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28章 从防守到进攻,仅需一人
能不厉害吗?
曹玮现在什么状态?
用李昭亮的话说,那就是行军行到半途,很有可能就会猝死。
曹皇后和赵润现在去请曹玮做什么?
必然是请曹玮出山帮赵祯一把。
曹玮出山以后能不能帮到赵祯不好说,但是他此去真定府战场,九成九会死。
曹玮为大宋江山社稷,死在两军阵前。
其功劳,必然被世人铭记,也必然被赵祯铭记。
赵润以后晋为皇太子,那就是十拿九稳。
纵然赵润犯了什么错,赵祯八成也会看在曹玮功劳的份上,宽恕他。
其他的嫔妃纵然生出了皇子,也没办法跟赵润比。
因为他们没有一个堪称军神的外祖父愿意为他们去死。
曹皇后虽然阻止了赵祯立赵润为皇太子,但是她却通过曹玮,将皇太子之位和赵润死死的绑在一起。
如此手段,怎能不叫人赞叹。
吕夷简三人虽然看出了曹皇后的手段,也惊愕于曹皇后的手段,但是却没有阻止。
因为从一开始,他们三人就有请曹玮出山的意思。
哪怕曹玮此去真定府会死,他们也想让曹玮出山,为赵祯增添一道保障。
只是李昭亮拼命的拦着,他们三人才没有去找曹玮。
如今曹皇后带着赵润去找曹玮,算是顺应了他们的心思。
只要能确保赵祯安然无恙,曹皇后就算现在出现在府上,让他们在死的时候,死谏立赵润为皇太子,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反正他们从头到尾都是嫡长子继承制最坚定的拥护者。
“有曹玮出面,我们三人总算不用担心官家的安危了……”
吕夷简忍不住感慨道。
王曾皱眉道:“曹玮身子骨可不好……”
张知白果断道:“让人用软轿抬着他去真定府。”
吕夷简沉吟道:“会不会有人弹奏以人为畜?”
王曾冷声道:“那老夫就撕烂他的嘴。”
为了赵祯的安危,五十万兵马,王曾三人都不在乎。
用一顶软轿算什么。
整天喊着不能以人为畜,也没见民间那个豪门大户放松对佃户的压榨。
一个个借此搏名声,王曾三人懒得理会。
真要是影响到了国本,那就死不足惜。
吕夷简和张知白听到了王曾的话,赞同的点点头。
点头过后。
吕夷简感慨道:“曹玮一旦战死沙场,寿王的太子之位就无人可挡。”
张知白迟疑了一下,“寇季或许能挡一二。”
王曾冷哼道:“让寇季效仿曹玮,为某个皇子去死吗?寇季倒是敢死,但是谁敢担?”
寇季今非昔比,寇季的生死,足以左右国本。
寇季若是非自然死亡,那大宋可就乱了。
吕夷简沉吟道:“官家恐怕也不好担。”
王曾和张知白赞同的点头。
诚如赵祯此前对陈琳所言,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是骗骗百姓的鬼话。
他要是下令让寇季去死,寇季顺了他的心意。
寇准应该会毫不犹豫的碰死在昭勋崇德阁前。
四边的兵马恐怕会杀进汴京城,请汴京城内所有人下去为寇季陪葬。
如今,统领大宋禁军的大将军,跟寇季交情都不浅。
不是寇季的门人,就是寇季一手提拔的。
寇季若非自然死亡,他们必然会领兵为寇季讨一个公道。
“不说此事了,官家离京,将一切政务交给了我们三人,我们不能怠慢。”
张知白说了一句。
吕夷简和王曾齐齐点头。
随后,三人遣散了百官,命令他们各司其职。
三个人回到了政事堂去处理政务。
就在三个人赶往政事堂的时候。
曹皇后已经带着赵润到了文昌学馆内。
曹皇后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带着赵润悄悄的到了文昌学馆内曹玮的居所。
曹皇后到了曹玮的居所前以后,并没有进门,只是站在门外,对赵润吩咐了一声,“跪下!磕头!”
赵润惊愕的瞪大眼。
我,皇长子赵润,给人磕头?
母后你确定你没说错?
曹皇后瞪了赵润一眼,厉声道:“磕!”
赵润委屈巴巴的要跪下,却见曹佾从曹玮居住的屋舍内走了出来,神色复杂的道:“四叔说了,皇长子的大礼他受不起。但是你求他的事情,他答应了。”
曹皇后眼眶一瞬间变得通红。
曹佾见此,叹了一口气道:“四叔还说了,我曹家的人,流血不流泪。”
曹皇后对着屋舍,恭恭敬敬的一礼,“侄女谨遵四叔教诲。”
曹佾缓缓点头,没有再多言,回到了屋舍内。
曹皇后红着眼,对赵润厉声道:“走!”
赵润顺从的跟着曹皇后出了文昌学馆。
出了文昌学馆的门,赵润有些忍不住问道:“母后,您带孩儿来此处,到底是为了什么?”
曹皇后眼眶湿润的道:“你既然没办法讨寇卉欢心,本宫就只能求四叔,为你舍一次命。你记住,你四外祖父若是此次命丧战场,便是为你舍的命。”
赵润傻傻的盯着曹皇后。
曹皇后却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带着赵润离开了文昌学馆。
曹皇后离开文昌学馆以后,曹玮在曹佾搀扶下,出现在了屋舍外。
正月里,汴京城又干又冷。
曹玮一些旧伤不耐寒,所以浑身疼的厉害,不得不卧榻养病。
若不是曹皇后赶到文昌学馆请他出山,他恐怕要躺到开春以后才会出山。
“吩咐人去备一辆马车,送我去追赶官家……”
曹玮早就料到了有人会请他出山,所以已经打点好了行囊,他出了屋舍以后,对曹佾吩咐了一句。
曹佾迟疑了一下,问道:“四叔……真要去?”
曹玮瞥了曹佾一眼,“于公于私,我都得去。”
曹佾叹了一口气,吩咐人去准备东西。
寇准不知道何时晃荡到了曹玮的屋舍前,看见曹玮身边的曹佾背着一个大包裹,骂骂咧咧的道:“一群不成器的东西,自己没本事,还要让老子为你们去送命。”
曹佾听到此话,苦笑了一声,没有反驳。
寇准瞪了他一眼,然后看向了曹玮,训斥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做牛马。你一个病秧子,现在走路都需要人搀扶,跑到战场上去做什么,送死吗?”
曹玮苦笑了一声,“道理谁都懂,可事到临头,又有几个人放得下的?”
寇准不屑的撇撇嘴,“老夫放得下!”
曹玮没好气的道:“那是你孙儿厉害。自己镇压着满朝文武不说,手下能臣猛将更是无数。他以后的成就恐怕比你还高,你自然能放下。”
说到此处,曹玮唏嘘的道:“我就不同,我背后是整个曹家。曹家到了曹佾这一代,没几个成器的。曹佾勉强算是个人,可却不精通兵法谋略,只懂得在钱财上谋划。
我曹家立足的根本是战功,若是没有了战功,我曹家跟已经消亡的石家,恐怕没什么两样。
官家如今容不下吃闲饭的人。
我趁着还能动,得给儿孙多积攒点功劳才行。”
寇准有些意外的道:“难道你不是为了帮赵润夺得太子之位?”
曹玮摇头笑着道:“一举两得的事情,说那么清楚干嘛。等出了文昌学馆的门,我就会对人说,我是为了给大宋出力,为了马革裹尸。
我要是死在了战场上,一定会名利双收。”
寇准指了指曹玮,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曹玮无论是为了儿孙,为了赵润,还是为了马革裹尸的心愿,都没办法细细去追究。
一个为大宋立下了汗马功劳的人,如今要为大宋去赴死,即便是他怀有私心,那又如何?
他终究为大宋献出了一切。
寇准瞪了曹玮一眼,骂骂咧咧的道:“老夫派人给你寻一顶软轿,让人抬着你去真定府,免得你死在路上。要死你应该死在真定府,你曹家祖坟在哪儿,刚好能埋进去,省事。
不像是老夫,埋一个仆人,还得将祖坟迁到汴京城。”
曹玮迟疑道:“你就不怕有人说你以人为畜?”
寇准瞪眼道:“那又怎样?他们还能吃了老夫不成?惹怒了老夫,老夫去调戏他老娘,你看他敢不敢跟老夫说一句硬话?”
曹玮闻言,哭笑不得。
到了寇准这个年纪,他就算舍下脸去干混账事,谁也拿他没办法。
年龄大就能为所欲为?
在大宋,年龄大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寇准嚷嚷着要给曹玮找轿子,只是寇府的轿子还没送到文昌学馆,吕夷简三人帮曹玮准备的软轿就送到了文昌学馆山下。
曹玮听到了吕夷简三人给他送来了轿子,对寇准笑着道:“看来我去真定府,是众望所归。”
寇准破口大骂,“一个个都没安好心,一个个都不要脸。”
曹玮在曹佾搀扶下,对寇准深深一礼。
寇准心里有些不好受,想骂人,但最终还是忍住了,低声嘟囔了一句道:“别死……老夫最近看朝堂上那些家伙不顺眼,老夫等你回来,跟老夫一起去东华门堵他们。
到时候一人跟他们要两个铜板,再放他们进东华门,不给就啐他们。
你可得活着回来护着老夫,老夫怕老夫闹的太过,会被人打死。”
曹玮闻言一愣,明知道寇准在说混帐话,但还是认真的回应道:“我可是武臣!”
寇准不屑的道:“武臣了不起?比老夫拿肩负枢密使重任的孙儿又如何?”
言外之意,他孙儿寇季都当枢密使了,文武在他眼里已经没区别了。
曹玮眼眶微微一红,“那您等我回来,跟您一起去东华门堵门。”
被文人压了一辈子,猛然被文人最敬重的第一大佬认可,曹玮心里真的十分酸楚。
大宋的武人终于站起来了。
不坏不坏……
曹玮怀着复杂的心情下了文昌学馆,带着行囊,带着几个老兵,坐着软轿,晃晃悠悠的往真定府方向而去。
寇准在曹玮离去以后,坐在文昌学馆内骂了半天娘。
直言吕夷简、王曾、张知白三个人不当人子,把人往死里用。
在寇准看来,赵祯一走,汴京城内就是吕夷简三个人在做主。
他们若是不默许此事,曹玮根本离不了京。
若不是寇天赐即使出现,安抚了寇准,寇准说不定就冲进汴京城里去,让吕夷简多一个新爹。
就在寇准骂娘的时候。
赵祯率领着兵马已经出了开封府地界。
出了开封府,赵祯便下了马,改乘马车。
倒不是他喜欢享受,而是坐在马车内的安全系数,比骑在马上要高。
赵祯深知自己此去真定府,只是坐镇的。
所以他不愿意给将士们添乱。
赵祯刚坐上马车,一行三千人的队伍汇入到了他行军的队伍当中。
领头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军中有不少将士看到他,露出了惊荣。
认识他的人都知道,在官方给出的公文中,他已经死了。
可他如今活生生的出现了,还出现在了赵祯率领的兵马队列中。
那他此前的死,就有些耐人寻味。
但没有人去追问此事。
因为没资格问。
老头之所以没有掩饰自己,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前,那是因为他此次出现,肩负着重任,必然要跟昔日一些见过他的人见面,所以没办法藏头露尾。
赵祯也没有让他再藏头露尾,反而吩咐他光明正大的出现。
他是武勋,他是死是活,其他人没办法管,也没办法控制。
能管能控制的,只有赵祯一人。
老头到了赵祯军中,便丢下了自己带的人手,策马到了赵祯马车前。
“罪臣高处恭,参见官家……”
马车里,赵祯的声音缓缓响起。
“你近些年的功劳,已经足以消除你的罪孽。朕可以用你,但你不能为臣。”
高处恭一愣,明白了赵祯话里的意思,他郑重的道:“草民高处恭,参见官家……”
“进马车里来说话。”
赵祯淡淡的说了一句。
高处恭答应了一声,躬身上了马车,进入到了马车内部,也不敢落座,只是躬身站在一边。
赵祯初登基的时候,在高处恭眼里就是个娃娃,高处恭只敬畏他坐下的龙椅,却不敬畏他。
如今,许多年过去了。
高处恭再见赵祯,不再敬畏他坐下的龙椅,反而敬畏起了他。
赵祯君威日重,帝王心术运用的越来越纯熟。
朝野上下如今敢不敬畏他的,估计也就是某寇姓祖孙。
其他人在他面前,真的是耗子见猫,乖巧的可怜。
赵祯上下打量了高处恭一眼,淡然道:“你老了不少……”
高处恭陪着笑脸道:“臣都八十多,距离九十只剩下一步之遥了,自然老了。”
赵祯点头道:“精神头倒是不错,曹玮若是有你这个精神头,朕也不用亲自赶往真定府。”
高处恭听到此话,果断道:“臣一点也不比曹玮差。”
赵祯失笑道:“你倒是会讲笑话,逗朕开心。”
不比曹玮差?
开玩笑的?
曹玮虽然没有什么灭国大功傍身,可从入伍到如今,未尝一败,其厉害程度可以想象。
他也就是生错了时候,他要是生在太祖年间,一点儿也不会比那些开国大将差。
要知道,从古至今,征战沙场数十年的宿将,未尝一败的,几乎都是名耀史册的大人物。
高处恭虽然也征战沙场数十年,可功绩比起曹玮,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高处恭听到了赵祯嘲笑,也不脸红,反而义正言辞的道:“草民八旬高龄,依然能为国一战。”
赵祯点头道:“年龄这方面,你倒是占绝对优势。”
高处恭咧嘴一笑。
赵祯摆手道:“行了,外面的兵马就交给你了。随后针对辽人的战事也交给你了。朕不会插手兵事,但朕必须提醒你。
此战,可平可胜,唯独不能败。”
高处恭疑问道:“那和呢?”
赵祯脸色一正,“我大宋和辽国之间,没有和。”
高处恭郑重的点头。
当即他退出了马车,去跟天武军和捧日军的将士们接触。
赵祯去岁就已经将征调他出山的旨意送到了他手里。
他忙活了两个多月,心里已经有了腹稿,知道前方的战事怎么打。
有高处恭领兵,赵祯也就闲下了。
他坐在马车里,静静的看起了奏疏。
当然了,他也不是一直坐在马车里。
他每天都会挑选一个时辰,策马在军中晃悠一圈。
让那些将士们看到他。
让那些将士们知道,他跟他们同在。
一个皇帝,坐镇军中,会有多大的影响,赵祯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
因为他皇祖父和他父皇,用亲身经验告诉过他。
一个皇帝坐镇军中,将士们能爆发出十二分的士气。
檀渊之战明证。
一个皇帝坐镇军中,不懂兵事,却随意插手战事的话,很有可能会导致整个战局溃败。
太宗皇帝三次北伐便是明证。
所以,赵祯要做的就是,让将士们看到他,他却什么也不插手。
大军路过大名府的时候。
曹玮坐着软轿追了上来。
见到了高处恭在军中意气风发的指点江山。
曹玮只是送给了他一个字,“滚!”
高处恭当即就红了眼,盯着被人从软轿内搀扶出来,脸色发白的曹玮,恨不得吃了他。
曹玮就像是没看到高处恭发红的眼,冷冷的道:“去你该待的地方待着。”
高处恭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一句硬气话。
不是他不能,而是他不敢。
曹玮既然出现了,那主帅的位置,恐怕就没他的份了。
曹玮出任主帅,他必然是军中一将。
军中的将领跟主帅甩脸色,会死的很快。
有多快?
曹玮一旦正式接任了主帅的职位,立马可以杀了他祭旗立威。
赵祯得知曹玮到了,匆忙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赶到了曹玮身边,看着曹玮脸色惨白,病怏怏的站在那儿,赵祯一脸担忧的道:“爱卿在汴京城里养着便是,何故豁出性命来此?”
曹玮郑重的对赵祯一礼,“愿为官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赵祯上前托起了曹玮双臂,沉声道:“爱卿,你的身子骨可受不了劳累了。”
曹玮淡然一笑,“不碍事……臣就算是死,也得从辽皇耶律隆绪身上啃两块肉下来。”
“爱卿……”
赵祯呼喊了一声。
曹玮继续笑着道:“上一次臣率军北征,只拿下了辽国五州之地,光复燕云,未竟全功,此次北伐,臣打算将之前的遗憾补回来。
我大宋人人皆有此一志,官家千万别让臣含恨而终。”
赵祯原本还想劝曹玮回去,可曹玮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赵祯只能将他留在军中。
赵祯对曹玮道:“你身体抱恙,骑马坐轿,恐怕都多有不便。还是上朕的马车,朕的马车宽敞,不颠簸。”
曹玮思量了一下,也没有拒绝,点头答应了此事。
他此次前往真定府,可不是真的去送死的。
他心里多多少少还有些战辽人,复燕云的心思。
所以他不想被颠簸致死。
曹玮陪着赵祯上了马车,赵祯便下令让曹玮接掌了北伐主帅的位置。
曹玮掌了主帅之位,表现出的风格和高处恭大不相同。
高处恭此前想着,到了真定府以后,再排兵布阵。
可曹玮人在路上,便开始排兵布阵。
曹玮坐在马车里,躺在软榻上,一边布局,一边对赵祯讲解道:“官家,如今辽皇耶律隆绪和我们一样,还在路上,而我大宋的大军已经陈兵边陲,那么就没有不用的道理。
粮草屯放在雁门关、铜台关,对我大宋随后防守的战事十分有利,可是对我大宋反攻辽国的战事,却十分不利。
所以,趁着辽皇耶律隆绪的兵马还没有越过长城。
可以先派遣王凯,率领静塞军,兵出朔州,去拿下辽国大定府。
然后如同一颗钉子一般,扎在大定府。
只要备足了粮草,有火器相助,他们就能稳稳的守住大定府。
守住了大定府,就等于打开了整个燕云北境的门户。
我们随后击溃了辽皇耶律隆绪,便可以从大定府出兵,反攻辽国。
此外,在我军和辽皇耶律隆绪鏖战的时候,辽皇耶律隆绪必然不甘心大定府被夺,他必然会派遣兵马去夺。
静塞军有五万精兵,辽皇耶律隆绪想从他们手里拿回大定府,少说也得派遣十五万兵马。
我们以五万牵制十五万,剩下的辽兵就是四十五万。
李昭亮率军兵出飞狐口,应该能牵制辽国十万兵马。
如此一来,我们中军要面对的辽兵,就剩下了三十五万。
我们十六万禁军,二十四万地方兵,可以在幽州跟辽皇耶律隆绪正面一战。”
一场防守的战役,在曹玮加入以后,瞬间变成了一场进攻的战役。
第0829章 兵临幽州
赵祯在曹玮面前,更像是个学声,认真的听着曹玮布局。
曹玮大致的给赵祯讲解了一番自己的布置以后,感慨道:“我大宋既然一次拿出了五十万兵力,就没有理由只守不攻。
高处恭也是个蠢货,五十万兵力交到他手里,他居然不知道好好利用。
他就不担心,我大宋调动出五十万兵力跟辽兵抗衡,只守不攻,别人会觉得我大宋好欺负吗?”
赵祯听到此处,苦笑了一声,“此事怪不得高处恭,是朕给他下令让他只守不攻。爱卿你重病缠身,不宜上战场,朝堂上能指挥大军作战的人,如今都在河西。
真定府这边,没有能掌兵之人,朕就只能启用高处恭。
让他暂时掌兵,守着我大宋边陲。
待到河西那边腾出手,再反攻辽国。”
曹玮闻言,沉吟道:“河西那边的压力恐怕不小吧?”
曹玮是了解寇季的,寇季虽然不通兵事,但是擅长谋划,擅长布局。
寇季既然将种世衡和狄青两个帅才调遣到了河西,那就说明河西的战事远比真定府的战事更危险。
赵祯点头道:“河西那边有七十万黑汗兵和十万辽兵。对敌的禁军只有镇西军和永兴军,其他的都是地方上的兵马。
此前朕的四哥来信说,七十万黑汗兵在进入到了河西境内以后,被种世衡边退边战,耗费了足足三十万。
黑汗王玉素甫不得不从黑汗国境内又调遣了一支兵马前往玉门关驰援。”
曹玮微微皱眉道:“只有两支禁军,有些单薄了。”
大宋的兵制革新以后,禁军成了主要的对外的兵马。
真定府一线的战场,大宋派遣了足足五支禁军。
河西那边只有两支,自然显得单薄。
赵祯听到曹玮此话,沉吟了一下道:“此事是四哥定下的。”
曹玮叹了一口气道:“他也是怕你有危险,所以将大多数的兵马都留给了你。要不然,他出京的时候,该带上天武军的。
种世衡能在黑汗兵进入到河西境内后,边退边战,消耗了对方三十万兵力,那就说明黑汗兵战斗力很有限。
所以黑汗兵的数量再多,对我大宋也不会有多少威胁。
如今河西境内的兵马数量与日俱增。
种世衡和狄青却迟迟没有动手对付黑汗兵。
他们应该是在钓鱼。”
曹玮近些年虽然一直待在文昌学馆,但并不代表他两耳不闻窗外事。
他在教授学生的时候,不仅会拿一些过去的战例给学生们分析,偶尔也会拿一些现在的局势让学生们分析。
所以大宋的兵事,以及四边的敌人,他一直关注着。
种世衡和狄青有击溃黑汗兵的实力,寇季却压着不让他们打,不然是还有其他目的。
要么是在防人,要么是在钓鱼。
防人的话,寇季必然会留下一部分兵马,死死的盯着敌人。
可寇季如今在河西,并没有留下一部分兵马盯着谁。
那么他必然是在钓鱼。
河西境内如今值得大宋钓的鱼可不多。
“青塘吗?”
曹玮疑问。
赵祯缓缓点头道:“青塘狼子野心,近些年借着我大宋的支持,不断的扩充兵马,如今手下的兵马数量已经达到了五十万。
四哥的意思是,将他们引出来一起收拾。”
曹玮沉声道:“河西只有两支禁军,对付黑汗兵和辽兵勉强可以,再多一支青塘兵的话,寇季恐怕就不好应对了。
他应该还有其他的后手?”
赵祯郑重的点头。
曹玮疑问道:“什么后手?”
赵祯犹豫了一下,请曹玮附耳过来,在曹玮耳边低语了一番。
曹玮听完了赵祯的话以后,一脸古怪,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真的?”
赵祯点头道:“自然是真的,那些人朕都见过了。”
曹玮点头笑道:“如此一来,河西的战事就有意思了。寇小子在河西布了一个大局,老夫也不能落于人后。”
曹玮敲了敲马车车壁,陈琳掀开了帘子进入到了马车内,询问道:“曹公有何吩咐。”
曹玮沉声道:“派人再去给王凯传令,辽兵过儒州之前,拿不下大定府,提头来见。顺便去告诉高处恭,让他带着骑兵,率先赶往铜台关,然后率领着铜台关的兵马,前进五十里,将战场设在幽州城之外。
老夫要他耶律隆绪出得了长城,出不了幽州城。”
陈琳小心的答应了一声,快速的退出了马车。
随着曹玮的军令传达了下去,高处恭率领着骑兵,率先脱离的队伍,一路赶往了铜台关。
雁门关的王凯,恒山悬空寺内欣赏风景的李昭亮,先后拿到了曹玮的军令。
二人得知了军令来自于曹玮以后,几乎都没有任何迟疑,率领着兵马冲进了辽土。
王凯的目标是大定府。
李昭亮的目标是飞狐口。
战场从最先定下的真定府一线,推进到了辽国的疆土内。
待到赵祯和曹彬二人抵达真定府的时候。
王凯勇夺大定府,李昭亮智取飞狐口的捷报,相继传到了真定府。
辽皇耶律隆绪率领着大军还在路上。
大定府和飞狐口,并没有辽国重兵坐镇。
王凯和李昭亮率领禁军精锐奇袭,自然能轻而易举的拿下大定府和飞狐口。
拿不下才是怪事。
曹玮陪着赵祯看完了捷报以后,笑着对赵祯道:“官家,这真定府您怕是待不成了。”
赵祯笑着问曹玮,“爱卿觉得朕该去何处?”
曹玮笑道:“高处恭已经率军出了铜台关,官家就该移驾铜台关。”
战场既然已经延伸到了辽国境内,那赵祯原定的留在真定府内计划,自然也要跟着变化。
赵祯并没有急着答应,而是反问道:“朕去铜台关合适吗?”
赵祯主要是担心他去了前线,会影响前线的将领们指挥作战。
曹玮笑呵呵的道:“没什么不合适的,官家又不打算指点兵事,在哪儿待着都一样。”
赵祯点头道:“那就好……”
有了新的去处,赵祯就没有在真定府多待,他稍微休息了一番以后,率领着兵马赶往了铜台关。
出了真定府以后,赵祯切实的感受了一翻百姓的热情。
虽然赵祯已经提前下令,让各地方官府不得恭迎,不得扰民,但他出了跨入到了保州以后,还是遇到了前来恭迎他的百姓。
百姓们都是自发的赶来迎接赵祯的。
一个个都把赵祯当成了自己家的亲戚,拿着一些自家产的礼物,纷纷拦路要送给赵祯。
在保州百姓们眼里,皇帝的神像在自家生祠里立着,那就是自己人。
自己人难得回一趟家,自然要好生招待。
一个个上了年龄的百姓拦在军前,天武军的将士也不敢硬冲,只能将此事告知给了赵祯。
赵祯得知了此事以后,吩咐陈琳扶着曹玮下了马车,一起去见那些百姓。
赵祯一出现,百姓们十分热切的看着他。
领头的几个老者,先是带着百姓们恭恭敬敬的向赵祯施礼。
三跪九叩的大礼。
按理说,赵宋的皇帝出巡,百姓们是不用行三跪九叩的大礼的。
赵祯到其他地方也很少受三跪九叩的大礼,但保州的百姓们非同一般,他们给赵祯立了生祠,给赵祯的神像供奉了香火,见到了赵祯,就要行三跪九叩的大礼不可。
赵祯是硬着头皮受了近万百姓的大礼。
赵祯受了百姓们的大礼以后,百姓们当即将自己准备的礼物献给了赵祯。
东家一篮子鸡蛋,西家一串肉干。
东西大多都是自家产的,并不贵重,但是近万人人手一份,凑起来也是一份大礼。
赵祯拒不收受,百姓们却非要给。
不仅如此,百姓们还有一副你不收我就硬塞的架势。
最终,赵祯在曹玮劝解下,收下了那些礼物。
百姓们在赵祯收了礼物以后,也没有再拦着赵祯,因为他们知道赵祯此次路过保州,是有大事要办。
赵祯临走的时候,亲口向百姓们许诺,等他班师回朝的时候,一定会在保州待几日。
队伍出了保州以后。
赵祯坐在马车里,怀里抱着一篮子鸡蛋,感慨道:“朕没想到,朕在民间如此受欢迎。”
曹玮低声笑道:“保州的情况跟别处不同。昔年寇季在此监军,见保州百姓疾苦,借着您的旨意,在保州境内狠狠的杀了一批贪官污吏,给百姓们分了田,教给了百姓们致富的法子。
如今保州可是边陲之地少有的富庶之地。
一切都是您和寇季给的。
他们自然感念您的功德。”
赵祯沉吟道:“寇季还朝以后,就没有豪门大户惦记他们的田产?”
曹玮淡然笑道:“豪门大户没那个胆子。您的生祠在保州各处立着呢。陈公公也会时不时的派人到保州巡视一番。
豪门大户除非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然不敢在您头上动土。”
赵祯听到此处,失笑道:“陈琳这老货,倒是背着朕做了不少事情。”
陈琳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马车内,听到了赵祯的话,干巴巴笑道:“奴婢也是帮着官家播撒一点福泽。”
赵祯瞥了陈琳一眼,“这差事你做的不错。”
说到此处,赵祯抱着怀里的鸡蛋,笑道:“说起来,朕还是第一次收百姓的厚礼。”
曹玮笑着道:“百姓都是淳朴的。官家赐给他们一口活命的粮食,他们就能为官家拼命。”
“朕不要他们为朕拼命,朕要他们好好的活着。”
“为有将四周的敌人全部处理干净了,百姓们才能好好的活着。”
“……”
赵祯和曹玮二人享受着百姓们的供奉,说着话,入了涿州。
涿州境内的百姓,远比保州境内的百姓要疯狂。
他们拦路挡驾的更多,献上礼物的也更多。
涿州百姓此前在辽人治下,过的像是奴仆。
曹玮收复了涿州以后,他们回归了大宋。
赵祯免过他们钱粮,给他们分过地。
寇季曾经派遣驻边的兵马帮他们修过桥、补过路。
如今涿州的百姓,总算能像是个人一样的活着。
他们是真正体会过水深火热的,所以对现在富足的生活,更加珍惜。
他们知道了大宋要跟辽国开战了,几乎是倾囊相助。
家里有的,几乎全部拿出来送到了军中。
他们的想法很单纯,哪怕是他们自己饿着,也要让兵马吃饱了,好将其他十一州夺回来,让其他十一州的百姓,能过上跟他们一样富足的生活。
他们此前在高处恭领兵过境的时候,想把东西送到高处恭手里。
高处恭不敢收。
如今赵祯过境,他们只能拦下赵祯,把东西送到赵祯手里。
赵祯一开始还以为涿州的百姓和保州的百姓一样,只是送上了一些薄礼,可他看到了涿州百姓送上的东西以后,他就知道事情可能跟他想象的不同。
他派遣陈琳简单的打听了一番后,才知道,涿州百姓几乎是倾家荡产的支持着他跟辽人大战。
赵祯知道此事以后,没敢收涿州百姓一样东西。
不仅没收东西,还派遣官员下去给那些百姓们特地解释,告诉他们朝廷不缺粮食,告诉他们朝廷一定会拿回燕云十六州剩下的十一州。
赵祯如此做,主要是害怕百姓没把东西送给他,心里会不舒服。
赵祯和曹玮一路在涿州百姓夹道欢送下,到了铜台关,站在铜台关口。
赵祯冷不丁说出了一句话,“在朝堂上的时候,朕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跟人解释半分。如今没有收百姓的礼,朕居然还要派遣官员下去仔细解释一番。
朕是想多了,还是朕心软了。”
曹玮在一旁笑着道:“官家不是想多了,也不是心软了。官家只是觉得,如此重情重义的百姓,该善待。”
赵祯思量了一下,点头笑道:“你说得对……”
曹玮略微向赵祯拱手一礼,道:“如今到了铜台关,臣也该跟官家分道扬镳了。官家就在铜台关坐着,臣去幽州城外会一会辽皇耶律隆绪。”
赵祯闻言,正色道:“朕派几个宫女跟着你。”
曹玮缓缓摇头,“军中不宜有女眷。”
赵祯沉声道:“你这身子骨,得有人伺候着,别人伺候着,朕不放心。”
曹玮思量了一下,道:“官家真要派的话,就派几个伶俐的宦官。”
赵祯闻言,立马看向了陈琳。
陈琳什么也没说,下去挑选了八个伶俐的宦官,让他们前去伺候曹玮。
曹玮带着八个宦官,以及四万天武军将士,赶往了幽州城外的战场。
赵祯则率领着一万天武军,一千御林卫,留在了铜台关。
曹玮赶到了幽州城以外后,就看到了十一万禁军将士,以及二十四万地方兵,已经驻扎在了幽州城外。
昔日辽皇耶律隆绪率领重兵攻铜台关,如今曹玮率领三十九万兵马攻幽州。
曹玮到了军中以后,高处恭乖巧的让出了中军大帐。
曹玮提着气,坐在中军大帐内,询问道:“辽皇耶律隆绪可到了幽州城?”
高处恭沉声道:“据斥候回报,还有两日。”
曹玮果断道:“去,率领四万兵马先去打一下幽州城,试试水。”
高处恭愕然的看着曹玮。
曹玮瞪起眼,“怎么,打个幽州城你都怕?耶律隆绪还没到,你就怕了,耶律隆绪率领着大军到了,你还不吓的尿裤子?”
高处恭不满的道:“我岂会怕了耶律隆绪,我只是不明白现在打幽州城的用意。”
曹玮盯着高处恭,冷哼一声道:“我需要给你一个解释吗?”
高处恭没敢再还嘴,赶忙下去点兵,去攻打幽州城了。
四万兵马去攻打幽州城,自然是拿不下幽州城。
虽说辽皇耶律隆绪还没有率领着重兵抵达幽州城,可幽州城内驻扎的兵马也不少。
幽州城不仅是辽国五京中的南京,还是辽国的一处军事重地。
有八万多精兵镇守。
八万多精兵,几乎都是从燕云十六州各处抽调的精锐。
也几乎都是汉家子。
其中有叛将的后裔,也有燕云被割让出去以后,被辽国收服的一些汉将后裔。
战斗力不俗。
就是军备比大宋差一些。
曹玮派遣高处恭去攻打幽州城,有试探的意思,也有给辽皇耶律隆绪压力的意思。
辽皇耶律隆绪率领着五十万兵马南下,必然有一定的部署。
曹玮先是派遣王凯破了大定府,又派遣李昭亮夺取了飞狐口,如今又派人攻打幽州城,必然能逼迫辽皇耶律隆绪打乱一番此前的部署。
此外,大定府被攻克,飞狐口被攻破。
现在攻打幽州城,那就会给辽皇耶律隆绪一种幽州城也要被破的错觉。
辽皇耶律隆绪一定会加紧行军。
兵法有云,兵贵神速。
可一旦超过了一定的数量,速度太快也不是一件好事。
快就容易乱,乱就容易出错。
出错了就有空子可钻。
“可惜了,答应杨文广的承诺,恐怕是兑现不了了。”
曹玮在高处恭离开了中军大帐以后,有气无力的瘫坐在了座椅上,喃喃自语。
上一次攻打燕云十六州的时候,曹玮曾经答应过杨文广,在攻打幽州城的时候,调遣杨文广过来,让他打头阵。
可惜上一次没打到幽州城。
这一次打到了幽州城,杨文广人却在兴庆府,不在此处。
杨文广如今肩负着守护大宋北境的重任,曹玮可没办法将他调遣到此处。
上一次,辽皇耶律隆绪派遣了辽国燕王萧孝穆偷袭了大宋北境。
这一次,难保辽皇耶律隆绪不会派遣兵马偷袭大宋北境。
毕竟,如今大宋北境外接壤的就是辽国的西北路和西南路。
杨文广要参加攻打幽州城的战争的目的是什么,曹玮心里清楚。
为的是迎回其祖杨业的尸骸。
“真的攻破了幽州城的话,老夫就厚着脸皮求官家一次,让官家帮你起出杨将军的尸骸,将其送回汴京城。如此也不算辱没杨将军。
我大宋的忠勇,就该我大宋的百姓来祭拜,而不是让辽人祭拜。”
曹玮自语了没多久。
高处恭已经点了四万兵马离开了军营,直奔幽州城而去。
高处恭虽然没有什么帅才,但是当一个先锋将军还是绰绰有余。
加上他这些年教授出的那些学生都进入到了军中,成了军中的基础军官,他在军中也有几分威信。
所以即便是跟麾下的兵马不熟,他也能借着那些学生,如意的掌控麾下的兵马。
高处恭率领兵马攻打幽州城,纯粹是一种试探。
所以没那么多弯弯绕好讲,拉出去,摆明了阵仗,直接打就是了。
炮火的轰鸣声在高处恭抵达了幽州城下以后就响起了。
百门火炮齐发,轰击着幽州城的城墙,城墙晃动,砖石零落。
城墙上坐镇的辽将,恨不得冲出幽州城,生吞了宋军。
狗日的太欺负人了。
大家一起玩刀枪剑戟不好吗?
