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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介白衣     玄衍神术txt下载     玄衍神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十二章:万象天域,血杀王座(中)

    “血杀王座!”

    “数劫前血影门至宝,持有者可利其发出血杀禁域,威能最大可将十里方圆内生灵尽皆抹杀,此器乃以生灵气血为基,其血杀之气最是恶毒,擅污生灵气血,坐于其上之人,神智将受血杀之气侵袭,极少有人可驾驭此器。”

    刘旭尧双眸闪着莫名光芒,以他修为,只能感应到此器必有八十层以上禁制,若得此器之助,长生绝非难事。可欲侵吞此宝,怕是不易。

    思及此,他转向两位同门,但见雨凌菲仍一副天真模样,而南昊天则冷眼盯着着自己。

    “师弟,此器与我有缘,不若让与我如何?”

    刘旭尧此时凌空摄着‘王座’,为防南昊天暴起发难,徐步向后,且言:“待为兄证了长生,定不会忘师弟之情。”

    南昊天意外地摊了摊手,面上一副轻松模样,说道:“师兄收下便是!”

    “如此,多谢师弟成全。”

    刘旭尧怎会轻信南昊天,仍谨慎向后退去,于大道争杀,同门亦不过绊脚石而已,至少刘旭尧便如此认为。

    然此时,耳边骤然传来‘嗤啦’音声,心头才有警兆,但见左侧一道虚空缝隙,倏然涌出紫色雷霆,刘旭尧当机立断松开‘王座’,双手作掌状互引,拉伸,便见一道橘黄色烈焰他自两掌间迅猛溢出,眨眼形成盾状。

    “蓬!”

    只闻着一声剧烈爆响,刘旭尧整个人便如断线风筝般向后飞退,落入废墟尚翻了几滚才止。

    “师兄!”

    雨凌菲一声惊呼,但见刘旭尧全身狼狈,焦烟、血迹、污痕遍布,发髻凌乱,尚吐了几口血沫,却仍死死盯着‘王座’,而此时‘王座’却落入了南昊天手里。

    南昊天不敢用自己肉掌去碰触,尚未将其炼化,怕会沾上血杀之气。他以灵气将其包裹,凌空暗暗将灵气渡入,试图祭炼此器。

    望着刘旭尧惨状,他面带同情,啧啧叹道:“好生遗憾呢!此物似是与师兄无缘!于万宝宫处,须当心虚空裂缝,既有异物,亦有莫测之能,如雷劫……此乃师尊教导,小弟一刻不敢或忘。”

    刘旭尧受了那紫色雷霆一击,正是‘他域’传来,谁亦不知此时此刻有谁正渡雷劫,偏巧一丝雷霆涌入归墟。

    幸只一丝,否则刘旭尧早便化作飞灰了。

    他双眸蕴满怒火,前一刻尚握着光明前程,此刻便以耻辱姿态,于倾慕之人眼前半躺于地,教他如何能够承受?是以他一语不发,调动法体内三十六处窍穴灵气,《八荒》之根本经义倏然萦绕心间,其背后便有漫天烈焰显化成形,有翼,呈鸾凤状。

    望着此幕,南昊天与雨凌菲尽皆色变,雨凌菲更是瑟缩身子,面色苍白,哽咽说着:“旭尧师兄,师尊嘱咐不到万不得已不可施此神通,您忘了吗?”

    刘旭尧缓缓起身,漠然说道:“请师妹让开,今日有我无他,有他无我。”

    两行清泪流下,雨凌菲一双美目透着哀伤。南昊天见之心头充满怜惜,柔声说道:“师妹放心,若果我技不如他,死亦活该。若果我侥幸胜出,亦会留他一命,你且避开此处罢。”

    雨凌菲深深凝望南昊天一眼,才缓缓退了去。

    南昊天只觉那一眼令他凭空生出无尽力量,他正欲待雨凌菲退远一些,然刘旭尧已然冲来,那泼天灵压,使他不得不将三十六处窍穴尽数开启,但见他身后亦有烈焰涌出,毫不逊色刘旭尧。

    “八荒离火,南明朱雀,便让我瞧瞧,师兄压于我头上数载,究竟有何大能耐。”

    怒吼声中,两只烈焰鸾凤轰然碰撞,方圆近百丈内的虚空裂缝尽皆发出尖锐颤鸣,有些裂缝竟肉眼可见扩大一丝,空气‘噼啪作响’,生成恐怖气流,散入周遭虚空裂缝里,雨凌菲于百丈外,宛若一根小草凝立狂风暴雨中,面色尽是苍白、惶恐、无助。

    风暴持续了约莫半刻钟才止,两人虽势均力敌,然刘旭尧本就有伤在身,于气势上亦弱了南昊天一筹,是以毫无意外地落败了,他尚未死去,南昊天果言而有信,留了他一命。

    南昊天不曾忘将‘王座’牢牢摄住,胜负两分,他面色很是苍白,却难掩得意之色。

    “师兄,今次回转,你我排名怕要调整一二。”

    刘旭尧神情呆滞,无有丝毫反应。他平日不将南昊天放于眼内,却不知他亦将此神通练成,料想一直不愿曝露,便是为了今日罢。

    南昊天见他不愿回应,心头冷笑,复走向雨凌菲,待至她近前,见她面色仍旧苍白,满是怜惜道:“师妹受惊了罢。”

    雨凌菲哽咽着扑进他怀中,音声如蚊,说道:“师兄果信守承诺,凌菲甚是欢喜……”

    南昊天心头一喜,早便欲一亲芳泽,可此女看似柔弱,却滑溜得很,是以一直未有机会得逞。他斗法胜出,得了‘王座’,只道雨凌菲看中了他前程,主动投怀送抱。

    “应了师妹之事,为兄当会遵守。”他语声轻柔,揽着她腰身的大手却不规矩游走,感受着其上细腻温软,且佳人几无反抗,他心花怒放。

    “嗯……”

    雨凌菲似回应,似呻吟之音更是让南昊天心头一荡,此时他心防正处最弱时机,正欲加紧一步,顺势将佳人就地正法,岂料背后骤然传来剧痛,他心头一惊,尚谓刘旭尧偷袭,然欲调动法体灵气反击时,却发觉法体丝毫不能动弹。

    下一息,雨凌菲轻轻退后几步,满面惊惶地望着南昊天,其退了几步后,却绕过了他,奔向刘旭尧身畔蹲下,抓起他的手,哭着说道:“旭尧师兄,你没事罢。”

    刘旭尧欣慰地抓住雨凌菲的手,摇了摇首,沙哑道:“无事,多亏凌菲出手。”

    南昊天挣扎着转身,颤巍巍指着两人,喉咙咕噜咕噜地挤出音声:“你……你们……不得好死……”

    随着音声,但见他咽喉骤然肿胀,下一息便爆裂开一个血洞。尚不止如此,但见手臂、大腿、胸膛、腹部,法体上下十数处,不过短短几息,皆发生肿胀,而后爆裂开一个血洞。

    南昊天瞪着双目缓缓倒下,死不瞑目诶。

    此乃火云一脉秘器,乃火云老祖所炼,称之为‘溶血淬’,但凡生灵沾上一丝,法体内血液便会暴动,若无灵气压制,便会如南昊天般下场。

    此时他已将灵气耗得七七八八,哪抵得住师门秘毒,正因了解此毒,才死不瞑目。

    刘旭尧无丝毫难过,只冷冷一笑,说道:“我与凌菲早便是道侣……”

    雨凌菲却竖起芊芊玉指,置于他双唇间,她方才尚一副伤心模样,此时却嘻嘻笑道:“师兄不可胡言哦,凌菲甚时答应你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万象天域,血杀王座(下)

    刘旭尧闻言,心下‘咯噔’一跳,不禁暗暗调动残余灵气,面上却一副诧然模样,说道:“师妹何出此言?”

    “师兄不可如此贪婪哦!”雨凌菲芊手轻拂刘旭尧小腹,突沉沉按落,刘旭尧残余灵气尽数崩散,她与他以面摩挲,于刘旭尧耳边,小嘴轻启,道:“师兄与凌菲已有几度鱼水之欢,怎可贪欲不断。”

    气海灵气被打散,刘旭尧再蠢亦明白雨凌菲不怀好意。雨凌菲火热娇躯无法融化刘旭尧心头冰寒,他颇愤怨,骂道:“好个贱人,竟敢耍弄于我。”

    雨凌菲吃吃一笑,伸出小香舌轻舔刘旭尧耳垂,伴有呢喃音声:“人家侍奉师尊时,师尊亦喜称人家为‘贱人’,师兄果为师尊好弟子。”

    刘旭尧顿有万念俱灰之感,无怪雨凌菲自杂役弟子一路攀升自入室,原来早与师尊有苟且。少顷,他咬牙怒骂:“贱货!枉我对你痴心一片,你竟敢勾搭师尊……贱货……贱……”

    他音声逐渐微弱,其胸膛处不知何时刺入一柄短剑,直没柄处。凝窍修士,心脏已非致命处,然短剑并非普通短剑,其上沾有‘溶血淬’,以刘旭尧如今状态,哪有抵抗之力。

    雨凌菲缓缓站起,突伸开双手,各朝一方摄取,便见两人灵体落于她手,兀自挣扎不休,雨凌菲娇柔手掌闪过两道雷光,两道灵体便彻底湮灭。

    “机缘之道,难以言述,取舍之间,颇难抉择。二位师兄若果对长生路领悟更深一些,当知凌菲所行亦是无可奈何。”雨凌菲轻声自语,且徐步向‘王座’,其美目望着‘王座’泛出异样光泽,欲将其收起时,美目忽一凛,身形倏忽间向后一纵。

    “嗖嗖嗖!”

    但见立足处闪过三道冷芒,凝神细观,却是三根森然骨箭。骨箭刺了个空,骤然爆裂成雾,将王座裹住,猛地向一处移去。

    “敕令,灵域虚极,火灵化身……”

    雨凌菲妙眸蕴着怒火,玉手自储物袋轻轻滑过,便有几张符篆洒向虚空,其令言方落,但见虚空受了莫可名状之力一层层震荡,伴有道道火光闪烁,亦将王座周遭森冷白雾驱得干净。雨凌菲趁机将‘王座’摄回,遂冷冷望向数十丈外一青年修士。

    “机缘之道,难以言述,取舍之间,颇难抉择。真乃妙语也!在下北邙宗孙仲谋,对仙子可谓一见倾心,不知仙子可否与在下‘机缘’亲近一二?”

    此人面目颇俊朗,身量亦昂然,只是其面阴邪,与人一种狡诈之感。双眸亦泛着淫光,狠狠扫视雨凌菲曼妙身段,似是恨不得将其一口吞下。

    雨凌菲美目泛着秋水,罗衫轻解,娇声道:“道友若不惧,凌菲何吝机缘呢。”

    孙仲谋只道她身材娇柔,然解下外衫才隐约瞅见,其胸脯高耸挺立,宛若两颗熟透水蜜桃。纤细小蛮腰盈盈可握,随她款步行来而扭动。孙仲谋只觉她步伐妙不可言,其一颦一笑皆惹得他血脉贲张。

    正当他心神摇曳,直欲沉沦之际,忽思及此女杀人手段,顿有一阵冷汗溢出,双眸瞬间清明,却装作浑浊状,心道:“好险!差些着了她的道,此女莫非修有魅惑之法?”

    孙仲谋忖思之际,忽觉脚下传来灼热震感,他心神凝定,竟未见此女动作,是以颇为惊骇,法体倏然化作骷髅头散开。

    与此同时,其脚下废墟便有一道幽幽蓝色火焰涌出,与普通火焰不同,竟泛着无尽冰寒之感,正是火云一脉《幽蓝冷焰》,与《八荒》乃是两个极端。

    方圆数丈皆为幽蓝冰晶冻结,形成一朵异常瑰丽的冰花。

    孙仲谋躲过对方杀招,所化骷髅头宛若蝗虫般密密麻麻,且每个骷髅头皆有音声传出:“好妖女,差点着了你魅惑,教你知道本大爷厉害。”

    面对此犹如‘万化洪流’之音,此时雨凌菲亦认出对方来历,冷幽幽说道:“《阴冥白骨道》,虽首次见,可确然令人恶心。”

    孙仲谋闻言,漫天骷髅头便‘嘎嘎’地发出一阵怪笑,遂围着雨凌菲缠绕,一圈复一圈,一层复一层,密密麻麻,严严实实。

    雨凌菲竟丝毫不惧,其身倏然涌出幽蓝冰晶,‘喀嚓’脆响声中,将周遭骷髅头尽皆冻结,其美目泛着冰冷光泽,说道:“若你技止于此,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日。”语罢美目圆睁,一股莫名道意扩散,所有冰晶便寸寸粉碎,为冰晶包裹之骷髅头自不例外。

    “嘎嘎嘎嘎!”

    虽瞬息绞碎无数骷髅头,然冰晶与骷髅所化粉尘倏然卷动,但见虚空复形孙仲谋模样,其怪笑着复化作漫天骷髅头扑向雨凌菲。

    措不及防下,雨凌菲整个人皆为骷髅头所掩埋,她只觉每一寸的肌肤皆为骷髅头摩挲而过,一阵阵异样快感令她发出‘呻吟’。

    因‘呻吟’,其小嘴儿微微张开,便有骷髅头顺着她小嘴钻入她体内,此时此刻,雨凌菲整个人皆被孙仲谋‘爱抚’,异样的快感几让她神魂颤栗,她双眸翻出了眼白,小香舌探出。自咽喉深处,发出一声声极尽诱人之呻吟。

    孙仲谋愈发兴奋,他却不知,雨凌菲有近半心神正冷眼旁观,摸寻着他致命破绽。

    却在此时,两人左近一道黑影窥伺已久,见两人皆沉溺,便以雷霆之速冲向‘王座’,其手戴有金丝蝉套,一把将‘王座’抓个正着,待其欲将之装入储物袋时,却发觉‘王座’竟无法装入储物袋,他只道‘王座’奇异,不疑有他,亦不敢停留,身形便化作一道黑沉沉影子,携王座遁走。

    此过程约莫仅两息,孙仲谋两人虽沉溺,却时刻留神周遭,待发觉有人抢王座,顿分开纠缠,孙仲谋怒吼一声,便循着黑影追了上去。

    雨凌菲脱了束缚,似是无力地跪于地,只觉喉咙有异物堵塞,咳了几声才舒服一些。她悠悠地将衣物穿戴整齐,理了发髻后才追去,显然另有主意。

    随王座离开此地,便恢复了沉寂,约莫十来息之后,复有一道身影缓缓行来,但见其面相儒雅,举止悠然,着装不像修士,似凡俗普通文士。

    此人蹲下身子,细细翻看了刘旭尧与南昊天的尸体,却发觉二人血气尽皆枯涸多时诶。

    “看似与典籍所载‘血杀王座’相符,实则不过掩人耳目之法。语谓财帛动人心,若不能把持本心,便会忽略许多致命之处。而如此类诱惑,便是我辈长生路上劫数,尔等能否渡过此劫?”

    此人自语着,嘴角微有笑意:“我甚是期待!”

