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6章 再入青塘
萧匹敌突然觉得,他和黑汗王玉素甫聊战争,绝对是一个愚蠢的不能再愚蠢的行为。
萧匹敌果断放弃跟黑汗王玉素甫聊战争,他脸上挤出了一丝笑意,道:“汗王的铁骑,自然是战无不胜。世上罕有能跟汗王铁骑正面抗衡的兵马。”
“呵……”
萧匹敌原以为,黑汗王玉素甫听到了自己拍马屁的话,会坦然受用,却没料到黑汗王玉素甫只是嘲讽的一笑。
萧匹敌狐疑的看向了黑汗王玉素甫。
黑汗王玉素甫深沉的道:“有……有很多……在西方……”
萧匹敌愣了一下,准备开口发问。
但黑汗王玉素甫似乎没有继续跟他聊下去的意思。
黑汗王玉素甫在他刚要张口的时候,大声喝斥,“将兄弟们的尸骸收敛,送他们去真神的怀抱!我们是真神的仆人,我们不可战胜!”
“吼吼吼……”
黑汗王玉素甫身边不远处的黑汗兵犹如野兽一般的怒吼了起来。
随后,怒吼声席卷了整个战场。
萧匹敌深深的瞥了黑汗王玉素甫一眼,也瞥了黑汗兵一眼。
刚才黑汗兵遭遇了重创,黑汗兵士气有些低落,可黑汗王玉素甫将真神搬出来以后,黑汗兵的士气开始快速的恢复。
宗教和信仰控制的兵卒,果然与众不同。
以后有必要提醒陛下,防止宗教接触到辽国的权力。
黑汗王玉素甫没有在意萧匹敌的心情,他吩咐人收敛了战场上黑汗兵的尸骸,又命令黑汗兵焚烧了战死的镇西军和西州回鹘的尸骸。
焚烧尸骸的大火持续了一日,林间的火焰也持续了一日。
黑汗王玉素甫此前扬言称,种世衡要退的话,要经过他的同意。
可真当种世衡率兵退了,他也只能瞪着眼看着。
那一片燃烧的火林,在没有彻底熄灭前,黑汗骑兵很难跨越。
林间的火焰熄灭以后,黑汗王玉素甫调遣了一部分从西州回鹘征发的奴隶掘土在林间铺设出了一条道路。
然后他率领着兵马,踏着那一条道路,进入到了沙州境内。
沙州百姓开垦出的整齐的田亩、整齐的林地、以及林地边上那风格迥异的屋舍,都十分吸引黑汗王玉素甫的目光。
黑汗王玉素甫率领着大军漫步在田间地头,由衷的感慨道:“这是一片真神的光芒从未照耀过的地方。身为真神的使者,本汗应该让它们沐浴在真神的光辉下。”
“外臣觉得,汗王还是应该先去城池内看一下,看看宋人有没有给你留下足够的粮食。”
萧匹敌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黑汗王玉素甫只顾着关注那跟西方不同的田亩、林地、屋舍,并没有关注到沙州境内已经没有半点人马能吃的东西。
宋人明显在坚壁清野。
这是他们对付西夏人,对付辽人惯用的战术之一。
如此战术,对如今的大辽,已经起不了多少作用。
但是对以战养战的黑汗兵,却是十分致命的。
黑汗王玉素甫在萧匹敌的提醒下,似乎看出了这一点,他微微皱了皱眉,率领着兵马赶往了沙州城。
沙州城是繁华的。
虽然沙州城重新营造的时间不长,但沙州城是大宋沟通西域各地的商业重地。
大宋的商人、西域的商人、以及流窜在西域各地的小部族、马匪,都会赶到沙州城完成巨额买卖的交割。
一些商人甚至定居在了此处。
在商人的带动下,沙州城仅仅用了短短数年,就发展到了一个十分繁华的地步。
在西域绝大多数人眼里,沙州城几乎就是人间天堂。
之所以会出现几乎,是因为沙州城城主的缘故。
黑心的沙州城城主,对西域的商人并不是十分友好,在商人们入城的时候,他总是要收取高昂的商税。
若是沙州城的城主换一个人,换一个对西域商人友善一点的人,那沙州城就是西域人眼中真真正正的人间天堂。
只是,如今这座被誉为西域的人间天堂的城池里面空无一人。
也没有半点活物的踪迹。
黑汗王玉素甫脸色略微有些阴沉,他吩咐身后的黑汗兵,“去,将里面还活着的人给本汗抓出来。”
黑汗兵策马狂奔进了沙州城,在里面狂奔了一圈以后,回到了黑汗王玉素甫面前。
“尊贵的汗王,里面什么也没有……”
“粮食……”
“没有粮食,所有的屋舍内都是空荡荡的。”
“呼……吸……”
黑汗王玉素甫做了一个深呼吸,强压下了心头的怒火,沉声道:“继续搜索,搜索整个沙州全境,再派人去给本汗追查宋人的动向。”
黑汗兵闻言,捶胸施礼以后,开始继续搜寻。
黑汗王玉素甫盯着空荡荡的沙州城,冷声道:“宋人既然不愿意让本汗在一处城池久留,那本汗就去宋国的下一座城池。”
萧匹敌迟疑了一下,沉声道:“下一处城池,可不好打。”
黑汗王玉素甫皱着眉头看向了萧匹敌。
萧匹敌坦言道:“下一处城池,是瓜州城,瓜州境内的地势十分复杂。有山、有河,还有无数的沟。并不利于骑兵作战。”
黑汗王玉素甫盯着萧匹敌道:“不是还有你们辽兵吗?”