非要整出火炮这种战争利器欺负人。
我辽兵刚摆好架势,驾好了床弩,你一炮过来,连人带弩,一起轰成了渣渣。
这还怎么打?!
“弓箭手准备!”
“给我射!”
辽将愤怒之余,立马下令让弓箭手还击。
在弓箭手开始跟宋军对射起来以后。
辽将立马派人去给辽皇耶律隆绪传消息。
“去,禀告给陛下,就说宋兵开始攻打幽州城了。”
传令兵策马奔出了幽州城,去向辽皇耶律隆绪禀报这个消息。
火炮和弓弩交叉互射了一段时间后。
高处恭率领着兵马正式攻城。
高处恭没有任何保留,四万兵马全部压了上去。
喊杀声瞬间弥漫了整个幽州城内外。
幽州城外的宋军大营里,将士们围绕在营边,盯着幽州城充满了战意。
一个个恨不得代替那些正在攻城的将士。
并不是他们好战,实在是寇季成为了军方第一大佬以后,给的赏赐太厚,由不得他们不好战。
一场大战下来,又是分地、又是赏钱的,一些地方还给发婆娘。
将士们都想上去拼一波。
拼输了,爹娘兄弟享富贵。
拼赢了,全家享富贵。
没理由不拼。
幽州城外的宋军们一个个充满了好战之心。
幽州城内则人心惶惶。
第0830章 一不小心,幽州城就……破了?
幽州城内。
除了一些从商户外,大部分都是真心实意投了辽国的汉家子。
在宋太宗皇帝赵光义三征辽国的时候,他们还期望过能回归。
可宋太宗皇帝赵光义三征辽国,皆以惨败告终。
宋真宗皇帝赵恒更是不堪,不仅不敢征辽,还被辽人打的龟缩不出,一个劲的求和上贡。
幽州的百姓便死了回归的心思,一门心思的将自己当成了一个辽人。
在宋真宗皇帝赵恒在位的时候,辽人真的比宋人吃香。
宋人到了辽境,辽人随意将其打杀了,宋国也不敢放半个屁。
辽人到了宋境,若是被人打杀了,那就是天大的事情。
宋国不仅得交出罪魁祸首,还得拿出巨额的赔偿。
也正是因为如此,宋人到了辽境,像是个孙子。
辽人到了宋境,就像是大爷。
幽州的百姓因此,对自己是辽人的身份十分满意。
只是,赵祯登基以后,情况又不同了。
赵祯干翻了辽人,不仅从辽人手里拿下了五州之地,还迫使辽国反过来向大宋纳贡。
赵祯还十分霸道。
但凡是宋人离开了宋境,在外受到了欺负,宋国朝廷必然出面为宋人讨一个公道。
宋国的百姓只看到了宋国因为几个百姓在大理遇难,灭了大理,却不知道近些年在宋辽边陲,宋国因为宋国百姓受欺负的问题,找辽人讨要了多少次公道。
远的不说,就说去岁。
一个辽国老卒,赌钱输了个干净,穷的叮当响,就生出了歹心,勾结了几个人,策马南下去宋国境内打草谷。
抢了一些牛羊,还没来得及跑,就被宋国的边军给围死了。
脑袋被砍了送到了幽州城。
一万兵马兵临幽州外,问幽州城城主要一个公道。
幽州城城主足足出了上千头牛,外加十万贯钱财,才平息了宋国的怒火。
如今在辽境,特别是边陲之地,宋人才是大爷,辽人才是孙子。
宋国百姓在边陲受了辽人委屈,可以找宋国兵马撑腰。
辽人在边陲受了宋人的气,敢跑到兵营里去找兵马撑腰,立马会被砍下脑袋,送去给宋人消气。
宋人如此强硬,是因为宋国比辽国强大。
宋国既然比辽国强大。
再征辽国,又岂会无功而返?
上一次拿了五州。
这一次是不是要拿回整个燕云?
宋国若是拿下了燕云,他们这些已经成了辽国顺民的人,又该何去何从?
指望辽人会救他们,倒不如指望宋国的大爷们砍脑袋的时候会下手轻点。
然而。
在大战期间,百姓的心思,上位者不会去在意。
上位者只在意战争的胜负。
高处恭率领着四万兵马攻打幽州城,开了头以后,就没有停歇。
由于只是试探,所有高处恭根本没有派遣兵马去强攻。
四万兵马压到了幽州城城下以后。
高处恭派遣出了盾兵,去放下吊桥,然后再派遣他们护着那些拿着火药的将士,直奔幽州城的城门洞子而去。
城头上辽兵准备的滚木、礌石、金汁,能用上的还真不多。
只有在城门洞子上面的辽兵才能用滚木、礌石、金汁对付下面渡过吊桥的宋兵。
奈何宋兵盾兵手里拿的盾牌够厚,加上上面锁槽,几个盾可以套在一起形成一个大盾。
一个石头砸在盾牌上面,十几个宋兵一起分担压力,根本对盾牌下的宋兵造不成多大危害。
宋兵冲到了城门洞子下,放了火药包,点燃以后就跑。
轰隆一声。
整个城墙都跟着颤抖。
高处恭率领着兵马攻了四次,四次以后,轰隆一声巨响。
“将军!城门炸开了!”
前去放火药的将士大声的呐喊。
高处恭等云雾散尽以后,仔细一瞧,城门上真的被炸了一个大洞。
高处恭有点懵。
曹玮给他的命令是佯攻,是试探,可没让他真的攻破幽州城,如今幽州城城门被炸开了,该怎么打?
“快!快派人去将此事告诉曹帅!”
高处恭立马派人去将此事告诉了曹玮。
曹玮正在小酣,传令兵冲到中军大帐外以后,惊醒了他。
他将传令兵召进了军帐内,仔细问了一番以后,才知道高处恭在幽州城的城门上炸出了一个大洞。
曹玮知道此事以后,愣了许久。
原以为攻克幽州城,需要等辽皇耶律隆绪到了以后,可是没想到这么容易就破了幽州城城门。
“传令下去,全军出击,强破了幽州城!”
曹玮仔细思量了一下占据了幽州城以后的得失,在得出了有利的结论以后,曹玮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下达了攻城的命令。
一时间。
三十五万兵马如同潮水一般冲出了军营,杀向了幽州城。
高处恭在听到了军营里响起了全军出击的战鼓声的时候,就知道了曹玮的心思,不等传令兵到达,高处恭就大声的呐喊。
“杀进去!破幽州!”
高处恭一马当先,杀向了幽州城城门洞子。
一过吊桥,就跟前来阻击他们的辽兵撞在了一起。
高处恭也没客气,让手下的兵马集中了一批手榴弹,一口气全部丢进了辽兵中间。
阻击高处恭的辽兵被炸了一个人仰马翻。
高处恭跨着马,踏着辽人的尸骸杀进了幽州城。
随后就是一场长街大战。
幽州城内辽兵数量不少。
高处恭杀进了幽州城以后,便被拦下。
高处恭率领着兵马硬冲硬杀,城门洞子前的尸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多了起来。
高处恭冲杀了没多久,幽州城另外两门也响起了爆炸声。
三十九万大宋兵马,犹如潮水一般涌进了幽州城。
幽州城告破。
幽州城城主率领着一些兵马边战边退,最后领着一批兵马沿着北门逃出了幽州城。
高处恭在冲开了辽兵阻拦以后,在幽州城内大肆杀伐。
凡是不投降的,凡是负隅顽抗的,都成了他刀下亡魂。
曹玮在战事结束了三个时辰以后,才进入到了幽州城。
幽州城外的城墙上,看不出多少战争的痕迹。
可是幽州城内,却成了血城。
曹玮一边吩咐人清扫幽州城内的尸骸,一边吩咐人召来了高处恭。
“怎么破的城?”
高处恭直言道:“炸开的。”
曹玮再问,“怎么炸开的?”
高处恭说不上来,只能唤来炸城门的将士。
那将士见到了曹玮以后,不等曹玮发问,就先请罪道:“卑职有罪,卑职不听将军号令,私自改动了火药的分量,恳请将军责罚。”
曹玮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盯着他质问道:“用了多少?”
将士迟疑了一下,低声道:“二十斤……”
曹玮缓缓点了点头,再问,“二十斤可以炸开城门?”
将士摇头道:“二十斤有些悬,三十斤肯定能炸开。”
曹玮侧头对身后的人吩咐道:“记下这个数字。对以后破城门有用。”
既然火药用量足够的话能炸开城门,那就没理由再用攻城凿一类的东西。
只要火药管饱,辽国境内的城门,还不是如同纸糊的一般。
辽国除了跟他打野战以外,貌似没有其他选择。
“下去吧……”
“您……您不处罚卑职?”
曹玮淡然道:“是罪是功,自有军中的军法官找你核算。”
曹玮打发了那个炸城门的将士以后,对高处恭吩咐道:“派人搜索幽州城全城,将城内对我大宋怀有敌意的人,一并擒拿,随后奏请一下官家,看看发配到什么地方去。
再派人重新给幽州城布防。
然后清理出幽州城辽皇耶律隆绪的行宫,附近几条街道的人全部清除。
然后请官家过来。
再派人去给辽皇耶律隆绪送一壶酒,就说我曹玮在幽州城摆好了酒宴,请他来赴宴。”
高处恭答应了一声,立刻去照着曹玮的吩咐去做。
曹玮在高处恭走后,让人扶着他进入到了幽州城内的城主府。
幽州城城主走的很仓促,许多东西都没有带,姬妾、儿女几乎全留在了府上。
曹玮吩咐人押着他们去了别处,腾出了城主府。
坐在城主府内的铺着虎皮的座椅上,曹玮独自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火器作战,曹玮从很久以前就开始接触了,如何运用火枪和火炮,他大致也摸索出了一套兵法。
只是兵法明显有改进的地方。
足够量的火药能破开城门,他以前就没见过,也没有注意过。
如今足够量的火药炸开了幽州城城门,一下子奠定了幽州城之战的胜局,曹玮觉得他有必要再研究一番,好好的利用好火药。
“足够的火药能破开城门,那是不是足够的火药也能炸毁城墙呢?”
若是足够的火药可以炸毁城墙的话,那以后在战场上,城墙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老夫一直都知道,火枪和火炮的出现,能改变战场上的格局。只是这格局改变的明显有些大,想要适应的话,恐怕的需要很久时间。
幸亏火枪和火炮是出自于我大宋之手,若是出现在别人手里,那我大宋就有大麻烦了。”
就在曹玮思量着如何合理的将火炮、火枪、火药应用在战场上的时候。
辽皇耶律隆绪率领着五十万兵马,浩浩荡荡的出现在了顺州。
辽皇耶律隆绪刚进入到顺州歇下,一骑快马就冲进了顺州。
宋兵猛攻幽州城的消息出现在了辽皇耶律隆绪的案头。
辽皇耶律隆绪脸色苍白的侧躺在龙床上,身形十分消瘦,跟寇季初次见他的时候那魁梧的身躯完全不同,声音也远没有寇季初次见他的时候那么宏大,说话的时候很小,有气无力的。
辽皇耶律隆绪现在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根快要燃烧完了的蜡烛,烛火在不断的摇曳,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他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比曹玮还要虚弱三分。
赵祯得到消息,称辽皇耶律隆绪快死了。
消息并不假。
辽皇耶律隆绪确实快死了,如今仅靠一口气撑着。
若是大宋没有拿下燕云五州之地,若是辽国没有向大宋俯首称臣的话,或许辽皇耶律隆绪早已放心的离开了人世。
他现在还活着,就是为了打败宋国,将辽国再次推上四海霸主的宝座,为他儿子留下一个强大的江山社稷。
“陛下,宋人已经兵临幽州,正在攻打幽州城。”
辽国北府宰相萧浞卜弓着腰,轻声对辽皇耶律隆绪道。
辽皇耶律隆绪咳嗽了两声,有气无力的道:“朕知道了……”
萧浞卜没有多言,站在了一边。
辽皇耶律隆绪抬起手拍了拍自己的龙床。
辽国皇太子耶律宗真出现在了辽皇耶律隆绪龙床前。
辽皇耶律隆绪此次南征,为了避免萧耨斤那个女人在上京城瞎搞,就特地带上了耶律宗真。
他最爱的皇后萧菩萨哥被萧耨斤那个女人给害死以后,为了他的儿子,他并没有处置萧耨斤那个女人。
萧耨斤因此,变得更加跋扈。
近些日子,萧耨斤那个女人得知了他快要死了,居然生出了让他废了耶律宗真,立勃已只为皇太子的心思,勃已只就是耶律宗真的弟弟耶律重元。
勃已只,有些懦弱,年龄又小,他要是当了皇帝。
大辽岂不是要落在那个女人手里。
辽皇耶律隆绪虽然敬重自己的母亲萧燕燕,可他心里却十分抵触女人执政。
萧燕燕活着的时候,他几乎就是一个吉祥物。
他自己受过那种被人掌控的滋味,就不愿意让自己儿子再受那种滋味。
在他看来,辽国的皇帝,就应该立于万万人之上,在辽国皇帝的头顶,除了长生天,就不应该存在其他的东西。
为了避免萧耨斤那个疯女人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辽皇耶律隆绪必须带着耶律宗真。
不仅如此,他还带着一群他的心腹。
不给萧耨斤那个疯女人留下半点机会。
耶律宗真做到了耶律隆绪床前的以后,耶律隆绪一脸慈爱的道:“宗真,宋人在攻打幽州城,你怎么看?”
耶律宗真早已不是昔年那个小屁孩儿了,他已经十五岁了。
面对父皇发问,他思量了一下道:“应该派遣兵马前去驰援。”
耶律隆绪低声一笑,“为什么要驰援?”
耶律宗真沉声道:“宋国派遣近四十万兵马攻打幽州城,幽州城内的八万兵马,未必是宋国的对手。所以父皇应该派遣兵马驰援,避免幽州城落在宋人手里。
幽州城乃是我大辽五京之一,对我大辽汉化意义重大,若是丢了,对我大辽影响很大。”
耶律隆绪笑着点点头道:“那要是朕告诉你,即便朕不派人去驰援,宋人也拿不下幽州城呢?”
耶律宗真皱起了眉头,一脸思量。
耶律隆绪笑着解释道:“宋国此次对外宣称,领兵之人是高处恭。但朕从宋人排兵布阵中,看出了曹玮的影子。
高处恭此人过于保守,他若是领兵,断然不会将战场设在幽州城之外,更不敢派遣兵马夺下大定府和飞狐口。
唯有曹玮,才会将战场设在大宋之外。
也唯有曹玮,会在大战掀起之前,先将能拿到手的兵家必争之地,先拿到手。
此前我大辽和宋国一战,曹玮派遣人率先攻破铜台关,就是一个例子。”
耶律宗真沉吟道:“儿臣记得,曹玮从出仕至今,未尝一败,用兵十分谨慎。”
耶律隆绪点头道:“不错,他派人夺取大定府、夺取飞狐口,看似是出奇兵,实则是为了解决后顾之忧。大定府、飞狐口,皆是我大辽兵马可以挥兵南下的地方。
他若是不派兵占据这两处地方,他就不敢跟我大辽兵马在幽州城外一战。
他现在陈兵近四十万到幽州城外,应该是选定了幽州城做最终的战场。
所以轻易不会改变。
所以他派人攻打幽州城,顶多只是佯攻而已。”
耶律宗真闻言,思量了一会儿,然后开口道:“他为何要将战场选在幽州城外呢?为什么不选在顺州,或者其他地方?”
耶律隆绪笑着道:“幽州城外,有山有水,对大宋的步卒更有利,对我大辽骑兵冲锋并不利。不选在顺州,是因为顺州有一条大河。
水火无情,临林必火攻,临水必水攻。
朕若是借着大河攻他,他率领多少兵马,也不够看。
天灾之下,多少兵马都是飞灰。
他为人谨慎,自然不可能将顺州当成战场。”
耶律宗真听完了耶律隆绪的分析,认真的点点头,继续问道:“那若是寇季带人攻打幽州城呢?”
耶律宗真提到了寇季,耶律隆绪的脸上的笑意顿时收敛了不少。
“寇季此人,朕说不好,也不好说。朕当初见他的时候,他还是一个比你大不了多少的小子。朕知道他有才,但是朕也不是十分在意他。
朕若是知道,他有能重振河山,问鼎天下的能耐的话。
朕说什么也要将他留在我大辽。
无论是死是活。”
类似的话,耶律隆绪跟耶律宗真已经说过了数次了,耶律宗真已经听腻了。
他盯着耶律隆绪没有言语。
耶律隆绪猜出了他的心思,略微叹了一口气道:“若是寇季率领兵马来攻,朕会转攻为守,以逸待劳。”
耶律宗真一脸愕然,“为何?”
耶律隆绪感慨道:“因为寇季目前为止打出的那些耀眼的战绩。大多都是野战,大多都是他布置好了战场,等敌人来攻。
得胜川以千破万,黄河渡以万破十万,皆是如此。”
耶律宗真感慨道:“如此人杰,真想见见。”
耶律隆绪失笑道:“你怕是见不到了……以他的身份,绝对不可能再以使臣的身份出使。”
说到此处,耶律隆绪盯着耶律宗真道:“如果你有一天真的见到了他,那么千万别犹豫,一定要尽快宰了他。”
耶律宗真质问道:“为什么?他也许会为儿臣所用呢?”
耶律隆绪摇摇头,“但凡是能在宋国朝堂上坐上重位的,没有人会投靠我大辽。你祖母、朕,没少给那些投靠我大辽的宋人高官厚爵,为的就是吸引宋人当中那些真正有能耐的。”
“千金买马骨的故事?!”
耶律宗真说道。
耶律隆绪点点头道:“可惜,你祖母和朕,买了一堆马骨,也没能吸引几个千里马。从我大辽开始汉化至今,没有一个身居宋国朝堂的重臣,投靠我大辽。
所以,寇季绝对不会为你所用。
所以你趁早熄了此心思。”
耶律宗真叹了一口气道:“可惜了……”
耶律隆绪笑着道:“别总惦记着宋国的人才,你得好好的挖掘挖掘我大辽的人才,我大辽也有不少英才可用。”
耶律宗真重重的点头。
旋即。
耶律宗真问道:“那父皇您还派人去驰援幽州城吗?”
耶律隆绪笑着道:“派,为什么不派。你都说了应该派兵马驰援,那朕就派遣一直兵马去驰援,顺便让他们帮朕收拾一下幽州城的寝宫,朕过去了住着也舒服。”
耶律宗真闻言,笑容灿烂。
耶律隆绪抬起手,抚摸着耶律宗真的脑袋,笑着吩咐道:“萧延留,你率领五万兵马赶去幽州城驰援。”
站在北府宰相萧浞卜身后的一个满脸胡子的大汉出列,施了一礼后,离开了耶律隆绪的钵体。
萧延留出去以后,耶律隆绪放下了抚摸耶律宗真脑袋的手,询问道:“朕派出去夺回大定府和飞狐口的人到地方了吗?”
萧浞卜施礼道:“回禀陛下,著骨里率领的兵马还有三日就到大定府。谢家奴率领的兵马应该已经抵达了飞狐口。”
耶律隆绪点头道:“西南路那边呢?”
萧浞卜沉声道:“张俭已经率领着武定军,抵达西南路。吴叔达率领着广德军也抵达了西南路。”
耶律隆绪点点头道:“朕这边一旦跟曹玮开战,你就吩咐张俭和吴叔达全力进攻宋国北境。”
萧浞卜郑重的点头,点头过后,迟疑了一下,道:“陛下,张俭和吴叔达不合,陛下您为何将他们派到一处。”
耶律隆绪淡然道:“不合才会争功。他们从北境攻宋,速度要快,越快对我们就越有利。他们若是不争不抢的,那朕干嘛派他们去北境?”
第0831章 半斤和八两(今晚回来晚了,就一更……抱歉)
萧浞卜陪着笑脸道:“臣就怕他们两个只顾着争斗,会误了陛下的大事。”
耶律隆绪愣了一下,瞥了萧浞卜一眼,有气无力的道:“吴叔达胸中无容人之量,张俭却有。吴叔达会因为争斗,误了朕的大事,但是张俭不会。
所以此次朕派遣他们两个去西南路,以张俭为主。”
萧浞卜明白了耶律隆绪的用意,笑着赞叹道:“陛下圣明……”
耶律隆绪皱了一下眉头,不满的道:“别学宋人那一套。朕不喜欢。”
萧浞卜赶忙弯下了腰,做出了一个等待训斥的姿态。
耶律隆绪却没有继续谈论这个话题,而是无力的挥挥手,“你先带太子下去完成今天的课业,朕有些困了。”
萧浞卜直起身,捶胸一礼,领着耶律宗真离开了耶律隆绪的钵体。
耶律隆绪在驱散干净钵体内的人以后,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伺候他的大宦官,端着一个瓷盂,蹲在了他的面前。
耶律隆绪咳嗽了许久,嘴角多出了一丝血迹。
他用帕子擦拭了一番血迹,扔进了瓷盂。
随后缓缓的躺在了龙床上。
大宦官端着瓷盂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钵体,将血帕处理了个干干净净。
耶律隆绪躺在了龙床上以后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睡了不到两个时辰,被一阵吵闹声惊醒。
“外面……发生了何事?”
耶律隆绪睁开了双眼,有气无力的询问大宦官。
大宦官赶忙道:“回禀陛下,文忠公一脉的人到了,吵着要见陛下……”
“文忠公?”
耶律隆绪重复了一下,皱眉道:“他们不是在幽州城守着吗?如今宋兵在攻打幽州城……”
耶律隆绪话说了一半,瞳孔一缩,惊愕的瞪起了眼。
“幽州城……丢了?”
大宦官没敢说话。
耶律隆绪通过大宦官的反应,已经知道了答案。
他双目一瞪,脸色微微一红,两腮微涨,鲜血顺着他的嘴角留了下来。
大宦官一惊,跪倒在龙床前,“陛……陛下……”
耶律隆绪硬生生将涌到了口中的鲜血吞咽了下去,张开嘴,一嘴血红。
“给朕收拾干净,再那些清水给朕漱漱口,别让人看出了破绽。”
大宦官跪在原地,惊声道:“陛下龙体……”
“去!”
耶律隆绪沉声一喝。
大宦官赶忙起身,一边抹着泪,一边帮耶律隆绪收拾血迹。
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在忙活,没敢招呼其他人帮忙,也没办法招呼其他人帮忙。
自从耶律隆绪开始咳血以后,就驱散了身边的那些宦官和宫女,只留下了他一个人在身边伺候着。
目的就是为了掩人耳目。
大辽上下,都知道耶律隆绪身体抱恙,可耶律隆绪身体坏到了什么程度,只有大宦官知道。
大宦官收拾干净了血迹,又拿了一些清水给耶律隆绪漱了口。
耶律隆绪吩咐大宦官扶着自己侧坐了起来。
“去,叫他们都进来。”
大宦官点了一下头,下去传令。
没过多久以后,耶律宗真、萧浞卜、萧延留,以及文忠公一脉的耶律雄,也就是幽州城城主,一起进了钵体内。
几个人脸色都不好看,心里挂着事,所以没怎么注意耶律隆绪的身体。
几个人施礼过后,耶律隆绪摆了摆手,将耶律宗真叫到了自己床前,不等其他人开口,耶律隆绪就率先开口。
“幽州城……丢了?”
耶律雄噗通一声就跪倒在了地上,一句话也没敢说。
萧浞卜、萧延留则紧紧的盯着耶律隆绪,生怕耶律隆绪气急攻心,突然驾崩。
耶律隆绪表现很淡然,并没有发怒,也没有气急攻心,只是一脸好奇的询问道:“曹玮派遣了三四十万兵马一起攻城?”
幽州城的兵力有限。
曹玮若是一口气将三四十万兵马全部压到幽州城上的话,幽州城被破,耶律隆绪也不觉得奇怪。
大宋以前的兵马善守,如今的兵马不仅善守,也善攻。
再加上宋国远强于诸国的军械支持,必然能破幽州城。
若是曹玮一口气将三四十万兵马全部压到了幽州城,还没能破开幽州城的话。
那他曹玮有什么资格称自己是沙场宿将,又有什么资格跟他耶律隆绪为敌。
耶律雄在耶律隆绪面前自然不敢说假话,即便他说假话,耶律隆绪回头也能差一个清清楚楚,所以他只能如实作答。
“最初攻城的只有四万宋兵……”
耶律隆绪眉头一凝,脸色一瞬间阴沉的能滴出血,冰冷的声音透着刺骨的寒意,“你别告诉朕,宋人是用四万兵马,破了你的幽州城。”
耶律雄以头触地,颤声道:“宋人以火药炸开了城门,其威崩山裂海。臣准备的诸多手段皆没有用上,宋人就炸开了城门。
随后数十万大军一起涌入幽州城,臣根本难以抵挡。”
耶律隆绪冷冷的盯着耶律雄,“崩山裂海,那可是天威,幽州城在天威之下,恐怕早就化成了劫灰,你在幽州城内,恐怕早就被炸的尸骨无存。
如今你还活着,那就说明,宋人的火药即便是犀利,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你若是被四十万宋兵破了城,朕不会怪你。
宋兵并不弱,四十万宋兵破幽州城,在情理之中。
可你被四万宋兵破了城。
那就是你无能。”
耶律雄听耶律隆绪语气中蕴含着杀意,惊恐的解释道:“幽州城被破,非臣之错。臣做了万全准备,能拦住宋国的兵马,可臣拦不住宋国的火药。”
耶律隆绪冷哼一声,“妖言惑众,动摇军心,其罪当诛!”
“陛下?!”
耶律雄惊叫着,要辩解。
耶律隆绪喝斥道:“闭嘴!你知不知道幽州城对于我大辽而言,意味着什么?你知不知道幽州城对朕此次征讨宋国的战事,意味着什么?
朕率领五十万兵马南下,是征讨宋国的。
可眼下没攻下宋国一城一池,倒是先让宋国占了两州一城。
燕云境内三处军事重地,如今全掌控在了宋人之手。
朕发兵的目的是征宋,可还没到宋国边陲,就变成了防宋。
曹玮若死守幽州城不出,朕此次征宋,就功败垂成。
朕不仅到不了宋国,甚至连幽州城也不一定跨得过去。”
“陛下……臣……”
耶律雄还要开口。
耶律隆绪却冷声下令,“拖出去,砍了。”
耶律雄一脸惊恐,大叫道:“陛下难道忘了昔日臣曾祖父对大辽的功绩了吗?”
耶律隆绪理也没理他。
两个皮室军统领,在耶律隆绪下达了命令以后,出现在了钵体内,拖着耶律雄就离开了钵体,任由耶律雄如何呐喊,也没有人说一句话。
两个皮室军统领拖着耶律雄离开了钵体没多久,耶律雄的脑袋就被摆在了耶律隆绪面前。
耶律隆绪看到了耶律雄脑袋以后,沉声道:“幽州城被破,往后的战事就不好打了。萧浞卜,你派人速速去告诉张俭,让他带兵即刻南下。
萧延留,耶律雄麾下的兵马,暂时就交给你统领。”
说到此处,耶律隆绪顿了一下,继续道:“朕听闻宋皇赵祯也到了边陲。派人去一趟宋营,告诉赵祯,朕有意在大战掀起之前,见他一面。”
萧浞卜迟疑道:“眼下我大辽和宋国的战事已经掀起,宋皇未必肯跟您见面。”
耶律隆绪冷冷的瞥了萧浞卜一眼,“那就想办法让他答应跟朕见面。”
萧浞卜被耶律隆绪冷眼相对,心里也是一寒,急忙道:“臣遵旨。”
耶律隆绪继续吩咐道:“再派人去探查一下曹玮的情况,看看曹玮是不是真的如同传言那般,快要死了。”
萧浞卜躬身应下了此事。
耶律隆绪摆摆手,“你们先下去,朕有事要跟皇儿说。”
萧浞卜等人退出了钵体。
耶律隆绪又瞥了大宦官一眼,大宦官识趣了离开了钵体。
钵体内就剩下了耶律隆绪和耶律宗真父子二人。
耶律隆绪吩咐耶律宗真坐到了身边,问道:“皇儿,你如何看待眼下的战事?”
耶律宗真皱着眉头道:“幽州城被破,对我大辽十分不利。但宋国要是北上的话,也没那么容易。出了幽州城往北的地形,对我大辽都十分有利,对宋国却不利。
所以儿臣猜测,宋国很有可能会固守幽州城。”
耶律隆绪满意的点点头,问道:“然后呢?”
耶律宗真思量了许久,继续道:“宋国的目的是燕云,幽州战事若是受阻的话,他们很有可能会派遣大定府和飞狐口的兵马北上。”
耶律隆绪点着头再问,“那皇儿觉得,该如何应对?”
耶律宗真沉吟道:“用诱敌深入的法子如何?宋国兵进大定府、兵进飞狐口,中军被阻挡幽州城,局面跟统和五年的战局十分相似。
当时宋国王就是用的诱敌深入的法子,击溃了宋兵。”
辽统和五年,便是大宋的雍熙四年。
耶律宗真口中的那一场战事,便是雍熙北伐。
杨文广的祖父杨业便是死在雍熙北伐中。
耶律隆绪满意的点点头道:“用诱敌深入的法子确实不错。只是宋国分派到大定府和飞狐口的兵马并不多,即使我们诱敌深入,全歼了大定府和飞狐口的两支宋军,幽州城内的宋军也不会轻易退去。
所以此法可以用,但却不是克敌制胜的关键。”
耶律宗真疑惑道:“那克敌制胜的关键是什么?”
耶律隆绪先是沉默了一下,随后有些唏嘘的道:“朕得比曹玮活得长。”
曹玮身为辽国的大敌,耶律隆绪自然时刻关注着他的身体状况。
曹玮在文昌学馆教书的时候,又没做什么掩饰。
所以耶律隆绪十分清楚的了解曹玮的身体状况。
他派人去再探曹玮的身体状况,是为了确认曹玮是否还活着,若是燕云之地发生的战事,是曹玮死之前布下的局,那他就不需要顾虑,可以放心的施展许多手段。
曹玮若是活着,但只是死撑着的话,那耶律隆绪就要跟曹玮比一比,谁的命更长。
无论是耶律隆绪,还是曹玮,都是军中的主心骨。
他们任何一人死在军中,军心必然浮动,到时候就是另一方偷鸡的绝佳时机。
曹玮若是活着,并且有高人为其续命,活的好好的话。
那耶律隆绪就该考虑是否专攻为守,死守着这座江山。
他已经失去了先机,从主动变成了被动。
除了死守,没多少选择。
效仿曹玮,化被动为主动,可能性太低。
宋国兵马守城乃是一绝。
如若不然,在辽国虎视下,也不会存活到今日。
就目前耶律隆绪掌握的情报来看,曹玮应该跟他差不多,离死不远了,只是在死撑着。
所以,决定战事胜负的关键,很有可能就是他们两个人的生死。
耶律宗真身为耶律隆绪的儿子,听到耶律隆绪此话,自然是毫不犹豫的道:“父皇必然会长命百岁。等父皇攻下了宋国,孩儿陪着父皇一起去吊唁曹玮。”
耶律隆绪闻言一愣,失声笑了,“皇儿言之有理。”
耶律隆绪笑呵呵的又跟耶律宗真分析了一番战场上的局势,然后打发耶律宗真离开了钵体。
耶律宗真走后,耶律隆绪一个人躺在龙床上,唏嘘的道:“朕和曹玮的身子骨,也就是半斤八两的区别。他是半斤,朕是八两。
朕身子骨比他还差。
如今先机尽失,就只能给曹玮找点事做,让他先累死在朕前面。”
耶律隆绪一个人嘀咕过后,喊了一声。
大宦官重新出现在了钵体内。
“萧浞卜那边探明了曹玮的消息,速速报给朕。”
耶律隆绪在大宦官出现以后,吩咐了一声。
大宦官答应了一声。
赵祯派遣了探子潜伏在辽国,同样的,耶律隆绪也派遣了探子潜藏在大宋。
耶律隆绪想知道曹玮具体的消息,当天夜里便有人将消息送到了他的案头。
耶律隆绪在得知了曹玮跟他一样是在死撑以后,果断下令,拔营行军,兵临幽州。
曹玮如今明显有固守幽州城的心思,耶律隆绪想要累死曹玮的话,就只能兵临幽州城,攻打幽州城,不断的给曹玮压力,不断的逼迫曹玮日以继夜的指挥兵马作战。
要不了半个月,曹玮很有可能就会累死在幽州城。
耶律隆绪率兵赶往幽州城的时候。
曹玮带着高处恭,正迎着赵祯进入到幽州城。
幽州城内的一切,对赵祯而言都是新奇的。
幽州城是一座古城,里面有许多许多名胜古迹,还有一些景致不错的踏青之地。
辽人占据幽州城数十年,破坏了不少幽州城的古迹,营造了许多带有浓厚的辽人色彩的建筑。
两种风格迥异的建筑风格,在幽州城内容和,形成了一种新的建筑风格。
赵祯并不是喜欢这种风格,他只是单纯的好奇。
他跟其他人不同,其他人一生可以游遍天下,遍赏天下各种风采。
他却不行。
他的一生注定跟京城捆绑在了一起,离京的次数一只手的数的过来,根本没办法游遍天下,甚至去什么地方,都不一定是他能够做主的。
所以他很有可能是唯一一次游历幽州城,自然要好好看看。
赵祯吩咐人先送曹玮回去休息,然后在高处恭带领下,在幽州城内好好的游历了一番。
游历完了以后,才踏入到了那一座十分粗狂的辽皇行宫。
赵祯不太喜欢辽皇行宫粗犷的风格,但他也没有挑三拣四,非要换一个地方住。
因为整座幽州城内,除了城主府,唯有这一座辽皇行宫配的上他的身份。
曹玮如今居住在城主府,他就没想过跟曹玮换一换,去折腾曹玮。
赵祯入了行宫没多久。
曹玮被四个宦官抬着到了行宫内。
曹玮吩咐宦官扶着他起身行礼,却被赵祯给拦下。
“行军在外,就不要拘泥于那些俗礼。你身子骨抱养,更不能随便折腾。见君不拜,朕没办法赐给你。但朕允许你见朕不拜。”
见君不拜,那是大赐。
赵祯有心赐给曹玮,但是却没办法赐,因为赐出去以后难以服众。
因为曹玮没有灭国之功。
曹玮听到了赵祯的话,有些迟疑的道:“臣……”
赵祯不等曹玮把话说完,就摆手道:“行了,朕说不用就不用。你心里也别有那么多想法。皇亲国戚和武勋如今已经没几个了。
所以你不用在朕面前小心翼翼的。
朕不用防着你,你也不用防着朕。
洒脱一些,就像是四哥在朕面前一样。”
赵祯安抚了曹玮以后,长叹了一句道:“但凡是愿意为这座江山社稷以命相搏的人,朕都会厚待之,宽待之。”
曹玮微微拱手,“多谢官家厚爱。”
赵祯吩咐人抬着曹玮到了行宫深处,坐定以后,赵祯询问道:“你不在城主府养着,跑到此处来做什么?朕可是说过了,燕云之地的战事,朕一手交给了你,绝不插手。
战场上的事情,你就算请朕插手,朕也不答应。”
曹玮心里充满了感慨。
被信任的感觉真好。
自从太祖皇帝陈桥兵变以后,武臣一直就没被信任过。
太祖如此、太宗如此、先帝亦是如此。
如今赵祯大方的放权,全权信任他,他心里真的充满了感慨。
但感慨归感慨,正事他却没有忘了,“官家,若是战场上的事情,臣自然不会来烦劳官家。”
赵祯一愣,盯着曹玮,流露出了一个愿闻其详的神色。
曹玮正色道:“辽皇耶律隆绪派遣了使臣到幽州城外,要求见官家。”
赵祯挑眉道:“如今两国正在酣战,辽皇耶律隆绪在这个时候派人来见朕是什么意思?想求和吗?”