第二百二十四章:浮生无常伶仃梦,原是南柯空欢喜

    花开二朵,各表一枝。

    话表李三奎于苏伏前耍弄小心思,苏伏略施小计,便将其心神震慑,老老实实将自己所知一一道来。

    “好教大人知道,小的落入此间便隐隐发觉不对,神智昏沉之际,曾落入一个莫名所在,那里比之皇帝陛下寝宫尚要壮阔威风,小的无法描绘。虽未见过大人所描述之女,然小的发觉我等新晋之魂皆有机会于其中任职。”

    经数个时辰摸索,苏伏发觉竹篙尚有奇效,可借此观看苦海之人记忆,虽大多混乱,可苏伏却隐隐发觉其中确然有几个有着如此记忆,仿似水晶宫一般的存在,只是大多为片段,模糊不清。

    “既如此,你又因何落回苦海?”

    闻言,李三奎讪讪笑道:“小的犯了一些小错误……”

    苏伏懒得管他所犯何错,只淡淡问着:“可知如何回去?”

    “小的不知……”李三奎终究只是凡人,能将其上片段记下些许已算异类,是以苏伏径自盘膝沉吟。

    “若果李三奎所言无假,那么方瑜亦有可能于那水晶宫中‘任职’,若她亦为驱逐,那么于苦海怕是寻不着她了,一路行来,魂体皆无相同特征者,足以表明此地乃真正苦海,并非如迷宫般所在。而以小舟速度,十来个时辰,千里怕不在话下,行千里仍不见边际,而自己时间亦无多……”

    “若果不能于归墟剩余时限内将方瑜寻回,怕日后即便寻着她,本体亦会困于归墟内。”

    “六十载!”苏伏心头苦笑,他哪还有六十载,即便未中憎恶神通,他所余寿元亦无多了。

    小舟不断前行中,苏伏按下思绪,复淡淡道:“将那处所在与我说说。”

    李三奎细细回忆,须臾才应道:“禀大人,小的不知那处所在是否梦境,因小的于其上竟化作了虾兵,虽未见过真龙王,然闻一些同袍言语间,似是确有龙王于其内,小的不知是真是假……”

    苏伏面色冷峻,说道:“无论真假,我势在必行,与我睁大你眼睛盯着,绝不可错过……”

    李三奎心头凛然,小意应道:“是!大人!”

    ……

    此后十余日过去,沿途遇过无数魂体,却未有如李三奎般新近之魂。苏伏将他们记忆一一读取,却仅得些许混乱片段,不过心头对那水晶宫印象却愈发清晰明朗。

    因无有方向,是以苏伏一直朝前驱动,至今十余日,天空却仍是一副暗沉模样,彼岸更是不见踪迹,因周遭不曾变过模样,使他心头微有焦躁。时日已无多,却仍于苦海打转,即便道心坚定如他,亦有丝丝急迫感。

    这一日,苏伏将小舟随意泊于一处,正盘膝静修恢复,却于此时,十余日不曾有过异变的海面骤然翻涌,但见平海生浪潮,吓得李三奎惊声尖叫,小舟随波颠簸来去,苏伏仍自稳坐,睁开双眸时,却于其内闪过一抹喜色。

    海面翻腾持续仅几息功夫,水面不知何时涌现黑压压一片肃杀军队。

    但见那一排排虾兵,披盔戴甲,手持长戟,虽无声凝立,却井然有序,宛然标杆。

    但见那一列列蟹将,右手持着鬼头大环刀,刀口寒锋森冷骇人,左臂乃巨鳌,仿似巨剪,启合间‘铿铿’作响。

    但见那一队队夜叉,皆作人形,瞳孔幽绿,长发如水蛇,下身为黑色盔甲覆盖,纤细手臂皆持有双短剑,静若处子,动如雷霆,风卷云荡间,已掀起滔天巨浪。

    而为首一个却是龟身人首,头戴乌纱,捻着颔下长须,双眸泛着淡淡精光,正细细打量苏伏。

    “在下苏伏,来自域外,莽撞闯入贵域,尚请原谅则个!”

    苏伏按捺欣喜,缓缓起身,长身揖礼,说道:“敢问尊驾可是龟相大人?”

    “正是老朽,外域人来此,有何贵干?”那龟相先是细细打量苏伏,只觉苏伏气度不俗,语态从容,且有礼有节,颇得他好感,然其转眸瞥见李三奎时,面色却冷然,喝道:“外域人怎敢扰乱我东海龙宫规矩?”

    “来啊!将逃兵李三奎与我拿下,本相要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不不……饶命啊丞相,三奎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嗷嗷待哺,丞相饶命啊!”李三奎吓得‘噗通’跪下,磕头如捣蒜,哀切求饶着。

    龟相面色冷沉,无有丝毫容情之意,李三奎见那虾兵蟹将节节逼近,几骇得魂飞魄散,其复转去抱着苏伏腿根,嚎哭着:“大……大人……您说过会保护我的……求您救救我,救我啊大人……小的想起来了,小的不愿当兵,便以逃兵罪名受了驱逐,小的家中尚有老母要侍奉,尚有小儿要哺育,小的冤枉……小的冤枉啊……小……”

    苏伏将他所言一字不落记下,他总觉其内必有玄机。而那虾兵蟹将逼近小舟,小舟便有黑光闪动,苏伏心下顿了然,所谓虾兵蟹将亦不过魂体变幻,恐与‘蛟龙王’有着莫大关联。

    “龟相少待,可否听在下一言。”虾兵蟹将受阻,那龟相仿似怒气勃发,苏伏仍温和有礼,说道:“圣人云,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李三奎不愿当兵亦是为尽孝道,龟相何不成人之美呢?”

    “好贼子,果胆大包天,竟插手我龙宫之事。虾、蟹、夜叉三部听令,与本相将此人同逃兵李三奎一同拿下,即刻执行。”

    那龟相不知为何异常愤怒,指着苏伏喝令。

    苏伏心头一动,暗忖:“若真是龙宫之人,怎会以部相称,虾、蟹、夜叉皆乃水中大族,虽依附龙族,却非闲文话本中所载,龙宫之马前卒。此三族于水族中有着莫大声望,龙吟瑶可是正牌龙宫公主,她所言绝不会有假,如此说来……”

    “且慢!”苏伏取出罗生王所赠剑器,遥遥指着龟相,淡淡说道:“龟相怎可将三大水族当做马前卒驱使,要知即便龙王大人,亦对三大水族礼让三分。且在下尚有疑虑,龟相是否真正龟相,或言……”

    苏伏朗星双目骤然爆射精芒,话锋陡转,声色俱厉喝道:“或言你本为人族,却做着丞相美梦,只愿万世沉沦不愿醒觉,是也不是?”

    但见那龟相面色陡然惨白,颤巍巍指着苏伏怒斥:“竖子!竖子!安敢如此欺辱本相……”

    虾、蟹、夜叉三部感受着龟相愤怒,铺天盖地压向小舟,护持之黑光只持续了一个刹那便告碎裂,一个夜叉动若疾风,短剑已至苏伏咽喉三寸外。

    苏伏双眸微冷,长剑斩落,便将其切开两半,其魂体便逐渐消散,一丝痕迹未留。苏伏心惊此剑威力,身形似狼扑羊群,一阵暗沉剑光闪动,虾兵蟹将夜叉竟无有一合之敌,苏伏势如破竹地将水族大军切开一道口子。

    “不过是凡俗军人水准!”苏伏常于心内虚空与赵云交流军阵之事,是以对凡俗军队颇有见地,此时一经交手便知,所谓虾兵蟹将夜叉皆为凡俗之人所化。

    苏伏为手中剑器取了个名,‘戮魂’二字再合适不过。而但凡为戮魂剑所斩,皆化作了虚无,显真正死去了,苏伏不知此因果又该如何算法,却愈发肯定心头猜测了。

    既肯定了心头猜测,他自不愿浪费时间,身形于大军中连连闪动,倏忽而至那龟相身后,未及他反应,抓了他颈脖,便提回了小舟,他双眸泛着冷芒,灵气倏然自脚底传入小舟,黑光顿大亮,将水族大军挡于外头,徒然呼喝怒吼。

    李三奎仍跪伏,此时见苏伏大逞威风,姿态更低,心道此人果不可恶之,其手中长剑所发气息便已令他颤栗,遑论反抗。

    “你这龟相好不晓事,你道魂体为我所斩可幸存乎?”苏伏将戮魂搁于龟相颈脖,冷冷笑道:“龟相二字更是可笑,若果我猜测无错,你生前不过一地方乡绅,至死亦做着宰相美梦,真是可耻、可怜、可恨。”

    李三奎嘿嘿笑了笑,望着瑟瑟发抖的龟相,心下颇舒爽,心道:“此人老与我为难,着实可恨,或可寻个由头,借大人之手除之。”

    思虑转动,他颇玩味说道:“敢问大人,此人如何可耻、可怜、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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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浮生无常伶仃梦,原是南柯空欢喜2

    “敢问大人,此人如何可耻、可怜、可恨?”

    苏伏淡淡瞥了他一眼,道:“与你何关?”

    李三奎心头微颤,讪讪笑着垂下头颅,低声应道:“是,小的僭越了……”

    龟相又惊又怒,斥责道:“竖子不知天高地厚,胆敢擒拿本相,敢莫不知,此举乃与整个龙宫为敌,龙王绝不会放过你……”

    苏伏见此人执迷不悟,冷冷道:“魑魅之辈,你一人沉沦尚且情有可原,可天道之下,众生皆有自主之权,你凭何剥夺他人自由?”

    他指着一众虾兵蟹将夜叉,说着:“若果我猜测无错,尔等生前为兵士,死后落入苦海,却为那虚假龙宫所摄。”

    然一众虾兵蟹将闻了此言却未有丝毫反应,且仍试图破开小舟防护,苏伏摇了摇首,放弃了劝说念头,转向龟相,淡淡说道:“尔等如何沉沦与我无关,我此来乃寻一女子,她唤作方瑜,年方十八,你可见过她?”

    龟相闻着‘方瑜’二字,身形微颤,虽转瞬便恢复正常,然苏伏心细如发,怎会错过此细节,他不动声色地说道:“若果你将她下落告知我,我便绕你不死,亦不会搅扰你丞相美梦,若果你不知,或知而不言,我只好将你杀死。”

    “你须好好考量,要知你外在虽是水族,本质仍不过魂体,虽有人替你续命,可若我出手将你斩杀,届时莫说美梦,六道轮回亦入不得,将彻底飞灰湮灭诶。”

    龟相面上紫一阵,红一阵,不知正于脑海里转动怎样思绪。少顷,他却出乎苏伏意料,摇了摇首道:“要杀便杀,老夫绝不会皱一皱眉头!”

    “谁敢杀本王丞相!”

    却在此时,有一道惶惶音声自天穹传来,伴有呼啸狂风,暗沉天幕骤然落下暴雨,随之便见一道道雷霆如龙蛇游走,‘嗤啦嗤啦’响着,间有‘轰隆隆’雷声炸响,威势非常恐怖。

    苏伏心头一惊,凛然中却又透着不解,未及多思,但见身下海面骤然翻涌,竟仿似改天换地般将小舟倒卷过来,苏伏眼前一黑,复一阵阵晕眩感传来,再睁眼时,却换了个场景。

    “汝为何人,胆敢擒拿本王丞相,汝可知罪?”

    但见己身所处乃一个几无‘伦次’之金銮殿,但见此殿宽敞明亮,粗壮玉柱依次耸立,地面为散发着浓郁灵气之灵玉所铺就,且似是绘有坚固法阵。左近好几列虾兵蟹将将苏伏围了个严严实实。

    间中列有两排长长太师椅,其上坐着一个个戴着乌纱帽的大臣,皆为水族。而惶惶音声便来自于殿首高台处,一个发色呈藻绿,鼻头凸起,额生双角的中年男子,其气度庞然,双眸淡漠,正襟危坐于金色龙椅上。

    异变并未令苏伏失去冷静,他仍将戮魂架于龟相颈脖,凛然无惧道:“外域之人苏伏,见过王上,好教王上知道,伏此来并无与龙宫敌对之意。”

    “汝意欲何为?”仿似龙王的中年男子冰冷冷说道。

    苏伏想了想,忽而将长剑撤离龟相颈脖,以此表示自己诚意,道:“伏此来为寻一位旧识,听闻她落难于此,唤作方瑜,不知王上可否识得?”

    “方瑜?孤记得此女,因誓死不愿入孤后宫,已将其打入冷宫……”

    苏伏闻言先是一喜,复一怒,思及方瑜受己牵连而逝,后仍遭罪,尚不得还转本体,故怒而斥责道:“王上失德!怎可强要民女,岂不闻万朝纲领首重德乎?”

    “放肆!”

    殿下一众大臣豁然站起,齐声怒喝。为首一人首鱼身之大臣一本正经道:“落阴冥苦海,便为吾王辖,王上悦其容,乃其幸也……”

    苏伏大怒,兀自穿过虾兵蟹将,至大臣前,戮魂锋芒现,大臣立惊,竟作鸟兽散,苏伏见之不屑,剑锋遥指殿首龙王,喝道:“交出方瑜饶你不死!”

    “好胆!”龙王厉声道:“区区外域人,亦敢对孤指手画脚,与孤死来!”

    其音声落下,宽大袖袍下双臂伸展,但见大殿一排排玉柱皆有一道龙影显化,凌空疾扑苏伏。

    大殿因龙影而转作阴森暗沉,苏伏早知所谓金銮殿不过幻术,而施法之人便是‘龙王’,经细细观察琢磨,苏伏逐渐摸清此些水族根底,是以早于‘龙王’出手前,他便已暗自酝酿,待龙影现,其心头萦绕《扶风歌》根本经义,周遭空气倏然卷动,以苏伏为中心,一切有相之物尽皆向外退散。

    苏伏身形骤然向前突进,沿途拉出无数残影,四面八方扑向龙王。

    却于此时,大殿闪动雷鸣巨响,整个殿顶忽然掀起,便显出暗沉天幕,尚有无尽雷云聚集,暴雨顷刻倾泻。

    ‘龙王’便于此刻化作原形,但见一条五爪金龙盘旋天际,遥遥冲着苏伏怒吼。

    感受着无尽水势聚集,苏伏大笑:“来得好!”其手作掌朝天,便有一道水蓝色漩涡于他手掌聚集,肉眼可见,周遭水气倏然卷动,受着莫可名状之力牵动,纷纷聚于他手掌。

    随水气聚集,水蓝色漩涡愈发壮大,倏忽不到一刻间,便形成一水蓝色巨大漩涡,其上所发灵压使周遭一尽魂体尽皆瑟瑟发抖。

    苏伏另一手捻诀,口唇启合间,依稀是:“水龙吟!”

    “嗷!”