萧匹敌一愣。
黑汗王玉素甫追问道:“难道本汗遇到困难的时候,你们辽兵不打算帮忙?”
萧匹敌迟疑了一下道:“我大辽跟黑汗如今是盟友,黑汗遇到了困难,我大辽自然会帮忙。”
黑汗王玉素甫点头道:“那就是了,一旦本汗手下的兵马受挫,你们辽兵顶上就是了。你们十万辽兵,不会打不过五万宋兵吧?”
萧匹敌突然有种被黑汗王玉素甫算计了的感觉,面对黑汗王玉素甫如此疑问,萧匹敌只能硬着头皮道:“自然能。”
黑汗王玉素甫淡然一笑,“那我们就整顿一日,明日兵发瓜州。”
顿了顿,黑汗王玉素甫补充了一句,“在此之前,我们应该派人回西州回鹘去,搜刮干净西州回鹘内的所有粮食。”
萧匹敌赞同的点头。
就在黑汗王玉素甫和萧匹敌在沙州城内休整的时候,种世衡已经带人退到了瓜州。
经过了短暂的休整以后,种世衡立马依照瓜州的地形开始排兵布阵。
虽然朝廷给种世衡的军令是,必要的时候可以退到玉门关和阳关,借着雄关抵御敌人。
但是种世衡觉得,可以在瓜州打一场。
瓜州的地形十分复杂,不利于骑兵冲锋。
黑汗王朝的骑兵,很难在瓜州境内发挥他们巨大的优势。
也很难形成那种如同洪水一样的冲锋的势头。
种世衡可以借着瓜州有利的地形,给黑汗王朝的兵马一个痛击。
至于击溃黑汗王朝的兵马的事情,种世衡没想过。
他现在手里的兵马只有不到五万的禁军,外加上三万的地方兵。
对战敌方近八十万的兵马,根本不可能。
他没想过出奇制胜,打出近八万干翻近八十万的战绩。
他带兵喜欢稳中求胜。
朝廷既然给了他退守的命令,那他就没必要去冒险。
相比起来,狄青就更喜欢出奇制胜。
在攻打大理腾冲府的时候,狄青就是亲自率领了一支奇兵,去攻打的腾冲府的一处军营,为大军打开了进入腾冲府的门户。
就在种世衡在瓜州境内做布置的时候。
寇季已经抵达了西宁州。
在西宁州知州府吃了一顿便饭,寇季领着人,跨马进入到了青塘境内。
在寇季跨马进青塘不久后,他进入到青塘的消息,已经送到了角厮罗的案头。
角厮罗在得知了寇季进入到青塘以后,果断吩咐安子罗率兵去迎。
所以寇季进入到青塘不久,安子罗就带兵出现在了寇季面前。
再次相见,二人都变了许多。
安子罗身上的儒雅气息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的粗犷气息。
安子罗蓄了胡子,还是一脸的大胡子。
说话的声音的粗了不少。
“安兄!”