曹玮失笑道:“不是求和……是辽皇耶律隆绪想在两国大战掀起之前,见您一面。”
“见朕?”
赵祯一脸狐疑,“见朕做什么,想设下埋伏伏杀朕,还是想让朕一拳打死他?”
曹玮嘴角抽搐了一下,一脸苦笑。
赵祯认真的道:“你别不信,就耶律隆绪现在的身子骨,朕一拳下去,他就的一命呜呼。”
曹玮哭笑不得的道:“官家,咱们正在谈论正事。”
赵祯坦言道:“朕不会见他,所以朕才调侃两句。他现在派人来找朕,说要见朕,摆明了没安好心。朕若是顺了他的意思,朕岂不是蠢的无药可救。”
赵祯甩了甩袖袍,大马金刀的往那儿一坐,道:“你派人去告诉辽国使臣,辽皇耶律隆绪想要见朕也行。让他将燕云九州内的兵马,尽数撤出长城。
我大宋兵马接掌长城防务的时候,便是朕跟他会面之时。”
曹玮苦笑道:“辽皇耶律隆绪肯定不会答应。”
赵祯笑着道:“那你就派人去再添一句,告诉他,他若是识趣,顺了朕的心意,朕可以收其子耶律宗真做干儿子。
等他死了,朕会让朕的干儿子坐三五年太平皇帝。”
曹玮迟疑了一下,幽幽的道:“您这是在跟辽皇耶律隆绪宣战。”
赵祯淡然笑道:“何须宣战?我们现在不是正在大战吗?”
曹玮苦笑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他其实很想说一句:官家啊,您有点欺人太甚。您是看人家啊辽皇耶律隆绪快死了,而您自己身强力壮,还有三五十年好活,才如此欺负人家。您就不怕耶律宗真长大了,如此欺负您吗?
赵祯是不知道曹玮的心里话,若是知道的话,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告诉曹玮:朕会怕耶律宗真长大了欺负朕?你应该先问一问耶律宗真有没有机会长大。
曹玮得到了赵祯的吩咐,立马派人将话传递给了辽国使臣。
辽国使臣在得到了赵祯传话以后,一面吩咐人回去报信,一面用激将法激赵祯答应跟辽皇会面。
赵祯压根就没搭理他。
因为赵祯算了算时间,刘亨应该快带着人杀到上京城了。
在赵祯抵达涿州的时候,刘亨便带着人登上了辽国疆土。
从海边抵达辽国上京城,大概需要八日。
赵祯从涿州边陲抵达幽州城,也花费了八日。
眼看着都第九日了,一点动静也没有。
赵祯在怀疑,刘亨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事实上并不是刘亨出现了什么问题,而是从上京城往幽州城传消息,需要的时间长一些,即便是八百里加急的话,也得七八日才能将消息传到此处。
而辽皇耶律隆绪刚带着兵马踏进了幽州地界,几骑快马就从上京城的由北向南而来。
几骑快马蛮横的闯进了辽皇耶律隆绪的行营,将一份急报送进了辽皇耶律隆绪的钵体内。
辽皇耶律隆绪正在跟文武重臣们商量如何攻打幽州城,所以急报送进了钵体内以后,他也没有避讳人,当中打开了急报。
第0832章 辽皇耶律隆绪是个狠人!
耶律隆绪拆开了急奏,只看了一眼,双眼一瞪,脸色微微有些泛红。
“萧浞卜……留下……其余人全退出去……”
钵体内的大辽文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乖乖的退出了钵体。
“父皇……”
耶律宗真见耶律隆绪神色不对,急呼了一声。
耶律隆绪瞥了他一眼,低声道:“你也出去……”
耶律宗真迟疑了一下,退出了钵体。
“噗……”
耶律隆绪在耶律宗真退出了钵体以后,喷出了一口逆血。
萧浞卜和大宦官吓了一跳,二人齐齐扑到了耶律隆绪龙床。
“陛下?!”
耶律隆绪阴沉着脸,摆了摆手,沉声道:“不得声张。”
萧浞卜和大宦官对视了一眼,眼中尽是担忧。
耶律隆绪继续道:“数日前,有一支疑似宋兵的兵马,从润州海岸,登临我大辽疆土,海阳军不敌,润州被攻破。
贼人在润州劫掠了一番后,往上京城方向而去。”
萧浞卜大惊,“宋国的兵马?”
眼下正是宋辽两国大战的时候,在这种关键时候,从润州登上大辽疆土,直逼上京城的兵马,很容易被联想到是宋国的兵马。
耶律隆绪沉声道:“领兵的疑似宋人,但是麾下的兵马,大多全是倭国人。”
萧浞卜瞪眼道:“小小倭国,也敢跟我大辽叫板?他们活腻了?”
耶律隆绪瞥了萧浞卜一眼,冷声道:“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萧浞卜赶忙闭上嘴。
耶律隆绪沉吟道:“领兵的很有可能是宋人,倭人很有可能投了宋人。他们的目标应该就是上京城。”
萧浞卜急忙道:“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耶律隆绪迟疑了一下道:“你回去一趟,代朕传令,调遣长城以北所有留守的兵马,一起给朕围剿他们。”
萧浞卜咬牙道:“可是等臣回去了,贼人恐怕就已经攻破上京城了。”
耶律隆绪微微眯起眼,道:“攻破了就攻破了。”
萧浞卜一脸惊愕的盯着耶律隆绪,“皇后还有诸位皇子还在上京城……”
耶律隆绪沉声道:“宗真在朕身边就够了。”
萧浞卜一脸惊恐。
耶律隆绪侧头看着他,冷冷的问,“朕现在带兵回去就能保住他们吗?”
萧浞卜脸上带着惊容,沉默不语。
虽然耶律隆绪说的是实话,可萧浞卜还是觉得胆寒。
沉默了许久,萧浞卜突然开口道:“臣就怕对方拿皇后和诸位皇子的性命威胁陛下。”
耶律隆绪冷声道:“朕不在乎那些威胁。”
萧浞卜心中再次一揪。
萧浞卜瞥了耶律隆绪一眼,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此次随行的许多官员的家眷还在上京城……”
耶律隆绪微微眯起眼,盯着萧浞卜道:“这便是朕留下你的目的。朕要你下去以后封锁消息,不得告诉任何人,更不能让任何类似的消息传到他们耳中。”
“臣的家眷……”
萧浞卜咬着牙继续道。
只是话说了一半,就被打断了。
耶律隆绪盯着萧浞卜幽幽的道:“你两个儿子,如今都在军中,留在汴京城里的只有一些姬妾。其他的那些同族,你真的在意吗?”
萧浞卜毫不犹豫的道:“自然在意。”
耶律隆绪冷笑道:“可他们不在意你。”
萧浞卜惊愕的盯着耶律隆绪。
耶律隆绪冷漠的道:“他们向朕奏请罢黜宗真,立重元为太子的时候,可曾问过你?”
萧浞卜咬着牙垂下了头。
他是耶律宗真最忠实的支持者,他的那些族人要罢了耶律宗真,改立耶律重元,自然不会问他。
耶律隆绪继续道:“那个疯女人,还有你那些族人想做什么,朕心里清楚,你心里也清楚。那个疯女人是想效仿朕的母后,执掌我大辽的大权。
你的那些族人,想借着她的手,共分了我大辽的大权。
朕现在没有改立太子,所以朕一死,宗真必然继位。
可宗真继位以后,他们必然谋划着剪除朕给宗真留下的人。
你就是其中之一。
等你们这些人被剪除完了以后,她就会废了宗真,改立重元。
因为重元年幼,更好掌控。”
耶律隆绪一番话说完,萧浞卜已经僵直在了原地。
寇季若是在此处,听见了耶律隆绪这番话,一定会拍手称赞耶律隆绪。
因为耶律隆绪的话,几乎跟他死以后的辽国历史,没有太大差别。
史书上,耶律隆绪死后,萧耨斤便果断开始了夺权,她先利用自己的人栽赃陷害了耶律隆绪留给耶律宗真的一些老臣,将其全部抄家斩首,其中就有萧浞卜。
随后在准备废除耶律宗真,改立耶律重元的时候,被耶律重元给告密了。
耶律宗真虽然年幼,但却十分有破例,在萧耨斤动手之前,抢先下手,剪除了萧耨斤的党羽,囚禁了萧耨斤。
耶律重元因为告密有功,被他封为了皇太弟。
史书上的事情,耶律隆绪自然不知道,但是他通过现在辽国的局势,将他死以后可能发生的事情,已经推断的七七八八了。
耶律隆绪见萧浞卜不说话,就继续道:“他们为了权力,已经不顾及你这个同族的死活了。你现在难道要为他们,破坏了朕南征的计划?
朕若是现在放弃南征,回去救他们,那么往后十年,我大辽都没有资格向宋国兴兵。
但宋国却可以肆无忌惮的侵犯我大辽的疆土。
十年时间,足够宋国拿下我大辽一半的疆土。”
萧浞卜咬着牙道:“难道……难道就要眼睁睁的看着上京城被攻破,我契丹八族的子弟被人屠戮?”
耶律隆绪瞪着眼道:“朕不是派遣你回去调遣兵马剿灭他们吗?朕只是自己没办法回援,但是朕派遣了你回去。”
萧浞卜深吸了一口气,垂下了头,“臣谨遵陛下旨意……”
耶律隆绪满意的点点头,“下去以后,记得封口。妖言惑众,动摇军心的人,就不必留手,这是朕给你的权力。”
萧浞卜深深一礼。
耶律隆绪摆了摆手,让他退出了钵体。
萧浞卜一走。
耶律隆绪立马对身边的大宦官吩咐道:“派人盯着他,他若是敢将此事泄露出去,那就杀了他。”
大宦官点了点头,退出了钵体。
耶律隆绪一个人躺在龙床上,面色有些狰狞的道:“赵祯当真是好算计。只是你以为派人去攻打上京城,朕就会退兵吗?
朕不会退。
朕不仅不会退,朕还得谢谢你。
如今,我大辽上层腐朽,导致我大辽被你宋国欺压。
那个疯女人,还有他的一些族人,还想谋夺朕皇儿的帝位。
朕是没办法将他们一口气全杀了。
因为朕要顾及朕皇儿的感受,也要遵守契丹八族定下的共同的约定。
但是你派人去帮朕杀了。
那朕皇儿登基以后,便能掌控一个干干净净的江山。
你宋国上层也腐朽,但你没朕这个魄力。
朕可以舍了朕的儿女,舍了大辽积累多年的钱财。
但你不行。
所以,赵祯,你和你爹都不如朕。”
耶律隆绪的话,自己他自己听到。
赵祯听不到,赵祯若是听到的话,肯定会点头承认,承认辽皇耶律隆绪比他有魄力。
因为他没办法做到像是辽皇耶律隆绪那么狠辣。
汴京城一旦遭遇了被攻打的危险,他一定会率兵回援,因为他舍不得的人太多。
耶律隆绪封锁了消息,所以陪他一起出征的文武大臣,以及兵马,最终得到的消息是,大辽境内有一个小部族叛乱,耶律隆绪已经派人回去召集留守的兵马剿灭了。
大辽的文武大臣和兵马知道了这个消息以后,便失去了兴趣。
大辽境内小部族众多,大辽清理过许多,但不可能一口气全清理干净。
大辽对那些小部族压榨的十分狠,所以每年大辽境内都会有小部族叛乱的事情发生。
但无一例外,都被大辽的兵马所灭。
大辽的文武大臣对此类的事情早已见怪不怪,所以不以为意。
耶律隆绪率领着兵马在幽州和顺州交界处休息了一夜以后,率领着兵马浩浩荡荡的逼到了幽州城下。
曹玮特地陪着赵祯在幽州城城墙上观看了一番辽国的兵马。
赵祯此前攻打兴庆府的时候,曾经调遣了百万雄兵,所以看到了辽国的三十多万兵马以后,淡淡的说了一句。
“辽国的兵马,也就那样。”
曹玮二话不说,吩咐人将赵祯的话记下来,传递给军中每一个将士。
赵祯在看到了曹玮举动以后,愕然的问道:“曹爱卿,你这是做什么?”
曹玮笑着道:“官家可别小瞧您随口一句话,将士们若是知道了官家对辽兵的评价以后,一定不会对辽兵的数量给吓到。”
赵祯失笑道:“朕也没看到谁被辽兵吓到啊?”
曹玮笑着道:“大战在即,总要让将士们听到一些东西,激起他们的斗志。”
赵祯笑了笑,没有多言。
赵祯陪着曹玮巡视看完了辽兵行军,在曹玮提醒下,说了一些话激励了一下将士,然后便下了城墙。
下了城墙以后。
赵祯回到了行宫内,询问陈琳,“刘亨那边是不是没有入辽境?为何至今也没有动静?”
陈琳躬身道:“潜藏在辽国的探子刚刚传来消息,刘亨那边在数日前,已经率领着兵马踏上了辽国的疆土。踏上辽土当日,便击溃了辽国的海阳军,破了润州。”
赵祯皱眉道:“那辽皇耶律隆绪那边怎么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陈琳迟疑道:“按理说,辽皇耶律隆绪应该已经收到了消息。毕竟在辽国境内,我朝探子传递消息的速度,要比辽国传令兵要慢。”
赵祯缓缓点头道:“如此说来,辽皇耶律隆绪的举动就有些反常了。”
陈琳点头附和道:“上京城被攻,辽皇耶律隆绪还能坐的住,自然很反常。”
赵祯思量了一下,吩咐道:“派人去查查……”
陈琳答应了一声。
赵祯感慨道:“此地的大战马上掀起,也不知道四哥在河西如何了?”
陈琳苦笑着道:“幽州城距离阳关,中间的距离可长了,咱们这边已经拿下了幽州城,阳关那边恐怕才得到咱们出保州的消息。”
赵祯点头道:“也是……”
“……”
“阿嚏……”
就在赵祯惦念寇季的时候,寇季打了一个长长的喷嚏。
李迪凑到了寇季身边,问道:“着凉了?”
寇季点头道:“昨夜陪着狄青巡视阳关的时候,吹了点冷风,应该是着凉了。”
李迪低声笑道:“河西可不比汴京城,河西即便是到了春日,早上和晚上都很冷。你应该多加几件衣服。”
寇季瞥了李迪一眼,淡淡的道:“该多加几件衣服的是您老才对吧。您老这身子骨,现在可经不起折腾,不像是我,还年轻。”
李迪凶恶的瞪了寇季一眼,他最讨厌寇季拿年轻说事。
寇季在李迪瞪眼的时候,笑呵呵的拿起了一份急报递给了李迪。
李迪拿过了急报,瞅了两眼,有些惊讶的道:“官家已经到保州了?而去还是赶在了辽皇之前,抵达了燕云。”
寇季淡然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虽说官家是得知了辽皇出兵以后才动身赶往的保州。可我大宋自从兵制革新以后,已经去除了辎重这个拖累。
官家一路上疾驰,自然能后发而先至。
再说了,早在去岁黑汗王朝的兵马攻打我大宋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了辽皇的谋划,提前做了一些部署,抵达燕云的速度自然比辽皇要快。”
李迪在寇季说话的时候,仔细阅读完了急报,微微皱起了眉头,“曹玮也去了燕云?”
寇季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略微点了一下头。
李迪沉声道:“曹玮的身子骨可不太好。老夫此前听人说,朝廷此次动兵的时候,吕夷简和王曾就有意请曹玮出山。
只是李昭亮吵得很凶,吕夷简和王曾就没有再提此事。
李昭亮一个外人,为曹玮的事情在朝堂上大吵大闹,这就说明曹玮的身子骨不容乐观。
那么他此去燕云,恐怕凶多吉少。”
寇季略微叹了一口气道:“曹玮为何去燕云,我大概能猜到一些。”
李迪盯着寇季道:“为了曹家,也为了寿王?”
寇季和李迪都是在朝堂上混迹了多年的人,曹玮为何豁出了性命去燕云,二人大概都能猜到。
寇季听到了李迪的话,点头道:“官家整治了皇亲国戚,也整治了武勋,虽然没动曹家,可曹家人心里多少也有些担忧。”
“居安思危?!”
李迪抚摸着胡须道。
寇季点头道:“曹玮对我大宋有大功劳,曹玮活着,官家不可能动曹家。但曹玮一旦亡故,那就不太好说了。”
李迪皱眉道:“官家岂会如此无情?”
寇季感慨道:“官家无不无情,重要吗?官家兴许念及曹玮的功劳,不动曹家,可架不住曹家的人往这方面想啊?
毕竟曹家不同于李家、不同于朱家、不同于杨家。
整个曹家,除了曹玮以外,没有人在军中扛起一面大旗。
曹玮一旦亡故,曹家在军中的影响力就降低到了最低。
官家此前处理皇亲国戚和武勋,已经给曹家感受到了危险。
所以曹玮临死之前,再为曹家博取一些功劳,稳固一下曹家的地位,也在情理之中。”
李迪沉吟着点点头。
寇季继续道:“还有寿王,曹皇后拒绝了让官家册立寿王为太子,走了一步妙棋,为以后寿王稳坐太子之位,奠定了一定的基础。
但其中也存在这一定的风险。
因为她代替寿王,拒绝了官家的好意,朝堂上一些大臣,恐怕会生出别样的想法。
一旦宫里的其他三位贵人有人诞下了皇子,那么朝堂上一些有别的想法的大臣,恐怕就会跑过去依附。
到时候再提起册立太子的事情,寿王就有了对手。
曹玮此次舍命一搏,若是能建一些功绩,那官家在册立太子的时候,多少也会念及一下曹玮。
所以曹玮舍命一搏,算是帮寿王稳固了太子之位。
寿王自己先天占有巨大的优势,再加上曹玮的余荫,太子之位必然是铁板上钉钉的事情。
若是曹玮建立的功劳足够大,那寿王坐上了太子之位以后,即便是犯了一些错,也能用曹玮的余荫抵消。”
李迪感叹道:“曹玮保寿王,寿王保曹家,还真是好算计。曹玮已经派人拿下了大定府和飞狐口,已经建立了一些功劳了。
寿王的太子之位,算是稳了。”
说到此处,李迪看向了寇季道:“老夫听说,宫里的那位小张贵人可不是省油的灯。她若是诞下了皇子,你少不了要被牵扯进去。
曹家跟你关系不错,曹皇后也一直刻意的交好着你。
到时候对上了曹家,你怎么做?”
寇季瞥了李迪一眼,撇撇嘴道:“小张贵人帮她儿子争夺太子之位,跟我有什么关系?”
李迪瞪眼道:“你儿子可是娶了她姐姐的闺女!”
寇季不屑的道:“那是官家硬塞给我儿子的,又不是我儿子去哭求的。”
李迪没好气的道:“在你眼里,娶公主还是一个苦差事?”
寇季理所当然的道:“那是当然。不娶公主的话,京中那些大家闺秀,还不是随我儿子挑?娶了公主,纳妾都要偷偷摸摸的,多委屈。”
李迪哼了一声道:“你儿子那是天生的富贵命,娶公主那是应该的。娶别人,出了仕,肯定会惹出许多事端。”
寇季瞥了李迪一眼,没有说话。
李迪的话他承认。
寇天赐那小子确实是天生的富贵命。
除了享富贵,啥也不能干。
他要是出仕的话,不用寇准和寇季辐照,也能平步青云。
没办法,寇准和寇季的门生故旧太多了,关系网太大了。
就算寇准和寇季两个人不开口,别人看在他们的面子上,也得主动给寇天赐升官。
寇天赐出仕,估计要不了几年,就能混到朝堂之上。
然后一些为了巴结寇季的人,肯定会奏请朝廷,破除年龄小,不得坐上重臣之位的潜规则,继续给寇天赐升官。
只要没人刻意打压,没人可以阻拦。
寇天赐升到重臣之位上,不会超过十年。
他若是在网络一些门生的话。
等寇季一退,他接手了寇准和寇季的关系网,就可以权倾朝野了。
三代权倾朝野,那龙椅上坐着的那个人,就该改姓了。
不改姓没办法。
一朝堂的自己人,寇天赐就算不想上位,别人也会推寇天赐上位。
反正宋太祖皇帝赵匡胤开了一个坏头,寇天赐手底下的人弄一个黄袍加身也没多大心里压力。
你能黄袍加身夺了别人的江山,别人也能黄袍加身夺了你的江山。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之类的话,就是最好的说辞。
所以寇天赐要么当一个富贵闲人,要么离开大宋去外面混。
寇季和向嫣舍不得儿子去外面混,所以只能让儿子当一个富贵闲人。
李迪见寇季默认了自己的话,就继续问道:“若是小张贵人借着亲家关系,非拉着你入局呢?又或者通过你儿子,请你入局呢?”
寇季瞥了李迪一眼,冷哼道:“皇位传承的问题,我不会插手,也不想插手。他最好别惦记我,他要是惦记我的话,那我就让他儿子连皇子也做不成。”
李迪一脸愕然的盯着寇季。
寇季淡然道:“你知道我的手段,知道我能做到。”
李迪迟疑着道:“你是不是拿了曹家什么好处?”
寇季摇头道:“没有……”
李迪疑惑道:“那你为何会偏向曹家?”
寇季反问道:“你很希望我去支持别人?”
李迪顿时闭上了嘴。
寇季瞥了李迪一眼,哼了一声道:“告诉那三个老家伙,别乱试探,我不会插手皇位传承。但他们惹怒了我的话,那就说不定了。”
李迪瞥了寇季一眼,不咸不淡的道:“没人试探你。”
寇季不屑的道:“你李迪坐镇河西,又没打算还朝,皇位上坐的是谁,跟你有什么关系?若不是那三个老家伙来信让你试探我,你才不会操这份闲心。”
第0833章 徐徐拉开的大幕
李迪被寇季戳穿了谎言,干巴巴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寇季继续道:“有些事情我没办法跟他们说,但却可以跟你说。以官家的身子骨,再活几十年,不成问题。寿王能成为皇太子又如何?
他想继承皇位,就看他能不能活得过官家。
至于篡位,只要我寇府不倒,谁有那个胆子。
到时候我让他怎么上去的,就怎么下来。”
李迪听完了寇季的话,有些发愣,“所以……谁能继承皇位,就看谁能活得过官家?”
寇季反问道:“不然呢?”
别人不知道,寇季却清楚。
赵祯是大宋少有的超长待机的皇帝。
在位足足四十多年。
眼下才过了十几年,还不到一半。
而且史书上赵祯在位只有四十多年,还是身子骨羸弱的情况下。
如今赵祯身子骨硬朗,四十多年恐怕挡不住。
他要是在皇位上坐个五六十年。
赵润即便是成了皇太子,继位的可能性估计连一成都不到。
曹玮就算打出了破天大功,余荫也不可能护他四五十年。
而且赵润一旦大了,顶不住外面的诱惑,酒色财气样样都沾上的话,恐怕还活不过赵祯。
李迪大概听懂了寇季话里的意思,沉吟道:“所以……吕夷简三个人纯粹是想的太多?”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不然呢?他们自己的身子骨,他们自己不清楚?他们都活不过官家,还操皇位继承的心?不是想的太多,是什么?”
李迪哈哈一笑,“老夫明白了。此事老夫不会告诉他们三个,就让他们三个干着急去吧。”
寇季哼了一声道:“有那个心思,还不如关注关注战事。”
李迪点头道:“说起来,官家已经率军到了保州,辽皇耶律隆绪那边应该也抵达了燕云。咱们钓的大鱼,估计也该上钩了吧?”
寇季点头道:“差不多了。”
李迪沉吟道:“就怕咱们钓的大鱼过于谨慎,不肯上钩。”
寇季思量了一番,道:“等几日再看,几日之后若是青塘不动手,我就下令让种世衡兵出玉门关。”
李迪面色凝重的道:“玉门关外如今汇聚的黑汗兵,可是超过了一百万了。你虽然将大部分兵力调遣到了玉门关,可对上了数量庞大的黑汗兵,恐怕不够看。”
寇季笑着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李迪见寇季一脸胸有成竹的模样,就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二人也没有继续闲聊。
寇季离开了自己居住的院子,赶往了阳关城头,去见狄青。
阳关城头上,已经不见黑汗人的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大宋的地方兵。
萧匹敌在征调了西州回鹘的百姓加入到了战场以后,双方你来我往的打了足足一个多月的消耗战。
阳关内的黑汗人被消耗的七七八八了。
阳关外却依然有西州回鹘的百姓被运送过来。
对萧匹敌而言,西州回鹘百姓的命,那不叫命,那是常规的战争消耗品。
只要消耗战不停止,只要西州回鹘境内的百姓没有死绝,他可以一直从西州回鹘境内调遣人过来跟寇季打消耗战。
寇季上了阳关城头,在城头的城门楼子里找到狄青。
找到狄青的时候,狄青正在酣睡。
寇季也没打扰他,一直等到了狄青睡醒。
狄青睁开眼,看到寇季坐在自己身边,先是一愣,随后赶忙起身施礼,“兄长……”
寇季摆手道:“没关系,你连着打了一个月仗,精疲力尽的,多睡一会儿不碍事。”
狄青干巴巴一笑。
寇季吩咐狄青坐下,然后开口道:“我此次前来找你,是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狄青闻言,立马扑到了寇季近前,“可是真定府那边有消息了?”
寇季点头道:“官家已经率兵到了保州,咱们钓的那条大鱼恐怕也要动手了。所以咱们不能再一直防守下去了,必须动手了。”
狄青闻言,大喜,“被人打了一个月,我肚子里憋着一肚子火,现在终于可以一口气撒出去了。”
寇季笑着问道:“对付城外的辽兵,你有几成把握?”
狄青正色道:“只需三万永兴军,我便能正面击溃他们。”
寇季沉吟道:“萧匹敌跟你战了一个多月,手里的精兵可没动过。如今萧匹敌手里的精兵应该有十五万左右,你率领三万永兴军,能打得过他们?”
狄青自信的道:“只要对方人数不过二十万,青有信心跟他一战。”
寇季点点头道:“很好,那我留下三万永兴军,两万地方兵给你,剩下的兵马我一起带去玉门关。”
狄青一脸愕然。
寇季笑问道:“怎么?有问题?”
狄青迟疑道:“兄长不打算让青出关去跟萧匹敌一战?”
寇季笑着道:“战还是要战的,但不是现在。我们率先要拿下的是玉门关的战事。一旦玉门关的战事了解,你这边就可以对辽兵动手。”
狄青苦着脸道:“就怕到时候辽兵去驰援玉门关,我这边可就没的打了。”
寇季摇头笑道:“那也不见得。青塘兵马若是出手的话,最有可能跨过大雪山,兵进西凉城,断了我们的后路。
到时候从河西府到陕西府,整个一片全部会论为战场。
到时候有你打的。”
狄青迟疑道:“青塘兵若是真的跨过大雪山,很有可能会分兵去攻打陕西府和川府。”
青塘兵为何不直接去攻打陕西府和川府,寇季不说,狄青也很清楚。
青塘一旦出兵,便是和黑汗王朝、辽国一起攻打大宋。
大宋不是青塘一口能吃下的。
所以青塘必须加入到黑汗和辽国的同盟当中,跟他们一起攻打大宋。
不然仅凭青塘兵马,攻打大宋腹地的话,很有可能会崩了牙口。
角厮罗是一个谨慎的人,也是一个喜欢偷鸡的人。
他不可能自己去啃硬骨头。
所以他肯定会帮着黑汗兵和辽兵击溃寇季手里的兵马,然后引黑汗兵和辽兵入大宋,让他们去啃硬骨头,自己在一旁趁机捡便宜。
到时候黑汗兵和辽兵把大宋弄的越乱,角厮罗越容易从大宋获得大好处。
毕竟,浑水更好摸鱼。
所以角厮罗一旦出兵,必然兵临西凉城,拿下了西凉城以后,一路往玉门关和阳关方向打。
然后汇同玉门关和阳关的黑汗兵和辽兵,两面夹击大宋兵马。
待到玉门关和阳关内的大宋兵马被他们拿下以后,整个大宋西境,将没有兵马再能阻止他们三方联军的步伐,到时候他们可以长驱直入。
但尽管角厮罗会率兵来攻打玉门关和阳关,他依然能分派出去一些兵力去侵犯陕西府和川府。
寇季听到了狄青的担忧,笑着道:“陕西府和川府那边,我早就布下的伏兵,他们若是不去还好,去了一定会栽跟头。”
狄青狐疑的看着寇季。
根据狄青所知,眼下大宋所有的兵力,几乎都被调遣到了东西两大战场上,貌似已经没有其余闲复的兵马了。
寇季笑着道:“我调遣了各关城内的守关将士。”
狄青沉声道:“守关将士不可轻动。”
寇季摇头笑道:“关键时候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狄青迟疑了一下,没有再多言。
对于守关将士的战斗力,狄青还是十分放心的。
那些将士野战或许不如禁军将士,但是守关守城的方面比禁军将士还强。
毕竟他们守关守习惯了,知道如何应对敌人大军攻城,也知道如何用最少的兵力,抵御敌人。
寇季看出了狄青心中还有疑惑,便继续笑道:“陈尧佐在一个月前,悄然离开了汴京城,前去大理坐镇。
朱能于一个月前,率领着三五个随从,已经到了陕西府和川府交汇处。”
狄青一脸惊愕,“您居然调动了朱副枢密?”
寇季笑着道:“朱能悄无声息的离开大理,又没有太多人关注。只要新军还在大理镇着,大理境内的人就不敢作乱。
陈尧佐虽然不通兵事,但是在民政上还是有一手的。
有他前去坐镇,应该能压住大理境内的那些部族头人。
所以即便是朱能离开了大理,我们也不用担心大理会乱。”
狄青长出了一口气,道:“有朱副枢密坐镇陕西府和川府,那我就放心了。”
寇季点头笑道:“那阳关就交给你了。我要带着兵马前去玉门关,争取一次击溃黑汗兵。
一旦玉门关那边击溃了黑汗兵,你在此处立马发动对辽兵的攻势。”
狄青郑重的点头。
寇季继续道:“稍后会有不少百姓撤到阳关附近,李迪会看着安置,你不用管。”
狄青再次点头。
寇季又叮嘱了狄青一些事情,便离开了城头。
回到了城内,寇季又找上了李迪,叮嘱了李迪一些事情后,给狄青留下了三万永兴军,两万地方兵,他带着其余的兵马,瞧瞧的赶往了玉门关。
虽说寇季对李迪说,要等青塘几日再动手。
可跟黑汗兵在玉门关决战的战略是早就定下的,并不会因为青塘还没有出手,就放弃。
该打的仗还是要打,具体只是时间问题。
就在寇季率领着兵马赶往玉门关时候。
青塘城内。
角厮罗正在招待元山部的元山。
角厮罗早在收到了辽皇耶律隆绪兵出上京城的消息以后,就动了动手的心思。
但他没有急着派遣兵马入侵大宋,而是派遣了人赶往了元山部,请元山带兵前来回合。
元山也心大,在得到了角厮罗邀请以后,想也没有多想,带着一万铁骑,五万轻骑,浩浩荡荡的进入到了青塘。
一路上在安子罗的引领下,抵达了青塘城。
到了青塘城以后,便被角厮罗热情的迎进了王宫。
进了王宫以后,角厮罗准备了酒宴,请元山吃喝,顺便商谈一下进攻大宋的事宜。
席间,角厮罗请元山饮了一杯酒以后,笑着道:“元山将军此次率领兵马似乎有点少啊?”
