一跳，赶快跑到她身边。
“小凡哥！你说，你帮我把这件事做了，历史会不会就此改变？让你放弃小孙子，你一定舍不得。我也不难为你，回去好好教他吧。何去何从，你自己想清楚！”
王静嫣不笑了，声音冰冷。
“我在上谷时那个山洞，你没毁了吧！匠人你随便挑，自今日起，上谷钱粮全由你支配，不够，我再想办法给你调拨。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你确定要做这些东西？”耿小凡冷静下来。
静嫣妹妹给自己的“贺礼”是一箱子“图纸”！枪械、弹药、火炮的设计图，甚至连制造这些东西需要的“模具”、“机械”的设计图都有！还有很多，不知道是说明材料还是什么，一大堆！
“静嫣妹妹！你这简直就是儿戏！现在是西汉，刚刚进入铁器时代！你就要建两千年后的兵工厂！你自己说，是不是疯了！”耿小凡见王静嫣态度坚决，并不是开玩笑，真的有些急了。
“我知道这有些难，但你一定有办法。而且，”王静嫣停了一下，又微微一笑，“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交给你，我完全放心。”王静嫣这会儿笑的很甜。
“我做不了！”耿小凡赌气地把手中的图纸扔回箱子。
“这个也送给你！”王静嫣起身，从书架上取下另一个盒子，这个耿小凡以前见过，是静嫣妹妹自己做的“发电机”。
“其实，我手机里存的东西，大部分都帮你整理出来了。为了方便你计算，也交给你吧！”王静嫣打开盒子，里面除了那个电磁线圈，还有她带回来的那部手机。
“想制作这些，还需要很多机器设备......”耿小凡有些无语，还要辩解，却被王静嫣打断。
“好了！不试试你怎么知道不行？先干起来，遇到问题再具体解决。我也不用你做多么精细，或者你先做出一些样品，批量投产的事我们慢慢研究。”
“如果我不答应，或者做不出来，你是不是就要对付弇儿？”耿小凡没办法了，追问一句。
“看情况吧！如果真的不如愿，我不会让你和你的家人介入这场变革！努力吧！小凡哥，我想我们谁都不想看到那一幕！”王静嫣态度坚决。
“我给你做些简单的枪械、手雷、炸药问题不大。但火炮这类大型武器，需要很多精密仪器。而且，动力是个大问题，没有电力，纯手工效率太低，你想大规模生产简直不可能。”耿小凡知道自己没办法拒绝，犹豫着开始跟王静嫣商量。
“那你就从简单的开始，先给我装备一个护卫队。火炮必须有，至于需要的精密仪器，我想只要你愿意，一定能做出来。批量生产的事，我来想办法。你在雁门不是已经开采了煤，我给你找铁矿石。”
王静嫣准备很充分，对耿小凡的借口和托词一一应对。
耿小凡无奈了。自己好歹是二十一世纪的工科硕士，静嫣妹妹很清楚，自己能为她制造这些东西。
“我还有一个问题。”耿小凡合上箱子。
王静嫣知道耿小凡这是答应了，甜甜地笑着看他。
“这些图都是你画的？你用的什么制图工具？”
“哈哈！我亲爱的小凡哥，看来什么都瞒不了你！不过，你好像也没仔细看这些东西。”王静嫣起身，亲手又打开那个箱子，在里面翻找一番，从箱子底取出一个小盒子。
里面是几件青铜器。青铜制作的直尺、卡尺、圆规，甚至还有一柄游标卡尺！
“这！这件游标卡尺是你做的！”耿小凡眼睛一下子瞪得大大的！
二十一世纪时，考古从汉墓发现过这柄游标卡尺，让很多“砖家”学者感觉不可思议。原来，这东西真的存在，而且是静嫣妹妹做的！
“我有一个青铜作坊，这类小工具我都能做。我也为你准备了一些，随后陆续会给你送去。你有什么需要的，也可以自己设计，我替你加工也行。”王静嫣依旧满脸的笑容。
汉代，冶铁技术已经普及。所以，王静嫣制作这种简单的工具问题不大。或许，她也就是因为自己这些“试验”成功，才萌生了开办“军工”的打算。
事到如今，耿小凡实在没有拒绝和推辞的理由了。
在今后的一段时期，大汉会出现一个动荡的局面，地方诸侯的反叛，地主豪强的反抗还有各类农民起义。如果静嫣妹妹手中真的有一只装备“现代化”武器的部队，那么，历史是不是真的会改写？
“小凡哥，我知道你无心政治。可这些对你难道没有一点诱惑？”王静嫣见耿小凡犹豫沉思，又温柔地劝说。
“静嫣妹妹，这些我可以帮你试一下，但我感觉不会成功。因为，这些东西在后世根本没有出现过。”
“没有出现就不存在吗？我们都知道兰亭序真真实实存在，可不是还是没找到？而且，你说的也不完全对。这个不就被发现了？”王静嫣声音轻柔，拿起那柄青铜游标卡尺。
“哎！到底是先有你这把卡尺，还是你根据后世的发现，又做了这卡尺？”耿小凡苦笑。
“这可能就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哈哈！”王静嫣得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