寇季策马到了安子罗面前,一脸感慨的施礼问候。
安子罗正正经经的回了一礼,“寇枢密有礼,我王已经在青塘城内备下了宴席,请寇枢密到青塘城一叙。”
寇季闻言,略微一愣,心中叹了一声。
生疏了吗?
寇季点了点头,策马前行。
安子罗带着兵马,跟随在寇季身边。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安兄可是在怪我?”
安子罗淡然道:“岂敢……”
寇季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不救,而是我没办法救。”
安子罗不咸不淡的道:“皇帝陛下亲自下的令,寇枢密自然不敢违背。”
安子罗摆明的是不打算再跟寇季兄弟相称。
寇季也懒得热脸去贴冷屁股。
寇季一边策马前行,一边随口道:“辽国可有派遣使节入青塘?”
安子罗沉吟了一下,淡淡的点了点头。
寇季感慨道:“黑汗王朝和辽国携百万大军攻打我大宋,我大宋的处境可以说是岌岌可危。青塘若是趁机出手的话,确实能分一杯羹。”
寇季盯着安子罗笑道:“这对你们青塘而言,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一旦我大宋挡住了黑汗王朝和辽国的联军,青塘可就没有机会了。”
安子罗瞥了寇季一眼,没有言语。
寇季沉吟了一下,也就没有再开口。
二人策马,星夜兼程的赶到了青塘城。
就在寇季进入到青塘城的时候。
黑汗王玉素甫和萧匹敌二人,率领着近八十万兵马,抵达了瓜州边陲。
近八十万兵马陈兵瓜州边陲,黑压压的一群,看着确实骇人。
只是瓜州境内的兵马,并没有人怕他们。
因为挡在他们面前的有一条大河。
他们需要渡过了大河才能进入到瓜州境内。
大河对岸,镇西军的炮兵和火枪兵,早已严阵以待,等待他们渡河。
渡河,成为了黑汗兵和辽兵进入到瓜州的第一大难题。
萧匹敌在仔细观察了对面的镇西军的布置以后,对黑汗王玉素甫道:“汗王,我们应该兵分三路……”
镇西军陈兵河边,以火器应敌,让萧匹敌想到了昔日辽国燕王萧孝穆在黄河边上那一战。
那一战中,大宋就是凭借着少量的兵马,用火器,痛击了燕王萧孝穆率领的辽国大军。
也是那一战,大宋扭转了整个大宋西北的战局。
其战果不仅影响到了大宋和辽国在雁门关和铜台关的战事,也影响到了大宋对西夏的战事。
可以说,那一战,对当初整个战局,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如今,大宋再次陈兵河边,以火器应敌。
萧匹敌觉得自己有必要劝诫黑汗王玉素甫分兵。
宋国河西境内的兵马数量有限,仅有五万镇西军,以及一些战斗力不强的地方兵马。
几十万兵马跟宋国的几万兵马在一处死磕,实在是得不偿失。
不仅浪费兵力,还浪费时间。
更重要的是,一旦被别人抓住机会,利用地形优势,给他们一个迎头痛击。
那黑汗王朝的兵马很有可能就要退出战场。
眼下大辽的兵马还没有南下,还没有跟黑汗王朝的兵马形成南北夹击的大势。
所以黑汗王朝的兵马可不能退出战场。
黑汗王玉素甫听到了萧匹敌再次提起了分兵,眉头拧成了一团。
“分兵?分兵以后,我黑汗骑兵的战斗力将会大大的锐减。”
萧匹敌沉声道:“如今宋国河西境内的兵马,都在瓜州境内,沙州到阳关一线,没有重兵驻扎,可以说是畅通无阻。
汗王若是分派一支骑兵出去,沿着沙州通往阳关的道路打过去,很快就能打到阳关下。
若是能占据阳关,那黑汗兵马进入大宋的门户就会被彻底打开。
到时候汗王完全可以不例会瓜州境内的宋兵,长驱直入的进入到大宋。”