元山占据了半个黄头回纥,疆土比青塘小了不止一星半点,但是比以前的甘州回鹘和沙州回鹘却要大一些。
近些年借着往大宋贩卖牛羊和战利品,捞了不少钱,再加上元山部控制着西域最大的产盐地,也捞了不少钱。
别看元山部给大宋献上了钱财很多,事实上也不过是他们收入的九分之一罢了。
所以元山部很有钱。
又跟大宋交好,可以用钱财从大宋购买到许多粮食。
所以元山部也有许多粮食。
在西域,有粮食就等于有人。
近些年,被大宋、青塘、黑汗王朝欺压的走投无路的小部族、以及一些四处流窜的部族,几乎都投了元山部。
此前,角厮罗清理青塘境内的那些吐蕃大族的时候,一些跟角厮罗闹掰了的吐蕃大族,就投了元山部。
元山部如今的人口已经破了百万,控弦之士足有二十万之多。
像极了以前没统一的青塘。
元山部有控弦之士二十万之多,元山却只带了六万兵马前来跟角厮罗会盟,角厮罗自然要好好问一问。
元山听到了角厮罗的问话,大大咧咧的道:“我也想像是青塘王一样,一下子拉起五十万控线之士,可我元山部没那么多勇士。
此次跟青塘王一起攻打宋国,我原想着带他十五万兵马。
可临出门的时候,部里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我只能留下一部分兵马,率领另外一部分兵马前来跟青塘王汇兵。”
青塘王好奇的问道:“发生了何事?”
元山有些无奈的道:“吃坏了东西,闹肚子了。”
青塘王微微一愣,万先生见此,淡然笑道:“我青塘的东西,可不是谁都能吃下的。既然吃了,那就的做好闹肚子的准备。”
青塘王瞬间明白了元山口中的闹肚子是什么意思。
必然是那一支投了元山部的吐蕃大族闹腾了起来。
元山为了镇压他们,不得不留下一部分兵马。
那一支吐蕃大族,在青塘的时候就闹个没完,去了元山部以后,也闹腾不停,有一次元山派遣重兵去驰援西州回鹘,部里空虚,差点让人夺了权。
此事在西域不是秘密,西域所有人都知道。
如今元山要亲自领兵外出,那一支吐蕃大族的人再次闹腾起来,也实属正常。
也正是因为那一支吐蕃大族太能闹腾,所以元山部庇护了他们以后,青塘并没有追究。
角厮罗哈哈大笑道:“我青塘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吃的……”
元山十分粗鲁的道:“青塘王若是想要,我可以吐出来还给你们。”
角厮罗果断摇头,“我好不容易将麻烦踢出去,可不想在把麻烦捡回来。”
元山一脸恼火,没有言语。
角厮罗继续笑道:“元山将军既然没有能如约带来足够多的兵马,那么此次攻打宋国所得到好处,怎么分,我们恐怕又得重新协商。”
元山脸色一变,一脸阴沉的道:“青塘王是要临场变卦吗?”
角厮罗笑着道:“我们之前可是说好了的,出多少兵,拿多少好处。”
元山恼怒的道:“我可带来了我元山部所有精锐。虽然没有十五万兵马,但是战斗力却不弱。
说好的三成就三成。
青塘王若是反悔,那我大可以去帮助宋人。
宋人近些年虽然对我元山部屡屡压榨,但却从没有失信于我。
此前宋人就曾派人告诉我,若是我愿意率领元山部兵马,从背后给辽兵和黑汗兵一个痛击的话,就给我封王,让我跟你平起平坐。
我是看你许的好处足够多,所以才答应帮你一起攻打宋国。
你若是出尔反尔,那我就去帮宋人。”
角厮罗听到此话,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万先生则开口笑道:“元山将军不必动怒。我家赞普只是一句戏言。元山部铁甲之威,西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宋国铁骑不出,元山部铁甲就是西域最强的骑兵。
在我看来,元山部铁甲,可当十万雄兵。
我家赞普邀请元山将军一起攻打宋国,看重的就是将军麾下的铁甲。
如今将军将铁甲尽数带了过来,我家赞普自然不可能削减元山部应得的缴获。”
元山听到此话,脸色好看了不少,哼了一声没说话。
角厮罗在万先生打完了圆场以后,点头道:“我只是一句戏言,元山将军不必动怒。”
元山盯着角厮罗威胁道:“我这人最讲诚信,我也希望青塘王可以讲诚信。青塘王若是骗我,那我会毫不犹豫的跟青塘王翻脸。”
角厮罗沉吟了一下,道:“你若不信,我们可以依照古礼,在大雪山见证下,结下古约。”
元山毫不客气的道:“那就这么定了。”
角厮罗缓缓点了点头道:“辽国那边传来消息,辽皇耶律隆绪已经余一个多月前,率兵出了上京城。
昨日有传来消息,宋国皇帝赵祯已经率兵抵达了宋辽两国的边陲。
我所料不差的话,宋辽两国已经交上手了。
眼下宋国一半兵马被辽人牵制,另外一部分兵马被黑汗人和辽人联手牵制。
现在宋国境内几乎一片空虚,正是我们动手的好时机。”
听到了兵事,元山脸色一正,道:“那我们怎么打?直接率兵从西宁州攻过去,杀到宋国汴京城去?”
角厮罗缓缓摇头,“分派出去一些兵马去宋国腹地劫掠可以,但我们不能直接去宋国。我们应该兵进西凉城,断宋兵后路,然后去攻打玉门关和阳关。”
元山一愣,盯着角厮罗质问道:“你是打算放辽人和黑汗人进来,我们好跟着浑水摸鱼?”
角厮罗点头笑道:“不错……”
元山不客气的道:“你就不怕把他们放进来了,他们先把我们宰了。黑汗人虽然不怎么能打,但是数量多。他们冲锋起来势头很猛,我们可不一定挡得住。”
角厮罗哈哈笑道:“这一点你不必担心。不瞒你说,我已经暗中跟辽国结盟。一旦打下了阳关和玉门关,放了辽人和黑汗人进来,辽人就会真正跟我们结盟。
黑汗人一旦起了歹心,就要先面对我三方兵马。
我们任意一方对上黑汗人,自然不好对付。
可是我们三方兵马加起来,对付黑汗人,那是轻而易举。”
元山皱起了眉头道:“辽人凭什么帮你不帮黑汗人?黑汗人的兵马数量可比你多。”
角厮罗笑道:“黑汗人一旦得势,会毫不客气的对辽国下手。但我们不同,我们一旦和辽国共分了中原,我们会彼此相安无事的相处很长一段时间。
我们可以没有战争,但是黑汗人不能没有战争。
黑汗人没了战争会不知所措,我们不会。”
元山皱着眉头沉默了一会儿,道:“听你的……”
角厮罗点头笑道:“那就说好了,一起共击西凉城,兵进阳关和玉门关。”
元山沉声道:“分兵去攻打宋国腹地,得算我一份。”
说到此处,元山盯着角厮罗道:“我得知道你从宋国捞了多少好处。”
角厮罗思量了一下,点头道:“可以。”
元山闻言,没有再提出什么条件。
角厮罗顺势道:“那么,我们明日就兵出青塘城,杀往西凉城。等路过大雪山的时候,我会跟你一起向大雪山结誓。”
“好!”
元山痛快的答应了。
角厮罗哈哈大笑着拉着元山欣赏起了歌舞。
临睡的时候还塞给了元山几个美女。
元山抱着几个美女去睡了。
角厮罗却依旧和自己的臣子待在王宫里。
“元山就是一个莽夫!”
有青塘臣子开口。
角厮罗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反倒是万先生缓缓开口,“元山表面上表现的像是个莽夫,可性子却细腻着呢。刚才他跟赞普谈话,看似粗鲁,却一直盯着元山部该有的利益不放。
他是一个合格的部族之主。”
顿了顿,万先生又补充了一句,“但他却不是一个合格的国主。因为他只盯着宋国的钱财,却没有盯着宋国的疆土。”
角厮罗沉吟道:“也不一定,元山部跟宋国接壤的地方只有宋国的河西。元山部要惦记宋国的疆土,只能惦记宋国的河西。
可河西随后肯定会被黑汗国占着不放。
所以元山部即便是惦记宋国的疆土,也不一定能得到。
所以他才退而求其次,惦记宋国的钱财。”
第0834章 难以理解的古人
青塘王宫里,除了少数自傲之辈以外,没有人将元山当成蠢货,其中便包括角厮罗。
元山刚才在青塘王宫大殿内看似粗鲁,可心思却十分缜密。
角厮罗提出了新的利益分配方式,他果断开口拒绝。
并且以诚信为棋,将死了角厮罗,逼的角厮罗在利益上做出让步。
如此人物,谁将其当成蠢货,那他就是最大的蠢货。
元山是马贼出身,以卑微之身,立于西域,问鼎一方。
如此人物,称之为枭雄也不为过。
“元山此人,肚子里还是有些东西的,不可小逊。”
角厮罗郑重的提醒了一句。
青塘王宫内一部分人赞同的点点头,另一部分人虽然点着头表示赞同,但是脸上不屑的神色难以掩饰。
唯有万先生对角厮罗深深一礼,“臣受教了……”
角厮罗失声笑道:“万先生言重了……万先生离开我青塘的时候,西域还没有元山这号人,万先生回到我青塘的时候,元山已经成为了一部之主,万先生不了解元山,实属寻常。”
万先生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身为谋士,看错了人,并且妄下了评论,在帝王眼里,就是大大的减分项。
得亏青塘没几个善谋的人才,不然他在青塘的地位恐怕要动摇了。
别看角厮罗总是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就觉得角厮罗会善待人才。
实则,角厮罗只善待对自己有用的人才,对自己没用的人才,角厮罗从不正眼相看。
青塘吸纳宋国良才许久,至今也没有能吸纳到几个真正的辅国良才,就是跟角厮罗的性格有关。
在角厮罗眼里,一个人有没有才,拿得看他能不能立马为青塘带来好处。
能立马为青塘带来好处的人,在他眼里便是人才,不能为青塘带来好处的人,即便是满腹经纶,角厮罗也不会多看一眼。
青塘人只看到角厮罗对麾下的文武礼贤下士,但却从没有见过角厮罗对乡野的遗贤礼贤下士。
角厮罗并没有在意万先生的反应,在出声安抚了万先生以后,角厮罗立马开口,“此次攻打宋国,如何分兵,诸位议一议。”
此次攻打大宋,前去西凉城的兵马早已定下,由角厮罗亲自领三十万大军去攻。
剩下的二十万兵马,会被分别派遣到大宋陕西府和川府的边陲,从两面侵入到宋国。
剩下的二十万兵马由谁统领,此前并没有商量好。
因为牵扯到具体的利益分配问题,所以各部头人都争论不休,至今也没有个定数。
王宫大殿里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率先开口的。
因为根据之前的争吵经验,谁先开口,谁就会成为被人攻击的靶子。
大殿内一时静悄悄的。
安子罗环视了一下群臣,突然开口,“臣愿带兵去攻打宋国陕西府!”
此话一出,大殿内的群臣纷纷开口。
“安将军此言差矣,你身为赞普身边的亲将,自然要跟着赞普去西凉城……”
“不错,有安将军跟在赞普身边,我等才能放心的去攻打宋国陕西府和川府……”
“你得护着赞普,赞普可是我吐蕃共主,若是赞普出了意外,那我吐蕃恐怕又要像是以前一样沦为一盘散沙。”
“对对对……”
“此前商讨对西凉城出兵的时候,安将军就是随行的统领之一,眼下大战在即,岂能更改?”
“阿鲁尔说得对……”
“……”
一瞬间,大殿内的群臣全部变成了忠臣良将,一脸大义凌然的说着大义的话。
安子罗一脸鄙夷的环视了一番那些开口的人。
他们心里怀的是什么鬼胎,安子罗心里清清楚楚。
他们无非是想借着青塘大军在河西跟大宋兵马厮杀的时候,趁机杀入到宋国腹地,大肆劫掠一番。
宋国若是一头羊的话,那么最先杀进宋国腹地的人,必然会吃到最肥美的那一块羊肉。
如今宋国在东境和西境两面开战,宋国境内兵力空虚的事情,是一件众所周知的事情。
所以,青塘所有人都觉得,前去攻打宋国的陕西府和川府,即便是会遇到抵抗,抵抗的人也不会太多。
安子罗鄙夷的看着那些人,那些人却像是没有看到安子罗鄙夷的眼神,依然义正言辞的说着大义凌然的话。
安子罗将目光落在了角厮罗身上。
此事吵吵闹闹的折腾到今日,马上要出兵了,也没有吵出一个定论,如今只能等角厮罗一言决断了。
角厮罗皱着眉头,盯着吵吵闹闹的群臣,沉声道:“各部抽出两万兵马,分别交给阿鲁尔和穆智统领,由他们率兵攻打宋国的陕西府和川府。”
两个被点到名的武臣大喜,他们毫不掩饰的放声大笑了起来。
其他人心里虽然不甘,但却没有说什么。
因为角厮罗从各部抽调了兵马,凑出了攻打宋国的兵马,阿鲁尔和穆智在宋国劫掠到的战利品,他们也能跟着分配一些。
角厮罗在一言决断了此事以后,下令道:“现在,回去给我整顿你们各部的兵马,留出去宋国的兵马交给阿鲁尔和穆智,其余的明日拔营,随我一起赶往西凉城。”
王宫大殿内,青塘文武齐齐答应了一声,便离开了王宫。
角厮罗在文武大臣走的差不多的时候,对万先生微微一礼。
万先生有些受宠若惊的起身道:“赞普这是何意?”
角厮罗正色道:“我儿董毡就有劳先生了。”
万先生赶忙道:“不敢,为小王子授课,乃是臣的福分。”
角厮罗满意的点点头。
“待我拿下了宋国,一定将万先生的故土赏赐给万先生。”
“多谢赞普。”
“……”
角厮罗将儿子董毡的教育托付给了万先生以后,便再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角厮罗吩咐人送万先生下去歇息,自己也回寝宫里睡下。
一夜无话。
翌日。
清晨。
起床以后。
角厮罗便派人去唤醒了元山。
然后同元山一起,赶到了青塘城外的军营。
青塘城外,帐篷林立。
五十六万兵马扎下的白顶帐篷,连成了一片,遮挡了一大片的草原。
细细的观察的话,会发现。
元山部兵马扎下的帐篷,远比青塘兵马要规整。
角厮罗和元山一起策马出了青塘城,看到了元山部那规整的帐篷以后,微微一愣。
“元山首领真是治军有方啊。”
角厮罗感叹了一声。
元山不以为意的道:“好看的是帐篷,不是兵马。帐篷是从宋人手里买的,青塘王若是喜欢的话,随后我送你几百顶。”
在元山说话的时候,元山部的将士懒懒散散的从帐篷内走了出来,一个个像是闲游的懒汉。
角厮罗瞬间相信了元山的话。
角厮罗有些失望的道:“宋人的东西,我住不惯。”
毕竟,盟友够强的话,他会少承担很多压力,盟友不够强的话,他要承担更多的压力。
所以角厮罗在看到了元山部兵马扎的帐篷和元山部兵马的时候,是两种反应。
但他没有当众说穿此事。
因为他真正在意的是元山部的铁甲骑,元山部的其他兵马如何,他并不在乎。
元山一愣,不以为然的道:“我倒是觉得宋人的东西挺好的。”
角厮罗淡然一笑,没有说话。
二人策马入营的时候,稍微商量了一下派遣兵马去攻打宋国陕西府和川府的事情,便各自入了各自的军营。
角厮罗入了青塘军营以后,点了二十万兵马交给了阿鲁尔和穆智。
元山入了元山部军营以后,留下了一万精挑细选出来的兵马,交给了一个铁甲骑的统领。
角厮罗和元山留下了攻打宋国陕西府和川府的兵马以后,便率军拔营,赶往了西凉城。
从青塘城赶去西凉城,要绕过半个大雪山,路程并不短,所以他们二人要耗费一些时日。
二人率领着三十五万人马,赶了一天的路,入夜以后在一处草场上歇息了下来。
角厮罗和元山各自住在各自军营的帐篷内。
元山部军营。
中军大帐。
入夜以后元山坐在中军大帐内没有入睡,似乎在等人。
元山并没有等多久,一个人影就悄无声息的进入到了元山的帐篷。
元山见到了他,也不吃惊。
他将提前为来人准备好的东西放在了火炉边上。
来人坐下以后,先拿起了元山为他准备的东西吃了起来。
元山在他吃饭的时候,沉声道:“跟少爷那边碰过头了没?”
鱼游一边啃着羊棒骨,一边摇头,“辽兵和黑汗兵将阳关和玉门关封的死死的。少爷应该有谋划,所以坐守阳关和玉门关不出。想从关外进去,根本不可能。”
元山皱眉道:“你也进不去?”
鱼游翻了个白眼,“辽兵和黑汗兵将阳关和玉门关封的死死的,我怎么进去?从他们十数万、数十万大军面前大摇大摆的过去?”
元山瞥了鱼游一眼,沉声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鱼游放下了羊棒骨,“前前后后我们派了六拨人,都没办法从关外进去,我自己去了一趟也不行,那我们就只能放弃从关外送信,改从关内。”
元山迟疑道:“少爷不许我们的人出现在关内。”
鱼游没好气的道:“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做事急从权?”
元山瞪了鱼游一眼,“你读的书比我多?”
鱼游反瞪了回去,“那还要我教你这么浅显的道理?”
元山哼了一声道:“道理我都懂,可是我们要派人从关内去找少爷,就得说服那三头倔驴,我实在是懒得搭理他们。”
鱼游沉吟道:“我跟那三头倔驴还有些交情,我去跟他们说。此次事情紧急,他们应该会懂得变通。”
元山点点头,正准备送鱼游离去。
却见鱼游突然坐正,一脸郑重的问道:“你为何对寇季那么忠心?”
元山一愣,自嘲的道:“我忠心吗?”
鱼游没有作答,继续问道:“是不是因为你老婆和儿子在他手里?”
元山微微眯起眼,“你怎么知道此事的?”
鱼游淡然道:“你以前总是拿着一双虎头鞋看,是个人都能猜出你有孩子。你的孩子既然不在你身边,那他很有可能就在少爷手里。
不然你早就去将人抢回来了,还用得着睹物思人。”
元山深吸了一口气,道:“罢了,你看出来了,我也不瞒你。我是有妻儿,但不在少爷手里。”
鱼游一愣,一脸愕然的道:“什么意思?”
元山瞥了鱼游一眼道:“我妻儿以前在寇忠手里,寇忠死后,我妻儿就是自由身。”
鱼游有些发懵。
元山继续道:“寇忠为了控制我,给我灌了药,找了个女人给我。他将我关了很长一段时间,等那个女人有了孩子以后,才放我出来。
他一直借着女人和孩子控制着我。”
鱼游沉吟道:“他只是寇府的奴仆,他做的一切都是少爷受益的。”
元山淡然道:“少爷只是让他想个法子控制我,并没有告诉他用什么法子。”
鱼游急忙问道:“你怎么知道?”
元山瞥了鱼游一眼道:“真要是少爷想出的法子,他就不会放我妻儿自由身。”
鱼游追问道:“你妻儿如今真是自由身?”
元山冷哼道:“他们每个月跟我通一封信,他们是不是自由身,难道我从信里看不出来?”
鱼游迟疑道:“那些憨货肯定不行,但你肯定行。”
元山又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鱼游沉吟着又道:“你妻儿既然是自由身,你为何不将他接到元山部?”
元山不屑的道:“蛮夷之地有什么好的?我儿子如今可是文昌学馆的学生,以后注定要去大宋朝堂做人上人的。
为何要来这蛮夷之地陪我吃苦?”
鱼游惊道:“你在此处可是有一片基业。”
元山冷笑道:“是我的基业吗?”
鱼游被怼的有些说不出话。
真正了解元山部内情的人,都知道元山部是谁的基业。
鱼游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口道:“可即便如此,少爷还是间接的威胁了你,难道你心里就不恨他?”
元山冷冷的盯着鱼游,“你在试探我?”
鱼游摇头道:“没有,我存粹是好奇。因为我很早之前就发现了,你心里一直对少爷存着怨恨,可是近几年没了。
你怨恨少爷,肯定是怨恨少爷用你家人相要挟。
按理说你在没有和你家人团聚以前,应该不会放弃对少爷的怨恨的。
是什么让你改变了想法。
我对这个比较好奇。”
元山咬牙道:“我不想让少爷做一个瞎子。”
鱼游一脸茫然。
元山冷声道:“以前我总觉得少爷是利用我,所以我心里对少爷存在着敌意。可元山部立起来以后,我才发现,他不是在利用我。
他是看重我。
他将元山部的大权交给我,没有一点迟疑。
他几乎从不插手元山部内的政务。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看重我,说明他觉得我张元有辅国之才,能理一国之政。
我张元最初见他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你应该知道。
他能看出我的才能,又能将我当国士一样用,我自然得以国士报之。”
鱼游愕然道:“就这?”
元山郑重的道:“这难道还不够?”
鱼游沉声道:“可他控制着你妻儿……”
元山讥笑道:“你见他那我妻儿威胁过我吗?”
鱼游迟疑了一下,仔细搜寻了一下脑海中的记忆,发现貌似没有,便摇了摇头。
元山继续道:“汴京城内的那些纨绔子弟,那些在府上享富的老太君、老祖宗,哪一个不是赵宋的人质?你见过他们中间谁为此事跟赵宋翻过脸?”
鱼游沉声道:“赵宋跟寇可不一样。”
元山不屑的笑道:“有何不一样?就因为一个有龙椅,一个没龙椅。你觉得少爷想要一张龙椅是难事吗?”
鱼游闭上嘴,说不出一句话。
许久以后,他盯着元山感慨道:“我实在难以理解你的想法。”
元山笑眯眯的道:“你把他当成皇帝看,你就明白我的想法了。”
鱼游沉吟了一下,摇摇头没有说话。
寇季不在此处,寇季在此处的话,大概能理解元山的心思。
史书上的张元,就是因为被人看轻,然后毅然决然的投了西夏,他投了西夏以后,从头到尾都在谋划一件事,那就是帮着西夏征讨大宋。
他就是想让大宋朝堂上的那些眼高于顶的家伙知道,是他们瞎了眼,没看到他的才能,不是他真的无才。
现在的张元,被寇季看重。
他发现了寇季是真的看重他,真的觉得他有才能以后,他就想不遗余力的帮寇季做事,帮寇季建立惊天的功业。
他就是想在身份暴露的那一刻,让天底下所有人都知道,寇季没有看错人,他张元真的有国士之才。
此事放在后世,很多人恐怕很难理解。
但是放在古代,却是一个常态。
其中最有名的一个例子就是韩信。
你项羽眼瞎,看不到我韩信的才能,那我只能离你而去。
刘邦虽然也一般,但他手下有明眼人,能看到我韩信的才能,他愿意重用我,我就应该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国士无双。
千百年后,世人只道你项羽有眼无珠,却无人会说刘邦眼瞎。
张元对鱼游说不愿意让寇季做一个瞎子,就是这个意思。
他若是能帮寇季建立无上功业,千百年后,世人只会说赵宋朝堂上的衮衮诸公有眼无珠,却无人会说寇季眼瞎。
鱼游不理解张元的心思,张元也没办法告诉他‘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的真正含义。
因为鱼游出身和才能决定了他的眼界。
他终其一生也碰不到国士二字,所以他理解不了‘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对一个真正有才能的人而言,有多大的吸引力。
妻儿沦为人质又如何?
为报效知遇之恩,抛妻弃子的人比比皆是。
“我去找那个三头倔驴商量……”
鱼游觉得自己不适合再跟元山聊下去。
因为元山脑子里的那些东西,跟他脑子里的东西不一样。
元山没有在意,任由鱼游离去,当鱼游走后,元山眯着眼,喃喃道:“以你的能力,天下帝位任你挑选,为何偏偏要辅佐赵氏呢?
帝位吸引着天下所有人,为何却吸引不了你呢?”
这是元山至今唯一不能理解的。
鱼游出去跟元山铁骑的三个统领商量了许久,又匆匆回到了中军大帐内。
元山见鱼游脸色不错,就淡然笑道:“他们答应了?”
鱼游点头道:“事关少爷的部署,他们不答应也不行。”
元山点点头道:“那你速速派人去见少爷,将青塘和我元山出兵,以及分兵的事情告诉少爷。少爷应该在陕西府和川府那边做了布置,但是此次青塘派遣了二十万精兵,宋国内部空虚,就怕少爷布置的那些手段抵挡不住,所以此事要着重讲给少爷听。”
“明白……”
“……”
鱼游当即离开了中军大帐,派人暗中去给寇季传递消息。
元山则在自己的中军大帐内睡下。
……
两日后。
玉门关内。
寇季和种世衡正坐在玉门关城门楼子上博弈,关外是黑汗王朝的百万大军,关内是大宋七万禁军,以及大宋三十三万地方兵,还有河西的百万百姓。
种世衡落下一子,瞥了关城外一眼,问道:“什么时候动手?”
寇季跟着落下一子,笑着道:“不急……”
种世衡叹了一口气,“你此前带兵过来的时候,我还以为马上要反攻了。结果你到了以后,只是让我准备的反攻的部署,却没有急着反攻,反倒是拉着我在此处下了几天的棋。”
寇季笑着道:“下棋不好吗?”
种世衡翻了个白眼道:“若是旗鼓相当,自然好,可若是单方面虐杀,自然不好。”
寇季丢下了手里刚拿起的棋子,失笑道:“你是嫌弃我棋艺不好?”
种世衡淡淡的仰起头,没有说话。
他不想评价寇季的棋艺,因为已经到了烂的没办法评价的地步。
第0835章 鸣炮!!
寇季的棋艺真的不好吗?
也不是,真是比起种世衡确实差了不少。
被种世衡嫌弃,寇季也不在意。
寇季淡淡的笑道:“你的棋杀气太重,不好。”
种世衡又好气又好笑的道:“难道你要让我笑迎城外的百万敌兵?”
寇季笑着道:“若是曹玮,一定能做到笑脸相迎。”
种世衡哼了一声道:“那是曹玮,不是我。”
寇季瞥了种世衡一眼,道:“我知道你心急,想要跟黑汗兵决战。可是青塘那边的消息还没传过来,现在还不宜决战。”
种世衡咬牙道:“引不出来就不引了,等我们灭了黑汗兵和辽兵,回过头顺手灭了他们就是。”
寇季摇头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青塘西境和西南境的气,有些特殊。我们的兵马一时半刻,适应不了。
所以在青塘境内跟青塘兵马作战,是十分不明智的选择。
我们得将他们引出来,打断他们的骨头,再派遣黑汗兵进去祸祸。
等我们的兵马适应了青塘西境和西南境的气以后,就能进入青塘,去正式收复青塘。”
“气?”
种世衡皱着眉头,沉声道:“你是说我大宋的人到了青塘西境和西南境,产生窒息的感觉,是因为气?”
寇季笑着道:“你都说了,我大宋人到了青塘西境和西南境,会产生窒息的感觉,那不是气又是什么?”
种世衡点头道:“也是……我大宋兵马适应不了那么的气,进入到其中作战,确实不利。可我们若是为了等青塘兵马,延误了反攻黑汗人的良机,那可就不妙了。”
寇季沉吟了一下,“再等一日,等不了的话,我们就不等了。”
种世衡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多言,陪着寇季一起下起了棋。
他不陪寇季下棋也没办法,因为其他能跟他一起下棋的人,棋艺更烂。
在玉门关内安民的杜衍倒是能跟他对两手。
只是两个人八字犯冲,相看两相厌,尿不到一个壶里,自然不可能坐在一起下棋。
种世衡陪着寇季下棋一直下到了中午。
城外黑汗兵营里响起了号角声。
黑汗王玉素甫率领着黑汗兵浩浩荡荡的冲向了玉门关。
种世衡丢下了棋子,率领着将士们一起应敌。
战事从中午一直持续到了晚上,种世衡率军击退了黑汗兵数次进攻以后,黑汗王玉素甫不得不带兵撤回营地。
种世衡卸下了盔甲,准备跟寇季一起下城门楼子去吃饭。
二人刚下了城墙。
一骑从玉门关东门狂奔而来,到了寇季面前以后,跳下了马背快速的道:“启禀寇枢密,东门处来了一人,手持您府上的腰牌,说是有重要的消息要告诉你。”
种世衡一脸疑惑的看向寇季。
寇季却放声大笑,“哈哈哈哈……”
种世衡见此,忍不住问道:“家里有什么可以预料到的喜事?”
种世衡觉得,从东面而来,手里拿的又是寇府的腰牌,那就说明是寇府的人。
很有可能是汴京城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寇府的人来通知寇季。
寇季还没见人就放声大笑,显然是一桩喜事,而且还是一桩寇季离开汴京城之前,就知道的喜事。
寇季没有回答种世衡,而是拍着种世衡的肩头,笑道:“青塘上钩了,你可以动手了……”
种世衡一愣,“那人是你府上的探子?”
寇季没有多做解释,只是随口道:“姑且算吧。”
种世衡迟疑了一下,追问道:“官家的人?”
寇季失笑道:“你不是迫不及待的想跟黑汗人决战吗?怎么事到临头了,反而不关心战事,反倒关心起了我府上的仆人。”
种世衡坦白道:“存粹是好奇。”
寇季瞥了种世衡一眼,摇头笑道:“不是官家的人。”
种世衡像是脑补出了什么,冲着寇季笑道:“那我不问了,我去准备跟黑汗王朝的战事。”
寇季任由种世衡离开,在种世衡离开以后,寇季笑着对前来传信的将士道:“你去,带他来见我。”
将士答应了一声,策马奔向了东门。
寇季则笑着回到了自己在玉门关的居所内,坐在居所内,耳听玉门关兵马频繁调动的奔跑声,寇季脸上的笑容更浓了。
其实他和种世衡早就对反击黑汗王玉素甫的反击战做出了布置。
如今已经不需要种世衡太多布置,他只需要依照之前说好的调遣兵马即可。
寇季回到居所里没多久,那个负责传信的将士便带着一个人到了寇季的居所。
寇季看到了来人,微微有些惊讶。
“鱼游,你怎么来了?”
鱼游对寇季郑重一礼,“见过少爷……”
寇季摆了摆手,示意鱼游不必多礼。
鱼游施礼过后,道:“此次事关重大,交给别人,我不放心,所以我选择亲自跑一趟。”
寇季点点头,请鱼游坐下,问道:“青塘和元山部联军,已经动兵了?”
鱼游点头道:“青塘出兵五十万,几乎是倾巢而出。我元山部只出了六万兵马,重甲骑也算在其中。依照行程,他们此刻应该已经到了大雪山山脚下。
等张元和角厮罗依约缔结了誓约以后,就会继续进兵。”
“誓约?”
寇季一脸疑问。
鱼游大致的将张元和角厮罗一起向大雪山订立誓约的事情始末给寇季讲了一番。
寇季听完以后,失笑道:“张元也是,他有不信奉什么大雪山,也不信奉西域的那些神佛,缔结誓约,对他没有半点作用。”
鱼游低声笑道:“誓约对咱们没有多少约束力,可是对青塘王角厮罗还是有一定约束力的。角厮罗当着数十万将士的面跟张元缔结了誓约,即使要违背,也得找一个合理的借口才行。
我们不用,我们想要违背,没有半点心里压力。”
寇季闻言,有些哭笑不得。
鱼游微微收敛了一下脸上的笑意,道:“对了,角厮罗虽然派遣了青塘五十万兵马出击,可是前去攻打西凉城的兵马,只有三十万。他还分派出去了二十万兵马,前去攻打陕西府和川府。”
寇季听到此话,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了,眉头下意识的紧皱了起来。
“角厮罗居然派遣了二十万兵马去攻打陕西府和川府。我以为他只会派遣十万,却没想到是二十万,多了足足一倍。
朱能那边恐怕有麻烦了。”
鱼游一愣,问道:“你调遣了朱将军守陕西府和川府?”
寇季点头道:“暗中调遣的。”
鱼游沉吟道:“要不要我快马加鞭赶过去跟朱将军说一声?”
寇季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反问道:“元山部有没有派人去?”
鱼游坦言道:“张元在知道了此事以后,果断向角厮罗提出要分派兵马加入进去,角厮罗答应了他。大军开拔的时候,张元从元山部兵马中分派出去了一万兵马。”
寇季思量了一下道:“你一会儿离开了玉门关以后,先去分派出去的一万元山军当中,告诉他们,让他们随时准备配合朱能作战。
随后你再去告诉朱能一声,然后从中传递消息。
具体如何打,如何利用元山部的兵马,由朱能说了算。”
鱼游郑重的点头。
寇季似乎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青塘那边领兵的是何人?”
鱼游沉声道:“阿鲁尔和穆智……”
“谁?!”
“阿鲁尔和穆智……有什么问题吗?”
鱼游见寇季一脸愕然的询问自己,小心翼翼的作答。
寇季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他对鱼游吩咐道:“你速速去传令吧。”
鱼游迟疑了一下,想要问一问阿鲁尔和穆智两个人有什么问题,但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他对寇季抱拳一礼,离开了寇季的屋舍,前去传令。
寇季在鱼游离开以后,忍不住放声大笑,笑了许久以后,寇季感慨道:“角厮罗啊角厮罗,你给我太多惊喜了。”
角厮罗具体给了寇季什么惊喜,寇季不说,也没人知道。
寇季神清气爽的出了屋舍,在玉门关内的街道上浪荡了一圈,玉门关内的兵马在频繁调动,乱糟糟的,寇季晃荡了一会儿,又重新回到了屋舍。
在阳关的时候,狄青去忙的时候,好歹还有个李迪陪他说话。
可是在玉门关内,种世衡一忙,寇季就成了一个闲人,没人能跟他说到一起。
杜衍那厮,就像是个老夫子。
跟寇季在一起的时候,开口圣人言,闭口圣人语,寇季懒得搭理他。
除非万不得已,不然寇季不打算插手玉门关的兵事。
所以如今整个玉门关都为了兵事动了起来,他这个军方第一大佬反而变得更悠闲。
寇季回到了屋舍内,洗漱了一番后,躺在床榻上,长长的感叹了一句,“手里有人好做官啊。”
种世衡、朱能、狄青、杨文广、王凯一众武臣,他已经培养出来了,如今每一个都能坐镇一方。
碰到了大战,他们也能应对。
寇季完全不用在自己上阵,为兵事去搏杀。
现在的他,只要稳坐钓鱼台,告诉种世衡等人打哪儿就行。
欧阳修、韩琦、文彦博、包拯等一众文臣还在培养当中。
再过几年,等他们长成了,进入到了中枢。
寇季手里的文臣也就培养出来了。
到时候朝堂上的文武事,根本不需要他多操心。
到时候,他只需要悠悠闲闲的告诉他们该干什么,让他们去干就行了。
干好了升官,干不好了拉出去打板子。
有功大家一起领,有过你一个人担。
怎一个爽字了得。
寇季由衷的感慨道:“这才是当官,当大官该有的样子。那怪那些老货在中枢待久了不就肯走了。”
感慨过后,寇季心满意足的睡下,一觉就睡到了大天亮。
寇季起床以后,洗漱了一番,询问伺候他的人,“种同知战场布置的如何?”