    自漩涡里头倏然传出一声怒吼,如有实质般响彻于所有魂体耳内。但见水族大军尽数恢复原状,大臣与龟相尽皆化作原本模样,他们面上皆有如梦方醒之感,瞬息间,复为惊恐掩埋,甚有些往殿外逃去,‘噗通噗通’自主跃入苦海。

    下一息,水蓝色漩涡便探出螭龙头颅,随之便是整个龙躯。因周遭水气充足之故,螭龙于此刻显得异常威猛。它昂首朝天,冲着天穹之上‘龙王’嚎叫。

    苏伏持剑跃上螭龙背,早便按捺不住的它龙尾一摆,一人一龙便急速冲向龙王。

    五爪金龙见状,显得异常愤怒,其龙口一张,便有一道粗状雷霆直击而来。

    螭龙毫无畏惧,蓦地张开龙口,亦有一道水色雷霆喷涌而出,两道雷霆于虚空轰然相撞,无边苦海不住地翻涌、震荡,有此掀起滔天海啸,吞噬不知多少魂体,惨嚎、哀哭……一副人间地狱状。

    随苏伏逼近五爪金龙,戮魂剑骤然爆出三寸灵光,却于此时,那五爪金龙龙躯竟溢出黑色气体,但见气体不规则扭动,亦传出杂乱音声,仿似有无尽‘鬼哭狼嚎’,比之万化洪流更为恐怖。

    此时两方相距不过十丈,那气体便将苏伏裹个正着。

    “噗通!”

    一阵天旋地转感,苏伏只见座下螭龙寸寸化光消散,而己身亦倒落,落回了苦海间,他不会水性,有些慌乱地扑腾几下,迷蒙中,却抓住了一道石壁,石壁触手冰冷。他扶着石壁,才定下心神观望周遭,然眼前场景却令他心头一震,如遭雷击。

    眼前可不正是梦魇时场景么?

第二百二十六章:浮生无常伶仃梦,原是南柯空欢喜3

    “为何会如此……”

    苏伏心神翻身爬出水潭,死死盯着两侧壁画,那女子仿似活了过来,妩媚双目竟有烟波透出。那恶鬼上身抖动,宛若放肆大笑。

    他握拳狠狠砸于石壁上,没有两下,便血肉模糊,一阵阵钻心剧痛使他焦躁心绪恢复冷静。

    却于此时,女子倏然自壁上落下,但见女子扭动如水蛇般腰肢款步行近身边,娇笑道:“道友有甚苦恼,大可与奴家倾诉!”

    苏伏静默不言,作沉思状,少顷,他略沉吟道:“你无名无姓,屡次碍难于我,若我意杀你,你愿否受之?”

    女子捂嘴娇笑,花枝乱颤,说道:“道友所欲,亦为奴家所欲也,有何不可!”苏伏便挥一挥手,女子顿化作烟尘散去。

    此时那恶鬼亦落下壁来,却单膝点地,桀桀怪笑说道:“你唤作苏浮尘,外域之人,我有名有姓,乃你前生恶业,唤作苏伏,你意杀我否?”

    “我之恶业自有自己承载!”苏伏微微一笑,说道:“无须假手他人,你若自己退散,我便不加罪于你,倘执迷不悟,你我不若斗上一场。若你胜出,日后便以你为主。”

    苏伏音声落下,便见恶鬼缓缓褪去了狰狞模样,转而形成与自己一般无二之相,两人对视良久,恶鬼另一边膝盖忽然落下,淡淡音声自他口中传出:

    “语谓相由心生,万物生灵皆属化相。勿论前世今生,勿论长生大道,你心不动,外物亦不动。缘深缘浅,路长路短,彼岸芳华璀璨,不过过眼云烟。我许你一道机缘,你还我一个结果,好自为之罢!”

    恶鬼语声落下,苏伏双眸便恢复清明,其手忽往虚空一握,便见戮魂剑凭空而现,他面无表情,戮魂剑狠狠斩落,只闻着‘喀嚓’脆响,瞬息之间,周遭空间似水镜般片片崩塌。

    场景瞬息变换,风雨仍旧呼啸,而他仍稳稳立于螭龙头顶,此时此刻,他才明白罗生王设下‘梦魇’考验是何意,他于苦海所遇,怕尽于‘罗生王’算计。

    无暇多思,他双眸带着冰寒,盯着令自己重温‘梦魇’的‘龙王’,杀意迸发。

    那龙王见苏伏竟恢复清醒,怪叫一声,调头就逃。

    苏伏右脚一蹬,身形倏然激射,仿似利箭刺穿虚空,待至‘龙王’上空,戮魂剑狠狠刺入龙王身体,戮魂剑深深没入,苏伏调动浩然之气,透过戮魂剑,将浩然之气注入。

    霸道的浩然之气便于龙躯内部肆意张牙舞爪,‘龙王’竟发出一声声惨嚎,翻腾间,更见天穹涌动。

    苏伏随之怒吼一声,身形沿龙尾至龙头疾驰,戮魂剑顺势将‘龙王’身躯整个切开,没有血液喷洒,惨叫亦于此时戛然而止,此界似乎于此刻停止转动,万物尽休止。

    忽然,天穹之上投下一道惶惶之光,伴有温厚音声:“人生来有八苦,万物生灵将此八苦衍生,故有八万四千道烦恼,以此衍生无边苦海。万法生灭,一念之间。菩提有叶,则乃造化之道,造化功德,于小友心间已根深蒂固,善哉善哉!”

    “吾乃因是王,六道鬼王之一,此次多有烦劳小友,吾心甚歉。”

    苏伏微微恍惚,那惶惶之光落于身上,一尽伤痛似是消散无踪,一尽烦忧似如灰尘般被拂去。

    “孽畜还不与我回无生狱!”那温厚音声落下,但见虚空突兀探出一只巨手,将一只正欲逃亡之妖兽捉个正着。

    那妖兽约莫仅有三尺来长,头生双角,其身有鳞,与龙族有八成相似。它不住地挣扎,竟有楚楚可怜之感,方才威风丝毫不复。

    “不过蛟龙之属,却做龙王美梦,如此尚不止,为你所圈禁之魂体,皆为凡俗之人,此因果不消,孽畜休想离开无生狱。”

    苏伏未见着因是王身形,那一道惶惶之光将小蛟龙摄走,复有音声传出:“此次承小友之情,吾无以为报,便将小友所寻之人送还……”

    其语声未落,但见无尽苦海下缓缓升腾一道人影儿,因其光芒太盛,待那人影儿缓缓浮至眼前时,他才认出正是方瑜。

    恰此时,方瑜眼皮抖动,宛若大梦初醒般睁开双眸。正迷糊间,却见着一个又陌生又熟悉的人儿立于眼前,他脚下乃典籍所载之雪白螭龙,他面上的欢喜使她逐渐睁大美目,待确认眼前之人,她几近失声道:“苏……苏伏……”

    苏伏先是遥遥对着惶惶之光揖礼,礼毕又将手伸向方瑜,暖声说道:“大小姐,别来无恙。”

    方瑜又惊又喜,紧紧抓着苏伏,待其身形落于螭龙顶上,那惶惶之光才缓缓消退,少顷便尽数消散,天穹复一片暗沉。因是王说走便走,无有丝毫停留,料想是与两人独处。

    “苏伏!我就知你定会来救我!”方瑜喜上眉梢,毫不犹豫地扑入苏伏怀中,随之呜咽说道:“苏伏,你为何才来,我好怕……”

    苏伏心下又是怜惜,又是愧疚,只得轻轻抚着她秀发,宽慰道:“莫怕莫怕,已然无事了,那‘龙王’已被收服……”

    “甚好!”

    忽然,虚空裂开一道缝隙,自其内骤然发出强猛吸力,两人措不及防下尽皆被吸入。苏伏只觉一阵阵晕眩,便毫无反抗之力地受巨力拽入虚空,再睁眼时,便回到来时那个凉亭里,亭中旧景不变,却多出一人来,其眉目与方瑜九成相似,只是略显稚嫩,正是幽姬。

    龙吟瑶见苏伏与方瑜紧紧相拥,心下不知为何有些难过,她当知方瑜此人,亦知方瑜之死因,是以静默不语。

    她等了十余日,每一日皆于焦虑中渡过,每一日皆欲去寻苏伏,可罗生王偏生不让,而后幽姬得知此事,亦来此到亭。

    此时见着苏伏归来,她芳心终于落地。

    “甚好!”

    罗生王面上微微露出喜色,数万载不曾波动之心绪,竟于此时翻涌,可见其对幽姬着紧之情。

    方瑜一见如此多人,羞得推开苏伏,随后便发觉一个眉目与自己几无区别的少女正微微讶异望着自己。

    苏伏自晕眩感中醒来,却面沉似水,忽抢步上前,将方瑜挡于身后,冷冷盯着罗生王。

    “谁能与我解释解释?”幽姬只知此事与她有关,却不知个中情由,她望望苏伏与方瑜,又望望罗生王与龙吟瑶,希望能自他们身上得到一个解释。

    苏伏面显冷漠,龙吟瑶一语不发,罗生王只好无奈地将此事细言一遍,言至末尾,他音声淡淡,对着苏伏说道:“你大可不必如此,吾执于将幽姬三分分魂寻回,乃因其三分分魂亦为吾之骨肉,是以不忍放任她受苦。”

    “若瑜儿不愿与幽姬合成一体,吾亦不会强迫,只是瑜儿亦为吾骨肉,往后便须安居此界,幽姬亦是明白事理之人……”

    幽姬明白了自家父王一片苦心,泪眼婆娑地哽咽道:“父王,幽姬日后绝不会再提入阳界之事,父王诸事繁忙,幽姬却一再烦扰,幽姬有罪!”

    苏伏心头警惕微微松落,他欠方瑜甚多,是以即便拼命,亦要为她争个选择权。

    方瑜只觉一切犹如梦境,她呆呆望着幽姬,不断想着:“她是我?我是她?她是我?我是她?”

    “瑜儿,你意如何?”罗生王轻柔地替幽姬拭去泪珠,微微笑着望向方瑜道。

    苏伏轻轻松开方瑜,让她自己去作抉择。

    亭内沉默良久,少顷,方瑜深深望了一眼苏伏,问道:“苏伏,你希望我作何抉择?”

    苏伏深深吸了一口气,随之露出微笑,道:“自是前者,那样若有朝一日我本体于真界陨落,亦可与你重逢……”

    “多久之后呢?”方瑜笑了笑,眼眶泛红。

    苏伏转开眸,不与其对视,音声低沉低沉,应道:“我亦不知!”

    “你可还记得我于阳界最后一言?”方瑜仍笑。

    苏伏心头苦涩,只觉口鼻皆酸涩难堪,是以他涩声道:“记得……你说……你恨我!”

第二百二十七章:回归

    “爹爹娘亲皆因你而死,我不过一介凡女,无力救助,而你是我带进府里,因而深恨你。”方瑜语气平静,无悲无喜,继言:“可我不愿恨你,只能选择忘记你。”

    “大小姐!”苏伏面色微黯,“若你此举为报复我,我亦无话可说,可若你只是赌气,大可不必如此,何不再考量一二……”

    然方瑜竟似无丝毫留恋,径自行向幽姬,她轻轻拥抱幽姬,其背向苏伏,待她身体开始化作颗粒状灵光时,复有轻音传出:“月衣未死,寻到她,替我照顾她。”

    龙吟瑶于侧方,可以很清晰望见,方瑜化光前已是泪流满面。她忽然觉得很难过,为方瑜,亦为苏伏。

    罗生王轻轻挥手,幽姬与漫天灵光顿消失于此间。末了淡淡道:“此次蛟龙王之事,亦告一段落,那孽畜圈禁无数魂灵,便是为满足他龙王梦,一朝美梦破裂,料想往后能安分些。然此事与你无干,幽姬三分魂体亦寻回,是以吾可许你一个条件。”

    “自然,亦会送尔等回转阳界。”

    苏伏深深一叹,取出戮魂,说道:“此剑我欲带走,另有凡人李三奎,望王上代我好生安置他。”

    罗生王大方点头,抚须道:“你倒识货,此剑乃纯净天阴之气凝练而成,乃魂体克星,对生灵亦不比阳界剑器差,只是禁制尚止十二层,还须你自己细细磨练。”

    苏伏所求乃戮魂上等阴煞之气,于他化阴颇有助益。

    “王上,我等应后会无期了罢?”苏伏颇有深意地说道,“无论王上尚有何等算计,伏自知修为低微无法反抗。然只望王上莫牵连他人。”

    龙吟瑶不满道:“哼,原来我于师弟心目中,仍是‘他人’而已……”

    罗生王淡淡一笑,说道:“因果已了,若非耗尽阳寿,吾与尔等再无相会之期。如此可安心了?浮生若梦,众生于其中无法自省,生前作了兵士,或欲做兵士而不得,死后便做了虾兵蟹将,生前为大臣宰辅,或做着此类美梦,死后亦达成心愿,然到头仍是空欢一场。”

    “做人脚踏实地,较好。”

    苏伏大胆地握住龙吟瑶,轻轻行礼道:“王上金言,伏定当谨记,尚请王上送我等回转。”

    龙吟瑶微羞怯,她努力作出一副自然状,只觉方才难过点滴不剩。

    罗生王想了想,忽微笑说:“少待,此物与你。”话间取一竹箴,递与苏伏道:“此乃《水炼之法》,真界想来早已失传,你若有心不妨钻研一二,亦为此次苦海之事报偿。”

    那竹箴只是形态,苏伏接过时,便尽数化作文字流入苏伏脑海,信息量并不多,苏伏阴郁心情微好转,行礼称谢道:“多谢,告辞。”

    罗生王不再言语,其手捻诀,但见虚空再度裂开一道缝隙,待苏伏二人一同没入,缝隙复消泯无形。

    亭中仅余罗生王一人,然不过少顷,复有一道黑影闪过,便见亭内突现一人,嘿嘿冷笑说:“恭喜王上解了一大心腹之患,属下观此子行事果敢,待人亦不失礼义,重然诺,有担当,正合王上用之打理城池,何不将其留下?”

    “李司卫,你面上夸言,实心下嫉妒甚重,见不得他好罢。”罗生王微微一笑,就着亭内石凳坐下。

    “此言可笑之极,一小小阴神境修士,便可令我心生嫉妒,王上所言好生可笑!”被称作李司卫的人仿似甚开怀,继笑言道:“倒是王上手段通天,一通闲扯便令其深信不疑,真界哪有如此多因果,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罗生王摇了摇首,说道:“李三奎,如你此类人,虽修为通天,却无法明悟做人道理,才落得如今下场。你道苏伏不知我算计么,他心知肚明,然修为低微便只得忍气吞声。”

    “而因其修为低微,仍敢为瑜儿挺身而出,殊为难得。”

    仿似被罗生王戳中要害,李三奎面色骤然暗沉,冷冷道:“我等修为再如何通天,又怎敌王上手段。谁能想到,阿什狱才是*我等长生真灵与渡劫宗师之地,十九层炼狱,哼,真是笑话。”

    其语罢便拂袖,出了凉亭便消失不见。

    罗生王不以为意,反动手煮茶,自斟自品,少顷,他心下微动,便伸手划动虚空,但见方才消失之幽姬缓缓落下,其面微带落寞,幽幽开口道:“他走了?”