黑汗王玉素甫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萧匹敌再劝,“汗王手下有近七十万的骑兵,分派出去五六万,根本不会对汗王兵马的战斗力造成多达的影响。
若是汗王反派出去的兵马能够占据阳关。
不仅能为汗王打开通往大宋富庶之地的门户,也能帮汗王抢夺到大量的财物和粮食。
河西之地,可是宋国了一处大粮仓。
阳关后面,肃州、甘州、西凉城等地,有数百万亩良田。
哪里积攒的粮食,多达数千万担。
更重要的是,整个河西境内的兵马,如今都屯驻在瓜州。
汗王分兵出去,犹如进入到了无人之境。
可尽情的掠夺。”
黑汗王玉素甫听到此处,动心了。
因为他现在需要粮食,他麾下的兵马也需要粮食。
前往西州回鹘境内搜刮粮食的兵马,如今还在路上,在他们将粮食运送过来之前,黑汗王玉素甫需要自己解决军中缺粮的问题。
黑汗兵出征,可是不带辎重的。
所以他们所需要的一切,都要从敌人手里缴获。
此前种世衡搬空了沙州境内的所有粮食,让黑汗王玉素甫感受到了一丝的危机感。
如今他需要足够的粮食,来消除自己心头的危机感。
诚如萧匹敌所言,五六万的骑兵,对他而言,确实不算什么。
黑汗王玉素甫沉吟道:“分派出去五六万的兵马偷袭阳关,倒是可行,但不能全是我黑汗骑兵。你们辽兵需要出一万人,本汗在派遣两万黑汗兵和两万西州回鹘的奴隶兵。
一起组成五万骑兵,去偷袭阳关。”
萧匹敌听到此处,心中苦笑连连。
黑汗王玉素甫,这是非逼着他出力不可。
萧匹敌略微细思了一下,点头应允了此事。
让黑汗王玉素甫自己领着兵马去蛮干的话,搞不好会被宋军耍的团团转。
他派遣兵马从中干预一二,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他的任务很简单,那就是在辽皇率领重兵南下的时候,让黑汗王朝的兵马搅乱整个河西,吸引足够多的宋国兵马。
最好能引青塘人入局。
黑汗王玉素甫见萧匹敌答应了此事,当即派人去调遣兵马。
没过多久以后,一支五万的骑兵,脱离了大军,沿河而下,准备去攻打沙州到阳关一下。
五万骑兵离开,自然瞒不住瓜州城内的种世衡。
当斥候将此事并报给种世衡的时候,种世衡嘴角抽搐了许久。
惹得坐在一边的李迪吐槽道:“你是羊癫疯犯了?”
种世衡翻了个白眼道:“黑汗王玉素甫分派出去了五万兵马往阳关方向而去,真是一步妙到不能再妙的妙棋了。”
李迪赞同的点头笑道:“阳关可是一处埋骨的好地方,貌似偷袭阳关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种世衡笑着点点头,问道:“瓜州的百姓撤退的如何?”
李迪低声笑道:“已经尽数撤到了玉门关后了,在他们撤退之前,老夫还吩咐他们将瓜州境内的所有树木都给砍了,只留下了半尺高的树桩子。”
半尺高的树桩子,对骑兵冲锋,约束很大。
骑兵通过树桩子遍布的地域的时候,只能放慢脚步缓行。
种世衡一愣,旋即哈哈大笑,“李公睿智,李公高义。”
李迪勉强的一笑,没有说话。
自己亲自将自己经营了多年的林地尽数毁了,他心里其实十分不好受。
但大敌当前,他绝对不会妇人之人。
对于阳关那边战事,种世衡和李迪一点儿也不担心。
他们巴不得黑汗王朝的兵马分兵去攻打阳关,最好多去一些呢。
瓜州城外的大河边上。
黑汗王玉素甫在分兵出去以后,立马下令麾下的兵马开始渡河。
河水并不深,最深处也仅仅到人胸膛处。
所以黑汗兵根本不需要做什么木筏子、船只。
他们只需要趟着河水直接过就行了。
黑汗兵遇到了江河湖,大多数都是直接趟的。