“小人不知,小人只知道还需要一日。”
伺候寇季的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家伙。
种世衡捡的。
也不知道从哪儿捡的。
寇季到了玉门关以后,种世衡就吩咐他过来伺候寇季。
也得亏是寇季,若是换个其他的文臣来,种世衡给安排一个小子伺候,估计回朝以后就得被喷。
朝堂上一些人被惯坏了,走哪儿别的先不讲,先得送三两个美娇娘上来伺候着再说。
不然就跟你翻脸。
此事在大宋是常态。
皇帝没事就给大臣府上塞姑娘,大臣自然乐得放浪形骸。
赵祯登基以后,给寇季塞的姑娘差不多过百了,寇季虽然没有将那些姑娘纳入房中,但是都收了。
所以他也不好出面去指责此事。
而且跟他亲厚的一些长辈,也十分放浪形骸。
寇季管不住那些老家伙,自然没办法去管别人。
寇季有时候觉得,皇帝三五年你采妃,不仅仅是在给他自己采妃,也是在给满朝文武选小妾。
毕竟,每次采女,民间送上来的女子多达千人。
皇帝自己补足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就已经足够了,剩下的必然沦为了宫娥、女官之流。
而皇帝赏给满朝文武的,就是那些宫娥和女官中间长得漂亮的。
风气如此,一时半会不好改。
寇季现在也只是偶尔批判一下那些在官面上放浪形骸的官员,私底下是什么样子,寇季懒得管。
人家在府上开无遮大会,或者跑到烟花柳巷去开无遮大会,又不会通知寇季。
寇季若是刻意的去清查此事,抓住了吕某某、曹某某、李某某、朱某某等人,大家面子上也过不去。
寇季在少年伺候下,简单的吃了一些东西,遍对少年道:“陪我出去走走……”
少年答应了一声,背了一些东西,跟在寇季身后出了屋舍。
寇季在玉门关内晃荡了一天。
玉门关内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
此前在玉门关内足足有四十万兵马,可是在种世衡一番布置以后,玉门关内就剩下了不到十万兵马。
另外三十万兵马去了何处。
知道的人可不多。
时间越临近夜晚,玉门关内将士们的目光就越亮。
当玉门关彻底被黑夜笼罩以后。
寇季吩咐少年自己回了屋舍,他一个人登上了玉门关的城头。
城头上。
种世衡着一身盔甲,大马金刀的坐在城门楼子之前,在他面前,摆着一桌酒菜。
见到寇季出现以后,热情的邀请道:“就等你了……”
寇季摇头一笑,走过去坐到了种世衡面前。
“用得着如此提升士气吗?我答应了在战后给将士们分地,将士们一个个士气高涨,根本不需要如此鼓舞将士们的士气。”
种世衡此举是什么目的,寇季心里清楚,他就是想借此告诉将士们两件事。
其一是向将士们表示,我身为军中首脑,处在最危险的位置,跟你们一起挣扎在死亡线上,我都不怕死,你们也不用怕死,好好打。
其二就是向将士们表示,我身为军中首脑,坐在此处大吃大喝,毫不在意战事的危险,那就说明此次战事稳赢,你们放心大胆的打。偶尔遭遇了颓势,也不要灰心,那在我意料之中,继续打下去,我们稳赢。
种世衡在寇季坐下以后,为寇季斟了一杯酒道:“我这叫定军心。”
寇季端起酒杯,失笑道:“为何要拉上我?”
寇季在上城头之前,其实没想过陪种世衡喝酒吃肉。
他只是想在城头上转转,然后回去睡觉的。
但看到了种世衡摆下了酒宴以后,就猜到了种世衡的心思,所以有此一问。
种世衡笑着道:“你官职比我大,名头也比我大。你虽然不通兵事,但也打了好几场以少胜多的战事。逆转了许多在普通人眼里难以逆转的局面。
此次我们反击黑汗兵,也是以少打多,有你在,将士们更放心。”
寇季闻言,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其实在其他朝代,定军心的也有,但是不像是大宋这么频繁。
无论是曹玮,还是种世衡,在战前用各种手段定军心,都是迫于无奈。
大宋此前的监军制度太过坑人。
监军按理说带着督战队,是怎么也不会退缩的那种才对。
可真要到了战场上,双方真的杀红眼的时候,监军是最先跑的。
监军跑了,督战队自然不会多留。
督战队跑了,其他的将士还不跟着一起跑?
然后大家都开始跑。
久而久之,大宋的将士们就养成了看监军脚步行事的习惯。
监军不退我不退,监军敢跑,我立马跑。
偏偏此前大宋的监军,不是宦官就是文臣,其中有骨头比将士们还硬的,但更多的是一群软骨头。
一上战场,血肉一飞,一个个腿肚子都软了,那还在战场上待得住。
反正监军是率先跑的,有错都是监军的。
至于监军回头会不会动用关系栽赃到主将头上,那将士们没办法管。
反正监军率先跑了,将士们跟着也不会受到什么惩罚,不跑白不跑。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战前,曹玮和种世衡都会想办法定军心。
就是借此告诉将士们,后面谁跑了,我不管,但是我不跑,你们信我,就跟着我干。
当然了,大宋将士战前需要激励,需要定军心,也不仅仅全是监军的锅。
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大宋将士被人家压着打了几十年,胸膛里没有多少自信,总觉得野战不如人家,总觉得野战总是先赢后输。
所以主将主帅在战前需要给将士们打气。
以上两点,通过大宋的历史就不难看出。
种家将、折家将,坐镇大宋西北,名声赫赫。
而大宋其他禁军在大宋中后期历史上却名声不显。
真的是因为禁军不能打吗?
不是。
在禁军没有腐朽的时候,他们称之为当时的世界第一步卒军也不为过。
一禁三辅。
也就是一个禁军三个辅兵,四个人在战场上算一个人,怎么可能不强?
大宋禁军足够强,足够应对任何敌人。
但是他们第一要面对的是大宋的百姓,因为他们在大宋存在的中后期,主要的任务就是镇压地方,镇压地方叛乱。
所以很少外出,所以名声不显。
即便他们偶尔被派遣到了对外战场上,那也是头顶上坐着一帮子不知兵的爷爷,将他们紧紧的捆死,让他们根本没办法放手一战。
种家将和折家将就不同,他们率领的兵马相对的有一定的自主权,头顶上没有一帮子不知兵的爷爷禁锢他们,所以他们可以放开手脚的打。
所以,种家将和折家将战功赫赫,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没有多少束缚。
毕竟,种家军、折家军并不在大宋禁军编制之内。
论兵源,种家军和折家军只能在西北募兵,几乎就没有挑挑拣拣的资格。
不像是禁军,那是在整个大宋募兵,十里挑一的选,那选出的将士底子也比种家军和折家军高。
论军备,禁军编制以外的兵马,几乎都是皮甲、范阳笠等物,只有校尉一类的基础军官,才能配备上铁甲。
而禁军普通步卒配备的都是重达数十斤的步人甲,基础军官就更不用说。
其他诸如重弩、床弩、神臂弩等神兵利器,禁军是成批量的配备,禁军编制外的兵马,那就是按个算。
双方从头到尾都没有可比性。
所以大宋的兵马并不是不够强,也不是不能打,纯粹是束缚太多,放不开手脚。
手脚被束缚几十年以后,胆气都没了,那还能打胜仗。
现在,寇季放开了他们的手脚。
如今,他和种世衡坐在城头上,是在给将士们胆气和信心。
寇季陪着种世衡喝了几杯酒,笑着道:“我们现在的做派,是不是有点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意思?”
“强奴?灰飞烟灭?”
种世衡沉吟了一下,“黑汗人中间,应该有不少匈奴人的后裔吧。不过将他们比作强奴,有些不太妥当。”
寇季也没有多解释,反而笑吟吟的道:“哦?”
种世衡哼了一声,“他们也配算强敌?”
寇季一愣,哈哈一笑。
种世衡面色一沉,喝道:“鸣炮!!”
第0836章 围三阙一
“砰!砰!砰!”
三声震天炮响,响彻在无边的旷野上。
玉门关内外,所有陷入到沉睡中的人,皆被惊醒。
惊醒以后,听到的是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玉门关关门在炮响响起以后被打开,一张宽厚的木桥,架在了壕沟上。
五万铁骑,浩浩荡荡的冲出了玉门关。
黑汗兵营。
炮声响起的时候,黑汗兵营生出了一阵骚乱。
黑汗王玉素甫被惊醒,瞪着眼睛喝问道:“发生了何事?”
“汗王,宋人打过来了!”
有亲兵冲进了中军大帐,一脸焦急的说。
黑汗王玉素甫一愣,哈哈一笑,“很好,本汗攻打了玉门关数月,也不见宋兵露头,原以为宋兵彻底当起了缩头乌龟,没想到乌龟也有伸出脑袋的一天。”
“集结兵马,准备应敌!”
黑汗王玉素甫豪气干云的从床榻上爬起身,大声的吩咐。
被宋兵挡在玉门关前挡了数月,不得寸进。
黑汗王玉素甫也是憋坏了。
如今宋兵主动送上门,他该让宋兵好好见识见识黑汗国兵马的厉害。
亲兵听到了黑汗王玉素甫的吩咐,急忙答应了一声,下去传令。
黑汗王玉素甫穿戴整齐以后,出了中军大帐,刚出中军大帐,就再次撞上了亲兵。
亲兵有些慌张,“汗王,逃吧!”
黑汗王玉素甫破口大骂,“混账!”
亲兵焦急的喊道:“四面八方都是宋兵,兵马数量已经超过了百万,我们不是对手。”
黑汗王玉素甫听到此话,心头一惊,他阴沉着脸,仔细一听,四面八方都有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他脸色一瞬间变的十分难看。
就在黑汗王玉素甫侧耳聆听的时候,他手下的大将已经带着人,策马奔到了黑汗王玉素甫面前。
“汗王,宋兵袭营,目前数量不明,您先上马再说。”
每一个黑汗兵都离不开马。
马就是黑汗兵的胆。
黑汗王玉素甫听到了大将的提议,没有犹豫,翻身上了马。
“集结兵力!”
黑汗王玉素甫上马以后,沉声传令。
传令兵四出,开始将黑汗王玉素甫的命令传达到了其他黑汗国大将耳中。
大将们纷纷约束自己麾下的兵力,可仍有一些兵马处在骚乱当中。
黑汗王玉素甫没有搭理那些兵马,率军出了军营。
一出军营就看到一支气势磅礴的铁骑,以及逼到了他们面前。
黑汗王玉素甫看到这一支铁骑,心头也是一惊。
天色太暗,他看不清楚铁骑的数量,但是他通过耳朵能听清楚,对方的数量应该在十五万到二十万之间。
黑汗王玉素甫之所以心惊,不是因为眼前的铁骑数量庞大。
而是因为他听到,除了眼前的铁骑外,在他的左右两侧,也有数量相等的骑兵冲杀了过来。
三个方向的骑兵加起来,起码有五六十万。
黑汗王玉素甫虽然不了解东方的战争,可经过近几个月的接触,他也了解到,宋军中步卒数量更多。
宋兵能调遣出五六十万的骑兵,那么随行的步卒数量只怕更多。
难怪刚才亲兵见到他的时候会说,宋兵超过了百万。
“萧匹敌不是说,宋国在河西安置的兵马不多,大部分兵马都去了真定府吗?那么这百万兵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难道是障眼法?”
黑汗王玉素甫皱着眉头嘀咕了一番。
他目光盯着眼前越来越近的铁骑,他决定试一试迎面冲过来的铁骑的威力。
就在黑汗王玉素甫下令准备冲锋的时候,身边的大将突然开口道:“汗王,萧匹敌不可信。有一支兵马就是从他坐镇的阳关方向来的。
敌人可以从阳关发兵过来,那就说,萧匹敌要么死了,要么逃了。”
黑汗王玉素甫眉头一挑,郑重的道:“你说得对,本汗险些忘了,萧匹敌围困着阳关,阳关那边不可能有敌兵过来。
如今有敌兵从阳关过来,那就说明萧匹敌已经不在阳关了。”
大将点头道:“汗王,我们退一退,待到天明看一看虚实,再做定夺。”
黑汗王玉素甫迟疑了一下,“本汗总觉得对方是在虚张声势。先打一场,不敌的话再退。”
大将迟疑了一下,没有再言语,而是抬起手,吩咐身边的号手,令其吹响牛角号。
冲锋的号角一响,黑汗兵分成了三股,向三个方向冲了出去。
黑汗王玉素甫在跟种世衡对持的日子里,虽然没拿下玉门关,但是多多少少学会了一些东方打仗的方式。
他学会了分兵。
只不过分兵的方式和此前萧匹敌提出的分兵方式不同。
萧匹敌提出的是战前分兵,而他学会了在战场上分兵。
黑汗兵分成了三股,迎上了冲过来的宋兵。
大宋骑兵,气势如虹,冲到了黑汗兵近前,领头的将士怒吼一声。
“投!”
将士们齐齐抛出了手里的手榴弹。
手榴弹犹如雨点一般砸了出去。
“砰砰砰……”
一朵朵火花在战场上升腾了起来。
黑汗兵纵然堵住了马耳,冲锋的势头依旧被影响。
许多黑汗兵被手榴弹炸伤,掉下了马背,被踩成了肉泥。
许多马匹被炸伤,在军阵中横冲直撞,似乎想逃离此地。
手榴弹造成的伤害,以及战场上频频升腾的火焰,都会战马有所影响。
“蒙马眼!”
黑汗兵大将大声呐喊。
黑汗兵将士瞬间抽出了黑布,准备蒙住马眼。
只是在他们蒙马眼的当头,第二轮的手榴弹再次丢到了他们身边。
手榴弹再次如雨点一般落下,夹杂在手榴弹中间的还有不少的磷火弹。
一朵朵火花再次在战场上升腾。
只是升腾起来以后就再也没有熄灭过。
惨叫声瞬间弥漫了整个战场。
一个个被磷火弹沾染上的黑汗兵,身上瞬间就冒起了火焰。
衣服是最先烧着的,其次是头发。
一个个火人跌落下了马背,掉落在地上,大声的哀嚎者。
一些沾染上了磷火的马匹,发了疯的在冲锋队伍里横冲直撞。
黑汗兵冲锋的势头彻底被阻。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
大宋铁骑已经冲到了他们面前。
雪亮的钢刀在火光照耀下,闪烁出一道又一道的寒光。
刀影万千,杀向了黑汗兵。
“杀!”
大宋铁骑数量虽然不多,但是没有多少人畏惧眼前的强敌。
在他们眼中,那些黑汗兵就不是强敌,而是一亩亩地,一锭锭的金银。
“噗呲噗嗤……”
刀穿肉身的声音,在大宋铁骑到了黑汗兵身边以后就没停过。
黑汗兵大将一面收缩着兵力,一面在跟大宋铁骑正面厮杀。
双方打成了一团,战况十分惨烈。
战争持续到了一半,黑汗兵大将终于看清楚了眼前这支大宋铁骑的全部。
什么十五万二十万的,根本没有。
他们只有五万。
他们之所以能够跑出十五万二十万人的阵势,是因为他们一人双马,马屁股后面帮着许多树枝树干,他们是通过树枝和树干跟地面的碰撞声,营造出了十五万二十万兵马冲锋的阵势。
黑汗兵大将看清楚了大宋铁骑的虚实,心里又喜又怒。
喜的是,黑汗王玉素甫的猜测是对的,敌人果然在虚张声势。
怒的是,宋人居然敢骗他,害得他束手束脚的错过了许多战机。
“去两个人,将此事告诉汗王!其他人,随本将斩了这群宋人!此战不留俘虏!”
黑汗兵大将大声的喝道。
黑汗兵听到了他的命令,瞬间集结到了他身边,对大宋铁骑发起的猛烈的冲锋。
大宋铁骑面对黑汗兵猛烈冲锋,也不怂。
他们迎面就杀了上去。
虽然他们没有黑汗兵那么多人,但是他们手里有锋利的钢刀和坚硬的盔甲。
他们就像是一支尖刀,插入到了黑汗兵中间,不断的切割、冲杀。
黑汗兵则不断的围杀着他们。
战场一下子陷入到了僵局当中。
玉门关前的战事陷入到了短暂的僵局,但是玉门关南北两侧的战事,却已经有了成效。
黑汗兵兵分三路,沿着南北冲了出去以后,等待他们的就是寒光闪烁的箭林,以及齐刷刷的枪口和炮口。
寇季打仗很奢侈。
种世衡也跟着奢侈了一把。
大宋明明拥有绝对数量的军械,且其作用足以碾压敌人,那就没有不用的道理。
黑汗兵冲到了北侧的箭林前,迎接他们的就是嘣嘣作响的弓弦声,以及箭矢飞速移动的哨子声。
“嗖……”
随着第一支箭矢射出,后面的箭矢就没停过。
箭矢形成了密林,形成了箭网。
不断的从黑汗兵身上刷过。
黑汗兵如同下饺子般跌落下马。
箭网刷过去了三次。
黑汗兵就逃了。
面对那密集的箭网,他们没有打下去的勇气。
南侧的枪林弹雨,比箭雨动静更大,比箭雨杀伤力更强。
黑汗兵冲到了南侧,就是赶去排队枪毙去了。
黑汗兵冲到了南侧,入眼的就是一片火花。
子弹和炮弹在火花闪烁过后,就落到了他们身上。
他们还没有看清楚敌人的影子,就跌下了马背,气绝身亡。
冲向南侧和北侧的黑汗兵,几乎同一时间退回到了黑汗王玉素甫身边。
每一个黑汗兵脸上都充满了惧怕之意。
东面正在迎击大宋铁骑的黑汗兵虽然在围剿大宋铁骑,可南北两面战事没打就败了。
胜利的天平已经开始倾斜。
黑汗王玉素甫感觉到了战场上的情况不妙,便生出了退意。
他不是那种喜欢跟人血拼的人。
他更喜欢以绝对的兵力碾压人。
如今军心浮动,战场上乱糟糟的,他很难将黑汗兵聚集起来,形成百万大军冲阵的气势。
“退!”
黑汗王玉素甫没有任何犹豫,下达了退兵的命令。
黑汗兵如释重负,如同潮水一般离开了玉门关。
玉门关关城上。
寇季和种世衡看完了此次突袭的战事以后,寇季叹了一口气道:“镇西军和永兴军中的骑兵,此次损失有些大。”
种世衡派遣兵马三面进攻。
南北两面的压力其实并不大,因为他们兵马数量多,又有数量庞大的军械相助,黑汗兵很难近身。
东面,也就是从玉门关内冲出去的五万大宋铁骑,他们要面对的压力才是最大的。
他们兵马数量不多,又没有太多的军械相助,只能选择跟敌人硬碰硬的血拼。
所以他们损失十分严重。
种世衡听到了寇季的话以后,淡然道:“弩和火器的数量有限,只能满足一面所需,不能满足三面。我若是将他们平均分配下去,那么三面战场都讨不到好。
而且,我们谁也不能保证那个黑汗王玉素甫会不会发疯似的带着百万黑汗兵往玉门关方向冲,所以弩和火器布置到玉门关前也不合适。”
寇季缓缓点头,他明白种世衡的意思。
黑汗王玉素甫若是发了疯似的带着百万黑汗兵往玉门关前冲的话,那弩和火器摆放在玉门关前,就是在资敌。
因为弩阵的火器固然犀利,但是不可能将百万黑汗兵杀完。
百万黑汗兵真要是形成了冲锋的势头,势头会很猛,速度会很快。
弩和火器顶多射个两三轮,就失去了作用。
因为两三轮以后,敌人就已经冲到了你的面前,将刀子送进你的胸膛里了。
所以弩和火器不能布置在一处,更不能布置在敌人面前。
布置的那就是浪费。
能正面迎击骑兵冲锋的,最好的就是骑兵。
种世衡将五万骑兵布置在前,就是为了让他们对付敌人骑兵冲锋。
敌人若是发动了百万兵马冲锋,那么五万大宋铁骑很有可能会全军覆没。
但左右两侧的弩阵和火器阵,会大肆的歼灭敌人。
五万大宋铁骑抗住的时间越多,他们歼灭的敌人也就越多。
或许不能全部杀死,但是最少能造就三四十万的伤兵。
等黑汗兵杀光了五万大宋铁骑,再选择清理南北两侧的弩阵和火器阵的时候,又会造就十几二十万的伤兵。
黑汗兵会被彻底打残。
而种世衡会率领城内留守的大宋兵马出去,将剩余的敌人彻底歼灭。
而黑汗兵选择从南北两面任意一面冲锋的话,那五万大宋铁骑就会起到一个撕咬的作用。
扰乱敌人冲锋的势头,从上面撕下一口肉,吞掉。
而南北两面没有被攻打的那一面,会追在敌人屁股后面打。
那就是真真正正的追击枪毙。
因为敌人后大开,留给宋兵的只有后背。
宋兵可以尽情的杀伐,还不用担心会被威胁到。
种世衡在布下这个围三阙一阵型的时候,可是仔细跟寇季商量过的。
寇季之所以发出感慨,是因为五万铁骑的任务是真的重,损失也是真的大。
黑汗兵退走以后,还能端坐在马背上的铁骑不足两万,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大概有四五千。
剩下的都躺在了地上。
躺在地上的也许死了,也许快死了,也许昏迷了过去。
具体死了多少,活着多少,只有打扫了战场以后才知道。
“留下一部分人清理战场,其他人准备兵进锁阳城!”
种世衡在黑汗兵彻底退的看不见了踪影以后,立马下令。
战事并没有因为玉门关前一战就结束。
一切不过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种世衡借着手段吓唬了一下黑汗王玉素甫,让黑汗王玉素甫误以为他手里有百万雄兵。
如今黑汗王玉素甫通过试探,已经确确实实的了解了种世衡手里兵马的数量。
往后,必然不会在上种世衡的恶当。
此次玉门关一战,大宋虽然赢了,但并没有尽数剿灭黑汗王玉素甫手里的兵马。
此次载在战场上的黑汗兵大概有二十万左右。
其中六万多血战而死。
剩下的几乎都受了伤,被丢在了战场上。
黑汗王玉素甫手里还有八十万雄兵,有足够的实力卷土重来。
所以战争并没有结束。
寇季在种世衡吩咐人清理战场的时候,顺便提醒了一句。
“顺便吩咐你手底下的人,将挖的那些地道都堵了。别给别人留下可乘之机,别让玉门关形同虚设。”
大宋的兵马能够出现在黑汗军营南北两侧,并不是从阳关那边来的。
一部分的兵马是从玉门关最北边的沙漠中渡过去的,还有一部分是顺着新挖的地道出现在关外的。
为了确保仅有一战取胜,种世衡可是布置了好久。
种世衡听到了寇季的话,缓缓点头,吩咐人去传令。
二人下城头的时候,已经到了四更天。
战场已经清理了一个大概。
一个偏将在二人下了城头以后,面色凝重的到了二人面前。
寇季和种世衡对视了一眼,种世衡问道:“有事?”
偏将凝重的点头道:“卑职等人在清理黑汗兵营的时候发现,黑汗王玉素甫将三十多万重伤的黑汗兵丢给了我们。”
寇季和种世衡面色一沉。
偏将口中的重伤的黑汗兵可不是战场上重伤的那些黑汗兵。
而是在此前对持期间受伤的黑汗兵。
黑汗王玉素甫此前补充过一次兵力,所以黑汗兵的数量一直保持在一个超高的水准。
但同样的,他军营里的伤员也一支保持在一个超高的水准上。
黑汗王玉素甫之前没办法甩掉那些伤员,得一直带着他们,直到他们无药可救,气绝身亡。
如今终于有机会、有借口能甩下累赘,他自然是毫不客气。
种世衡瞥着寇季,沉声道:“算上我们在战场上俘虏的那些伤兵的话,伤兵的数量恐怕达到了近五十万。近五十万伤兵,我们根本治不过来,也收留不起。”
有些话种世衡没说,但是寇季听出了他的意思。
数量庞大的伤兵,对黑汗王玉素甫是个累赘,对他们而言也是一个累赘。
既然治不过来,也收留不起。
那就剩下了一条路可走。
那就是坑杀了他们,解决这个麻烦。
寇季有些神色凝重的思量了许久,叹了一口气道:“或许白起不是个人屠,他只是迫于无奈。”
种世衡瞥了寇季一眼,没有言语。
他大概明白了寇季话里的意思。
白起也不知道得罪了谁,史料上对他黑的很过分。
说他坑杀了四十万赵国降卒。
赵国在跟秦国作战的时候,满打满算就派遣了四十万兵马。
然后白起就坑杀了四十万?
难道是白起在交战的地方挖了一个坑,赵国将士到了战场上以后,啥也没干,主动走进去,求白起坑杀他们?
所以史料上白起坑杀赵国四十万降卒的数量不可信。
但白起坑杀了赵国降卒确实事实。
但白起是真的有意要当一个人屠的吗?
也不一定。
如今碰到了类似的情况,寇季大概是觉得,白起并非是有心要坑杀赵国的将士。
白起坑杀赵国将士,很有可能是养不起。
秦国在崛起以前,并不富裕。
所以白起上阵的时候带的粮草肯定十分有限。
很有可能仅仅只能满足于秦军将士所需。
让白起发扬风格,冒着秦军将士被饿死的风险去养赵国将士,白起当然不愿意。
所以他就剩下了坑杀一条路走。
然而,秦国很穷,但是大宋却不穷。
近五十万伤兵,以河西现有的药材,肯定治不过来,但是养得起。
因为河西的粮草足够多。
寇季还需要黑汗人为自己出一把力,所以生出了收留他们的心思。
但他没有急着下结论,而是对种世衡道:“先去看看那些伤兵再说。”
种世衡见寇季没有出声让自己坑杀了那些伤兵,大致就猜测到,寇季很有可能动了收留那些伤兵的心思。
他也没有反驳,陪着寇季出了玉门关。
二人到了玉门关外,到了黑汗王玉素甫遗留的兵营前以后,就看到大宋的将士已经将兵营团团围住。
寇季迈步往兵营里走去,只走了十步。
十步以后就果断的退出了兵营。
种世衡也捂着鼻子皱着眉头,跟寇季一起退出了兵营。
兵营里面很臭,臭的出奇,臭味刺鼻。
寇季阴沉着脸,道:“玉素甫该死……”
狗日的将数十万伤兵驱赶到一处,不管不问。
人死了恐怕都没人知道。
如今臭味如此刺鼻,说明里面的情况很糟糕。
九成九会滋生出瘟疫。
第0837章 战争与瘟疫
“封锁此地!”
寇季面色凝重的下令。
种世衡先是一愣,随后面色也跟着凝重了起来。
寇季自从到了河西以后,并没有插手兵事,也很少对兵马直接下达命令。
他现在没有经过种世衡,直接下达了命令,那就说明情况很有可能十分严重。
种世衡盯着寇季问道:“怎么了?”
寇季瞥了种世衡一眼,沉声道:“狗日的把死人和活人都捂在里面,弄不好就会滋生瘟疫。”
有道是大灾之后,必有大疫。
兵灾也是灾难的一种。
兵灾进程中最容易引发的就是马瘟等瘟疫。
所以在战场上经常会看到有兵马将死去的牛马羊的尸骸扔进水源里的做法。
其目的就是为了破坏水源。
而兵灾过后,死的人太多,又无人为其殓尸,尸骸长久的暴露在空气中,被蚊虫噬咬,满满的腐烂,就会滋生出瘟疫。
黑汗王玉素甫将伤兵驱赶到了一处,不管他们的死活。
所以许多伤兵得不到医治,死了,尸骸也在营地里,无人掩埋。
时间一长,尸骸也就发臭了。
尸骸腐烂的臭味和伤口腐烂的臭味,混杂着粪便的臭味,集中在一起,就形成了一种刺鼻的臭味。
寇季没有进入到伤兵营内部,就已经闻到了刺鼻的臭味,真正的伤兵营内部,恐怕早已臭不可闻。
水灾过后,身躯强健的百姓,接触过一些浮尸,或者吃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都会产生瘟疫。
黑汗王玉素甫将几十万的伤兵捂在一起,死活不论,要是捂不出瘟疫,那就是怪事。
种世衡深知瘟疫的可怕,所以在听到了寇季的话以后,脸色微微有些发白的道:“真的假的?”
寇季阴沉着脸道:“几率很大……”
种世衡迟疑道:“那咋办?”
寇季沉吟了一下,道:“给我留下两万人,我留下处理他们。你带人去追黑汗王玉素甫,然后吩咐人守好关城,关外的人一律不许入内,更不许接近此地。
然后再派人去找杜衍,吩咐他给我安排一些粮草、药材、石灰,还有随军大夫过来。
再派人送信去给汴京城的法医院,让里面的人都过来给我帮忙。”
种世衡皱着眉头道:“此地既然容易滋生出瘟疫,那你就别留下了。我一把火少了此地,将瘟疫扼杀在摇篮里。”
寇季瞥了种世衡一眼,“那可是几十万人,不是几个人。万一我们一点火,他们不要命的往外冲,我们不可能全部拦下。
若是里面已经滋生了瘟疫,只要有一个漏网之鱼冲出去,那就后患无穷。”
种世衡皱眉道:“黑汗王玉素甫之前跟这些人住在一起,要是里面已经滋生了瘟疫,那黑汗王玉素甫兵马里说不定已经有人染上了。
你留在此地收拾这个烂摊子,根本无济于事。”
寇季沉声道:“黑汗王玉素甫将瘟疫传递到什么地方去,我不管。我能做的就是避免瘟疫传到大宋。我必须留在这里,一面处置他们,一面查证有没有瘟疫。
如果有瘟疫,我们就得封关。
我们这些人在没有熬过瘟疫之前,也不能入关。”
种世衡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们不能让瘟疫流入我大宋。一旦瘟疫流入我大宋,到时候会死很多人。
首当其冲的就是我们手底下的兄弟。
其次就是河西等地。
它要是蔓延三五个府,那朝廷就不得不班师回朝,去封锁大宋全境。
到时候,敌人就可以放肆的在我大宋边陲之地攻城掠地。
所以我必须确认有没有瘟疫,也必须确保瘟疫不流入大宋。”
种世衡听完了寇季的话,知道其中的轻重,他郑重的点点头,“那我现在就下令让人封关,然后留下两万将士给你,剩下的我带着去追黑汗王玉素甫。”
寇季叮嘱道:“我们布置了很多对付黑汗王玉素甫的手段,所以你千万别跟黑汗王玉素甫硬碰硬。你将他逼到勒河处,我们就赢了。”
种世衡当即点头答应了一声,下去传令。
没过多久,除了封锁伤兵营的五千将士外,又有一万五千将士被派遣到了此处。
寇季在他们到了以后,沉声吩咐道:“各级校尉,将军中的独子挑选出来,让他们去扎营。我需要三处营地,每一处必须能容纳三十万人。
剩下的人,一半守在此地,严谨任何人出入,一半人留在原地等候命令。”
军中的将士不明白寇季的命令中的意思,但还是依照寇季的吩咐开始做事。
杜衍在接到了寇季的命令以后,匆匆赶到了此处。
寇季将他挡在了十丈以外。
不等杜衍发问,寇季就已经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杜衍。
杜衍听到了黑汗兵伤兵营里有可能滋生出了瘟疫以后,也不敢怠慢。
他依照寇季的吩咐,回到了玉门关,封锁了关门。
然后加紧筹备起了寇季所需要的物资。
种世衡在此期间,已经整顿好了兵马。
然后长叹了一声,带着兵马紧追着黑汗王玉素甫而去。
他心里其实十分伤感,若是真的滋生出了瘟疫,那么此次出了玉门关的将士,能活着回去的恐怕不多。
伤感之余,种世衡也恨上了黑汗王玉素甫。
若不是黑汗王玉素甫黑心的将活人和死人闷在一快,可能他们不需要承担瘟疫的风险。
种世衡率领着兵马,浩浩荡荡的追着黑汗王玉素甫而去。
寇季则留在原地处理起了伤兵俘虏。
除了黑汗营地内的伤兵俘虏外,还有此前在战场上的伤兵俘虏。
他们全部都需要寇季处理。
寇季先带着人,将他们分成了两部分。
伤重的和伤轻的。
伤轻的归入一个营地,伤重的归入到另外一个营地。
寇季在分配好了他们以后,并没有急着让他们入营,而是让他们在营地外候着。
寇季在营地带着他们在营地外等候了没多久。
玉门关内的随军大夫,带着一大帮子的物资到了关城外。
寇季立马随军的大夫用石灰在新建的营地四周泼洒了几遍。
然后立了好几个大坑,烧了好多柴胡等药材的药水,给所有人侵泡。
最先浸泡的自然是大宋的将士。
大宋将士浸泡过了,才轮到了黑汗伤兵。
黑汗兵有伤在身,泡在水里,一个个疼的乱叫,但却无人反抗。
因为他们不敢。
因为防备着他们的是手持着各型弓弩的大宋将士。
黑汗兵在泡过了药水以后,穿上了寇季分发给他们的衣服,一个个进入到营地,由随军的大夫诊治。
诊治过以后,他们才会被分配到两个营地当中。
重伤的在重伤的营地,轻伤的在轻伤的营地。
处理完了这些参战的俘虏伤兵以后。
寇季才派遣挑选出来的大宋将士,带着用药水浸泡过的汗巾,去清理黑汗王玉素甫留下的伤兵营。
大宋将士们只进去了一次,抬出了三千多黑汗人以后,就趴在地上疯狂的呕吐,一边吐,一边流泪。
寇季唤来了领头的校尉,询问道:“里面的情形如何?”