    “走了!”罗生王应道。

    闻言,幽姬盈盈行礼,说道:“父王,幽姬须闭关一些时日,就此告退。”语罢径自离去。

    ……

    两日后,万宝宫入口外,两道浅蓝色身影缓缓登上百级台阶,正是姗姗来迟的苏伏与龙吟瑶。

    两人穿过缝隙,意识短暂晕迷,醒来时,便发觉已身处地宫。

    苏伏感受着‘心内虚空’再现,心绪平静下来。他们本体落于一处隐秘位置,小白一直守着,见两人醒来,竟有些激动地踢踏八足,间有微弱‘吱吱’音声,只是它动作缓慢,似是有些虚弱。

    龙吟瑶醒来,微觉恍惚,见小白表现,噗嗤一笑,说:“它饿惨了罢。”

    苏伏忙取出自储物袋取出那蜘蛛妖兽尸体与一些毒虫毒草,而后歉意笑笑:“对不住,我们回来晚了。”

    小白寸步不离守护他们本体,即便饿到虚弱,亦不曾离开半步,如此通灵,令人心生赞叹之余,不得不深思,若换位而处,自己会如何做法?

    龙吟瑶早便知小白特异,是以并不觉有甚稀奇,只遗憾道:“师弟,你说‘杜’字门下面究竟有何物。未能见识一番有些遗憾。”

    “可虽未见着‘杜’字门玄妙处,却领略了一番六道界风采,此行倒也不虚。”

    苏伏闻言心下苦笑,六道界之行,差些便回不来了,也就龙吟瑶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才可从容处之。

    一番休整与调息,待法体至巅峰状态,小白亦进食完毕,苏伏便借蛊虫感应黄紫韵方位,发觉其位置模糊,只有大概方向。

    此时地窟外已无修士,是以两人用了两日时间一番摸寻,终寻到万宝宫入口。

    无有多余话语,苏伏带头踏入,斑鸠托付他寻的两件东西至今未有下落,甚不曾有所耳闻。

    两人身形踏入图川域,便发觉周遭静悄悄,竟无丝毫动静,而入得此地,蛊虫更是失去了感应,料想应为洞中天之故。万宝宫手册介绍最为细致,此地非但有陨落修士之宝,尚有外域流入之宝。

    “师弟,你不觉有些怪异?”龙吟瑶甫一踏入图川域,便皱起了好看的眉头。

    此时两人身处一处似甬道般所在,二人知道此地乃迷宫,而周遭石壁乃加持了禁制,以他们修为尚奈何不得。头顶则为厚厚一层的元磁沙暴,若有修士敢于将身形探入,便会有万钧重力压下,此地元磁沙与外头元磁沙有本质区别。

    苏伏轻声道:“传闻此域多宝,即便过了十余日,应仍有人碰机缘,绝不会如此静逸才对,若非各大门阀挑起大战,已打入‘万象天域’,便是‘万象天域’有异宝出,正为了机缘斗得头破血流。。”

    两人且言且小意地前行,甬道尽头乃一个拐角,转过拐角,却是两道分岔路。苏伏想了想,沉吟道:“师姐,你我有蛊虫不虞走散,不若分开行进如何?”

    龙吟瑶无所谓地点头道:“那便依你。”语罢径往左侧岔道而去。

    苏伏步入右侧岔道,待行至此道尽头,仍是拐角,而此次拐角却有三条岔道,他正皱眉,侧方却传来龙吟瑶呼声:“师弟你快来!”

    其音声有些焦急,苏伏二话不说飞奔往左侧道,未至拐角,却见龙吟瑶蹲伏于一受伤之人身边,双手发出微光,显是正替此人疗伤。

    苏伏远远望见,此人身着浅蓝色道服,应是剑斋内门弟子。他疾步行近,却发觉此人气息微弱,其法体干枯如老树,气血不知被谁抽吸而去,形貌枯槁,只剩了皮包骨头。似是因龙吟瑶手上微光之故,他微微转醒,见了苏伏两人,双眸先一亮,复一暗。

    “龙……师姐……苏……苏师兄……”

    苏伏蹲伏于他右侧,细细打量下,终认出此人,音声低沉道:“文博师弟,你怎会如此模样?是谁人所为?”

    “当……心……血杀……王……”

第二百二十八章:演戏

    此人正是无息沙漠当日差些令西方秃驴奸计得逞的姜文博,事后他无比愧疚,对苏伏更是心服口服。

    而此时,如此高壮英挺的汉子,却成了如此模样,不得不令人心寒。苏伏只觉心头愤怒,音声低沉,说道:“告诉我,是谁将你伤成如此模样?”

    “当……心……血杀……王……”

    姜文博翕动着唇,如死鱼眼般双眸瞪得大大,努力将语声发出,然终未发尽便气绝身亡。

    龙吟瑶将灵觉探入姜文博识海,然结果却令她一怔,而后怒容满面,说道:“他阴神亦因虚弱而消散了……”

    苏伏默然将他遗骸收殓,少顷,他淡淡道:“师姐,此次入归墟之人,是否有一个唤作‘血杀王’之人。”

    龙吟瑶摇摇头,道:“我亦不知,我总觉得文博所言应非人。”

    两人复前行,此后两个时辰,两人沿途见识了三十来具尸体,天下五洲各大门阀之人皆有,尚有两名剑斋弟子。其中有二十来具尸体气血皆空,不知被谁吸了个干净。两人心下皆有忖测,气血皆空者应与‘血杀王’有干系。而余者便为狭路相逢争斗,或为宝物之故。

    然所有死者储物袋无一例外,皆不翼而飞。

    两个时辰后,两人转过一处拐角,却再无道路。龙吟瑶不禁气馁道:“死路!须倒回去了,破迷宫……”

    苏伏皱眉沉思,但见眼前乃与周遭无二之石壁,其上亦有禁制,苏伏却敏锐发觉,此处石壁与他处石壁有着微妙区别。

    “师姐少待,你看此禁制,似与他处不同。”语声未落,苏伏便将手探去,欲试试触感。

    然苏伏尚未触及石壁,便有一道赤炎倏忽之间涌出。苏伏心头警兆方起,身形便暴退,饶是如此,手掌仍为赤炎烧了些许,一股钻心疼痛教他直咧嘴。

    龙吟瑶忙替他敷了伤药,同时挑眉斥责道:“手册有载,图川域处处陷阱,你敢莫是忘了?”

    苏伏虽心有余悸,却仍死盯着那处石壁,龙吟瑶见状,蹙眉道:“师弟,此炎诡异,以你法体强度,只轻触便伤成如此模样,威能颇不俗,不若另寻他路罢。”

    “师姐少待,我想我明白了。”

    “此处应蕴有一丝‘炎皇真意’,且观我破之!”苏伏语声落下,正捻诀之际,耳边忽传来动静,他心下凛然,顿止了动作。

    “师姐,我便知你乃有福之人,绝不会如此轻易死去。”

    便见二人身后甬道疾步行来一人,此人着浅蓝色道服,发髻与衣饰皆有些凌乱,看去甚是狼狈。

    他音声熏暖人心,极易博取他人好感。然苏伏与龙吟瑶皆非常人,是以无论他如何表现,亦无法改变其于两人心目中形象。

    龙吟瑶淡淡说道:“李凌云,你此言大错特错,我怎会有‘或’死去?‘绝不会如此轻易死去’你留着自用罢。”

    李凌云行近两人跟前,笑道:“洛泽师兄嘱我来查看一番,果见着你二人踪迹,快随我来罢,洛泽师兄正于万象天域候着呢。”

    苏伏闻言暗忖:“此人来的时机未免太过巧合,莫非他亦知此壁玄机?”面上不动声色道:“李兄,洛泽师兄不去寻宝,候着我二人做甚?”

    “唉!目下万象天域一片混乱,莫谈寻宝,能保住性命便算不错了。”李凌云叹了口气,亦不等两人发问,径将近来发生之事娓娓道来:“我等于地窟入口候了十余日,却不见你二人踪迹,只好留下金师兄等候。”

    “入了图川域,为破此迷宫,我等便分开行动,期间便有好些师弟陨落。然图川域之宝甚难寻获,洛泽师兄见图川域人不多,再聚集时便提议直入万象天域。”

    “我等并无异议,可正是此时,图川域骤然有一股血杀气息爆发,心性修为差一些的师弟竟受杀意侵染,失去理智。”

    “随之我等便发觉图川域突然涌出诸多修士,他们皆在追踪一件法器,其禁制层数怕有八十层以上,唤作‘血杀王座’。”

    龙吟瑶恍然道:“原来文博师弟死前乃提醒我等当心‘血杀王座’,可此物究竟为何,怎如此恐怖?”思及姜文博那一副皮包骨模样,龙吟瑶便心有余悸。

    李凌云难得有机会于龙吟瑶面前卖弄,精神一震,便将血杀王座来历一一道来,末了又道:“其时‘血杀王座’正处于一妖族手中,似是妖神宫之人,另有四大部族,以那庄瑞阳为首,全力辅之。那妖族本意乃借此闯出万宝宫,将‘血杀王座’带出归墟,可无法破开众多修士围堵,其后那妖族便将‘血杀王座’带回万象天域。”

    “万象天域此时虽险,然我剑斋之人若聚合,绝不差于妖族,亦可争上一争。”

    龙吟瑶往常颇有主见,可此时却望向苏伏。她本心里自然对所谓‘血杀王座’无甚兴趣,可苏伏若有兴趣,她倒不妨去见识一二。

    苏伏听完,却沉吟良久,才淡淡道:“李兄怎知我二人到了此处,未免太过巧合了罢?”

    “凌云知道师兄对我有些误会。其实那一日斗法,凌云输得心服口服。”李凌云肃然行剑礼,“紫韵师姐告知我,剑斋有史以来,能将《扶风歌》根本经义揣摩至此者,不出百人,而能于短短两载之内灵活运用者,不出十数人……”

    言至此处,他面上竟显露苦笑,说:“凌云不得不服啊!”

    “因紫韵师姐的蛊虫有短暂微弱感应,她料定你二人已脱险,正赶来,洛泽师兄遂嘱咐我下来等候。”

    龙吟瑶微微恍然,她见李凌云变换颇多,心下不禁觉得若李凌云能与苏伏友好相处,亦还不错,至少苏伏不用凝神提防李凌云。

    至此,苏伏虽仍可挑出疑问,却非大问题,且李凌云注意力丝毫不在那石壁上,料想他与龙吟瑶一般,见了此石壁,只当死路。其中玄机尚未挖掘,苏伏决定先去见水洛泽与黄紫韵,顺便了解当下情势。

    至于所谓‘血杀王座’,他几不抱念想,万象天域不算小亦不算大,却聚集如此多高手,他进的此处只为完成斑鸠托付而已。

    “既如此,你便带路罢!”

    李凌云得了首肯,便带着二人转出死路,约莫一个多时辰后,便来到一出仅两条岔道之路,李凌云径自往左侧行去,待至岔道尽头处,便见一处半掩之门。

    那门材质非金非银,与‘拆字门’一般无二。

    三人至门前,苏伏感受着其内所散发气息,确乃虚空通道无疑,然此时,心下警兆陡升,右侧方有一道冷锋刺来,他身子往前一倾,方躲过便觉背后出有凌厉飓风抽来,他下意识举臂回身一挡。

    “蓬!”

    只一个眨眼,苏伏身子便没入门里消失不见。

第二百二十九章:差距

    龙吟瑶勃然大怒,正欲往门里去,但见那门‘砰’一声合上了,她砸了几拳,门却纹丝不动。

    “师姐,无需白费力气,除非苏伏自里头出来,否则此门无法开启。”李凌云像个没事人般平静说着。

    “砰!”

    仿似闻着一声‘龙吟’,自龙吟瑶身上迅猛溢出金色气场,眨眼形成龙爪。未及李凌云反应,便将其抓起撞向门,‘簌簌’声中,却只落了些粉尘,门仍旧纹丝不动。

    李凌云心下骇然,面上青红,一口一口的血沫呕出,难止的颤栗感蔓延全身。

    “你为何要诳骗师弟?门里有何物?你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龙吟瑶音声低沉低沉,她面上表情已为愤怒吞噬,宛若随时会暴起杀人。

    “呵……呵呵……”闻此三问,李凌云莫名笑了笑,说道:“此亦为他劫数,若渡不得便陨落,哪有如此多为何。”

    金色龙爪将李凌云抵于门上,他不能动弹,便是喘息亦觉吃力,然他双目仍灼灼望着龙吟瑶,硬气道:“我有甚么错?”

    龙爪仿似更用力,李凌云低声怒吼,咆哮着道:“我只是倾慕你而已,我有甚么错?”

    此时龙吟瑶忽然忆起苏伏曾有言,如李凌云此类人,因善恶不分,乃极端利己主义者,其做了任何损坏他人利益或性命之事,绝不会有丝毫歉疚之情。

    思及此,她忽觉自己问题非常愚蠢,是以她面无表情道:“有错无错非你定论,我不会杀你,终有一日,你会死于苏伏手中,我深信!”语罢金色龙爪便化作粉尘消散,她毫不留恋地离开了此处,入口自然不止一个。

    自门上落于地,李凌云深深喘了几口,刺目血迹将他道服染红,他无力地瘫倒,想着自小到大皆为万众瞩目,入了剑斋后,处处受挫。而心境亦因此有了数次蜕变,此次亦如是。

    “终有一日,你会成为我的玩物,我亦深信。”李凌云喃喃如是道。

    ……

    苏伏为李凌云算计,落入门里,尚未定神之际,便觉一股赤炎热浪涌来,脑颅微眩晕下,本能旋身闪避,身后废墟顿炸裂,余波蕴含浓浓地火气息,使苏伏心头一凛。

    “屠狂?”

    他落地,定了定神,便见一丈余大汉嘿嘿笑着站立,硕大拳头尚有赤炎余烬,见了苏伏面容亦无意外,笑着说:“十余日不曾冒头,不曾忘却你我尚有一战罢。”

    “要战便战!只是你为何知道我会在此地?”苏伏轻轻说道。

    屠狂扭扭颈脖,大踏步道:“此事甚繁琐,不说亦罢。”其身形倏然加快,右拳亦附上赤炎,蓦地一蹦,竟于半空尽数化成一团炽热火球,宛若一颗火流星,向着苏伏所在位置砸落。

    狂暴地火将周遭空气都点燃,方圆数十丈内温度节节攀升,即便修士亦难以忍受。

    苏伏心头大惊,怎料到此人第一手便毫无留力,他早在躲过屠狂第一次袭击时便将周遭环境悄悄记于心头。而屠狂身形于半空倏然加快,他只及双脚一蹬,急遽退后的身形便为无尽地火掩埋。

    “轰隆隆!”