因为黑汗王朝地处内陆,境内又没有什么大江大河,多是小河,水流并不湍急。
所以无需借助船只渡河。
黑汗兵过水。
河对岸的镇西军自然不客气。
火炮和火枪一起齐射。
战事正式打响。
在枪炮的轰鸣声中,一个个的黑汗兵,在河水中漂浮了起来,成为了河水上的一具浮尸,飘飘荡荡的往河下游飘去。
黑汗王玉素甫眼看着火枪和火炮射杀着黑汗兵,眉头皱成了一团,声音十分沉重的道:“之前在沙州边陲,本汗还没有感受到火器有多厉害,可如今在此处,本汗算是见识到了火器的厉害之处。
对于步卒而言,它们可是真正的大杀器。
本汗现在有点明白,你辽国为何打不过宋国了。”
萧匹敌仅仅的盯着战局,并没有说话。
渡河的黑汗兵数量不少,但是没有一个爬上岸的。
密集的枪炮掩盖着河面,黑汗兵很难从其中穿行过去。
仅仅几个时辰,数千黑汗兵就倒在了河面上。
到底是全死了,还是有重伤的,谁也不知道。
因为他们几乎全都浮在了河面上,飘荡去了河下游。
后续的黑汗兵,眼见前面渡河的黑汗兵,没有一个成功渡河的,一个个心生胆怯,纷纷后退。
黑汗王玉素甫见此,眼中闪过一道怒色,但却没有发作,只是吩咐人收兵。
今日的战事暂且告一段落。
河对岸的镇西军,在黑汗兵退了以后,一片欢呼。
黑汗兵则是一脸的败军之相,只不过回到了军营里以后没多久,他们就忘记了战败,忘记了忧伤,载歌载舞的闹腾了起来。
白天作战的时候,死了那么多人,似乎已经跟他们没关系了。
那些人已经回归到了真神的怀抱。
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在黑汗兵载歌载舞的时候,有人混迹在其中,不断的告诉他们,巴格达内的圣城,出现了新的神谕。
宋国之内,有一位真神遗落在民间的神使。
他的名字叫做寇季。
对此,黑汗兵是不信的。
因为他们中间没有人去过巴格达,也没有去过圣城。
没有在拿充满了蜜和牛奶的天空之城待过。
悄悄宣传寇季是神使的人,并没有因此放弃,而是不遗余力的将此事告诉给更多的黑汗兵。
因为负责宣传寇季是神使的人,十分懂得人心。
他很清楚,现在这些黑汗兵不相信寇季是神使,那是因为知道的人太少。
当所有的黑汗兵都知道寇季是神使的时候,那寇季在黑汗兵心中,就是真正的神使。
第0817章 角厮罗的算盘
格格巫的人,在卖力的帮寇季宣传寇季是神使的事情。
而寇季本人,在安子罗的陪伴下,抵达了青塘的都城青塘城。
一别经年。
寇季再入青塘城,发现青塘城比以前大了足足三倍,盘踞在青塘城外的兵马、牛羊也多了许多。
寇季入青塘城的时候是夜间,所以青塘城的街道上并没有多少人。
但是青塘城各处街道,都灯火通明。
若不是那充满了异域风情的歌声不断的从寇季耳边飘过,寇季都不敢相信,此处是青塘城。
青塘城如今的繁华,远超此前寇季见过的那一座青塘城太多太多。
青塘王角厮罗,也跟此前寇季见过的大有不同。
在寇季抵达了青塘城门口的时候,青塘王就坐着他那独有的车架,出现在了青塘城门口。
再次见到青塘王角厮罗,寇季觉得他威严了不少,也年迈了不少。
他身上的那股威严,压的他周遭的那些随从和官员不敢抬头。
要知道,寇季上次进入青塘城的时候,也是角厮罗亲自迎接的,而当时陪伴在角厮罗身边的那些官员,一个个可是仰着头的。
由此可见。
角厮罗权势必然是得到了极大的增加。
角厮罗的威严很胜,但却压不倒寇季头上。
寇季见到角厮罗,就像是见到了多年不见的老友,笑呵呵的看着他。
角厮罗对汴京城的方向遥遥一礼,“官家一切安好?”
寇季笑道:“官家一切安好。”
说完此话,寇季拱手道:“青塘王别来无恙?”