校尉强忍着呕吐的感觉,低声对寇季道:“简直就是人间炼狱。十个人里面,有三个是死人,四个从轻伤拖成了重伤,剩下的三个虽然是轻伤,但也不太好。”
寇季皱眉道:“怎么不太好……”
校尉迟疑了一下,沉声道:“黑汗王玉素甫并没有给他们多少粮食,但是他们还活着……”
寇季眉头一瞬间皱的更紧了,校尉虽然没有明说。
但寇季已经明白了校尉话里的意思。
寇季思量了一下,吩咐道:“下此你们带刀进去。记住,我们只救人。”
校尉听明白了寇季话里的意思,当即点了点头。
随后,校尉带着人不断的往返于黑汗兵的伤兵营。
他们耗费了两天时间,抬出来了近七万人。
其中只有两万多人是轻伤,剩下的都是重伤。
两天后的傍晚。
校尉带给了寇季一个十分恶劣的消息。
“寇枢密,伤兵营中间,活人十不存一,再往中间一些,没有活人。活着的几乎都在咳血。”
寇季听到了这个消息,立马下令,“别救人了,立马让兄弟们退出来。然后放火烧营。”
“那些活着的人……”
校尉迟疑着发问。
寇季喊道:“我说不救,你没有听清楚吗?放火烧营,一个也不允许放出来!”
校尉答应了一声,下去执行寇季的命令。
寇季在校尉走后,脸色阴沉的能滴出血。
狗日的黑汗王玉素甫,真的有可能捂出了瘟疫。
很多瘟疫在爆发以后,都有一个征兆,那就是咳血,其中最有名的就是霍乱。
而黑汗伤兵营最中心的位置没有活人,靠近最中心位置的人十不存一,且存活下来的几乎都在咳血,种种征兆跟瘟疫爆发很相似。
校尉在得到了寇季的命令以后,立马让进去救人的大宋将士们退了出来。
然后寇季吩咐将士们封死了营地,然后开始放火烧营。
黑汗王玉素甫留在伤兵营的伤兵有三十万之巨,可最终救出来的人,只有七万人。
剩下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在等死,要么就是被寇季派遣进去的人给砍了。
寇季之所以派人砍了那些人,是因为那些人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寇季害怕有人逃出来,所以吩咐将士们严密的封锁了营地,可当大火点燃以后,里面还活着的人,没有一个往外逃的,甚至连一声惨叫也没有。
火焰烧红了半边天,在火焰中间,有人影在晃动,但是没有一点叫喊声,只有风吹的火焰燃烧的呼呼声,场面十分诡异。
寇季盯着那火焰,面色阴沉到了极点。
黑汗王玉素甫不拿人命当人命也就算了,还往出捂瘟疫,简直是该死。
那些伤兵,黑汗王玉素甫不想带着,想个法子弄死多简单。
非要将他们驱赶到一处,任由他们自生自灭,任由他们往出捂瘟疫。
大火一直燃烧到了第二天,空气中充满了香味、臭味、尸油味,火焰中也终于有了声音。
那是老鼠的声音。
很多。
它们在火焰中焦急的喊着。
即便是隔着上百丈,寇季也可以听的清清楚楚。
由此可见,里面的老鼠到底有多少。
火焰燃烧了足足三日也没有熄灭。
二十多万人炼出的尸油流淌的四处都是,它们带着火焰,流到了此处。
火焰什么时候能够熄灭,谁也不知道。
寇季也没有再关注那熊熊燃烧的烈火。
因为他救出的人中间,有人开始咳血了。
随军大夫在查探了那个人的情况以后,立马就找到了寇季。
寇季正在帐篷里给种世衡写信,他要告诉种世衡,让种世衡尽量避免跟黑汗兵短兵相接。
因为他已经有九成的把握可以断定,黑汗王玉素甫造出了瘟疫,同时黑汗兵中很有可能有人染上了瘟疫。
“寇枢密!出事了!”
随军大夫闯进了寇季帐篷以后,惊叫着喊。
寇季沉声道:“出什么事了?”
随军大夫惊声道:“有瘟疫!”
寇季皱眉道:“确定了?!”
随军大夫立马点头,“有数十人开始咳血了。小人之前检查过他们的伤势,他们只有一些外伤,并没有内伤。而去其中一些人的外伤在下身,根本不存在咳血的可能。
如今他们咳血了,那就说明他们有可能染上了瘟疫。”
寇季问道:“类似的情况你们中间有没有人见过。”
随军大夫果断点头,“有!我师兄当年在无定河处随军的死后,曾经见过类似的情形。当时就是爆发了瘟疫,死了十数万人。”
寇季郑重的道:“你师兄可在随军大夫当中?”
随军大夫赶忙点头,“在!断定那些人得了瘟疫的,就是我师兄!”
寇季眯起了眼,“如此说来,那就是真的有了瘟疫。你去告诉其他的随军大夫,每日要用药水清洗一番。此外,入兵营的时候脸上必须带着用药水浸泡过的汗巾。
你们在巡查兵营的时候,将那些染上了瘟疫的黑汗兵住的帐篷全部记下来,随后我会派人去处理。”
随军大夫果断点了点头。
寇季在随军大夫走后,拿出了写给种世衡的信,将疑似瘟疫几个字划掉,改成了确认存在着瘟疫。
写好了信以后,寇季立马派遣将士快马加鞭的给种世衡送了过去。
然后他调遣了将士,将那些咳血的黑汗伤兵整个帐篷的人,全部转移到了其他地方,一体斩绝,然后用烈火焚烧了。
他不敢留下尸骸,生怕被那个野兽给撕咬出来,将瘟疫传播到各处。
往后,几乎每一日都有咳血的人被发现。
然后寇季一帐篷一帐篷的拉出去砍脑袋、焚烧尸骸。
就在寇季处理黑汗人,以及瘟疫的一段日子里。
河西各处在爆发大战。
玉门关战事结束以后。
狄青立马收到了消息,他将阳关托付给了李迪,破开了关门,率领着三万铁骑,冲向了关外辽兵。
“杀!”
狄青带着面甲,一马当先,冲在最前列。
身后的将士气势如虹的跟着他一路狂奔。
种世衡在玉门关对战黑汗兵的时候,采取的是围三阙一的战术。
狄青在阳关对战辽兵,并没有使用太多的战术。
在他看来,城外就十五万辽兵而已,又不是五十万,他率军冲出去,能跟对方正面一战,就不需要布置太多的战术。
狄青有信心率领三万铁骑,冲破辽兵的阵型,杀到萧匹敌面前,所以他就没有整那么多花里胡哨的。
狄青率兵冲出阳关的时候,萧匹敌刚刚拿到了黑汗王玉素甫兵败玉门关的消息,他还在考虑是否要去驰援玉门关,就听到了手下的人禀告,说狄青率领兵马来袭。
萧匹敌得知了狄青只率领了三万兵马,就冲出来跟自己刚的时候,想也没想,立马召集了所有辽兵,杀出了兵营,正面去对付狄青。
萧匹敌带着兵马出了兵营,狄青就已经率军冲到了他们面前。
“投!”
“射!”
狄青在扑到了辽兵阵前以后,果断让手下的将士将手里的手榴弹扔了出去。
萧匹敌在狄青冲到阵前的时候,果断让手下的将士用弓弩应敌。
弓弩虽然阻挡了一些狄青冲锋的势头。
但辽兵在手榴弹的轰炸下,损失的也十分惨重。
狄青凭借着手榴弹的杀伤力,在辽兵前阵撕开了一道口子。
然后率领着手下的将士,犹如尖刀一般,沿着口子切了进去。
“杀!”
狄青率领着几十个重甲,挥舞着重枪、重刀,不断的劈砍、刺杀辽兵,不断的往前冲锋。
挡在他们面前的辽兵,无一例外都成了刀枪下的亡魂。
“绞杀!”
萧匹敌冷冷的盯着狄青冲阵,冷冷的下令绞杀。
两侧的辽兵汹涌着冲向了往前冲杀的大宋将士。
三万大宋将士,前进数十丈,就会有千人脱离队伍,跟绞杀他们的辽兵厮杀在一起。
三万大宋将士,在冲杀到萧匹敌帅旗前三百多丈的时候,跟随在狄青身边的人,已经剩下了不到三千人。
而在萧匹敌面前,足足有两万多辽兵守着。
“嘿嘿嘿……萧匹敌,你的帅旗我要了!”
狄青大笑一声,一边冲锋一边从马背上取下了一个皮囊,拔了引线以后就扔了出去。
跟随在狄青身后的将士,纷纷效仿。
萧匹敌见此,瞳孔一缩。
“原来你打算在乱军从中取我首级?!”
萧匹敌咬牙切齿的喊。
回答他的是一声声的爆炸声,以及辽兵混乱的叫喊声。
狄青借着捆绑在一起的一束束手榴弹,在萧匹敌面前撕开了一道大口子。
三千兵马瞬息之间,就扑到了萧匹敌面前。
狄青甩起了手里的重枪,对着萧匹敌所在的位置就是一枪。
萧匹敌身边的副将见此,扑上前去挡,被狄青一枪扎了个通透,余威刺穿了萧匹敌的胳膊,萧匹敌跌落到了马背下。
护卫在萧匹敌身边的侍卫们,提着长枪逼退了狄青几步,然后驾着萧匹敌就跑。
狄青一枪没有戳死萧匹敌,心里十分遗憾,但他没有去追萧匹敌,而是策马上前,一枪砸断了萧匹敌帅旗的旗杆,提着萧匹敌帅旗大声的呐喊。
“萧匹敌已死!尔等还不速速投降!”
正在跟大宋将士酣战的辽兵,听到了狄青的呐喊,一个个侧头一看,见帅旗已经到了狄青手里,二话不说,丢下了大宋将士,策马就逃。
正所谓兵败如山倒。
有人带头,自然有人经从。
一瞬间,辽兵就出现了溃逃之势。
能逃的辽兵果断逃了,逃不了的果断跳下了马背,选择了投降。
狄青留下了一千将看管俘虏,他带着剩下的将士追着溃逃的辽兵冲了出去。
一路追杀着辽兵追杀了三十多里,将辽兵赶出了瓜州以后,狄青才鸣金收兵。
此战,狄青阵斩辽兵一万多人,俘虏了辽兵四万多人。
俘虏的牛羊十多万,马匹六万多匹。
回到了阳关以后。
李迪瞧着浑身是血的狄青,不断的吧嗒着嘴称奇,“你这身子骨是找谁借的?”
狄青不明白李迪的意思。
李迪感慨道:“别人挨上两箭,恐怕早就一命呜呼了。你挨了两箭,怎么跟没事的人一样?
你不知道疼吗?”
狄青一愣,笑着道:“在战场上杀的起劲了,只想着杀敌,根本感觉不到疼。”
李迪苦笑了一声,立马招呼了人给狄青治伤。
在狄青包扎好了伤口以后,李迪对狄青道:“玉门关方向刚刚来了军令。寇枢密吩咐你继续驻守此地。
若是有敌来犯,你可以出去迎敌,也可以固守关城。
玉门关那边暂时不会有援兵过来帮你。
所以你万事都要小心。”
狄青闻言,一脸愕然的道:“不是说我击溃的辽兵以后,之后就要面对青塘人吗?不是说随后给我派遣七八万兵马,让我在肃州跟青塘人一战吗?
怎么突然变卦了?”
狄青眉头一皱,沉声道:“难道是玉门关外的战事出了问题?”
第0838章 一个多月前就设下埋伏
李迪面色凝重的道:“玉门关外的战事没出现问题,但是玉门关外似乎有黑汗人感染了瘟疫。寇枢密正在查证此时。
在此事被查证之前,两关暂时不能有人事往来。”
狄青瞳孔微微一缩,沉声道:“瘟疫……瘟疫十分可怕……黑汗人怎么得上瘟疫的呢?”
古人对瘟疫十分恐惧。
因为古人无论染上任何瘟疫,都没有治愈的可能。
所以古人染上了瘟疫,几乎是必死。
古人防止瘟疫的手段很简单,那就是封锁、屠杀,根本不存在研究治疗的可能性。
往往一地发生了瘟疫,朝廷就会调遣兵马封锁此地,然后将此地人堵在一处,任由其自生自灭。
必要的时候还会派遣兵马去屠杀。
李迪凝重的道:“寇枢密在发过来的公文中说,是黑汗王玉素甫将几十万伤兵驱赶到了一处,不管不问。导致了近十万人惨死。
近十万死人,和十几万死人共处在一起。
时间长了,就催生出了瘟疫。”
狄青咬牙道:“黑汗王玉素甫该死!”
李迪点头道:“种世衡已经率兵去追赶黑汗王玉素甫了。”
狄青愤恨的道:“希望种同知能砍下黑汗王玉素甫的狗头。”
古人对瘟疫十分恐惧,对于催生出瘟疫的人自然十分痛恨。
李迪听到了狄青的话,感慨道:“黑汗王玉素甫虽然在玉门关前惨败了一场,但是手里剩下的兵马数量不少,种同知能不能拿下他,很难说。”
就在李迪和狄青惦记着种世衡的时候,种世衡率领着兵马已经到了锁阳城。
黑汗王玉素甫率兵退到了锁阳城以后,就吩咐兵马在锁阳城内外驻扎。
种世衡率领着兵马到了锁阳城,就看到了锁阳城内有黑汗旗帜在飘荡,似乎有黑汗兵马在里面驻扎。
锁阳城外还有大批的黑汗兵马围着城墙驻扎着。
锁阳城只是一个小城,根本没办法容纳下八十万黑汗兵驻扎,所以一部分黑汗兵驻扎在城内,一部分黑汗兵驻扎在城外。
种世衡率兵到了锁阳城外以后,并没有急着进攻,而是在想法子,如何用最少的兵力,将敌人驱离锁阳城。
他不会再跟敌人正面硬碰硬的。
即使寇季不提醒,他也不会跟敌人正面硬碰硬。
因为他和寇季早就布下了吞灭八十万黑汗兵的后手,所以没必要跟黑汗兵硬碰硬。
种世衡吩咐兵马驻扎在锁阳城不远处,正在思量如何破敌。
锁阳城内。
黑汗王玉素甫正在思量如何再次兵临玉门关。
手下的大将匆匆闯进了黑汗王玉素甫临时行辕。
“汗王,出事了?”
黑汗王玉素甫拧起了眉头,沉声问道:“出了何事?宋人追过来了?”
大将郑重的道:“宋人是追过来了,但还有比他们追过来更严重的。”
黑汗王玉素甫闻言,眉头拧的更紧,“何事?”
大将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们军中有将士在咳血……”
黑汗王玉素甫一愣,追问道:“可是受了重伤?”
大将咬牙道:“受了重伤的将士,我们已经丢在了玉门关。”
黑汗王玉素甫疑问,“那是为何?”
大将迟疑道:“可能是……瘟疫……”
黑汗王玉素甫脸色一变。
寇季对瘟疫陌生,是因为他在征战期间,将敌人的尸骸,已经自家将士的尸骸处理的很干净。
可黑汗王玉素甫对瘟疫并不陌生,因为他征战的时候,根本不在意敌人的尸骸和自家将士的尸骸,所以他在出征期间,时常碰见瘟疫。
他不仅时常碰见瘟疫,偶尔还用得了马瘟的马匹去污染水源。
所以他十分了解瘟疫。
“快!速速将那些咳血的将士拉出去斩首,将尸骸焚毁。跟他们在一起的将士,也一同拉出去。”
“汗王!”
大将重重的喊了一声。
黑汗王玉素甫质问道:“你要留着他们?!”
大将沉声道:“我的意思是,我们丢下那些染上了瘟疫的将士,让他们去跟宋兵厮杀。”
黑汗王玉素甫眉头一挑,急忙道:“你的意思是,尽可能让宋人染上瘟疫?”
大将点头,“我们既然久久拿不下玉门关,那干脆就让玉门关里的人都去死好了。他们要是都死了,那我们就可以兵不血刃的拿下玉门关。”
黑汗王玉素甫有些迟疑,“若是玉门关成为了一座鬼城,我们如何跨过玉门关?”
大将开口道:“阳关!”
黑汗王玉素甫一愣,思量道:“宋人调遣了那么多兵马到玉门关,若是全部染上了瘟疫,倒在玉门关。那固守阳关的兵力就十分少。
我们若是跟辽兵一起攻打阳关的话,他们应该挡不住。”
说到此处,黑汗王玉素甫吩咐道:“就照你说的办。丢下那些染上了瘟疫的将士去对付宋兵。我们引着宋兵在后面跑,等到了宋兵染上了瘟疫,我们就斩断尾巴,掉头去阳关。”
大将点点头,施了一礼,下去依照黑汗王玉素甫的吩咐去做事。
黑汗王玉素甫则吩咐了人打点了行囊,准备离开锁阳城。
锁阳城外很远的地方。
种世衡刚刚吩咐将士们扎好了营,就听斥候来报,说是黑汗王玉素甫率领着大部分兵马,开始拔营,准备离开锁阳城。
种世衡当即策马去看。
果然看到了黑汗王玉素甫率领着大军,浩浩荡荡的冲出了锁阳城,一路往瓜州城的方向冲去。
种世衡一面吩咐斥候继续去追,一面吩咐兵马拔营,赶往锁阳城。
种世衡带着兵马到了锁阳城,就看到了黑汗王玉素甫留下的那些感染了瘟疫的将士守在锁阳城内。
种世衡觉得黑汗王玉素甫的行为透着诡异,就没有率领大军直接攻打锁阳城,而是分派出去了一支偏师去攻打锁阳城。
锁阳城内留下的黑汗兵不多,仅有几千人。
种世衡分派出去的偏师,却足足有上万人。
仗着火炮的威能,他们轻易的破开了锁阳城,斩了一些黑汗人,留下了一些黑汗人。
率领偏师的偏将,在拿下了锁阳城以后,立马赶到种世衡身边禀报。
“种帅,属下在捉拿黑汗俘虏的时候,发现了一丝不妥之处。”
种世衡皱眉问道:“什么不妥之处?”
偏将沉声道:“有不少人在咳血!”
种世衡眉头一挑,质问道:“你们在捉拿俘虏的时候,可有用钝器击伤他们?”
偏将摇头道:“属下等人若是用了钝器的话,也不可能前来想种帅禀明此事。”
种世衡脸色微微一变,追问道:“你有什么猜测?”
偏将郑重的道:“属下怀疑,他们可能是染上了病……很有可能是一种人过人的病……”
种世衡心里暗叫一声不好,那些黑汗兵肯定不是染上了病。
而是染上了瘟疫。
但瘟疫二字,种世衡没办法直接说出口,容易动摇军心。
种世衡阴沉着脸,吩咐偏将道:“你带人去将他们一体斩绝,焚烧了他们的尸骸,然后带着你的人,守着锁阳城。没有我的军令,谁也不允许出入。”
偏将不疑有他,当即率领着自己的麾下的将士们照着种世衡的吩咐去做。
种世衡在偏将离开以后,面色阴沉的盯着黑汗王玉素甫离开的地方,低声骂道:“狗日的应该是早就发现了军中有瘟疫,所以想借着瘟疫祸害我手下的兵马。
也有可能就是狗日的故意捣鼓出的瘟疫。
目的就是为了破玉门关。”
草原上的人经常用马瘟破坏水源,用瘟疫对敌,种世衡也不觉得奇怪。
种世衡吩咐人拿来了纸币,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去给寇季,然后带着兵马追着黑汗王玉素甫的脚步追了下去。
种世衡率军追到瓜州城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以后了。
黑汗王玉素甫如法炮制,再次丢下了数千感染了瘟疫的将士,守着瓜州城,然后带着大队兵马离开了瓜州城。
种世衡派遣了一支兵马围困了瓜州城,并没有攻打瓜州城。
然后率领着剩余的兵马紧追着黑汗王玉素甫的兵马。
一路追到了勒河边上。
种世衡乐了。
他原以为,他要浪费不少手段,才能将敌人驱赶到勒河,却没料到敌人主动跑到了勒河。
种世衡赶到了勒河不远处以后,就发现黑汗兵在渡河。
瞧着那些渡河的黑汗兵,种世衡幽幽的叹息着道:“玉素甫啊玉素甫,有些恶事,就不应该做,做多了容易被天收。”
上苍似乎回应了种世衡的话。
在种世衡话音落地以后。
勒河上有处,突然涌出了一道洪流。
洪流挟裹着一些木料,奔腾而下。
正在渡河的黑汗兵从中间被切成了两段。
一些在河中惊恐的大叫的黑汗兵,直接被水冲走了。
紧接着,就看到了上有的河面上出现了一排排木头扎成的筏子。
筏子上站满了人,他们手里拿着火枪,齐齐的对准了河两岸的黑汗兵。
在最前面的筏子上,站着一位老将,老将手里握着一柄重弓,弓上搭着一支重箭。
“嗖~”
在临近了黑汗兵以后,老将松开了弓弦。
重箭飞奔而出。
坐在筏子上的兵马在重箭飞出以后,纷纷开枪。
一时间河面上枪声大作。
河两岸的黑汗兵四处逃窜。
“埋伏!”
“宋兵有埋伏!”
“……”
黑汗王玉素甫眼看着手下的兵马乱成了一团,眼睛瞪的大大的,一脸难以置信。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回答他的是种世衡下令冲锋的声音。
河面上飘荡着的筏子上,坐着的是大宋兵马。
他们配合着种世衡,两面夹击留在河东岸的黑汗兵。
黑汗兵在夹击下四处逃窜。
逃不了的干脆在跪在地上选择了投降。
黑汗王玉素甫只能在河西岸干巴巴的看着。
河面上的大宋兵马,漂浮到了黑汗兵渡河的地方以后,纷纷甩着钩锁,勾中了河岸边的石块等物,然后拉着筏子飘荡到了河岸边,冲上去杀起了黑汗兵。
一场长达两个多时辰的杀伐过后。
河面上的大宋兵马成功和种世衡率领的兵马会师。
种世衡和老将见面,齐齐跳下了马背,奔到了近前,熊抱了一下。
老将在抱过了种世衡以后,哈哈大笑着道:“我在上游等了这群兔崽子足足一个月,还以为他们不来了呢。”
种世衡笑着道:“你是怕我打不过他们,害你在此地白蹲一个月吧。”
老将大笑着道:“没有的事……”
种世衡摇头一笑,没有拆穿老将的谎言。
老将正是寇季从邕州调迁过来的陈尧咨。
他手下率领的是邕州的五万永字头禁军。
他在赶到了河西以后,寇季和种世衡商量了一下,就吩咐他带着人悄悄的沿着玉门关以北的沙漠,抵达了勒河上游。
然后在勒河上游建坝蓄水,准备借着水力给黑汗兵一个迎头痛击。
黑汗兵数量庞大,单凭战场上不断的交锋,很难将他们一举击溃。
想要彻底打败他们、打残他们,除非有数量庞大的禁军,或者是借助水火之力。
寇季调遣不来数量庞大的禁军,就只能借助水火。
种世衡坚壁清野的时候,将玉门关外的树木砍伐了一个干净,所以火力没办法借助。
能借助的只有水力。
刚好,瓜州和沙州交界的地方有一条勒河。
他们刚好可以借着勒河布局。
种世衡三人原以为要将敌人驱赶到勒河,少不了要跟敌人硬碰硬的打几场。
却没料到,敌人为了让他们染上瘟疫,居然主动往勒河撤退。
主动钻进了埋伏圈。
然后,就变成了一场血淋淋的屠杀。
黑汗王玉素甫,以及一些黑汗将领,率先渡河。
仅留下了一部分的小统领在河东岸指挥兵马渡河。
所以河东岸的黑汗兵,几乎可以说是群龙无首。
面对突然袭击,面对数十万兵马两面绞杀。
他们除了逃跑,就是投降。
种世衡眼看着手下的兵马四处奔跑着在抓俘虏,忍不住感慨道:“黑汗王玉素甫简直就是一个猪脑子,他带人渡河的时候,也不注意一下河面上的水位下降了不少,也不思量思量是不是存在着埋伏。”
陈尧咨听到了种世衡的话,哈哈笑道:“不是玉素甫蠢,而是因为他一直堵在玉门关外,根本没料到我们的兵马会出现在他背后。
更重要的是,我在堵水的时候,并没有将水堵死,只是堵了一部分。
水位固然下降了,可并没有干。
依然保持着一定的水量和流速。
一般人很少在意。”
种世衡有些意外的看着陈尧咨,想开口询问他是如何控制水量的。
只是话到了嘴边,却被他吞咽了下去。
因为他想起了一件事。
陈尧咨乃是名门出身,家学渊源。
而他的兄长陈尧佐,就是大宋有名的水利专家。
他兄长既然是水利专家,他即便是不精通水利,多多少少也会了解一些,对水的运用自然就比别人更如意一些。
二人说话的时候,战事并没有终结。
黑汗王玉素甫大概遗留了近五十万兵马在河东岸,绞杀和俘虏五十万黑汗兵,可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黑汗王玉素甫站在河西岸,看着自己麾下的黑汗兵被人绞杀、俘虏,心里在滴血。
陈尧咨和种世衡叙完了旧,看着黑汗王玉素甫领着兵马在河对岸看着,陈尧咨顿时心生不满,“还不走?!等着我们请他吃饭呢?!”
“去!将火炮推上来,给他几炮!让他滚蛋!”
陈尧咨大声的嚷嚷着。
当即就有禁军将士推着火炮到了岸边,对着河对岸的黑汗王玉素甫轰击了起来。
黑汗王玉素甫差点被气的吐血,最终只能咬咬牙,带着剩余的将士离开了河岸边。
他输了,彻底输了。
为了对战大宋,他前前后后从黑汗国调遣了近一百五十万兵马,几乎抽空了黑汗国五分之四的兵力。
如今剩下了不到三十万黑汗兵。
他已经没有信心跟宋军打下去了。
因为再跟宋军打下去,他手底下的三十万黑汗兵,说不定也要被宋军给吃掉。
他手下若是没有一点兵马,那他这个黑汗王都不一定能坐得稳。
黑汗王玉素甫带人匆匆退到了沙州城。
种世衡和陈尧咨带人抓了一夜的俘虏。
天明以后。
近五十万的黑汗兵中间,有四十多万就成了俘虏。
其余的要么跳水逃了,要么被阵斩在了战场上。
陈尧咨决定邀请种世衡一起庆祝一下。
中军大帐里。
打了胜仗的陈尧咨笑容灿烂,“种贤弟,我们可是打了一场难得的胜仗,是不是应该庆祝一下?”
种世衡一面写着信,一脸叹气道:“接下来何去何从,我都不知道,哪还有心思庆祝。”
陈尧咨一愣,追问道:“种贤弟这话是什么意思?”
种世衡放下了笔,沉声道:“我们恐怕暂时回不了玉门关。”
陈尧咨眉头一皱,“什么意思?玉门关内有恶虎挡道?”
种世衡点头道:“差不多……”
陈尧咨沉声问道:“谁?!”
种世衡感叹道:“黑汗人……”
陈尧咨一脸疑惑。
种世衡面色凝重的解释道:“黑汗人中间出现了瘟疫……”
“嘶……”
陈尧咨一脸惊恐,倒吸了一口凉气。
陈尧咨有些难以相信的问道:“真的假的?”
种世衡瞥了他一眼,沉声道:“此事是寇枢密最先发现的,他已经下令封锁了玉门关。我在带人追逐黑汗兵的时候,发现了黑汗兵中不少人无故咳血。
我麾下的将士觉得,那是一种人传人的病。
可我觉得那是瘟疫。”
陈尧咨吸着气,“如果真是瘟疫,那可就不得了了。”
种世衡沉声道:“我们刚抓了数十万黑汗兵的俘虏,他们中间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感染了瘟疫,所以我们现在没办法回玉门关去。”
陈尧咨咬着牙,沉吟了许久,道:“我此前坐镇地方的时候,见过瘟疫,也带兵封锁过闹瘟疫的城镇,我大致知道该怎么应对。
我们先将手下的兵马和俘虏分隔开。
然后将俘虏细分了看管。
我们在此地待几日。
等待那些了瘟疫的黑汗兵发作。
他们发作以后,我们立马将他们一个帐篷内的人全部处决。
如此,就能杜绝瘟疫在军中传播。
等我们杀干净了军中染上瘟疫的人,我们就能率领着兵马会玉门关了。”
种世衡思量了一下,长叹一声。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种世衡和陈尧咨都知道瘟疫的可怕,所以他们决定了要将俘虏和将士们分开以后,就立马付诸于行动。
军队的执行力是很快的。
种世衡和陈尧咨二人的命令传达下去以后,将士们立马以两千五一营为单位,分开驻扎。
俘虏们也是如此。
甚至连缴获的马匹、牛羊也是如此。
将士们分割完了以后,种世衡和陈尧咨二人就严令所有将士守着兵营,不得出入。
往后一段日子,二人就带着人在兵营和俘虏营巡视了起来。
黑汗王玉素甫带着人退到了沙州城以后,心生出了退意。
近一百五十万兵马入宋,葬送了近一百二十万。
剩下了不到三十万。
整个黑汗国的大批精兵都葬送在了宋国。
黑汗王玉素甫不敢再打下去了,他怕在打下去,黑汗国的本钱都打光了。
至于引得宋军感染上瘟疫,然后再折道去阳关,已经被他抛在了脑后。
心生出了退意以后,黑汗王玉素甫就派人去联络萧匹敌。
看看萧匹敌是否还活着。
若是活着,他就知会萧匹敌一声,若是死了,他就果断率领兵马离开。
就在他派人去找萧匹敌的时候,有数骑从黑汗国所在方向赶来。
告诉了一个黑汗王玉素甫不能接受的消息。
他的王妃,跟一个名叫格格巫的年轻人搞在了一起,而那个名叫格格巫的家伙,莫名其妙的就成了黑汗国的左贤王。
黑汗王玉素甫得知了这个消息以后,根本顾不上萧匹敌,当即带着兵马浩浩荡荡的退出了沙州,直奔黑汗国而去。
第0839章 终极杀手锏之一(今晚一更,回来的晚了,明天恢复正常更新)
格格巫也是一个有手段的人,他进入到了黑汗国以后,凭借着自己身份的优势,迅速的混入到了黑汗国上层。
他借着金钱铺路,很快就打通了跟黑汗国上层贵族们之间的关系。
随后他一边在黑汗国上层,跟黑汗国的贵族们虚与委蛇,一边以清剿异教徒的名义,光明正大的将马木留客调遣到了黑汗国境内,铲除异己。
短短几个月,黑汗国内有四个大城的城主,十三个小城的城主,宣布向他效忠。
借着十七位城主支持,格格巫快速的将自己手里的兵马扩充到了二十万。
格格巫有了二十万兵马以后,便派遣人散布谣言,称黑汗王玉素甫招惹到了一个不该招惹的人,已经触怒了神。
百姓们对此深信不疑。
因为黑汗王玉素甫在率军进入到了大宋没多久以后,立马派遣人回到了黑汗国,再次征调了五十万兵马投入到了战场中。
由此可见,黑汗王玉素甫是在大宋境内遭遇到了惨败。
不然他不可能再次从黑汗国内调遣兵马。
黑汗国人口有限,男丁更有限。
黑汗王玉素甫前后抽调了一百五十万兵马,几乎抽调了黑汗国一大半青壮,格格巫在背后也抽走了二十万。
一时间,黑汗国内的街道上,几乎看不到青壮的男丁。
虽然黑汗王玉素甫经常率领着大军出征,可黑汗国境内从没有发生见不到男丁的事情。
所以格格巫派人散播出了谣言以后,百姓们果断选择相信了。
随后黑汗王玉素甫在战场上各种不利的消息传回黑汗国,加上格格巫刻意的向黑汗国百姓们宣扬大宋的强大,宣扬大宋兵锋的锐利。
黑汗国上下都陷入到了一片恐慌之中。
就在黑汗国上下一片恐慌的时候,格格巫以神子的名义,向巴格达请调了兵马坐镇黑汗国。
然后格格巫手下的二十万兵马,瞬间由暗转明。
格格巫虽然招揽兵马的时间不长,可是他借着大宋的兵法,稍微培训了一下手里的黑汗兵,并且将他从巴格达以及交趾战场带过来的精兵,分别安置在了各个军中担任官职。
黑汗兵经过了整顿和培训,流露出了几分精兵的气息。
黑汗国上层的贵族看到了格格巫手里的精兵以后,顿时放心了不少。
然后他们在格格巫暗中教唆下,借着黑汗国王子和王妃的口,册立了格格巫为左贤王。
格格巫在成为了左贤王以后,经常出入黑汗国王宫,他凭借着不凡的谈吐、优雅的礼仪,以及一张英俊的面孔,成功的俘获了黑汗王妃的芳心。
在跟黑汗王妃暗通了多日以后。
黑汗王宫内的守卫,变成了格格巫的人。
随后格格巫立马派人将他已经成为了黑汗国左贤王,以及已经拿下了黑汗王妃的消息,送到了黑汗王玉素甫手里。
黑汗王玉素甫在知道了消息以后,果断率领着兵马退出了大宋,一路往黑汗国奔去。
黑汗王退去了三日后。
暗中潜藏在沙州和元山部疆土之间的辽兵,才得到了消息。
萧匹敌率领着兵马窝在祁连山山脚的一座山坳里。
听到了斥候汇报了黑汗王玉素甫兵败勒河,葬送了五十万黑汗兵以后,萧匹敌气的直骂娘,“蠢货!愚不可及!