    比之暴雷尚恐怖之巨响震动整个万象天域,周遭虚空裂缝与废墟在一层层光暗明灭中震荡、跳动,虚空一层层缝隙尽皆充斥地火燥热。

    此乃杀招,苏伏心下清楚自己定是当了李凌云替罪羊羔,不知他用了何手段将屠狂激怒至此。

    狂暴热浪中,幸躲过正面冲击,否则必死无疑。

    三颗上品神禁石在其后仅维持一息便宣告破裂,为护住小白,他以背相抵,一层层狂暴冲击击在他背上,体内剧痛险些令其昏迷。亦因此,冲击与他飞退之力结合,使他远远摔入废墟,反倒躲开剩下余波。

    余波尽,烟尘弥漫间,屠狂身形缓缓行出,其盯着摔落于废墟内的苏伏,咧开血盆大口笑着,嗜血而残暴,双眸尽是猩红,嘿道:“以法力而言,你剑斋仅水洛泽入得我眼。真正实力,我较为看好你,莫装了,快起来与我决一死战。”

    苏伏将小白放出,悄声命它离开此处,小白极通灵,似是知道自己留在此处无用,只会拖累苏伏,是以听话地远远躲开。

    自废墟爬起,苏伏拍了拍身上灰尘,他身上有多处擦伤,面上亦有多处血迹,浅蓝色道服有几处残损,显得颇为狼狈。数次高强度斗法,道服早便承受不住,此时残损亦正常。然以他法体强度而言,仅受余波,体表仍受伤,足见屠狂此招霸道。

    他取出曼珠沙华,面无表情,说:“你如此说,莫非是在掩饰你以凝窍欺通神的尴尬?”

    屠狂大笑三声,此次全身皆有赤炎涌出,他一双铁拳交击,每击一次,赤炎便高涨一分,待赤炎三丈余高时,那不规则形体上竟有一双猩红眸子缓缓睁开,恍若凶兽觉醒。

    苏伏有一种错觉,那猩红眸子下似有一张巨口,正发出低吟,应为进攻前奏。

    “我会活下去!”

    浩然之气倏然流入法体经脉,苏伏身形骤然模糊,其速迅若奔雷,竟抢于屠狂前头出手。

    “那可不一定!”

    屠狂笑声戛然而止,其面转作无尽森寒,忽而探手抓去,其手一动,赤炎便动,那里有一道剑锋。

    不知何时已突进屠狂身周疾刺的苏伏身形倏忽顿止,仿似预判了屠狂抓取动作,忽一拧身,曼珠沙华便改刺为削,因其上蕴有锋利无匹的浩然之气,便见曼珠沙华将赤炎劈斩开,只差一丝便触及屠狂肉掌。

    凝窍以下修士,护体灵光几无能挡下浩然之气者,若为曼珠沙华破开一道伤口,浩然之气便会趁隙而入,届时屠狂法体再如何强硬,亦挡不住浩然之气侵蚀。

    风险自然是相对的,若苏伏预判缓上一丝,曼珠沙华便会被其抓个正着,那时他绝难躲过屠狂赤炎。

    倏然,屠狂身上那高达三丈余赤炎蓦地扑向苏伏,此前几无任何预兆,苏伏迅疾反应,此时若不躲避,顶多划破屠狂手掌,而他却会为赤炎击个正着,如何取舍一目了然。

    苏伏心头萦绕《扶风歌》,身形模糊间,宛若拖动了残影,倏忽便绕至屠狂身后,《扶风歌》于身法亦有辅助,且他步伐极为玄妙,一阵眼花缭乱中,一道冷锋便悄然刺向屠狂。

    ‘嗤’的一声,曼珠沙华刺穿了屠狂,然苏伏眼前蓦地闪过一道火光,屠狂那昂然身躯尽数化作赤炎,于半空倏忽凝实,苏伏眼前一花,便见一道火拳朝他门面轰然砸来。

    惊骇下,已不及运转《扶风歌》,只得用曼珠沙华格挡。

    “蓬!!”

    屠狂巨力本就不凡,此时有赤炎加持,苏伏再次被击飞,于半空便狂喷鲜血,倒飞了数十丈远,他身形终于落地,仍向后滚了数滚才止。

    火辣辣的剧痛毫无保留地传入脑颅,苏伏只觉全身上下无处不痛,心下不禁苦笑,修为差距太大,他欲近身速战速决之策为屠狂勘破。此人看似粗犷,实则心细如发,竟防备得滴水不露,且再度将他重伤。

    通神与凝窍差距绝望如深渊,跨越一个大境界的斗法,能活命便算不错了。莫孤寒虽死于苏伏手中,可一来他轻视苏伏,二来苏伏于森罗幻境中,手段尽出,至最后仍须借炼魂幡之力,才将其彻底杀死。

    足见凝窍修士并非易与,而莫孤寒与屠狂皆乃凝窍修士中顶尖之辈。

    倘莫孤寒重视一些,其结果定会不同,可莫孤寒若认真一些,苏伏亦不会与其拼命了。

    苏伏擅于于劫数中抓取那一抹生机,可此次屠狂将那抹生机抹除,除非动用全部手段,否则绝无幸理。可在不能保证灭杀对手的情形下曝露炼魂幡,苏伏觉得甚为不妥。便于他萌生退意之际,一股浓烈的血杀气息自身后轰然涌来。

    而正大步走向苏伏的屠狂亦愕然,随即抬眸望去,但见半边天空皆为深沉的血杀气息占据,间中隐约有一张王座,其上坐了一个人。

    苏伏心头微感不妙,血杀气息涌来方向,正是小白逃跑那一边。若小白受血杀气息影响,暴起杀人,怕难逃为修士屠戮下场。

    屠狂深深皱起了眉头,显然他极为不悦,他将猎杀当做游戏,而苏伏便是他的猎物,值此收割猎物之际,偏有人出来搅局。

    他狂怒一声吼,漫天赤炎便涌向‘王座’。

第二百三十章:生死

    差距便是差距,所谓一力降十会,苏伏前世便有深刻了解,此世修天道,对于此道更有深切明悟。

    苏伏猜测那血杀气息里头王座,应该便是‘血杀王座’,他此时惦记小白安危,便趁着屠狂注意转移之际,悄然施展‘水幕天华’,身形便渐渐隐去。

    “咦?”

    王座上之人只分了一部分血杀气息,便将赤炎挡了个严严实实。而苏伏气息敛去,却引起了他的注意,心念方动,便有血红色箭矢‘突突突’射下,将一大片废墟尽皆笼罩。

    烟尘弥漫中,一道浅蓝色身影冲出,向着远方疾驰而去。

    “区区通神境,却掌了壬水天一神禁,不错的小家伙。”王座上之人发出音声,娇滴滴的明显是个女修士。

    便在此时,王座后面涌来一大股修士,参杂了各大门阀之人,为首一个赫然便是白易安,其面阴沉,见王座停顿,便喝道:“任娇娇,快将王座交出,或可饶你一命……”

    “笑话!”任娇娇于王座上不耻冷笑,“凭尔等亦想抢我王座,我任娇娇岂是好欺之人?”

    此女乃是妖神宫派遣参与归墟的妖族之一,而四大部族虽明面上听从妖神宫号令,暗里向来与妖神宫不对付,是以二者并未一同行动。

    此次妖神宫对归墟不甚重视,只遣了六个妖族,其中五个妖族尽为疯狂的修士斩杀。任娇娇本欲离开万宝宫,却闯不过如此多修士阻隔,而图川域地形甚易受人围剿,是以她复回万象天域,一路不断以血杀气息剿灭修士。

    她发觉每剿灭一个修士,血杀气息便强上数分。

    “迟早将尔等杀尽!”她心头冷冷想着。

    最早遇见‘王座’时,它正落于一唤作孙仲谋的修士中,见任娇娇人多势众,便乖乖将王座奉上,此后又出现一个漂亮女子,虽垂涎王座,却不敢得罪她,恨恨追着那孙仲谋离去。

    得了血杀王座,她天生胆大,便径自坐了上去,哪料得就此再不能下来。王座上似有万般拘禁之力,令她不能动弹分毫,伊始尚有无尽杀戮**涌入心间,幸她以血脉神通强行压下,此后渐渐摸索了一些窍门,操控王座愈发得心应手,渐渐便觉得如此亦不错。

    屠狂见形式对所谓王座不感兴趣,可此王座一看便知不好惹,他嘿然冷笑,望向王座后面的一大股修士,想了想,便欲混入其中,伺机杀人。

    对于苏伏逃跑一事,他显得有些意外,因在他看来,苏伏应有未尽手段未发。

    白易安身后约莫有二十来位修士,魔门、佛门、天道盟皆有,而暗里更不知有多少修士潜伏。以白易安行事手段,本来应为暗里潜伏之人,可此次森罗幻境损坏,他须担莫大干系。可若能将血杀王座带回,便可将功补过,是以显得最是积极。

    跟于白易安身后的修士中,有一位乃是天道盟黎家的嫡系子弟,唤作黎子钧。此人正是受了黎家上层命令,尽一切手段抹杀苏伏。

    是以苏伏自烟尘中冲出时,便引起了注意,大多数人只一瞥便将注意力挪开,区区通神境修士敢于入归墟已然不可思议,此处大战场,匆匆逃离倒算知机。

    黎子钧却不如此认为,他一见苏伏便隐约忆起,族*此人长相与他描述过,对照记忆,有此长相,且修为仅神通者,怕只苏伏一人了罢。他阴冷一笑,便悄悄缀上了苏伏。

    苏伏心急小白安危,沿途不断搜索它踪迹,他擅长追踪,可小白行踪极难捉摸,伊始尚能发觉它脚印,其后渐渐模糊不清,待至一处坍塌大半的大殿外,踪迹已然全无。

    正欲入大殿碰碰运气,心头却凛然,身形突兀往前一扑,果见一道红色雷霆劈于立足处,将那处地域击得土石翻飞,一片焦烟升腾。

    苏伏抬首望去,但见虚空一人负手凝立,脚下是一件灰蒙蒙雾状体,仿似流沙般的法器,轻盈若无物,应是一件上品飞行法器。

    “阁下何人?”

    苏伏懒得问他动机,杀人不外寻仇与劫财,发问时便取出了曼珠沙华,且悄然调动浩然之气。沿途他服了数枚百草丹与一枚小还丹,勉强将伤势压下。

    黎子钧长得颇英俊,着深色锦衣,腰束一条玉带,其上有法器波动。他双目透着嘲讽与不屑,冷冷一笑,说:“黎家黎子钧,在你死前好好记着此名,莫下了六道界还不知是谁杀你。不过……”

    他自储物袋取出一枚铃铛,随他摇晃而叮叮当当响着,复嘿嘿冷笑说:“此物唤作招魂铃,可容纳你魂体,专为你准备,你死后怕落不得六道界。想来族内一些长老对你极有兴趣,尤其是黎洪他家那一位老不死。你尚不知我黎家手段罢,若欲折磨你,便将你魂体撕裂成千万份,再以神通吊你魂体不灭,至少百载内不虞消散。”

    “尚不止如此,每日皆以‘流金炎’炙烤你魂体,那‘流金炎’可对魂体产生极大痛苦,却不会令其消散,如此百载……”

    他语声未落,便见苏伏身形骤然疾扑而来,其剑尖闪过一抹青光,他心头警兆陡生,虽感荒谬,可本能驱使下,他且驱使脚下流沙躲避,且捻诀,便有数道红色雷霆击向苏伏。

    雷霆当头击来,苏伏早有防备,身形骤然模糊,于黎子钧惊骇瞪视中直直穿过雷霆,宛若空气,冰冷剑锋便直探黎子钧门面。

    虽惊骇,黎子钧却未失方寸,冷哼声中,他蓦地伸展双臂,其背便有一道由红色雷霆所形双翼显化,发出‘滋滋’的音声,非常可怖。

    脚下流沙蓦地消失不见,其身形于千分之一刹那间一闪,宛如瞬移闪至苏伏身后。

    “大罗天五行颠倒,大威仪雷霆之翼,记着你是死于我黎家根本传承下。”

    一柄红色的,由红色雷霆所形巨剑倏忽刺穿苏伏,鲜血喷溅,苏伏身形复往下落去,然于半途,他猛地睁开双眸,颤巍巍的剑指微动,便有一道青光倏然落下,正中黎子钧。

    黎子钧前一刻尚志得意满,下一息便仅余惊骇,其身后雷霆之翼首先崩解,他身形便往下落,半途尚未取出飞行法器,法体便为一股霸道气息侵入,只一个眨眼功夫,便突破三十六处窍穴妨碍,硬生生击碎他心脉。

    心脉碎裂瞬间,那一道恐怖气息便径入他识海,阴神亦未逃过,彻底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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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长生真人之威

    他面上残余着惊骇,至死亦无法明了,苏伏区区通神境修为,怎能发出如此诡异,威能如此强大的剑气,他甚至不及悔恨,若能警醒重视一些,或取出本命法器……然而一切都是假设而已,他终究是死了。

    苏伏无力落地,溅起一地烟尘。

    其体为红色雷霆洞穿,虽非致命,亦缓缓侵蚀他生机。而黎子钧一死,那红色雷霆便失去凭依消散。晕迷前他奇*想着:“此人实力虽与屠狂差不远,可于实战,屠狂怕是甩了他几条街,估摸着一个照面便会被屠狂灭杀。”

    ‘倾城’每出,必建功,此便为苏伏攫取生机之道。

    约莫过了两个多时辰,苏伏醒来,身上隐痛,不知何处卷来清风,使他神智为之一清。他蓦地坐起,修有《炼妖经》法体果强悍,外伤行将愈合,小腹处伤口,竟开始结痂。

    两个多时辰前,小腹可是被那雷霆洞穿。外伤如此,内伤便不容乐观了。

    他安坐不动,将灵觉散开,将心神探入法体内视,但见仍有许多经脉仍处断裂状,隐痛便来自于此。若有人见得苏伏法体内情状,定会大吃一惊,因其内几无杂质,经脉浑厚粗壮,乃修士千锤百炼或凝炼三十六处窍穴后,法体转了先天才有的根基。

    灵觉不缺,法体强度堪比凝窍,所掌法决近于神通,斗法一道颇有心得,所欠不过灵气基数罢了。

    苏伏能够斩杀凝窍修士绝非偶然。

    将黎子钧尸体与遗物尽收起,苏伏便离开此地。他冷静下来,往回程去,缓缓依循着小白几不可捉摸的踪迹寻去。

    ……

    另一侧,剑斋弟子并不都对‘王座’感兴趣,尤子逾便寻到一柄祭炼十六层的剑器。

    散布于万象天域的剑斋弟子约莫剩下十三个,因来得晚了,都憋着一股劲寻宝,然传闻中‘归墟之心’踪迹全无。

    万象天域一隅,黄紫韵因无所欲求,是以心态极为淡泊。她缓缓漫步于一处黑祭坛,此处乃万象天域最高处,祭坛整体黑色,其上错落有致排列了繁复玄奥符。

    尚有连她都不识之古体字。

    “或是紫月祭坛罢?可为何总觉此坛怪异?”