角厮罗笑道:“托官家鸿福,我青塘一切都好。”
寇季略微一愣,盯着角厮罗笑道:“你说的也对,青塘这些年可没少凭借着我大宋的匠人和货物扩充兵马。青塘能有今日,我大宋也有一份功劳在啊。”
角厮罗脸上的笑容有点僵,对寇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寇季在角厮罗邀请下,坐上了一驾十分奢华的马车。
角厮罗坐上了自己的马车,吩咐人驱赶着马车,前往了青塘王宫。
青塘城变了许多,可青塘王宫并没有变化,依旧是以前那般模样。
就是门口的侍卫多了一些。
入了青塘王宫。
角厮罗的妃嫔群已经汇聚在了宫殿门口。
望着那庞大的嫔妃群,寇季忍不住道:“青塘王艳福不浅啊。”
角厮罗淡然一笑,“大多数都是吐蕃各大族族长的女儿。”
寇季缓缓点头,明白了角厮罗话里的意思。
角厮罗在派人征服了吐蕃诸族以后,将他们的女儿纳入到了王宫当中,成了他的嫔妃。
算是给了一个巴掌以后,顺便给的一个甜枣。
也顺便将曾经的外人,变成了自己人。
联姻,无论是在大宋,还是在青塘,又或者是辽国,都是最好的利益捆绑手段。
虽然大多数时候没什么用。
但有总比没有强。
角厮罗迎着寇季入了青塘王宫,便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欢迎晚会。
吃喝玩乐闹腾了大半晚上,直到深夜才结束。
晚会结束以后,宫殿里就剩下了寇季、角厮罗、安子罗,以及一个寇季从没有见过的中年人。
角厮罗请寇季再饮了一杯,才聊起了正事。
寇季放下了酒杯,笑道:“青塘王对黑汗王朝和辽国共击我大宋的事情怎么看?”
角厮罗面色微微一沉,“黑汗王朝和辽国敢犯天朝上邦,纯粹是取死。”
寇季哈哈一笑道:“青塘王,现在能坐在此处的,都不是什么蠢人,青塘王何必说那些客套话呢?”
角厮罗正色道:“本王说的是实话。天朝禁军之强,是有目共睹的。黑汗王朝和辽国一起冒犯天朝,必然会遭到天朝禁军痛击。”
寇季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收。
就听角厮罗继续道:“但黑汗王朝和辽国的联军数量不小,天朝纵然要痛击他们,也会付出不小的代价。”
寇季脸上重新浮起了笑容,盯着角厮罗道:“眼下只有黑汗王朝的大军犯我大宋,辽国的兵马,恐怕等明年开春以后,才会出现在我大宋边陲。
青塘王觉得,我大宋能否在辽国兵马出现在我大宋边陲之前,击溃黑汗王朝的兵马?”
角厮罗淡然一笑,没有言语。
大宋能否在辽国兵马出现在大宋边陲之前击溃黑汗王朝兵马,关键不在黑汗王朝兵马身上。
关键在青塘身上。
青塘若是悍然出兵,插手一下大宋和黑汗王朝的兵马,那么大宋想要在辽国兵马出现在大宋边陲之前,击溃黑汗王朝的兵马就会很难。
青塘若是不插手,那大宋很有可能会在辽国兵马出现在大宋边陲之前击溃黑汗王朝的兵马。
所以,别看黑汗王朝兵马数量多,他们能否在河西站住脚,能否在东方战场上站住脚,关键还在青塘,而非他们本身。
寇季见角厮罗没有言语,就继续开口道:“我听闻此前辽国派遣了使节到了青塘,不知道辽皇耶律隆绪跟青塘王都商量了一些什么?”
角厮罗笑道:“辽皇耶律隆绪邀本王一起共击天朝,但本王并没有答应。”
你恐怕也没有拒绝吧?
寇季心里嘀咕了一声,疑问道:“青塘王为何不答应?在我看来,这对青塘而言,是一个绝佳的机会。青塘境内如今已经被青塘王一统,青塘王想要进一步扩张疆土,就不可避免要跟我大宋一战。
毕竟,青塘无论从那边扩张疆土,都不可避免的会跟我大宋产生冲突。
青塘王刚在也说了,我大宋禁军十分强横。
单凭青塘一部,恐怕很难在我大宋手里讨到好。
若是青塘王答应了辽皇耶律隆绪的邀请,三方一起攻打我大宋,我大宋可未必抵挡得住。”
角厮罗满脸笑意的道:“寇枢密说笑了。我青塘乃是大宋的番属,近些年借着大宋的支持,才壮大了一些。若非大宋支持,我青塘说不定还是以前那个贫瘠的青塘。
本王受官家隆恩,绝对不会忘恩负义。”
寇季闻言,笑容灿烂的道:“如此说来,青塘王对官家忠心耿耿?”