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如此简单的道理我跟他说了不下十遍,他依然没记住。”
逢山开路,就是为了避免火攻。
遇水搭桥,就是为了避免水攻。
在行军途中,开路和搭桥固然会耗费很多时间。
但好处极大,敌人一旦在山林里用火攻,己方只要开辟出足够宽阔的道路,就能借着宽阔的道路躲避火焰,大大的避免引火烧身。
遇水搭桥也是如此,为的就是避免敌人水攻。
似勒河这种中型的河流,搭桥绝对是十分有必要的。
因为搭的桥足够高,足够牢固的话,敌人纵然是蓄洪,己方兵马也可以借着高桥快速的逃离。
不至于落到水里,在河水的阻力下,逃也逃不动。
当然了,似长江黄河这一类宽阔的大川大河,就没办法架桥了。
也没有架桥的必要。
因为敌人要蓄洪的话,至少要提前一年做准备,并且需要足够的人手,才能营造出一座蓄洪的堤坝。
敌人提前一年蓄洪,并且派遣出大量人手,己方肯定在行军前就能探听到。
所以渡大川大河,需要用渡船。
萧匹敌骂了一句黑汗王玉素甫,似乎觉得不过瘾,又破口骂了起来。
“五十万兵马,那不是五十万只羊,稍微反抗一下,也能给宋兵带来巨大的麻烦……可宋兵俘获黑汗兵,前后竟然花费了不到一天一夜……
玉素甫,你也配带兵?
你放羊还差不多。”
就在萧匹敌破口大骂黑汗王玉素甫的时候,身边的亲兵凑上前,低声道:“将军,黑汗王玉素甫带人退了,我们已经失去了反击宋军的资本,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萧匹敌阴沉着脸,问道:“下面的探子是否已经确认了青塘已经出兵?”
亲兵赶忙点头,“探子回报,青塘兵已经破了西凉城,正向阳关和玉门关方向杀过来。”
萧匹敌咬着牙道:“那我们就再等等,等青塘兵杀到阳关和玉门关。到时候能趁机帮一把的话,就趁机帮一把。”
亲兵点了点头,退到了一旁,没有再多言。
萧匹敌感受着肩膀上传来的阵阵刺痛,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躺在了绿油油的草地上。
“我们该做的其实已经做完了,希望陛下那边一切顺利。”
“……”
萧匹敌小声嘀咕了一声,盯着天上的蓝天和白云,陷入到了无限的感慨当中。
萧匹敌抬头仰望天空的时候。
寇季同样在抬头仰望天空。
瞧着头顶上那长得像是瘟神一般的云朵,寇季下意识就皱起了眉头。
“寇枢密,七天了,甲字营没有人再咳血了……是否放他们入关?”
随军大夫走到了寇季身边。
寇季收回了盯着天空的目光,对着随军大夫,道:“再观察四日。”
随军大夫迟疑了一下,“小人觉得,甲字营的将士们,还有俘虏们观察了七日,都没有咳血的状况,那就说明他们没有染上瘟疫。”
寇季瞪了随军大夫一眼,“我不要你觉得,我要万无一失。”
随军大夫赶忙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寇季皱眉道:“乙字营和丙字营的将士们和俘虏们情况如何?”
随军大夫躬身道:“乙字营内最近咳血的将士和俘虏大大减少。丙字营……丙字营剩下了不到一万人……”
寇季长叹了一声,有些说不出话。
足足屯驻了七万俘虏的丙字营,短短十数日,就剩下了不到一万人。
可见瘟疫有多恐怖。
当然了,在寇季眼里恐怖的是瘟疫。
在其他人眼里,恐怖的是寇季。
为了将瘟疫扼杀在玉门关外,但凡是发现了染上了瘟疫的俘虏,寇季都会毫不犹豫的将他们一体斩绝,跟他们有过亲密接触,或者住在同一个帐篷里,也会被寇季一体斩绝。
在屠刀的作用下,瘟疫得到了大大的缓解。
所以丙字营内的俘虏,并不是病死的。
而是染上了瘟疫以后,被寇季拉出去给砍死的。
寇季思量了一下,吩咐道:“丙字营里安全的人,暂时可以转入乙字营。记得给他们重新划拨一块地方,禁止他们跟乙字营原有的人混在一起。
乙字营内咳血的人,全营发配到丙字营。”
随军大夫一愣,追问道:“不杀人了?”
寇季瞥了随军大夫一眼,冷冷的道:“照杀不误……凡是染上了瘟疫,咳血的人,继续砍头。其余的被他们牵连的人,暂时可以免其一死。
具体还要看老天爷伤不伤脸,愿不愿意给他们一条活路。”
随军大夫赶忙道:“那小人这就下去吩咐他们更换营房。”
寇季没有言语,任由随军大夫离开。
在随军大夫离开没多久以后,玉门关关城上放下了一个将士,将士拿着一封信,找到了寇季。
寇季拿到了信以后,翻开翻阅了一番,低声道:“青塘兵已经破了西凉城,即将抵达肃州?”
将士点头。
寇季收起了信,问道:“杜衍还有什么要问的?”
将士赶忙道:“杜监察使想知道您这边什么时候结束。杜监察使说了,敌人还有三五人就抵达玉门关。
玉门关内如今无枢密院的人坐镇,也没有军方大将,更没有重兵。
敌人一旦杀到了玉门关下,玉门关可就危险了。”
寇季沉声道:“我这边还有最少四日。”
“四日……”
将士迟疑了一下。
寇季皱眉道:“你告诉杜衍,让他做好自己的事情,安抚好百姓。兵事上的事情,让他不要操心。玉门关即便是没有大将坐镇,没有重兵把守,也不是青塘兵能轻易攻破的。”
将士苦着脸,低声道:“青塘王角厮罗可是带了足足三十万青塘精锐。”
寇季瞪起眼,“那又如何?”
将士苦笑了一声,没敢再说话。
将士当即离开了寇季身边,去关外的军营中寻找到了此前出来送信的同伴,然后借了笔墨纸砚,书了一封长信,捆绑在了箭矢上,射进了玉门关。
杜衍拿到了信以后,满脸愁容。
眼看着青塘兵就要杀过来了,玉门关内却仅有几万没有火器相助的地方兵马。
青塘兵却有三十万之巨。
对付玉门关内的几万地方兵马,必然是手到擒来。
可寇季似乎看着一点儿也不急。
种世衡从头到尾更是没有往玉门关内送一封信。
杜衍一个人镇着玉门关,心里很慌。
“老夫还是去信找李迪说说……”
杜衍心里十分慌乱,他需要找李迪说说,希望李迪能给他一些安慰。
当即,杜衍提笔挥毫,快速的写了一封信,派人快马加鞭的送到了阳关去。
赌衍不知寇季为何一点儿也不急,坐镇在西宁州的朱能却知道了一些。
在角厮罗率领着青塘兵攻破西凉城的时候。
阿鲁尔和穆智,还有元山部的元山铁骑统领,就率领着二十一万兵马,浩浩荡荡的杀到了西宁州。
朱能饶是身经百战,看着那黑压压一眼望不到头的兵马,头皮也在发麻。
敌人足足有二十一万,而他手里守城的兵马,却只有三万左右。
“寇季这是要我的老命啊!”
朱能在仔细观察了青塘兵马以后,苦着脸埋怨。
不只是朱能头皮发麻。
西宁成内守城的兵马头皮也麻。
他们紧张兮兮的盯着城外的青塘兵。
只是青塘兵的反应有点出乎他们的意料。
青塘兵到了西宁城外以后,并没有急着攻城。
而是围了西宁城,就地安营扎寨,一整天也没有动静。
夜里。
青塘兵营。
阿鲁尔、穆智、元山铁骑统领三人凑在了中军大帐内。
阿鲁尔皱着眉头,不满的询问穆智和元山铁骑统领。
“我们足足有二十一万兵马,城内只有三万宋军。我们明明可以一鼓作气拿下宋国西宁城,为何要在此处等一日。
你们两个难道不知道,耽误一天时间,对我们而言会有多大的损失吗?”
穆智沉声道:“我们兵出青塘城的时候,还以为宋国境内只有一群老弱残兵。可到了西宁城以后,我们才发现,西宁城内的兵马并不弱。
不仅不弱,还有朱能这等战场上的宿将坐镇,我们想要拿下西宁城,很难。
所以我们必须想一个法子,看看能不能少废一些刀兵,拿下西宁城。”
元山铁骑统领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穆智的话,但是却没有开口。
阿鲁尔喝的道:“我们有二十一万兵马!二十一万!一拥而上,必然能拿下西宁城。”
“万一拿不下呢?”
穆智反问。
阿鲁尔恼怒的道:“我们手下的兵马皆是精兵,比敌人多出了七倍,怎么可能拿不下敌人。”
穆智坚定的道:“万一呢?!”
阿鲁尔恶狠狠的瞪了穆智一眼,道:“那我们就去打其他地方。难道他朱能能一分为十,守住所有的地方。”
寇季虽然调遣了所有的守关将士赶到了陕西府和川府边陲的防线。
可是守关将士的数量,却不是一个十分致命的短板。
数量只有九万,分别驻守在陕西府和川府多出城池。
分配下来以后,除了陕西府的西宁城和川府内平城,其他地方的驻兵数量都没有超过万人。
阿鲁尔若是带着手下的兵马分别攻打陕西府和川府边陲线上三个地方的话,朱能还真不一定能应付得过来。
阿鲁尔之所以没有提早分兵出去,反而率着重兵到了西宁城,是因为听了穆智的建议。
穆智称,陕西府和川府的边陲线上,只有西宁城是一个硬骨头。
因为西宁城内不仅有三万兵马,还有朱能坐镇。
若是能先啃下了西宁城这个硬骨头,斩杀了朱能,那他们随后攻打其他地方,就会容易许多。
阿鲁尔听从了穆智的建议,带着兵马来了此处。
如今听到了穆智阻止自己进兵,阿鲁尔心里十分不爽。
穆智没有在意阿鲁尔恶狠狠的眼神,他将双眼投到了别处,有些无神的呢喃道:“阿鲁尔……你后悔过吗?”
阿鲁尔一愣,皱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后悔什么?”
穆智收回了目光,落在了阿鲁尔身上,低声问道:“后悔依附角厮罗……”
阿鲁尔眉头一挑,盯着穆智,咬牙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穆智咬牙切齿的道:“我从没有相信过角厮罗,也从没有真心的臣服过他。”
阿鲁尔猛然站起身,盯着穆智,一脸难以置信。
穆智好似没有看到阿鲁尔的反应,他深吸了一口气,道:“在角厮罗没有被尊为吐蕃共主的时候,我就是吐蕃最大的阿穆部的首领。
他从李立遵手里夺权以后,就亲赴阿穆部,向我表示了敬意。
并且跟我一起向大雪山起誓,此生互不侵犯。
可是,没过几年,他手下的部将安子罗,就率领着兵马出现在了我阿穆部。
他夺走了我阿穆部的草场,夺走了我阿穆部的牛羊,夺走了我阿穆部的勇士,夺走了我阿穆部的女人和孩子。”
说到此处,穆智早已怒不可遏,他咆哮着道:“他违背了大雪山的誓言,夺走了我的一切,还将我的女人纳入到了他的王宫。
他坐在宝座上,头顶着王冠,逼我向他俯首称臣,更大方的赏给了我五万阿穆部的勇士。
还要我感谢他的仁慈。”
穆智愤怒的盯着阿鲁尔道:“我为什么要感谢他的仁慈,他夺走了我的一切,将我十五万阿穆部的勇士,十万留给了安子罗,五万赐给了我。
将我阿穆部的女人和孩子,赐给了他麾下那些亲近他的兵卒。
那些,本该是我的。
我的东西,他有什么资格赐给我。
他既然要用我,又为何要将我的东西,大方的赏赐给别人?!”
阿鲁尔盯着穆智颤抖的道:“穆智,你疯了?!如今的角厮罗,可是真真正正的吐蕃共主。你暗中说他,就是在找死。”
穆智瞪着阿鲁尔,喝道:“他能做?我为何不能说。你阿鲁尔的族人,难道不是被他分配了自己亲近的属下?
你阿鲁尔,昔日领十万控弦之士,纵横一片草原。
是谁让你落到了今日这步田地,难道你不知道吗?”
阿鲁尔没有回穆智的话,而是紧紧的盯着穆智,声音沉重的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穆智猛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盯着阿鲁尔郑重的道:“跟我一起,反了他。我们带着我们的族人,回到我们的草场,继续过我们当初过的日子。”
阿鲁尔惊恐的瞪大眼,失声道:“穆智,你是真疯了。如今在青塘,谁是角厮罗的的对手?你是在找死!”
穆智沉声道:“宋人……”
阿鲁尔脸上的神色更加惊恐,“你……你……你投了宋人?”
穆智咬牙道:“是,我投了宋人。”
“什么时候?!”
阿鲁尔一脸惊恐。
穆智可是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待着的,怎么可能投的宋人呢?
穆智没有隐瞒,果断的道:“在角厮罗派遣安子罗征讨我阿穆部的时候,我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暗中派人拿了一笔金银珠宝,存到了西宁城的一字交子铺。
也就是那个时候,我受到了宋国皇帝陛下的召见。
他答应了我,愿意帮我光复阿穆部。”
阿鲁尔浑身哆嗦着,惊恐的盯着穆智喊道:“宋……宋帝的话你也能信?”
穆智咬牙道:“为何不信?宋国皇帝陛下会将此事昭告天下。你见过宋国官员,你应该知道宋国皇帝陛下一旦将旨意昭告天下,就代表不能收回。
他一道旨意,远比角厮罗对大雪山发下的誓言更可信。”
阿鲁尔像是看疯子一样看着穆智。
“你是在引狼入室,你是在毁掉我吐蕃!”
穆智冷笑了一声,“那又如何?你以为受到宋国皇帝陛下召见的,只有我一个人?!”
阿鲁尔瞳孔开始收缩。
穆智没有再搭理陷入到惊恐中阿鲁尔,而是对元山铁骑统领沉声道:“他不愿意跟我们合作……”
元山铁骑统领缓缓点了点头。
阿鲁尔略微有些回神,看向了元山铁骑统领,颤声道:“你……你也是……”
元山铁骑统领淡然一笑道:“我元山部的元山铁骑,几乎都是宋人出身。”
阿鲁尔二话不说,拔腿就准备跑,还准备呐喊。
可元山铁骑统领不知道何时已经拔出了匕首。
在阿鲁尔准备呐喊,准备逃跑的时候,狠狠的插进了他的胸膛。
“来……来……噗……”
阿鲁尔胸口一疼,喊了两个‘来’字。
第一个‘来’字出口,喉头已经有鲜血涌了上来。
第二个‘来’字出口,口腔已经被鲜血填满。
随后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了出来。
喷了元山铁骑统领一脸。
元山铁骑统领抽出了刀,一股血泉喷涌而出,洒了他一身。
……
……
(ps:陕西网络作家协会即将成立,稻草去晃荡了一下,顺便跟一帮子大佬面了一下基……所以回来晚了,抱歉。)
第0840章 沉重无比的《过零丁洋》
元山铁骑统领一刀捅死了阿鲁尔,穆智就在一边静静的看着。
待到元山铁骑统领用一张牛皮毯子盖上了阿鲁尔的尸骸以后,穆智才走到了他近前,“你在此处盯着,外面的那些人交给我了。”
元山铁骑统领迟疑了一下,问道:“迷药够吗?”
穆智低声笑道:“迷药多的是,就是酒不够,不过你放心,我有办法让他们全部中招。”
元山铁骑统领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穆智脸上浮起了一丝灿烂的笑意,昂首阔步的走出了帐篷。
在帐篷外不远处,有几个青塘兵在站岗。
穆智稍微摆了摆手,几个青塘兵小跑着出现在他面前。
“见过将军……”
“不必多礼。”
穆智在他们施礼过后,笑着说了一句,不等几个青塘兵继续开口,穆智就吩咐道:“去,吩咐下去。今夜杀牛宰羊饱餐一顿,明日一举攻破西宁城。”
几个青塘兵闻言,有些迟疑。
穆智见此,补充了一句,“这也是阿鲁尔将军的意思。”
几个青塘兵对视了一眼,齐齐施礼。
“属下明白……”
当即,几个青塘兵下去传达阿鲁尔和穆智共同的命令。
命令传达到了军中以后,军中的青塘兵瞬间热闹了起来。
他们点着篝火,杀牛、宰羊,嘴里还哼唱着欢快的歌曲。
等到他们将牛羊切割,烧烤了起来以后。
穆智又吩咐人给他们送上了酒水。
由于酒水有限,所以穆智只能限量供应。
每人二两宋国的烈酒,一斤青塘的马奶酒。
酒水送到了军中以后,军中的将士彻底热闹了起来。
一直闹腾到了后半夜,青塘兵各自返回了帐篷以后,穆智又亲自带着人,在每个帐篷里晃荡了一圈,并且大方的将他的存酒赏给了那些青塘兵。
穆智离开以后,喝过酒的青塘兵一个个觉得浑身犯困,随意找个地方躺下以后,眨眼的工夫就能睡着。
一些不愿意喝的,穆智也半推半就的让人给强灌了进去。
穆智在青塘兵中间晃荡了一圈,青塘兵们几乎全部睡了过去。
在他们睡熟了以后,元山部的一万兵马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他们的帐篷里,用泡过水的牛皮绳将他们捆绑在了一起。
穆智也是一个狠人,他不仅让元山部的将士们绑了其他部族的勇士,他还让元山部的将士们绑了自己部族的勇士。
穆智事先怕走漏风声,所以并没有给自己的族人透露消息,只是将消息告诉了几个自己的心腹,让他们配合着自己。
为了避免自己的族人中间出现叛徒,他自己要将自己的族人一起绑。
穆智带着元山部的将士绑完了人,元山铁骑统领出现在了穆智身边。
元山铁骑统领看着寂静一片的兵帐,对穆智道:“你去做你的事情,此地交给我。联系朱能的事情也交给我。”
穆智点了点头,提醒道:“别忘了向陛下汇报我的那份功劳。”
元山铁骑统领淡淡的点头,“自然不会忘,相信官家会不吝赏赐的。你若是愿意,兴许还能去汴京城里当一个侯爷。”
穆智听到此话,脸上笑容十分灿烂,“陛下可是答应了封我一个侯爵的,还答应了还我草场和族人。”
元山铁骑统领不屑的撇撇嘴,“你就这点出息?”
穆智脸上的笑容一僵,追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元山铁骑统领不咸不淡的道:“你已经背叛了角厮罗,角厮罗绝对容不下你。所以以后在青塘,你和角厮罗只能活一个。”
穆智脸色一沉,咬牙道:“陛下说过会诛灭角厮罗的。”
元山铁骑统领瞥了穆智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官家既然说会诛灭角厮罗,那就一定会诛灭角厮罗。我刚才说的那番话的意思是,你既然都已经背叛了角厮罗,何不背叛的彻底一点?
等你将族中的叛徒铲除以后,跟我合兵一处,我们一起去青塘城内转转,或者去西凉城内转转,再多建立一功勋。”
穆智脸色阴晴不定的道:“我可没答应陛下去多做其他的事情。”
元山铁骑统领橫了穆智一眼,没好气的道:“你就不想做第二个元山首领?”
穆智一愣,愕然的看向元山铁骑统领,一时间脑子有点短路,没明白元山铁骑统领的意思。
元山铁骑统领就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穆智道:“大宋可以让我们首领从马贼一跃变成了一国之主,也能让你从一部之主,变成一国之主。
只要你对官家足够忠诚,为官家做的足够多,官家什么都能给你。”
穆智一脸惊愕的看着元山铁骑统领。
元山铁骑统领淡淡的道:“角厮罗一死,以角厮罗为首的青塘,就陷入到了群龙无首的境地,若是我们再趁机拿下了董毡,控制了董毡,控制了青塘,借着大宋的支持,就能取代角厮罗青塘王的名号。”
穆智颤声道:“你们元山部要什么?”
穆智不得不承认,他动心了。
他敢投了大宋,造角厮罗的反,就说明他是一个有自己的一些小心思和小野心的人。
如今有机会取代角厮罗,他怎么可能放弃。
他之所以没有一口答应,是因为此事是元山部的人告诉他的,他必须搞清楚元山部的人提出此事,怀有什么目的。
元山铁骑统领听到了穆智的话,有些迟疑。
因为他只是想哄骗着穆智带着兵马跟他一起去青塘或者河西境内给角厮罗拖后腿,并没有真的要帮穆智取代角厮罗,所以他从没有想过要从青塘分什么好处。
穆智如此问,他自然一口答不上来。
穆智见元山铁骑统领迟迟没有开口,心里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
元山铁骑统领权衡了一下利弊,突然开口,“我元山部要三分之一的青塘。我家首领不想在做什么将军,他希望能成为一个大宋认可的元山王。”
穆智听到此话,心里刚刚浮起的那些杂乱的念头,消失的干干净净。
元山部帮助他有所图就好。
最怕的就是元山部没有图谋。
三分之一的青塘而已。
舍得起。
反正他从一个部族之主,成为了一个掌控青塘三分之二疆土的青塘王,已经算是赚大了。
就没必要那么贪心。
穆智郑重的盯着元山铁骑统领道:“你元山部若是能帮我夺得青塘赞普的位置,我可以答应将青塘三分之一的疆土给你们。”
元山铁骑统领一脸郑重的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过我元山部能帮上你的不多,你要多仰仗大宋才行。”
穆智点头道:“这是自然,等西域的战事结束以后,我就会上书大宋皇帝陛下,向他表明我的忠诚。”
商量妥当了此事,穆智便目光热切的离开了此地,去自己部族的勇士们中间,将他们唤醒,看看有谁愿意跟他共创大业的。
元山铁骑统领则站在原地,盯着那些寂静的帐篷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回到了帐篷里开始写信。
他写好的信以后,并没有急着送出去。
一直等到穆智忙活完了,回到了中军大帐以后,才派人将信射进了西宁城。
穆智进入到了中军大帐以后,十分喜悦,“我族中的勇士,除了十几个娶了角厮罗赐婚的女子的叛徒外,其他人都愿意跟着我一起掀翻角厮罗。”
角厮罗能大方的将阿穆部勇士赏赐给穆智,就是因为他自己筛选挑选了一番以后,仍有一部分人不服他的管束,所以他才大方的回赐给了穆智。
由于回赐的阿穆部勇士的忠诚度有问题,所以他们在青塘的待遇并不怎么好。
干的是最苦的活儿,吃的是最差的口粮。
如今有几乎自己当家作主,又是他们最信赖的头人领头,他们自然没什么好犹豫的。
元山铁骑统领听到了穆智的话以后,满意的点点头,道:“那很好……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带着兵马返回青塘城。”
穆智激动的点点头,问道:“青塘城里的那些牛羊马匹、金银珠宝怎么分?”
元山铁骑统领思量了一下,道:“五五……”
穆智迟疑了一下,痛快的咬牙道:“好!”
元山铁骑统领意外的看了穆智一眼,道:“你痛快,我也痛快。打下了青塘城以后,我可以不要俘虏。里面的人都归你。”
穆智大喜,笑着道:“那就多谢统领慷慨了。”
元山铁骑统领起身,道:“我们该动身了。”
穆智一愣,“外面的人不管了?”
元山铁骑统领摇头道:“丢给朱能处理吧。”
穆智有些迟疑。
元山铁骑统领解释道:“我们兵不血刃的帮大宋解决的强敌,又丢给了大宋十五万俘虏。如此大的功绩,是瞒不住的。
大宋皇帝陛下知道了此事以后,也会欣赏我们的勇气和智慧,知道我们对他忠心耿耿。
到时候赏赐你我的时候,就不会吝啬。”
穆智眼前一亮,“统领果然睿智……元山只是让你做一个统领,实在是屈才了。”
元山铁骑统领瞥了穆智一眼,没有言语。
穆智的话里居然透出了几分拉拢的意思。
问题是元山铁骑的统领是那么好拉拢的吗?
他们的顶头上司都拉拢不了他们,更何况一个小小的穆智。
元山铁骑十大统领,全部听命于元山,但全部效忠于寇季。
他们只会帮元山打仗,但却会帮寇季做任何事,包括付出性命。
元山比穆智聪明了可不止一星半点,也比穆智更有手段。
元山尚且不能让他们臣服,穆智凭什么?
穆智见元山铁骑统领没有接他的话茬,也没有气馁,他觉得可能是自己地位不够,元山铁骑统领看不上他。
他若是成为了青塘之主,到时候在招揽元山铁骑统领。
元山铁骑统领说不定就会投靠他。
只要他给的钱财足够多、地位足够高,没有人是不能拉拢的。
元山铁骑统领虽然只是一个将军,但是他说的一些见解,比角厮罗手底下的一些谋臣还高,绝对是一个文武双全的人才。
穆智觉得,如此人才值得招揽。
“事不宜迟,我们尽快上路吧。”
穆智笑呵呵的说。
元山铁骑统领点点头和穆智一起出了中军大帐。
二人各自点齐了自己的兵马,赶在天明之前,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西宁城外。
阿穆部的勇士们喝的迷药分量并不重,被穆智残忍的踩着脚趾头唤醒以后,仍旧迷糊,所以一个个上了马背以后,再此陷入到了沉睡中。
他们就那么趴在马背上睡着了,偏偏他们睡着了以后,居然不会掉下马。
这似乎是草原上的勇士们人人都掌握的技能。
元山铁骑统领和穆智带着人走了,留给了朱能一营睡汉。
朱能在四更天的时候就被人惊醒,他手里拿着从城外射进来的书信,看了足足两刻钟。
信上只有一句话,在信的末尾写着一个十分独特的寇字。
那是用梅花小篆写成的,所以远远看去,像是一朵梅花,更重要的是,上面缺了一点。
经常跟寇季通信的朱能,知道那是寇府的标记。
为了区别于其他寇姓,为了避免有人假冒寇府的名义行商,寇府的当家主母特地用了梅花小篆缺一笔的寇字做寇府的标记。
寇季用来封信封的火漆印,便是此标记。
所以朱能对此标记很熟悉。
“朱能……出城洗地了?!”
朱能低声念了一句信上唯一的一句话,嘀咕道:“洗地?城外有我要洗的地?城外都是敌军,需要歼灭的敌军。”
朱能嘀咕了一番后,吩咐身边的亲从官,“你派遣斥候出城看看,看城外发生了何事。”
亲从官答应了一声,策马到了西宁城城墙上,用吊篮送了几个斥候出了城,去探查青塘兵所居住的兵营。
没过多久一个,几个斥候返回,一脸古怪。
亲从官什么也没有问,直接带着他们到了朱能面前。
朱能见到了亲从官带着斥候出现在了自己房内,便随意的坐在座椅上问道:“城外可有什么异样?”
几个斥候对视了一眼,一脸古怪。
其中一个斥候吞吞吐吐的道:“将军……不太好说……”
朱能下意识的挑起了眉头,质问道:“有什么不好说的?”
另一个斥候苦着脸,开口道:“将军,小人跟着您打了几十年的仗了,也没有见过那么诡异的场面。”
朱能见此,皱眉道:“看到什么说什么,别跟老子讲那些没用的。”
几个斥候再此对视了一眼。
最先开口的那个斥候苦笑道:“城外的二十多万青塘兵,有十五万被人麻翻了,用牛皮绳捆住了。剩下的那六七万的青塘兵,不见了踪影。”
朱能微微张着嘴,一脸愕然。
别说是他手下的亲信斥候了,就是他打了这么多年仗,也没见过在开战之前,敌军军营里出现这种状况。
“将军?!”
就在朱能愣神的时候,亲从官轻轻的呼唤了一声。
朱能立马回神,看向了亲从官。
亲从官问道:“将军,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朱能五味杂陈的道:“人家既然让我们出去洗地,那我们就出去洗地好了。带上城里的兵马,出城。”
亲从官答应了一声,下去点兵。
朱能一个人坐在房里,感叹连连。
“你调我过来做什么?做什么啊?看你的鬼神手段吗?!”
“原以为你调我过来,可以痛快的大战一场,可我还没出手,敌人就没了,还是以如此诡异的手段没的。”
“难怪你无惧青塘王角厮罗……恐怕青塘王角厮罗手下,有一半就是你的人吧?不然你怎么可能做到这个份上?”
“角厮罗那厮,碰上了你,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
“角厮罗,你要是够聪明,就赶紧跑,别去玉门关找刺激了。到时候不被那个黑心肠的砍死,也会被气死。”
“手下一大帮子人,都是那个黑心肠的家伙的人,你怎么跟他斗?!”
“……”
朱能感慨了许久,亲从官已经点齐了兵马。
朱能率领着西宁城内的三万兵马,出了西宁城。
他出了西宁城以后,并没有先入青塘兵的兵营,而是派人再此去兵营里查看了一下情况,确认无误以后,才带着兵马入了青塘兵营。
入了青塘兵营,拆开了所有的帐篷,他们就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一个个青塘兵,如同粽子一般被捆绑的结结实实的。
大部分的仍旧在沉睡,有一小部分的青塘兵已经醒了。
有人在低声的哭泣,有人在喃喃自语,也有人呆呆的坐在哪儿,眼中没有半点神采。
显然,那些呆坐的人,已经绝望了。
朱能瞧着那些已经绝望的青塘兵,心里有些刺痛。
被人背叛,被自己人背叛,被自己人悄无声息的背叛,对任何人而言,都是一种巨大的打击。
那些青塘兵流露出的绝望的气息,任何人看到了都不会好受。
朱能深吸了一口气,道:“缴了他们的兵……”
话说了一半,朱能吞了回去。
他想吩咐手底下的将士们去缴械,可那些青塘兵手里根本没有军械。
他们已经被人捆绑的死死的,连行动也不能,就更别提捆绑了。
朱能重新下令道:“唤醒他们,带他们回去,炊饼和羊肉汤管饱。”
朱能手下的将士们闻言,纷纷进入到了兵营,唤醒了那些沉睡中的青塘兵。
随着越来越多的青塘兵被唤醒,嘶吼声、谩骂声、绝望的呐喊声、痛苦的嚎叫声纷纷在青塘兵中间响起。
有刚烈的咬舌自尽。
有刚烈的悲愤之余,撞向了大宋将士。
还有一些刚烈的,张着嘴,扑向了大宋将士,作势要咬死大宋将士。
但凡是刚烈的,在发现了自己的处境以后,几乎用尽了各种方式,力求一死。
他们扑向了大宋将士,大宋将士自然反击。
他们最终毙于大宋将士的刀下。
最终,以各种方式自尽的人,足足超过了万余人。
朱能带回西宁城的俘虏,只有十三万多一些。
在这个时代,绝望之下,只求一死的不计其数。
宋亡的时候,殉国的官员、百姓、将士,足足填满了一片海,一眼望不到头。
文天祥被押送到崖山,劝降残宋诸多大臣的时候,目睹了无数的官员、百姓、将士们以身殉国,才写下了那一首《过零丁洋》,以此明志。
世人皆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可没几个人知道,那照汗青的丹心,到底承载了多少人的性命,到底有多重。
朱能将俘虏们带回了西宁城以后,并没有像是一贯对待俘虏一样,苛待他们,反而对他们十分优厚。
但即便如此,俘虏们所居住的地方,也是一片死气沉沉的。
他们人还在,可心死了。
而有些人则快死了,但雄心却没有磨灭半分。
他就是辽皇耶律隆绪。
辽皇耶律隆绪率领着三十万兵马到了幽州城以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对幽州城发起了进攻。
一连二十多日,没有休止。
白天派遣兵马攻城,晚上亦是如此。
攻城的兵马数量没有定数,攻城的时间也没有定数。
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弄的幽州城内人心惶惶,弄的幽州城内的人精神时刻处在紧绷的状态。
经过了二十多日没有休止的攻城,他的目的达到了。
幽州城内的百姓确实人心惶惶的,幽州城内的大宋将士们确实时刻都处在精神紧绷的状态。
但是他最想谋算的曹玮,却并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曹玮在耶律隆绪率领着大军到了幽州城以后,只在幽州城城头上坐镇了一日,就痛快的将幽州城的防务交给了高处恭,由高处恭指挥着兵马守城。
曹玮自己每日除了保证长时间睡眠外,剩下的时间不是看飞狐口和大定府的公文外,就是陪着赵祯下下棋,顺便参观一番幽州城内的名胜古迹。
精神头不仅没有因为辽皇耶律隆绪频繁的折腾而被消弱,反而还涨了不少。
第0841章 气炸了的赵祯
也不知道是重新出现到了阔别已久的战场的缘故,还是战场上的阳气和煞气养人,总而言之,曹玮在幽州城内待了近一个月,精神头比之前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如今居然不需要人搀扶,就能自己走动。
曹玮陪着赵祯,占据了幽州城内金塔寺,驱赶走了寺里的那些僧众,将金塔寺当成了一处临时的居所。
金塔寺内的建筑,似乎是大宋的南方商人帮忙营造的,所以颇有几分南方的园林气息。
曹玮和赵祯二人居住在其中,十分舒畅。
看着寺庙里的那些景致,远比看着辽皇耶律隆绪那粗犷的行宫,以及那奢华的城主府要舒服。
曹玮和赵祯近些日子比较闲暇,迷上了棋。
二人时不时的就会坐在金塔寺的伏龙池边上的廊道里,伴着池水里的光影,煮一壶茶,摆上期盼,对弈一番,别有一番滋味。
二人下棋,棋路相当。
曹玮善行杀伐之道,所以棋盘上的棋路杀气腾腾的。
赵祯惯行霸道,所以棋盘上的棋风十分霸道。
别人下一盘棋,也许吃不了几个子。
可他们两个下棋,一盘就会吃不少子。
二人对弈了数日,各有胜负。
曹玮不会因为赵祯是官家,刻意的让着赵祯。
赵祯也不喜欢被曹玮让着。
所以二人在棋盘上杀的很畅快。
又是不盘合棋以后,曹玮端起了茶杯,抿了一口香茶。
赵祯一边招呼着宦官记录棋局,一边捻起了一块糕点,询问曹玮,“你是不是故意让着朕?”
曹玮放下了茶杯,笑着道:“官家何出此言?”
赵祯随手将糕点塞进了嘴里,嘴里咀嚼着糕点,手上点了点期盼,竖起了三根手指,在曹玮面前晃了晃。
赵祯虽然没有言语,但是曹玮却知道赵祯的意思。
因为他们此前已经下了三盘合棋了,所以赵祯才会竖起三根手指。
赵祯的意思很明显,已经连着下了三盘和棋了,必然是曹玮暗中相让。
曹玮哭笑不得的道:“臣可没有让着官家。官家近些日子一定是看了不少棋谱吧?”