    她小意避开各处虚空裂缝,当做开眼界般游览破损圣地,至此高台上祭坛,却令她流连。

    观察半晌,仍无法看出玄妙,不禁苦笑自己所阅典籍尚少。

    此时此刻,她不禁忆起苏伏。

    “或许他在的话,能认出古体字罢。”她自语着,正欲取出蛊虫感应一番。

    忽然,灵觉一动,她眸子微冷,剑指蓦地虚引,便有一道细弱剑气自她指尖射出。

    高台下四周乃一片片残垣断壁,亘古前应为庙宇或殿群,剑气激射,顿将其中一栋残垣彻底摧毁。

    崩塌中,烟尘弥漫,却有一道白影窜出,落于高台下台阶。

    “小白?”

    望着白影抖落身上尘灰,微微生气地拿复眼瞪着自己,她又惊又喜,疾步下了祭坛,小意地将它捧起,喜道:“你怎在此,你家主人呢?”

    她料想小白在此,苏伏定然脱了险,是以欢喜。

    “吱吱……”

    小白发出微弱音声,反倒不似应答,而像埋怨。近来苏伏与她走得近,小白认得此女。

    不过黄紫韵亦不懂小白欲表达何物,得知苏伏脱险,她反不急,浅浅一笑说:“是我不对,差些伤着你了。”

    便在此时,远方地平线行来一男子,其身着绛紫绸缎,乌发束着白玉丝带,随意洒落肩背,其面有棱有角,异常俊美,厚薄适中的唇角这时漾着令人目眩的笑容。

    其前一息尚于十丈外,只一抬步,便凭空跨越十丈余,不过几息便行至高台下。

    黄紫韵灵觉可至百丈外,早有感应,便嘱小白藏于祭坛另一面。

    男子似是未觉,立于台阶下,微微抬首,淡淡笑着说:“棋子皆已备妥就位,只差紫韵你了。”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我早知你有算计,需要我做什么?”黄紫韵平静地望着男子,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闻言,男子并不如何意外,只是微微笑着说:“接近苏伏的任务到此为止,其实令你接近他与所谓异星降世并无关联,若此人再无异处,便不过是个无关轻重的棋子,早于洞灵源他的价值便已不存。”

    “你常揣摩我落子,倒可与你一个机会说说,若能猜中半数,有重赏。”

    通神境便领悟剑心雏形,于男子而言,此秉性确然上等。然真界尚有天生道体,天生剑心,以他眼界,反不将苏伏放在眼内。

    此人正是行踪飘忽不定,行事莫测难明的湛台神秀。

    黄紫韵秀眉绝伦容颜淡漠如水,说道:“无所谓重赏,只须你信守承诺,此次替你办完最后一件事,你我两清。

    “你应不会忘记自己曾立过道心誓罢。”

    她心头却冷笑忖思:“忘记亦无妨,天道自会寻你算总账,长生真人劫数,怕会引动真界震动罢。”

    近来她心绪愈发平静,面对湛台神秀愈发从容,显是道行又有精进。她能感觉到距抱虚不远。若晋入抱虚,她便不再是任人拿捏的小角色了。那时她可得剑斋根本传承,身份地位将有质的飞跃,可与湛台神秀这样的圣地圣子候选人平起平坐。

    当无论何种因由,亦不可能令她忘却仇恨。

    湛台神秀淡淡一笑,说道:“罢了!可知你脚下祭坛为何物?自然,我所问并非平凡表面,其下尚有出乎你意料之物。”他缓缓步上台阶,来到高台上。

    高台约莫有十来丈,结合底下曾经建筑的影子,依稀可辨是上古时,紫月二十八道宫祭祀祖师所用。间中有个占地约数丈的平台,祭坛便于其上。

    惜此时看去甚为平凡。

    “平凡?”黄紫韵微微恍惚,是了,此祭坛若是用来祭祀祖师,绝不至如此无奇。其上流转道韵便是纯阳大能亦无法抹除。

    亦因此,黄紫韵反被勾起了兴趣,淡淡问着:“愿闻其详。”

    望着黄紫韵如此心平气和,湛台神秀反微微蹙眉,他当然能知此女濒临突破,可他算计着一箭三雕,非但可将此来两大目标达成,亦可令黄紫韵保持目下状态,继续为他所用。

    是以她愈是平静,湛台神秀愈是不喜,音声便微冷道:“六十载前,天坛教混进来两位抱虚护法,于此筹谋六十载,你可知他们图谋甚?”

    “天机策有预言,值此法劫末,此界归墟开启,正是归墟之心出土之日。”

    似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他突笑了笑,又道:“记得遣你入剑斋时给你的第一件任务吗?正是为此时而布局。”

    “天坛教也好,她身后的罗刹魔主也罢,哪能比天机策算得更准,是以他们并不知归墟之心出土日,至于他们图谋,不若你自己来看,定是无比精彩……”

    其后之言黄紫韵已听不清,她忽觉一股彻骨寒意涌来,十三载前她方入剑斋,所受指令乃是接近金不负,令他彻底爱上自己,随即疏远他,让他永远得不到自己。

    因得不到,而愈发渴望。当修士心生执念,便是劫数临头之际。

    时光荏苒而过,她几要忘却此事,就在她遍体生寒时,心头陡有强烈警兆。

    本能令她牵引剑指,于识海中温养的飞剑倏忽而现,携着庞然水蓝色光芒呼啸斩去。

    “蓬!!”

    剧烈碰撞下,黄紫韵连退五步,只觉一股巨力传入腑脏,气血翻涌,忍不住‘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她感觉法体似是失去了所有气力,灵气亦不得调动,是以面色苍白着瘫软于地。

    飞剑‘嗡鸣’着被弹飞,虚空正有一个土黄色大手掌缓缓消散,黄紫韵认出乃湛台神秀神通。

    只是元神分身,一击便令她重伤,她心下灰败、颓然,心境无法维持淡漠如水,一双美目便恨恨盯着湛台神秀。

    宛若拂去了灰尘,湛台神秀只是动了心念而已,风淡云轻下便将黄紫韵重伤,长生真人恐怖之处,可见一斑。

    二者于大道领悟,于法决运用,于灵气控制,三者上皆有质的差距。

    湛台神秀面无悲喜,静静地说:“令你受伤亦是我布局中一个环节,是以稍后无论发生何事,你都可当做我的意思。”

    “紫韵,只要你恨我,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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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历经十三载的布局

    言犹在耳,湛台神秀不知何时便消散无踪。

    黄紫韵努力挣扎着欲立起,半晌过去仍是徒然,她法体内气力仿似被抽空。

    她无力地躺于地,大口大口的喘息,规模不大却适中的胸脯随之起起伏伏,非常的诱人。

    凝视着暗沉虚空,她的思绪飘飞至初入剑斋时。那时她被打散了自小铸就的根基,通神巅峰,变作了一个凡人,又经奇药洗练经脉,便连纯阳大能都看不出她的修为被打散过。

    而这一切都是湛台神秀的手段。

    “往后你便抱着对我的憎恨,进入剑斋修行罢。”

    临行前最后一夜,湛台神秀对着尚只十二岁的她轻轻吩咐着……

    “你要知道我在你身上投了多少心血,为此我背着圣地将你家族尽灭,若此事曝露,我的对手便会以‘有失德行’将我圣子候选人身份剥夺,此事即便圣主偏向我亦无法弥补。”

    他毫不怜惜地托着她的下巴,冰冷冷说道:“我可与你一丝报仇的希望,入了剑斋你可以一切手段向上攀爬。”

    “但你要记着,若是你将此事曝露,我至多失去圣子之位。而你,将成为我的暗子而被剑斋消灭,届时你连报仇的机会都会失去。”

    十二岁年纪的她,尚还是一只青涩萝莉。可即便她双眼噙着泪珠,怨毒地盯着湛台神秀,仍透着一种撼动人心的妩媚。

    一丝丝的荡涤人心。

    她冰肌玉骨,眉目如画,天生的美人坯子。她倔强,不愿对着大仇人哭出音声,未历凡尘的澄澈双眼却能透出如九幽炼狱般冰冷怨毒。

    那一刻,湛台神秀恍若看呆了。

    “恨我吧,此生此世,你都将是我的玩物。”湛台神秀发出莫名笑意。

    小萝莉恨恨骂道:“恶魔!你休想!”

    她的资质无双,在湛台神秀设计下,伪装成一个孤苦伶仃的孤儿,恰为路过的剑斋弟子所救,见其资质不凡,便带回了剑斋。

    而那个弟子,正是金不负。

    此后她便接了一个莫名指令,令金不负倾慕她,再疏远他。

    入了剑斋,她再次踏上修炼之途,许她天生便会演戏,骗过了剑斋上下,她平日修行刻苦,从不参与外界纷乱,仅仅三载修为便重入通神境。

    伊始她还怕引起关注,其后才知剑斋对此虽有关注,却不多,她渐渐放下心来。

    剑斋内门规定,通神境便需入两院或各值守,或完成内门功业。她为防被瞧出破绽,选择了内门功业。

    为完成指令,常与金不负出行,终于有一日,金不负对她吐露心迹,那时她满心复仇之事,即便对他有一些感觉,亦不会答应,遑论指令便需她疏远金不负呢?

    自那以后,门内皆知金不负遭了她拒绝,曾一度沉沦。

    又一段时日,又有指令,可指令内容却与前次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对象换了一个罢了,往后数载,指令都不曾变过。

    有些沉沦了便再不能爬起,有些仍同往常无二。其中对她追得最紧便是金不负与水洛泽二人了。

    除此指令外,她只需将一些隐秘传给湛台神秀。虽大都无关紧要,可她是湛台神秀暗子,这一事实无人可改,若被识破最轻亦要*在暗魂峰。

    不是忏悔,是剥夺终身自由。

    可她早将剑斋当作自己的家,亦将金不负等人当作兄长,这一度令她忘记她身份的事实。

    “十三载前开始布局,以他为人没有必要骗我,金师兄他们危险了……”

    她心里满是寒意与焦急,可又不知湛台神秀欲如何对付剑斋,且此人图谋不小,绝不止对付剑斋。

    思绪翻飞,她却未注意到有一人正接近高台。直到此人踏上阶梯,她才感应到,而经一段时间恢复,她法体勉强有了一丝力气,便挣扎着爬起。

    “师妹,你果在此,湛台神秀没有骗我。”

    来人一脸喜色奔进,见黄紫韵面无血色,苍白如纸,顿又紧张着道:“师妹,谁将你伤成如此模样?”

    黄紫韵见金不负毫发无损,快速行近,微微心安的同时,脑海却不断涌现湛台神秀临行前最后一段话:“往后发生的一切,你可当做我的意思。为了让你恨我,我可付出任何代价。”

    不安感令她只是勉强一笑,虚弱问道:“师兄你怎在此,可见着苏伏师弟了?”

    金不负将她扶起,闻此言,面上闪过戾气。双眸深处有一抹躁意逐渐延伸。他的脑海又浮现湛台神秀首次与他碰面时,说过的话。

    “贵门黄紫韵师妹似是对新晋内门弟子苏伏挺上心。”那是第一次,黄紫韵寻苏伏结盟后,湛台神秀私下寻他说的话。

    “此花名醉魂花,与元胎果香气合之,可令长生以下修士动弹不得,若你欲得黄紫韵,归墟之行是你最好亦是最后一个机会。”

    湛台神秀取了两个锦盒给他,他当时愤怒地拍开,喝道:“我绝不会伤害师妹,你究竟在图谋什么?”

    可湛台神秀走后,他还是将摔落地上的锦盒捡了起来。

    现下那锦盒其中一个在黄紫韵身上,而另一个则在自己身上,他暗暗尾随黄紫韵已久,见她与湛台神秀竟似是旧交。

    湛台神秀将其打伤不久便离开,他本拟此人对黄紫韵亦抱有觊觎,见黄紫韵无力瘫倒地上,他心头激荡。

    一番天人交战,冥冥中的诱惑使他迈出了脚步。

    “为兄于入口候了数日,始终不见苏师弟与龙师妹,心头挂念师妹安危,便赶来了。”金不负轻轻地说道。

    黄紫韵站立,便发觉灵气已可沟通,她轻轻舒了一口气,不着痕迹地推开金不负搀扶,浅浅笑着说:“多谢师兄挂念,方才我已见了苏师弟的妖仆小白,料想他已脱险,亦赶到了万象天域。”

    “又是苏伏!”

    金不负微咬牙,见她非但防备着自己,还刻意提醒苏伏便在左近,突有一股燥热自心底涌出,瞬息将他仅余的理智焚烧殆尽。

    “师妹为何屡次强调苏师弟,是否对他种了情根。”他神情显得极为怪异,音声更是低沉低沉。

    黄紫韵从未见过金不负此副模样,蓦地她耳边复传来湛台神秀那句话:“稍后无论发生何事,你都可当做是我的意思。”

    心底寒意不减反增,她忽然有些明悟,此时绝不能再刺激金不负。

    “师兄说笑了!紫韵一心向道,绝无丝毫男女情丝念想。”她勉强一笑。

    闻言,金不负神情似是缓和了些,他举走两步,缓缓自怀中取出一个锦盒,于黄紫韵心生不安注视下,锦盒轻轻打开。

二百三十三章:历经十三载的布局(二)

    “小还丹!”

    黄紫韵精神绷到极处,可锦盒内却是一枚小还丹,方才她连取药的力气都没有,且不能调动灵气,才导致被动。

    “师兄颇雅兴,怎将小还丹装入锦盒。”

    正当她心头微有暖意,却有一股奇香扑鼻而来,随即便发觉法体彻底僵硬。她惊讶于突变,倒下的身形却被金不负轻轻揽住。

    “师兄?”