角厮罗点头笑道:“那是自然。”
寇季坦言道:“即使如此,如今黑汗王朝和辽国联军侵犯我大宋,我大宋在西境的兵力略微有些薄弱。青塘王手里兵强马壮,可否借我大宋十万兵马,让我大宋用于抗击黑汗王朝和辽国的联军。”
“哈哈哈……寇枢密说笑了。”
角厮罗十分谦逊的道:“比起天朝,我青塘算什么兵强马壮。我青塘近些年虽然积攒了一些兵马,可如今都防着元山部的人。”
说到此处,角厮罗揉着眉心头疼的道:“元山部是寇枢密一手扶持上来的。寇枢密应该知道,元山部首领元山是什么人。
他以前是个马匪,当了一部首领以后,匪性也难改。
他手下的兵马跟他是一个德行。
经常犯我青塘边陲。
我青塘和元山部,皆是天朝的番属,皆跟天朝签有盟约。
天朝对元山部又照顾有加。
碍于天朝的颜面,我青塘不能反击元山部,所以只能派遣重兵,陈兵边陲,防着元山部的人侵犯我青塘。
所以,我青塘如今没有多余的兵力借给寇枢密去抵御黑汗王朝和辽国的联军。”
寇季听到角厮罗此话,心里在骂娘。
若是换一个人到青塘来,一定会相信角厮罗的鬼话。
可寇季不会信。
为何?
因为元山部上上下下都是寇季的人。
元山部有没有找青塘麻烦,寇季还能不知道?
元山部在立部的时候,就跟青塘签订了盟约。
近些年,元山部一直履行着跟青塘签订的盟约,从没有派人犯青塘边陲分豪。
反倒是青塘境内的兵马,经常会出现在元山部境内去劫掠一些小部族。
所以,角厮罗所说的那些鬼话根本瞒不住寇季。
他之所以如此说,就是不愿意派遣兵马帮大宋对付黑汗王朝和辽国的人。
其目的十分明显。
角厮罗已经动了跟辽国、黑汗王朝一起对付大宋的心思。
所以他要留着兵马,随时准备对大宋一击。
他没有跟黑汗王朝一起动手,是因为他清楚,青塘和黑汗王朝的兵力联合起来,并不足以对付大宋。
他在等辽国的大军入局,也在等更多想要从大宋身上吃肉的部族入局。
他之所以现在还在跟寇季虚与委蛇,是因为在没有跟大宋彻底刀兵相见之前,不愿意跟大宋翻脸。
因为大宋万一在辽国以及其他势力入局以前,就轻易的击败了黑汗王朝的兵马。
那青塘再入局,就没有多少取胜的把握。
到时候偷鸡不成,很有可能还得丢一把米。
也许不仅仅是丢一把米。
所以在局势没有彻底明朗之前,角厮罗不会入局。
寇季了解了角厮罗的心思,也就懒得再跟角厮罗嚼舌根子,“既然青塘王手里没有足够的兵力可以借给我大宋,那我这一趟青塘,算是白来了。”
角厮罗笑着道:“寇枢密此言差矣。虽然我青塘没办法借给天朝兵马,但是献给寇枢密的厚礼,还是能拿出来的。”
寇季闻言,也没有客气,笑着道:“那就多谢青塘王了。”
二人又说了一些客套话。
角厮罗吩咐人带寇季下去休息。
寇季一走。
角厮罗一脸感慨的道:“他已经知道了我青塘想对大宋动手。”
安子罗没有言语。
反倒是坐在他不远处的那位中年人,长出了一口气道:“他到我青塘,目的就是为了试探赞普会不会在此次大战中出手。
赞普若是不出手,他必然会借我青塘的兵马去帮大宋抵御黑汗王朝的兵马。
赞普若是出手,必然不会借给他兵马。
所以,此事是瞒不住的。
他只需要用借兵做借口,就能轻易的试探出赞普的心思。”
顿了顿,中年人又补充道:“有一句话他说的很对,那就是此次黑汗王朝和辽国呈东西夹击之势攻打大宋,对我青塘而言,是唯一的机会。
我青塘错过了这一次机会,以后就只能世世代代在大宋面前俯首称臣。
赞普一统青塘,厉兵秣马,已经露出了雄主之姿。
必然不甘心屈居于人下,也必然不甘心世世代代臣服于大宋。
所以,赞普肯定会出手。”
角厮罗一愣,问道:“你是说,即便是他不用借兵的借口试探我,也知道我会出手。”
中年人缓缓点头,道:“但凡是有点野心的人,面对如此局势,都会忍不住出手,更何况是赞普。”
角厮罗沉吟道:“既然如此,他为何又要跑到我青塘来。”
言外之意。
寇季明知道他会出手,却又专门跑来的青塘试探他,是不是多此一举?