赵祯愣了一下,缓缓的点了点头。
曹玮感叹道:“官家近些日子一直观看那些名家的棋谱,棋艺自然有所长进。臣这身子骨可没办法长时间观看棋谱,所以费劲了心力,才勉强跟官家您战了一个平局。
在过一些日子,臣可能就不是官家的对手了。”
赵祯咽下了喉头的糕点,抿了一口茶,狐疑的盯着曹玮,“照你的说法,你之前跟朕对弈,朕能取胜,都是你让着朕?”
曹玮摇头,失笑道:“臣可没有让着官家。臣一直在全身心的跟官家对弈。官家的棋艺在长进,臣在跟官家对弈的时候,也在跟着长进。
只是没有时间观看那些名家的棋谱,所以长进追不上官家。”
赵祯大方的道:“等仗打完了,朕给你足够的时间看棋谱,到时候咱们再战。”
曹玮笑着道:“那臣就多谢官家了。”
赵祯吩咐身边的宦官清理的棋盘,对曹玮邀请道:“再战一局……”
曹玮觉得自己的精神头还可以,就笑着应下了。
二人再此在棋盘上厮杀了起来。
一边厮杀,赵祯一边问,“辽皇耶律隆绪都试探了大半个月了,什么时候会对幽州城展开强攻?”
曹玮随手落了一子,笑着回道:“臣死的时候……”
赵祯刚刚捻起了棋子,略微愣了一下,摇头道:“那不可能……辽皇耶律隆绪肯定死在你前面,他的身子骨远比你差。
你还能恢复一些精神头,以后说不定还有几十年好活,辽皇耶律隆绪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曹玮闻言,对赵祯拱手道:“臣多谢官家怜悯,臣的身子骨,臣心里有数。几十年,臣不敢想。不过有一点,官家说的不错,辽皇耶律隆绪肯定死在臣的前头。
臣派人攻打了大定府、飞狐口,又攻占了幽州城。
辽皇耶律隆绪看出了是臣在带兵,也知道臣的身子骨不行,所以便用疲敌战术,想要拖垮臣。
但是他的目的太明显了,很容易被臣看穿。
臣既然看穿了他的计谋,又怎么可能上当。”
赵祯思量了一下道:“辽皇耶律隆绪确实没有隐瞒自己的心思。他大概是觉得幽州城只有你一个人能扛得起军务吧。”
曹玮沉吟了一下,道:“一开始他应该是这般想的。但他最近通过佯攻,应该能探查出幽州城内还有其他人能扛得起军务。”
赵祯一愣,疑问道:“那他为何没有选择强攻幽州城?要知道战事拖得时间越长,对他越不利。”
曹玮笑着道:“辽皇耶律隆绪可从来都没有拖着。大定府和飞狐口两地的战事一直打的都很惨烈。不仅如此,辽皇耶律隆绪还运用了诱敌深入的战术。
他想学那耶律休哥,将我大宋布置在大定府和飞狐口的兵马吸引到辽国腹地,然后断其粮草,再将其歼灭。
然后从飞狐口和大定府打开一道口子。
借此赢下这一场战事。”
赵祯略微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他为何不三面齐进呢?”
曹玮坦言道:“臣猜测,他应该是没把握,没把握从臣手里夺回幽州城,所以才迟迟不愿意强攻。此地的兵马皆是宋辽两国的精锐,一旦一方战败,就立马会陷入到最被动的状态,也会失去整个战事的胜利。
他若是败了,很有可能会失去性命,还会失去半壁江山。
所以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会动。
他现在应该想着可以从其他地方打开局面,能用最少的兵力,打出最大的战果。”
“飞狐口和大定府?!”
赵祯疑问。
曹玮笑着摇头,“飞狐口和大定府的战事打的是凶,双方死伤也惨重。辽皇耶律隆绪更是效仿耶律休哥,布下了大局。
但辽皇耶律隆绪真正仰仗的,应该不是飞狐口和大定府。”
赵祯一愣,仔细思量了一番后,愕然的道:“他又派遣了兵马去偷袭我大宋的北境?”
曹玮点头笑道:“我大宋如今的兵马都被吸引到了西境和东境,北境十分空虚,南境也空虚,但南境临海。辽国可没那么多战船跨海而来。
反倒是北境,辽国有足够的兵马屯驻,且北境不是草原就是荒漠,更利于辽国的骑兵冲锋。
所以辽皇耶律隆绪必然会派遣兵马去北境偷袭一手。”
赵祯冷笑道:“同样的手段用两次,他就不怕我大宋防着他吗?”
曹玮笑着道:“我大宋革新了兵制以后,禁军的战斗力是强了,但部署也变明朗了。我大宋将大部分的禁军调集到了西境和东境战场,瞒不过别人。
北境就剩下了镇北军一支兵马,自然也瞒不过辽皇耶律隆绪。
如今我大宋能打的将帅,不是在西境,就是在东境,北境只有一个杨文广。
辽皇耶律隆绪不用担心突然出现另一个寇季搅局,也不用担心官家会一怒之下领兵北上。
所以他自然要算计一下北境。
好的算计不怕用第二遍,只要有用就行。
当年太宗皇帝北征,辽国南院大王耶律休哥用了三次诱敌深入的计策,此次管用。
可见计策在战场上不怕用老,就怕没用对地方。”
赵祯瞥了曹玮一眼,就当没听见曹玮暗中影射赵光义不知兵的话,他沉吟着道:“可是至今朕也没有收到北境有辽国兵马入侵的奏报。
若真如你所说,辽皇耶律隆绪会算计我大宋北境,那么他派遣的兵力自然不会少。
仅凭杨文广一人,仅凭一支镇北军,能挡得住?”
曹玮听到了赵祯的话,坦言道:“官家应该相信寇季,寇季做事,向来喜欢将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在战争爆发以前,寇季不能肯定辽皇耶律隆绪是否会偷袭我大宋北境。
但他仍然做了部署。
我大宋西境和东境的战事如此紧张,两边的兵马加起来,数量超过了百万,但仍然显得不够用。
在如此情况下,寇季依然没有调动北方的镇北军。
就足以说明,寇季一直防着辽皇耶律隆绪派遣兵马偷袭我大宋北境。
此外,镇南镇东两支禁军,虽然仍旧没有满额,但他们操练了有些念头了,若是从海上坐着战船,加入到我大宋对辽国的战事当中的话,对战事也有一定的帮助。
可寇季依然没有调遣镇南镇东两支兵马。
他留下了镇南镇东两支兵马,必然也是防着有其他邦国趁机占我大宋便宜。
估计也有防着辽国突然拿出一支水军,突袭我大宋的心思。
所以,寇季谋事,一直谋划的很全面。
他敢将镇北军一支禁军安放在我大宋北境,他就相信镇北军能防住辽皇耶律隆绪派去偷袭的兵马。
此外,官家也应该相信杨文广。
兵法谋略一道,杨文广称不上是绝佳。
但是论忠勇,杨文广在我大宋,绝对算是首屈一指的人物。
他能不能守住我大宋北境臣不敢断言。
但是辽皇耶律隆绪的兵马若是想要南侵,最先要做的就是踩过他的尸骸。
他不死,辽兵休想踏入我大宋一部。”
赵祯听完了曹玮一席话,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曹玮略微感叹了一声,道:“说起来,杨文广也有成为绝佳将帅的潜质,只是没生对时候。杨家最精通兵法谋略的应该是他的祖父杨老将军,还有他的叔父杨延玉。
可惜他的祖父和他的叔父死得早,他没能得到他祖父和叔父亲自传授兵法。
他爹在兵法谋略方面,也算不错。
只可惜并没有领悟透彻其中的奥妙。
所以根本教不了杨文广什么精髓。
再加上他爹死的早。
他要撑起一个家,大部分时间都忙在了人情世故上,没那么多时间精研兵书。
时间一长,自然是耽误了。
如今他才正儿八经的捡起了兵书不久,想要领悟出其中的精髓,恐怕还得二三十年才成。
他是一个战场上的悍将,每逢敌至,必然冲锋在前,能不能活到二三十年后,都不好说。”
赵祯听到了曹玮开始讲述起了大宋武将们的优劣,便放弃了沉思,仔细的听了起来。
听完了曹玮讲述杨文广以后,赵祯忍不住问道:“曹爱卿是何时领悟到兵法中的精髓的?”
曹玮苦笑了一声,“臣也是四十多岁以后才领悟到了一点点的精髓。到了文昌学馆,静下心以后,才领悟透彻。”
赵祯疑问道:“难道就没人能在三十岁之前,领悟出兵法中的精髓?”
曹玮摇头道:“有!”
赵祯立马问道:“谁?!”
曹玮一个个细数道:“白起、王贲、韩信、霍去病……”
曹玮细数的人,除了白起,剩下的都是少年成名的大将军。
白起成名的时候,年龄确实不小了。
曹玮将其列入其中,存粹是因为白起的出身的缘故。
白起是草根出身,因为商鞅变法的缘故,才走上了历史舞台。
他的出身决定了,他想请名师教导他学习兵法,根本不可能。
因为先秦时期,知识的价值是很高昂的。
可以学习知识,学习兵法谋略的,几乎都是大族子弟。
草根的贫民百姓,识字是一件十分奢侈的事情。
白起若是有大族子弟的话,以他的天资,根本不需要通过军功制去搏一个出身。
所以白起必然是边打仗边学习的兵法,学习兵法的时间应该不长,但却能在秦国异军突起,坐到君侯的位置上,就说明他在极短的时间内,领悟到了兵法中的精髓。
曹玮自然要将他列入其中。
赵祯听到了曹玮细数的英豪,略微揉了揉眉心,沉声道:“朕说的是本朝!”
曹玮低声一笑,他其实知道赵祯想问本朝,他只是买了一个关子。
听到了刻意提出本朝,曹玮笑着道:“本朝的话,寇季没过二十五岁的时候,若是能放下一切事务,精研兵法的话,也许能在三十岁的时候,领悟到兵法中的精髓。”
赵祯瞥了曹玮一眼,幽幽的道:“四哥已经过了三十了……”
曹玮叹了一口气,道:“那就剩下狄青了……”
赵祯瞪了曹玮一眼,没好气的道:“你故意不说狄青,是觉得狄青是你的门生,故意避嫌吗?”
曹玮笑着道:“臣绝无此意。”
赵祯又瞪了曹玮一眼。
曹玮低笑道:“臣是怕官家将狄青当成了曹家的人。”
赵祯恼怒的瞪了曹玮一眼,“朕施政以来,一直重视人才。只要能为我大宋出力,朕不在乎他是什么出身,更不在乎他有一个怎样的妻室。”
曹玮淡然一笑,没有回应赵祯的话,而是自顾自的讲道:“狄青是一个天生的带兵的胚子,即使他不娶臣的侄女,不认寇季当兄长,也能出人头地。
往后臣死了,能帮我大宋镇守边陲的便是他。”
说到此处,曹玮看向了赵祯,继续道:“他是一个十分看中孝道和忠君之道的人。官家若是想让他死,不需要做出其他的。
只需要派人暗示他一声,他就会自刎。”
曹玮教导狄青许久,知道狄青的性子。
狄青在战场上,就是一个不畏惧任何敌人的将军。
可私底下,忠孝二字,将狄青捆绑的死死的。
他为全孝道,能帮他兄长顶替滔天大罪,能为此赌上性命。
为全忠义,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拔剑自刎。
“啪!”
赵祯拍桌而起,恼怒的指着曹玮,“朕在你眼里,就是一个嫉妒贤能,胸膛里容不下人的昏君吗?”
曹玮赶忙起身,躬身道:“臣死罪!”
赵祯破口大骂道:“你当然死罪!朕!赵祯!容得下天下任何人!只要有人能令我大宋变强,变大,他就是指着朕的鼻子骂朕,朕也能容他在朝堂上!
朕不仅能容他在朝堂上,朕还能给他高官侯爵!
只要有人能令我大宋威震四海,福泽万代!
朕能容他做一个并肩王!”
曹玮一脸惊愕的盯着赵祯。
赵祯越说越气,说到最后,不顾形象的破口大骂,“朕不在乎手底下的文武权势有多大,只要他不负朕,朕便不负他!”
曹玮觉得赵祯有点意气用事了,当即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官家……三思……”
赵祯恶狠狠的瞪了曹玮一眼,“朕想的很清楚,不需要三思。朕知道你为何给朕说这番话。你是见朕打压了皇亲国戚、打压了武勋,所以觉得朕小心眼,觉得朕无容人之量。
朕今天就告诉你,无论多厉害的人物,只要为我大宋做事,只要还叫朕一声官家,朕就容得下。
朕容不下的是那些无所事事,不思报效朝廷,只思趴在朝廷身上敲骨吸髓的恶人。
朕是打压了皇亲国戚和武勋。
可你曹家、李昭亮所在的李家,朕可曾动过半分?
论势、论财、论威胁,其他几家比得过你曹家?”
曹玮大惊,匍匐在地,“臣曹玮,罪该万死!”
赵祯愤恨的道:“若不是你还有用,朕现在就让人将你拉出去砍了。朕告诉你,朕有的是容人之量,你拿下了燕云,朕给你封王。
朕给你封活着都可以作的王。
这异姓王,朕敢封。
你若拿不下燕云,你就去东华门当门卒。
朕要满朝文武都看着你,记住羞辱朕的代价。”
赵祯指着汴京城的方向,怒吼道:“你不是要保赵润吗?朕给你这个机会!你拿下了燕云,他就是太子,你拿不下燕云,朕就让他去给四哥当十年长随。
四哥的性子你应该了解。
他不会在乎赵润是个皇子。
该打的时候,他绝对不会手软。”
曹玮以头触地,颤声道:“臣罪该万死……”
“滚去城主府,朕这几日不想见你。”
赵祯甩着袖子,背负双手,不再看曹玮一眼。
曹玮咬了咬牙,起身对赵祯深深一礼,离开了廊道。
陈琳在曹玮走了以后,才敢走到赵祯身旁,低声劝解道:“官家……息怒……”
赵祯瞪了一眼陈琳,冷声质问道:“朕在你们眼里,就是一个没有容人之量的皇帝吗?!”
陈琳赶忙道:“那是曹公自己的揣测,跟奴婢可没关系。在奴婢看来,官家是天底下最有容人之量的皇帝,没有任何人的肚量能比得上官家。”
赵祯瞪陈琳,没有说话。
陈琳眼珠子一转,急忙道:“寇季、曹玮、寇准,乃至于刘亨,他们到现在还活着,就是明证。”
陈琳点出的四个人很巧妙。
寇准曾经权倾朝野,把持整个朝政,赵祯上位以后,没有杀他立威,算是十分有容人之量。
换做其他皇帝,似这种把持过朝政、权倾过朝野的人,几乎不会放过。
寇季如今文武党羽一大把,隐隐有权倾朝野的势头,放在其他皇帝手里,也属于重点打击和重点防范的对象。
曹玮、刘亨,两个赵祯触怒了的人。
放在其他朝代,估计早就被千刀万剐了。
如今这四个人都好好的活在世上,而且一个比一个活的滋润,可见赵祯的容人之量有多大。
陈琳点出四个人,可以说恰到好处。
可赵祯却不乐意了,“胡说八道,四哥的死活跟朕能不能容人有什么关系?!寇公死活,那是上天注定,寇公对我大宋功勋卓著,又无半点逾越之举,朕能不能容人,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曹玮和刘亨,你倒是说的没错。
他们为朕的江山出力,为朕的江山负死。
别说他们触怒了朕,纵然他们当着朕的面说朕的不是,朕也能容忍他们。”
陈琳迟疑了一下,小声的道:“官家您刚才不是说,要让曹玮去当门卒吗?”
赵祯被陈琳这话给气笑了,“朕就是随口一句气话,朕还能真让他去当门卒?!”
陈琳低声一笑。
赵祯见此,哼了一声,“你倒是机灵,知道如何让朕消气。朕不在乎别人怎么在背后说朕。朕只是觉得,朕已经做的那么明显,说的那么明显。
有些人还是胡乱揣测朕的心思。
朕不需要他们揣测朕的心思,朕只希望他们为我大宋出力。”
第0842章 草原法则(祝大家端午节安康!)
陈琳见赵祯脸上流露出的笑意,也跟着笑了起来,“奴婢身为官家身边的人,若是不能逗官家开心,那奴婢就该被拉出去杖毙了。”
赵祯刚才说的可不少,可陈琳只盯着赵祯最初的一句话回应。
对于赵祯后面的那些话,他充耳不闻。
赵祯听到了陈琳的俏皮话,瞪了陈琳一眼。
陈琳脸上的笑容更灿烂。
赵祯没有再言语,缓缓坐下,准备端起茶杯痛饮一番,只是端起茶杯以后,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神色有些变化。
“该死的曹玮,被他一冲撞,朕险些误了正事。”
赵祯低声骂了一句,侧头吩咐陈琳,“你去,将曹玮那厮给朕叫回来。”
陈琳一愣,点头回应了一声,准备出去请曹玮。
刚走了没两步,就听赵祯无奈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算了……还是朕去见他吧……他身子骨差,经不起折腾,万一折腾散架了,耶律隆绪恐怕会笑死。”
陈琳赶忙停下脚,恭维道:“官家仁厚……”
赵祯不满的撇撇嘴,“仁厚个屁,自从朕处置了皇亲国戚和武勋以后,汴京城的豪门大户中间,就一直有人在散布谣言,说朕霸道。”
赵祯哼了一声,瞪着陈琳问道:“朕霸道吗?”
陈琳苦笑了一声,没有言语。
在他眼里,赵祯说霸道也霸道,说仁慈也仁慈。
其中的区别就是看人。
面对为大宋出力的肱骨之臣,赵祯真的很仁慈,哪怕对方冲撞了他,他也假装不知。
面对趴在大宋身上敲骨吸髓的那些贪官污吏,赵祯是真霸道,说杀就杀,谁劝都不好使。
比如宫里一些妃嫔的亲人,仗着自己的身份,在外面胡作非为,赵祯是见一个砍一个。
无论是嫔妃们吹枕边风,还是李太后在他耳边唠叨,他都充耳不闻。
如今,在皇亲国戚中间,流传着一句话。
流言称,做什么也别做皇帝的小舅子,皇帝惯用小舅子开刀,皇帝跟所有的小舅子八字犯冲,是他们的命中克星。
此话传扬出去以后,皇帝的小舅子们乖巧的可怜。
如今欺男霸女的行列里,看不到皇帝小舅子们的身影了,反倒是一些善事上,经常会看到皇帝小舅子们的身影。
在皇帝和他们家人双重管束下,昔日汴京城一霸,沦为了汴京城一善。
此事已经成为了民间百姓的谈资,被广泛传扬。
赵祯见陈琳没有言语,也就懒得在询问陈琳,他迈步往金塔寺外走去,陈琳小心翼翼的跟在身后。
曹玮尚不知道,赵祯有话没有说完,正往他所在的地方赶来。
曹玮出了金塔寺,闭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嘴角勾起了一丝灿烂的笑容,低声嘟囔了一句,“官家是个好官家……”
简单的一句话,其中蕴含的东西,却不是外人能猜测到的。
今日,他顶撞了赵祯,赵祯将他臭骂了一顿,他不仅没有生气,也没有害怕,反倒高兴了起来。
若是有人知道了此事,一定会怀疑曹玮是不是个疯子。
毕竟,被人骂了,还能笑来的人,不是疯子就是阴谋家。
曹玮不是一个合格的阴谋家,不然也不会在赵恒在位的时候,被文臣压的抬不起头。
曹玮执掌数十万大军,游刃有余,他自然也不可能是个疯子。
他之所以能笑出声,是因为他今日收获颇丰。
他今日冒着触怒赵祯的风险,说出那些犯忌讳的话,其主要目的是为了狄青和赵润。
狄青若是跟他,跟曹家没有瓜葛,那狄青以后如何,他不在乎。
偏偏,狄青如今跟曹家的瓜葛很深。
不仅是他的徒弟,还是他的侄女婿。
算是半个曹家人。
曹玮若是死了,狄青若是有心,可以顺势收拢一番曹家在军中的力量。
甚至有一些人,不需要狄青刻意招揽,也会投入到狄青这个曹家女婿门下。
狄青很有可能会成为继曹玮之后,第三任曹家的军方代表。
若是以前,狄青代替曹玮成为曹家第三任军方代表,对狄青和曹家的好处都很大。
可现在却不同。
现在曹家的闺女是皇后,曹家的外甥是皇子,回头立马就能成为皇太子。
一个皇太子,加上一个军方大佬。
很容易被人盯上。
若是赵祯年老体弱,那也就罢了。
可如今赵祯身强力壮,他能容忍一个皇太子和一个军方大佬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慢慢坐大?
对于任何一个有雄心且重视皇权的皇帝而言,皇太子加军方大佬,就等于跟篡位二字划上了等号。
曹玮就是怕他死了以后,赵祯忌惮狄青和皇太子,会打压狄青和皇太子。
所以今日才冒着大不韪,试探了一番赵祯。
曹玮是了解狄青的。
狄青是一个真正的帅才。
即便是没有他曹玮的教导,只要狄青涉足了行伍,很快就能混出头。
能不能代表武臣们,出现在朝堂上,曹玮不敢断言。
但是坐镇一方,成为大宋边陲一柱,还是很有可能的。
如此人才,不该被埋没,更不该被雪藏。
特别是如今大宋将帅十分稀缺的情况下,就更不该自断一臂。
曹玮看的很清楚,在太祖皇帝赵匡胤、太宗皇帝赵光义、真宗皇帝赵恒三人打压下,武臣已经处在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不仅如此,还有些青黄不接。
如今朝堂上的文武能够和平相处,不是因为武臣已经强大到可以跟文臣平起平坐的地步了。
而是因为武臣之首是寇季。
寇季护着武臣,文臣们又斗不过寇季,所以就没办法对寇季护持下的武臣出手。
归根结底,那是寇季的力量,不是武臣们的力量。
寇季现在还年轻,以后会走到那一步,很难说。
一旦寇季离开了枢密院,枢密院立马会出现颓势。
别看种世衡在朝堂上咋咋呼呼的,他是能打仗,也有一些手段,但是他震慑不了文臣。
朱能一直不喜欢当出头鸟,所以一旦武臣处在势弱的一方,他一定会缩起来自保。
所以朝堂上的武臣,很容易再此陷入被人阵对的局面。
更重要的是,帅才少、将才少,一旦老的一批帅才、将才故去,朝廷很有可能会陷入到无人可用的地步。
朝廷若是无将帅可用,那就距离挨打不远了。
别看朝廷如今兵锋锐利,几乎战无不胜。
可到了点帅点将的时候,总是会陷入到窘境。
此次寇季赶往河西,抽走了狄青和种世衡,朝廷在应对辽国的时候,几乎无帅可用,就是一个例子。
一旦曹玮、种世衡、朱能三个老家伙故去,狄青再被打压。
王凯、杨文广、李昭亮三人,可没办法撑起大宋的半边天。
不是曹玮看不起他们,而是他们真的差了点。
曹玮觉得,大宋好不容易站起来,就应该好好的守着如今的霸主局面,不能再跪下去。
所以于公于私,狄青他都得保一保。
经过了一番试探,知道了赵祯有容人之量,曹玮心里真的是很高兴。
他高兴赵祯是一个英明的帝王,也高兴狄青能遇到一个明主。
只要赵祯能重用狄青,曹玮可以保证,狄青能保大宋数十年太平。
人是他教出来的,有多少能耐他心里清楚。
他高兴之余,也有一些感叹,他若是早些遇到赵祯的话,何至于连灭国之功都混不到,何至于列入昭勋崇德阁,都被人诟病称,是靠着裙带关系进去的。
曹玮除了帮狄青试探赵祯以外,也顺便帮着自己那个外甥试探了一下赵祯。
看看赵祯对立储是什么看法。
看看他的外甥能不能安安稳稳的做一个太平的太子。
赵祯告诉他的答案,他很满意。
要么立为皇太子,要么去寇季身边当长随。
无论那一条,曹玮都十分满意。
若是赵祯册立赵润为皇太子的话,有他的功劳护身,有他的旧情在,赵祯一定会偏袒着赵润。
若是赵祯不册立赵润为皇太子,反而派遣赵润去给寇季当长随。
那更好。
皇后和曹佾费劲了心机想将赵润跟寇府绑在一起。
可寇季始终都没有答应。
若是赵祯出手,硬将赵润塞给寇季的话,那皇后和曹佾的心思轻而易举就达到了。
以赵润的身份,赵祯若是真的将他强赛给寇季的话,寇季不可能让他做一个长随。
想要合理的让赵润待在寇季身边,最好的借口就是师生。
做不了翁婿,做师生也挺好。
有时候师生在政治方面的作用,远比翁婿更大。
寇季门下的门生不少,一个个如今都已经展露头角,以后注定会成为人物。
赵润若是成了寇季的学生,那跟寇季的其他门生就是师兄弟。
无论是套近乎,还是拉拢,都十分容易。
到时候有一帮子厉害的师兄弟帮忙,再加上曹皇后和曹家在背后出力。
赵润的太子之位会坐的更稳当,更容易。
只要赵祯将赵润安排到寇季身边,赵祯什么时候立太子,立谁为太子,根本不重要。
因为寇季不开口,赵祯要立其他的皇子为太子,满朝文武不会答应。
文臣们一直恪守着长幼有序的制度。
所以只要赵润不犯大错,赵祯要立其他皇子为太子的话,文臣们不会答应。
至于那些少数的野心家,根本难以成事。
绝对的实力和绝对的权力面前,野心家们也只能望洋兴叹。
所以,在赵祯立其他皇子为太子的时候,武臣的态度就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寇季点头,武臣们点头。
寇季不点头,武臣们不点头。
寇季一个当先生的,总不可能将自己弟子的太子之位往外推吧?
显然不会。
因为寇季不喜欢把好东西送给别人。
虽然寇季自己不喜欢那张皇位。
但真要是将决定权交到了他手里,他绝对会推一个跟自己亲近的人上去。
曹玮正是因为从赵祯口中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所以即便是被赵祯骂了,也依旧喜笑颜开。
曹玮坐上了轿子,笑吟吟的吩咐轿夫抬着他往城主府走去。
路上,曹玮更是悠然自得的哼起了不知名的小曲儿。
哼了一半,就哼不下去了。
因为一道幽幽的声音在曹玮轿子外响起,曹玮差点没一头从轿子里栽出来。
“曹爱卿啊……顶撞朕,就让你那么高兴啊?!”
曹玮浑身一僵,快速的掀开帘子,往外看去,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隔着马车的车窗,似笑非笑的盯着他。
曹玮苦笑了一声,准备吩咐轿夫停轿。
赵祯却抢先一步,对那些轿夫大大咧咧的吩咐道:“你们别停……”
赵祯收回了目光,落在曹玮身上,笑眯眯的道:“曹爱卿也别停,继续唱。朕从出了汴京城以后,已经很久没有听过充满汴京风味的小曲儿了。”
曹玮苦着脸道:“臣……臣……”
曹玮一连迟疑了两次。
赵祯瞥了他一眼,“唱啊!难道你想抗旨吗?”
曹玮脸色更苦,“臣就会那么三两句。”
赵祯哼了一声,“你曹玮年轻的时候,不仅是军营里的一霸,也是汴京城里的一霸。如今汴京城里那些纨绔子弟们玩的那些东西,都是你曹玮昔日玩剩下的。
论起对烟花柳巷的熟悉,朝堂上那些自诩风流的老家伙们加起来,也未必比得上你。
花鸟鱼虫、浅唱低吟,没有你曹玮不精通的。
所以,你不仅想抗旨,还想欺君吗?”
曹玮听到此话,便明白了赵祯的心思。
他刚才在金塔寺里让赵祯不舒服,赵祯现在果断报复了回来。
大帽子一顶一顶的往他脑袋上扣。
虽说赵祯不可能杀他。
可赵祯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赵祯的君威也是要维护的。
曹玮硬着头皮道:“臣……唱……”
说完这话,曹玮就哭笑不得的唱起了小曲儿。
只是被人逼迫着唱小曲,总是没有自己抒发心情的时候唱出来的入耳。
赵祯就那么用手肘撑着马车的车窗,听了一路。
若不是曹玮不经意间瞧见了赵祯耳中的耳塞,说不定还真以为赵祯是他的知音。
赵祯一路陪着曹玮到了城主府。
下了马车,也没等曹玮下轿,就大大方方的迈着步子进了城主府,就像是逛自己家后花园似的。
曹玮对此没有任何看法。
对赵祯而言,去天底下任何地方,都跟逛自己家后花园差不多。
即便是去了其他邦国,也是一样的。
因为赵祯敢去其他邦国逛的话,就说明那些邦国已经被大宋所掌控,算是大宋的后花园。
大宋的后花园就是赵祯的后花园。
赵祯入了城主府以后,也没有客气,吩咐着陈琳,指示着城主府内的仆人忙活的团团转。
曹玮找到赵祯的时候,赵祯已经在城主府的一处阁楼里坐下,手里捧着一本《大辽国志》,面前摆放着茶点。
曹玮凑上前,坐到了赵祯对面,主动帮赵祯斟上了茶,然后轻声问道:“官家来找臣,恐怕不仅仅是想让臣唱小曲那么简单吧?”
赵祯故作一愣,放下了手里的书,撇撇嘴道:“你不说,朕险些忘了。朕却有疑惑,需要你解答。”
曹玮拱手一礼,做出了一个愿闻其详的姿态。
赵祯唏嘘的道:“你说说,杨文广若是挡不住北境的辽兵,北境的辽兵会不会杀到汴京城?”
曹玮一愣,笑着摇头道:“不会……别说是汴京城了,能过兴庆府,都算他们厉害。”
“哦?!”
赵祯一脸疑惑,“北境可就只有杨文广一支兵马,他要是败了。那就没有兵马能阻挡辽兵了。”
曹玮笑着道:“官家难道忘了,北境可是军管的地方,几乎是全民皆兵。我大宋迁移过去的百姓,以及近些年归化的西夏人,加起来可是足足有数百万之数。
那些迁移过去的百姓,几乎都是借着军功起家的。
他们对军功的渴望,就犹如他们对土地的渴望,没有止境。
而那些已经归化的西夏人,需要用军功向我大宋再此证明他们的忠诚,如此我大宋才能认可他们是我大宋子民,才会给他们分田分牛羊。
没归化的西夏人,需要用军功洗清自己身上的罪孽。
所以,整个北境,居住的几百万人,都是一群渴望得到军功的人。
他们可都不是什么善茬。
辽兵想从他们面前经过,就得留下脑袋。”
赵祯沉声道:“近些年那些西夏人,没少给朕惹事。”
曹玮坦言道:“惹事的只是一少部分昔日的西夏贵族。西夏百姓近些年已经很少惹事了。我大宋对西夏百姓虽然苛刻,但却从没有扣过他们口粮。
而他们在李德明治下的时候,许多人其实都是吃不饱的。
谁好谁坏,百姓们心里有一杆秤。
他们之所以闹事,是因为寇季定下的刑期太长。
他们中间一些人看不到刑满释放的希望,所以不得不闹事。
如今有快速赎罪的办法,他们怎么可能错过?
毕竟,除了少数的野心家外,大部分百姓还是希望有自己一片地,有自己的牛羊,然后踏踏实实的给官家当顺民。”
赵祯听完了曹玮一席话,沉吟着点点头。
寇季给那些人定下的劳动改造刑期确实太长。
管制地方的一些军头,也看不惯那些家伙,动不动就找一些由头,给那些刺儿头加刑。
大宋以前是没有无期徒刑这个说词的。
可自从大宋拿下了西夏,并且将西夏划入到军管区以后,无期徒刑之类的说词出现了。
若不是王随到了兴庆府以后,制定了一些规整的管理条纹,恐怕要不了多久,祖孙三代无期徒刑都能给你冒出来。
如此情况下,一些劳动改造的百姓自然不答应,自然要闹事。
因为他们看不到翻身的希望。
如今在兴庆府等地,想要在劳动改造外,借助其他的路子翻身,就只有两条路。
一条是读书。
一条是军功。
前者对那些成年的劳动改造的罪囚而言,比无期徒刑还让他们觉得难受。
后者,那些成年的劳动改造的罪囚反倒更容易接受。
因为他们都不是啥善类。
以前在李德明手里讨生活的时候,善良的人会被欺负死。
所以他们不得不拿起刀枪棍棒,武装自己,努力让自己变得像是一个豺狼。
如此才不会被人欺负。
如此才能勉强活下去。
如今他们归了大宋,活的容易了以后,自然想活的更好。
大宋的穷苦将士,能用性命去求富贵。
他们也能。
他们甚至可以做的比大宋穷苦将士们更狠。
大宋穷苦将士只会自己拼命。
但他们敢全家上阵。
只要能让家里最被看重的那个人活下去,其他人都死了,他们也不在乎。
这便是草原上的生存法则。
有饭青壮先吃、孩子紧随其后,妇女和老人最后吃。
若是没有吃的,就饿着。
遇到了天灾,需要有人牺牲的时候,老人先死,妇女随后,其次是孩子,最后才是青壮。
赵祯当年攻打西夏的时候,刚好是冬日。
他在进军的时候,就碰到过那么一个部落。
一个十分穷苦的部落。
没有抵御风霜的牛粪等物,就用人墙做御寒。
老人在最外层,其次是女人,其次是孩子,在最中间的是青壮。
所以,在那些接受劳动改造的百姓没有彻底融入大宋之前。
如此法则还会继续在那片土地上延续。
在他们需要拼命的时候,青壮都能舍,老弱妇孺又有什么不能舍的?
所以全家上阵绝对是最稀松平常的事情。
赵祯分析透彻了曹玮的话以后,忍不住感叹了一句,“他们只是普通的百姓……”
曹玮正色道:“可他们人多……”
赵祯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曹玮说的没错。
他们人多。
蚂蚁多了能咬死大象,更何况一群已经在草原上狩猎习惯了的狼。
他们若是出动的话,或许会死很多人。
但辽人想从他们眼皮子底下跨过去,十分艰难。
赵祯目光落在了曹玮身上,沉吟道:“经此一役的话,他们或许会对我大宋产生更多的归属感。”
曹玮盯着赵祯,认真的道:“官家不是说了吗?凡是为我大宋出力的人,您都不会苛待。他们为我大宋拼命,难道我大宋不该给他们一个身份?”
赵祯一愣,失笑道:“该!”
……
……
(ps:今天端午节,跟公司的人举了个会,回来晚了,抱歉!今天就一更吧!明天休假,明天给大家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