    黄紫韵无法理解自身状态,在此前心头没有丝毫危险警兆,然而不安感愈发浓郁。

    “那朵花唤作‘醉魂花’,产自北地庐州。它与元胎果的香味合闻,可令修士法体与神魂不能动弹。”

    金不负将她平平放下,并且侧躺于她身边,用自己胳膊当她的枕头,另一手轻轻把玩她柔顺秀发。

    “花?”她恍惚忆起,入归墟时,自己曾收了金不负一朵花。她难以想象,那么美丽的一朵花,却如此致命,以至她无法反抗分毫。

    黄紫韵已然明白湛台神秀所言何意,可她仍忍不住颤抖地问着:“你想干什么!”这时她终于发觉金不负双眸深处,本物已不成形状。

    本物平日不显,然修士在引动劫魔前,便可自双眸内清晰倒映。

    金不负微微一怔,此时的她是那样的令人心动,宛若回到十三年前在一伙盗贼中救下黄紫韵那一日。当时她亦是如此模样,柔弱、无助、惹人怜惜,尚有一抹令人怦然心动的妩媚。

    她天生便易令男人心动,金不负亦不例外,尽管当时黄紫韵仅十二年纪。

    毫无血色的面颊丝毫不损其丽色,金不负痴迷地摩挲着,喃喃道:“紫韵,犹忆初见惊艳处,我心不能自已。故暗誓:此生不能得此道侣,我金不负便止道于此。”

    “不要!”黄紫韵难以置信平日敬为兄长的金不负,竟会行此下作行为。

    “师兄你快醒醒!”她满面惊惶,“师兄你快停下,若你动了我,劫魔定会降下。”

    便是族灭那一夜,黄紫韵都不曾如此惊慌失措,她将剑斋当成了她的家,而金不负便是家中的成员,是她认可的亲人。

    若果一切颠覆,她将彻底沦落。

    至此她终于明白湛台神秀的目的,便是要她彻底沦落,沦为他湛台神秀的玩物与暗子,对剑斋不再抱有念想的自己,岂会吝惜剑斋存亡?那样的自己,修行能够精进?修行不能精进如何复仇?不过是令人绝望的深渊。

    “可那个恶魔,定会时时与自己一线报仇希望,尽管自己深深明白这不过是他的手段,然而为了复仇,自己定会容忍到底。”

    “是了,这才是他行事手段。”

    愈是明白,她愈是绝望。绝望促使她忍不住哭泣,无助的哭泣,伴有十数载郁气,她狠狠地哭骂道:“湛台神秀,你这个恶魔,我诅咒你永生永世落于无间炼狱,受尽真界一切至恶酷刑,直至天地崩毁。”

    压抑了十余载,首次如此毫不吝惜形象地破口大骂,可当金不负摸到了她的腰带,一切音声又沉寂下来,她使出了残余的一丝气力,伸入怀中捏爆了蛊虫。

    随即冷冷盯着金不负。

    金不负已听不到外界音声,他不知黄紫韵早年经历。早在他收下两个盒子时,他便动了心劫。长生路上劫难重重,心劫大小则以执念论。

    而苏伏便是引动此心劫的契机,湛台神秀初次见苏伏,便有借黎元考校他的意思,若是实力太差,或潜力不足,难以动摇人心。

    事实证明他选择非常高明,金不负彻底沦陷。

    当金不负的手探到了黄紫韵的腰带,仅剩的一丝迟疑彻底被抹除,自黄紫韵身上传来的幽香亦是最致命的导火索,浅蓝色的道服很快褪下。

    黄紫韵里衣款式乃是最普通的白色,随金不负动作,白色里衣向两边敞开,便露出以浅紫为主色调,沿边为明黄丝绣的亵衣。

    雪白肌肤裸露于空气里,闪耀着动人光晕。

    规模不大却坚挺的胸脯将亵衣勾勒出诱人弧度。

    金不负如同朝圣般,怔怔望了许久许久。

    于此同时,高台另一边阶梯,小白复眼竟闪动光影,而以湛台神秀长生真人的灵识,从始至终都未发觉他踪迹。

    而距此约莫十余里外,正循着踪迹寻找小白的苏伏突感怀中一热,他心头大惊,忙取出怀中两只蛊虫,其中一只赫然已气殒身亡诶。

    犹忆黄紫韵将蛊虫与自己时曾言:“若有险况,可将蛊虫捏碎。它们雌雄一对,绝无法独活,我自有感应。不过你莫抱太大希望,若离得远,莫说能否赶到,即便能赶到,我一时亦不知你方位,是以若你遇着险况,先自行分析利害,形式不对先逃得性命……”

    “黄师姐有危险!”苏伏认出乃是与黄紫韵配对那只雄虫,他急着寻小白,并未以蛊虫定位黄紫韵位置,此时骤觉蛊虫碎裂,一时竟有些惶然。

    不论黄紫韵对自己有何企图,平日关切做不得假。

    “吱吱!”

    便在此时,有一道微弱音声传来,认出是小白音声,他四顾扫视,却未有任何发现,遂沉下心来倾听,待闻第三次,终明了音声源自于十里外。

    他心头微动,自己与小白尚未建立真正主仆关系,它如何自远方传音?

    疑窦只瞬息,那音声源源不断传来,压下疑窦,他咬咬牙,便向着那个方向疾驰。

    十里距离于他而言不过半刻便至,换成前世计时单位不过七八分钟。

    然此半刻,于黄紫韵而言,却仿似人间炼狱。她的中衣已然完全褪下,宛如冰雪般洁白耀眼的玉体仅剩了亵衣、亵裤。

    若非小白突然跳出袭击,被金不负冷冷击飞,此时她身上早便不着片缕。

    一双大手贪婪地在她身上游走,她倔强的一言不发,一如当年灭族。

    眼泪无声滑落。

    玉颈、脸颊不知被他吻了多少遍。身上各处的异样与敏感,时时刻刻啃噬着她身心,而后源源不断转成养分,随之滋生怨憎。每过一息,她脑海中关于剑斋的温馨便会冷却一分,对金不负的怨恨便会多上一分。

    一如当年亲眼见着族灭,一如当年湛台神秀下手废了她的修为。

    刻骨铭心,永难忘怀。

    “畜生!”

    然而,命运似未完全抛弃她,场内骤然卷来一阵狂风,扬起了残垣断壁的灰尘,卷成愤怒,化作暴雷一般的怒吼,随即炸裂在场间。

    黄紫韵从未觉得,喜悦能够如此纯粹,因为来人是苏伏。

    轰然卷动的风尘纷纷扬扬洒落,金不负亦因此微微转醒,他愕然望着高台下,宛若闪电般激射而来的身影,下一息他整个人便被苏伏向前扑倒丈余,未及反应,便有雨点般的拳头落下。

    “嘭嘭嘭嘭——”非常狂暴,非常血腥。

    狂暴乃因狂怒,血腥则因金不负未及防备下,七窍皆受拳力震荡而出血。然凝窍修士法体凝练,是以拳头本身亦血肉模糊,露出森然白骨。

    终究是弱了一筹!

    苏伏不知自己挥了多少次拳头,直到心头狂怒全数发泄出去,他才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自他身上爬起,举步回到黄紫韵身边。

    不顾双手鲜血直流,轻柔地替她将中衣裹上,随之是道服,反将她染了一身鲜红。

    “没事了,我来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历经十三载的布局(三)

    黄紫韵闻言鼻头一酸,竟失声痛哭。

    她哭了许久许久,仿似将十数载的委屈尽数发泄出来。

    苏伏跪坐于旁,紧紧握着她的手一语不发,任由她发泄。他已知黄紫韵不知何故动弹不得,若非如此,以她性情怕早暴起杀人了罢。

    半晌,哭声渐止,苏伏才柔声道:“师姐,让我替你看看。”

    语罢轻柔地将她扶起,双手抵在她后背一处窍穴,随即将灵气缓缓渡入,然而结果令他心头一沉。

    “你的伤不至于令你无法动弹,我暂时无法查出因由,待我先将此獠斩杀……”

    黄紫韵忙摇首,哽咽着说:“你的手……”

    苏伏笑着宽慰道:“小伤无碍。”

    “他送的那朵花……”黄紫韵能感受到一种安全感,是以不愿苏伏离开身边。

    “果是醉魂花?”苏伏瞬间明白,盯着微微抽搐的金不负,双目几要喷火,道,“当日见此花便觉不对,与元胎果合之便为毒药。”

    “我敬重此獠,故不愿背后说他坏话,就是怕破坏同门情谊,是以未曾警醒师姐,是我的错。”

    苏伏自责道:“不想此獠邪念深种,料想非一日两日。”

    “与师弟无关,此事亦是我咎由自取。”

    黄紫韵不好与苏伏说湛台神秀之事,然思及后果,她仍涌上一阵阵怨愤,故含恨道:“而他道心动荡,受了贼人挑唆,不配为剑斋弟子。”

    又羞恼说:“且他算计了得,因系同源,一旦破了我元阴,便可以此为基,与我行双修之礼,倘若被他得逞,阴神相互交缠,我日后便彻底成了他的人。”

    言至此,她心下冷冷忖思:“隐于暗中的湛台神秀便会给他一个惊喜,两人蛇鼠一窝,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湛台神秀!”

    黄紫韵陡然忆起,湛台神秀隐于暗处窥伺,苏伏坏了他好事,岂会放过?思及此,顿出了一身冷汗,忙

    “师弟你快走!”

    她音声惶急,苏伏听出异常,他不知湛台神秀在左近,即便知道亦不会独自逃走。

    他本想问问‘双修之礼’是何物,见她如此惶急,便转作宽慰:“无事的,我来时已释放剑令,万象天域不大,左近同门很快会赶来。”

    “剑令?”

    黄紫韵呆了一呆,她本想说苏伏此时哪有资格习练,却又顿口不言,所谓真假与虚实最是难防,在未确认前,湛台神秀绝不会轻易冒险,且此时现身击杀苏伏于他无半丝好处。

    其实她多虑了,因金不负缓缓爬了起来,其身有隐隐黑气匍匐,此乃引发劫数最明显征兆。

    不论如何,湛台神秀的图谋似是成功了。

    他的脸庞已然彻底变形,许多处都可见到森白骨头,而有些皮肉仅余一丝吊着,鲜血流淌不休,将浅蓝色道服尽数染红。

    如此模样,宛若炼狱生物,可他似是感受不到一丝的疼痛。

    他的双眸充满血丝,有一边的眼球已爆裂,平添一份恐怖。

    仅余的眼球死死盯着苏伏,口中发出低沉怒吼,唯一完整的齿间迸出森然寒气,说:“又是你这个混账东西!屡次坏我好事,我要你死,我要你死……”

    他引发劫数不代表忘记了修持,语声未落,其双手便交叉作剑指状,自他天灵跳将出一柄飞剑,虚空闪过一抹水蓝色电花,随之便化作一整片的雷霆浪潮。

    见此状,苏伏蓦地忆起黄紫韵斩杀‘憎恶’时所用剑招,何其相似。

    “师弟小心!此乃《通明绝剑》……”

    耳边传来音声,苏伏突然便明白她所言‘因系同源’是何意了,二者所修剑诀一致。

    下一息,便见漫天雷剑轰然激射而来。

    苏伏头皮几要炸裂,他凝神,不要命地调动法体内所有浩然之气,怒吼声中,自法体各处窍穴溢出体表。

    但见二人身前蓦地张开一道淡白色光幕。

    “蓬蓬蓬——”

    雷剑与浩然之气的正面碰撞,剑斋两大传承的较量,一阵如爆豆般密集的巨响轰然传出。

    灵气急遽的颤动,引起了远在数十里外的湛台神秀注意,他正执行最后一步计划。

    元神分身灵识至多十里,他无法观察祭坛处发生何事,然而如此剧烈的灵气暴动,定是事有意外,他面色阴沉,思虑着利弊。

    于此同时,距祭坛左近约莫五里外,一个身着浅蓝色道服的剑斋弟子蓦地回首,冷酷双眸闪过一抹精光:“哼!浩然与通明相残,两个混账东西。”

    其身形蓦地化作一道剑光,五里距离顷刻便至,远远见着三个同门对峙,身形未落便冷沉喝道:“住手!”

    待落了地,他第一时间自储物袋取出一红色肩带挂于胳膊上,此肩带代表着戒律院执法弟子标志,门内大概没有人知道他亦是执法弟子。

    然而当他望向金不负时,冷酷面容却是一怔,转瞬即逝,冷冷说着:“道心动摇,本物破损,我剑斋引动心劫的凝窍弟子不出十指之数。”

    “金不负,你真是给剑斋大大的长脸了。”

    金不负见苏伏挡下一招,气息便弱不可闻,正志得意满欲将其轰杀。岂料半途杀出一人,见了此人,他狂躁的心微微清醒。

    “贾士道,你胆敢阻我?”

    黄紫韵见了贾士道现身,微微松气,忙示意苏伏退后。

    苏伏此时真真是强弩之末诶,面对金不负剑招,他自己一人尚可借《扶风歌》躲过,可加上黄紫韵便力有不逮。正面相抗下,灵气一丝不存,若非凭着莫大毅力,能否站立还两说。

    艰难地扶着黄紫韵往后退了数丈,忙盘膝取出聚元丹,此时不顾心疼,数瓶一起服下,气海恍若降下甘霖,贪婪地将药力转成灵气。

    气海处神丹,转速迅猛。

    贾士道望望苏伏两人,心下顿了然,不论如何,引发劫数的同门定要优先斩杀,绝不可让其化作劫魔同类,反成祸害。

    此乃剑斋铁律,谁也不可更改。

    “引发劫数尚不自知,枉你平日自恃修持。”贾士道冰冷冷盯着金不负,喝道:“看在同门一场,你自行兵解罢,尚可转入六道界,来生或可再得机缘修行。”

    “若敢反抗,就地格杀。”

    金不负桀桀怪笑着,漫天雷剑便激射向贾士道。

    贾士道见状,心头不屑,若最佳状态下的金不负他还会认真对待。凡间多有话本,写道修士入魔后可大大增强修为,却是狗屁不通。

    此时金不负引发劫魔尚不自知,剑心损毁,一身剑道修为十不存八,若非如此,苏伏岂能如此轻易接下此招?

    “剑御心灯!”

    但见他轻轻一挥手,天灵便跳将出一柄血色飞剑,当其动手时,苏伏蓦地惊醒,一股恐怖的杀机无差别地释放。

    那血色飞剑呈横状,滴溜溜地于他身前旋转,形成一个滴水不漏的护罩,将雷剑尽数弹飞。

    “贾士道师兄以杀入道,但凡出手皆有此异状,并非刻意,师弟安心便是。”

    苏伏点点头,目不转睛地望着贾士道动作。

    弹飞雷剑,其剑指微动,血色飞剑蓦地化作闪电疾扑,没有多余花哨动作,瞬息便撕裂了漫天雷霆。

    苏伏敏锐望见,血色飞剑剑身突进时,散出了无数细小剑影。

    那些剑影非但撕裂一小片雷霆,还是雷霆分布各个节点的缝隙,因雷霆本身便为无数剑气组成,如此面上便有破绽,若寻到便可轻易破之。

    可剑气与剑气皆为同源,能寻到缝隙本就不易,且还须精准操控破之,更是难上加难。

    所谓以点破面,便是剑术核心思路。

    与是否御剑无关,乃是一种剑术境界,显然苏伏还做不到。这让致力于剑术修行的苏伏,心下异常震撼。

    便在此时,漫天的血杀气息轰然卷来,顿将苏伏思绪拉开。

    “血杀王座?”

第二百三十五章:历经十三载的布局(四)

    “血杀王座?”

    贾士道亦惊讶,不只血杀王座,周遭倏然涌来数十个修士,能活到现在的大门阀弟子,哪有易与之辈。

    “师弟?师妹?”

    修士群中有六七个皆着浅蓝色道服,其中有一个是水洛泽,见场内情势不对,忙疾驰上高台。

    贾士道见是水洛泽,忙行剑礼,随即将自己所见道来。

    众人一见金不负,果引发了劫数,若不杀掉他,万万劫魔便有冥冥感应,借无数的虚空裂缝涌入归墟。

    苏伏不想解释太多,只冷冷说道:“我来时,此獠正侵犯师姐。”

    尤子逾亦在当场,望了望金不负那变形的脸,再望了望苏伏双手,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

    黄紫韵仍然无法动弹,她的衣裳歪歪扭扭,发髻亦散落,面上带着羞恼之色。

    众人心里便有数,水洛泽脸色阴沉,对着贾士道吩咐:“师弟乃执法弟子,由你来处置罢。”

    贾士道大致明白了过程,闻言亦无犹豫,剑指微动,血色飞剑骤转,宛若闪电般袭向金不负。

    苏伏可以清晰看到,血色飞剑周遭再度浮现细小剑影,此次竟撕裂了空气,使飞剑本体阻力变小,其速便愈发迅猛。

    “蓬!”

    想象中金不负身体四分五裂的场景并未出现,但见虚空那血杀王座蓦地投下一道血气,将金不负完全笼罩。

    巨响传来,贾士道便觉不对,随之脸色大变,自家飞剑竟有融入那道血气的迹象。他以杀入道,正合血杀王座,本欲抢夺,可任娇娇与他乃是旧识,且剑斋与妖神宫有着往来,若强抢怕使两家面上难看。

    收回飞剑,他微怒抬首望去,却是怔了一怔,王座上哪有任娇娇,却是空空如也。

    “快看!那人是剑斋的金不负,他引发了劫数。”

    “快杀了他,若让他勾动劫魔我们就危险了。”

    “该死的!剑斋不惜一个凝窍弟子,引发劫数试图将我等尽数留在此地,将剑斋之人全数杀掉,一个不留……”

    苏伏心头一跳,蓦地抬首望去,但见暗沉虚空上有一人影,此言正是他所发。

    “呵呵!”王座上空突现一人,其身着绛紫绸缎,面相俊美,却带着嘲讽的微笑,说道:“天坛教筹谋六十载,你这个抱虚境护法于此受了六十载苦楚,不知有何感想?”

    白易安一见此人,心头又嫉又惧,却不敢怠慢,忙行礼朗声道:“易安见过神秀师兄。”

    “此人是湛台神秀?”许多人未曾见过湛台神秀。

    同属天道盟的云家一众人亦轻轻行礼,证实了此人身份。

    天道盟伤亡惨烈,太乙圣地仅剩了白易安与另外两个师弟,而云家亦是剩三个,黎家最后一个黎子钧已死于苏伏手中,灵墟派自钟志泽死后更是不成气候,早死净了。

    倒是仙源剑派行事颇低调,尚有四人。

    “小子,你以为你所做之事可以瞒得过我?你将剑斋女弟子打伤,而后刻意引这个倒霉蛋来侵犯,顺利将他劫数引发。”

    “我看便是天道盟与剑斋相勾结,以此引动劫魔灭杀尔等,尔等还不快快动手,将剑斋与天道盟之人尽数抹杀,否则劫魔一至,尔等下场怕是难看啊。”

    发言之人正是天坛教护法。

    “天坛教的护法?”

    苏伏心下突闪过叶璇玑托紫儿所带警言:当心天坛教与湛台神秀。

    此二者皆有谋划,湛台神秀布局将金不负劫魔引发,是为了什么?天坛教六十载前便有抱虚修士混进来,筹谋六十载,所图非小。

    此时苏伏忽然明白,他这是卷入巨大阴谋漩涡里了。

    天坛教所行所为皆与焦狱界那位有牵扯,近来此教活动频繁,真界怕不太平了。

    “尔等莫受此人蛊惑,我天道盟早便算到天坛教有所图谋,是以圣主遣我以元神分身进来,护持尔等性命。”

    湛台神秀面上漾着使人信服的微笑,显得非常真诚,衬着他俊美的五官,令人不由自主地深信不疑。

    黄紫韵望着他这张脸,只觉非常恶心,她暗暗忖思:“以他修为,大可将这护法一掌拍死,却与此人用言语拖延时间。”

    “拖延时间?”

    她本就聪慧,忽然心里一亮,此二者定达成了共识,牵引我等注意力,以便劫魔顺利降下。

    她知道自己猜的**不离十,忙焦急道:“师兄,速将劫数打断。”

    音声不大,却传遍整个高台左近,所有人顿醒悟,目下抹杀金不负要紧,哪管他人争执。

    然而晚了,其实即便他们早早醒悟亦无用,有湛台神秀与天坛教护法在此,无人有足够实力破开二者防护。

    但见金不负身体尽变了形状,恐怖的黑气汹涌溢出,场内顿阴风大作,甚有‘呜呜哈哈桀桀’等怪异音声传来。

    “速逃!劫魔入了归墟!”

    所有觊觎血杀王座的修士在此刻尽皆清醒,轰轰然便作了鸟兽散。

    苏伏哪敢逗留,便欲将黄紫韵抱起,然而身形倏然受巨力捕抓,蓦地凌空而起。

    尤子逾惊叫:“师兄!”

    湛台神秀好整以暇地凌空,他只动了动手指,便将苏伏毫无反抗之力提起,他轻轻笑着说:“苏兄且留步,不若与一同观赏劫魔罢。”

    “你们先走,不必管我。”苏伏冲着底下欲搭救自己的几位师兄喊道。他并不太惧怕劫魔,然而其他人便不一定了,沾上一点都会很麻烦。

    水洛泽发觉湛台神秀周遭皆有一股气场笼罩,他剑光皆无法透入,闻着苏伏音声,他咬了咬牙,总不能让其他人一起陪葬。

    “不……我不走……”黄紫韵非常焦急,心头充斥对苏伏的愧疚,若非自己捏碎蛊虫,亦不会将他引来,自己即便沉沦,亦不会连累他……

    “走!”喝声落下,他当先扛起不能动弹的黄紫韵,不顾她反对,径自向外逃去。

    余者无奈,只能咬了咬牙跟上。

    苏伏尝试了挣扎,自己气力却仿似流入大海,竟激不起一丝浪花。

    此结果令他心头微沉,心念急转,若果真是此人打伤黄紫韵,他如今目的已达成,按理而言,应不会与我为难才对。

    “我忽略了什么?”

    他忽然忆起金不负送与黄紫韵的那朵醉魂花,面上带着从容,说道:“那朵花与元胎果皆出自你手笔罢。”

    “你很聪明!”湛台神秀望着底下慌乱逃亡的人群,莫名笑了笑。

    苏伏继续试探:“我无法理解你的动机,你将我留下来,是出于私愤,还是另有谋算?”

    湛台神秀转首来认真打量苏伏,淡淡道:“私愤,你太将自己当回事了。”

    “闭上你的嘴罢,否则我不介意顺手碾死一只蝼蚁。”

    苏伏默然,心下却肯定,此人正是出于私愤。肯定了猜测,心头反愈发沉重,被一个长生真人惦记,大概不会有人能够安枕。

    王座侧方,那一位负手凌空而立的修士,看去约莫四十来年纪,其身气息晦涩难明。

    让人感到意外的是,此人长得极为平凡,属于丢进人堆便认不出来那种。

    他望着逃散的修士,唇角勾起一个弧度。

    于此同时,寻着万象天域入口的龙吟瑶不知不觉又回到了方才那一处死路。

    她于石壁前凝立忖思:“师弟似是言此地有异状,寻不到万象天域入口,岂不太丢人。不若借口寻宝,若能寻到非凡宝物,亦可与他炫耀……”

    嘿然笑声中,她背后蓦地升起一道模糊金色龙影,其头生双脚,左右各有两只脚掌,作真龙状。

    只是脚掌的趾头只有三只。

    真正的五爪真龙,已相当渡劫大宗师,她如今不过修出龙珠而已,与妖族修出玄牝妖丹并无二致。

    “轰轰——”随着金色龙影扑去石壁,顿见火光大盛,此气息再无法隐瞒龙吟瑶。

    “混蛋苏伏!”

    二者猛烈碰撞声中夹杂龙吟瑶骂声:“混蛋苏伏,此处乃《坤阳赤星神禁》禁域,怎会有宝物……”

    然她音声未落,龙影蓦地撕裂烈焰,石壁‘嘭’地一声竟缓缓裂开一道缝隙。

    缝隙里头的场景,令龙吟瑶彻底看呆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消失的劫魔

    万象天域,祭坛处。

    约莫在苏伏被俘的两刻钟后,整个万象天域蓦地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诡异、阴邪、森冷音声。有惨嚎、嘶鸣、悲哭、冷笑、欢喜等等不一而足。

    随即便见万象天域各处虚空裂缝蓦地涌出密密麻麻的小黑点,正是三十三天外域的劫魔降临。

    而各大门阀修士此时正一脸铁青地望着被关闭的虚空通道。

    图川域通往万象天域有三个大通道,数十个小通道。因其乃洞天,两层空间衔接不甚稳定,设置虚空通道时,便格外谨慎。

    是以小通道皆只作单人通道,倘有人从小通道进入万象天域,若无人自那小通道出来,小通道便会永久关闭。

    “另外两处如何!”

    两修士驾驭法器回来,皆阴沉着脸,骂道:“贼人早有预谋,所有通道尽皆关闭,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该死的!一切都是那个湛台神秀与天坛教做的好事,先将天道盟之人尽数斩杀,如此即便死亦可拉个陪葬……”

    “不错!即便死亦要拉个陪葬,天道盟或许能幸免,一个都不能让他们跑了。”

    如今尚清醒一些的修士不顾同门,悄悄地去寻小通道了。

    白易安望着群情激愤的修士,心头闪过无尽恼怨。若非湛台神秀命令他展开森罗幻境,此时还将天道盟处于不利境地,回去定要……

    他心头暗誓,可一想到他修为与势力,不禁颓然。

    “诸位道友请冷静冷静,劫魔一时不能奈何我们。如今之计不若去寻天坛教之人,设法得知他们图谋,而后从中破坏,若果我等自相残杀,岂不便宜了天坛教?”

    白易安面上从容,天道盟之人尽皆聚于他身侧,若真正斗起来,却不知周遭修士会有多少伤亡。

    然而又有人道:“诸位道友莫听此人蛊惑,他们是准备将我们一网打尽,因力有不逮,便须逐个击破,诸位此时若不反击,为时晚矣。”

    白易安双眸一冷,忽然喝道:“天坛教孽障,竟敢挑拨我等关系,与我死来。”

    其语声落下,手臂蓦地伸展,便有一道玄光作绳状,迅疾地将发言之人捆缚。

    此人惊骇下咬牙道:“诸位道友,若再不动手便晚了。”

    “且慢!”

    天道盟一方,仙源剑派大师姐席玉香沉沉一喝,威势凛然,其虽厌恶白易安,此时却不得不为自己剑派着想。

    “看此人手掌纤细,身材萎缩,面相阴狠桀骜。诸位道友不妨认一认,他可是你们同门之一?”

    闻着此女音声,众人忙细细打量此人,果见此人身材矮小异于常人,着装更是无人见过。

    白易安见状心头微松,笑着说道:“还是师妹心细,为兄不如诶。”

    席玉香冷冷扫了他一眼,道:“你讽我外表不够纤细么?另我与你并非同门,亦非你师妹,少套近乎。”

    “玉香师妹对我多有误解……”白易安面上微微苦笑,心底却涌动着杀机。

    他双眸微闪,却不再自讨没趣,环视周遭,剑斋之人早离开此处,想来另有他谋。

    “哼!尔等便为吾主再现贡献一分血气罢……”为玄光捆住之人见大势已去,便不再掩饰,冷冷笑着,语罢其身形便为绿色毒灵火吞没,随即便见他全身血肉尽数往地上渗入,不一会便只剩了一副森白骨架。

    白易安脸色难看,正此时,周遭虚空裂缝蓦地有阴邪气息,于众人头皮发麻下,劫魔倏然间占据了整个万象天域。

    ……

    青州千尺山。

    姬玄清正闭目恢复,时间已然过去两月,即便是长生真人亦有力尽之时。

    然而她忽然睁开双眸,能够洞彻人心的双眸此时却带了些微疑惑。

    “劫魔退去了……”

    闲云真人按下云头,对此数劫不曾有过的状况几摸不着脉络,他有些苦恼道:“无变化便是最省心省力的,劫魔怎会突然退去?”

    但见千尺山上空,围了整整两月功夫的劫魔退得一干二净。

    姬玄清亦蹙眉难解,檀口微启合,道:“真人于《紫薇玄术》上想必有着非凡造诣,不若以此勘测一二?”

    闲云顿作醒悟状,遂面目肃然,取符篆,捻诀刻画,一连串行云流水般的动作看去极令人赏心悦目。

    单从法决领悟,闲云已近于道诶。

    少顷,他猛地睁开双眸,容色大变道:“万象天域有变,有人引发劫数,将所有劫魔引入归墟了。”

    姬玄清心头一震,急问:“怎会如此?归墟四大入口皆有我等真人把守,劫魔如何进得?”

    “永陵地窟底下有着大战遗留痕迹,虚空裂缝数之不尽,你我速速回转宗门,将此事上报。”

    闲云真人不及细解,语罢身形便消散无踪。

    姬玄清心知目下没有别的办法,以她修为尚不能撞破归墟禁制强入。

    于此同时,天下五洲各处入口,皆有同等事件发生。

    ……

    剑斋,垣澄宫。

    一处遍布奇花异草的山谷,剑斋剑主李道纯正凝立于一草庐前。

    草庐看似与凡间草庐相似,实则乃以**力构建。

    据此庐者正是剑斋太上长老徐明真,此人修为仅渡劫大宗师,然而一身剑道修为极其骇人,历数真界历史,少有剑修能与其比肩。

    “长老寻我何事?”

    李道纯恭敬地行剑礼,厚黑的面容少有的肃然。

    “千尺山劫魔消散,近劫无有之,真界怕迎来新一轮法劫。汝身为剑主,可有筹谋?”草庐里传来淡淡音声。

    李道纯轻轻一笑,说道:“此事道纯心里有数诶,早早便做了伏笔。归墟之心不出便罢,若出定落于我剑斋之手。”

    “如此甚好,汝掌剑斋数千载,修为停滞不前,吾等甚是难过。此劫过,汝便放下剑主位,随于吾身修行罢。”

    李道纯闻言大喜,忙行剑礼,道:“多谢长老成全。”

    “退下罢!”

    ……

    神州,太乙圣地。

    一座仙园内,一白须老道盘膝静坐于两棵仙树间中处。

    仙园里头生长的仙树,所结自是仙果。

    “咚!”

    有一颗果子落了下来,仙果不同凡响,竟于地上打了个滚,变作了人形。

    “圣主……劫魔……劫魔……”

    老翁眸亦不睁,淡淡道:“你欲言劫魔消失了?此事勿慌,本座心里有数。”

    果子所化人形看去约莫三十来年纪,修为却有抱虚境,他微微错愕,随即疑问:“圣主,劫魔怎会突兀消失?”

    圣主淡淡一笑,说道:“此乃神秀那孩子手段,他欲为圣子之路添上浓重一笔,哪有比之获取归墟更好的功绩?”

    “他所做之事并未刻意隐瞒,本座自然一清二楚,反倒令我更为欣赏,只是他此次怕要长一长教训。”

    “您所言之意,圣子会失败?圣主为何不做警醒呢?”那人好奇问道。

    “他此生顺风顺水,心气过高不好。偶尔失败一次,可令他蜕变。”

    圣主心头另有谋算,只是面上却淡淡笑着说道:“此事你心里明白便好,去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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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何时何地做了怎样抉择,前面是苦海,后面亦是苦海,力所能及之处,不外寻那遥遥彼岸,以道作舟,所渡不过自己罢了。玄衍神术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玄衍神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玄衍神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