中年人笑道:“他是能料到赞普会出手,但他并不知道赞普何时出手,如何出手。他此来青塘,除了确定自己心中的想法以外,更重要的是为了试探赞普会何时出手。”
角厮罗皱眉道:“我都不知道我何时出手,他又能试探出什么。”
中年人坦言道:“至少他试探出了赞普不会现在出手。”
角厮罗迟疑道:“什么意思?”
中年人毫不客气的道:“赞普若是现在出手的话,那他一定不会将赞普当成对手。可能等他走了以后,大宋就会有一位大将军,率领着五万禁军出现在我青塘境内。
赞普若是不出手,那他也会按兵不动,并且会暗中防备着赞普。”
角厮罗不解的道:“照你的说法,我现在出手,远比以后出手要容易?”
中年人点头道:“容易是容易,可是没好处。赞普现在出手,只会将更多的宋兵吸引到此处。最终得便宜的是辽皇耶律隆绪。
赞普以后出手,虽然会困难一些。
但有辽皇耶律隆绪帮赞普吸引大宋的兵马,赞普要对付的大宋兵马数量反而不会太多。”
角厮罗闻言,缓缓点头,盯着中年人道:“万先生,我能得你相助,实在是佛陀保佑。若是没有你帮我谋划,我恐怕早就将兵马派遣出去了。”
万先生淡然笑道:“赞普说笑了。臣这点微末的道行,在大宋根本上不了台面,也只有赞普肯收留臣这个无用之人。”
角厮罗缓缓摇头,“万先生此言差矣。万先生怎么能是无用之人呢?在我眼里,万先生助我,我就犹如多了一臂。”
万先生听到此话,只是笑了笑,却没有言语。
互相吹捧而已,过犹不及。
角厮罗见此,也没有再吹捧万先生,略微沉吟了一下后,角厮罗看向了安子罗道:“派遣去元山部的使节,走到哪一块了?”
安子罗声音浑厚的道:“已经进入到了元山部境内。”
角厮罗侧头看向了万先生,问道:“万先生,你觉得元山部会不会答应跟我们一起共击大宋?”
万先生皱起了眉头,沉声道:“依照宋人的想法,元山部是宋人一手扶持起来的,肯定不会反叛大宋。而元山部首领元山,年年向大宋献上丰厚的贡品,向大宋表示他的忠诚,所以他反叛大宋的可能性很小。
可大宋再扶持起了元山部以后,并没有派遣兵马在元山部附近驻守,也没有经常派人去敲打一二。
依照西域人的想法,元山部在借着大宋发展起来以后,必然不甘心再被大宋压榨,如今有反攻大宋的机会,他们肯定不会错过。
赞普派人去联络元山部,不就是这么想的吗?
为何还要问臣?”
有道是白眼狼,喂不熟。
大部分的西域人皆是如此。
大宋固然扶起了元山部,可元山部年年向大宋献上丰厚的贡品,时间长了自然会不堪重负。
元山部上上下下必定有怨言。
西域人大多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靠的是劫掠过日子。
他们心里没有多少仁义。
唯一的追求就是吃饱饭,过舒服。
如今大宋频频从元山部拿走丰厚的贡品,搞得元山部内的一些贵族吃不饱、过不舒服,心里肯定会生出不满。
有反出大宋,并且咬大宋一口的机会,他们应该不会错过。
毕竟国与国之间,势力与势力之间,没有什么情义可讲,有的只有利益。
就拿大宋的太祖皇帝来说。
他是郭威和柴荣父子一手提拔起来的。
可到了要翻身做皇帝的时候,你看他讲没讲情义?
角厮罗正是以西域人的性情衡量元山部的首领元山,所以觉得元山可能会答应跟他一起攻打大宋,所以派遣出去了使节去说服元山。
角厮罗听到了万先生的话,感慨道:“寇季说的不错,此次黑汗王朝和辽国一起攻打大宋,是我青塘唯一的一次机会。
绝对不能错过。
我之所以关心元山的回复,也是希望元山能够赞同我的话,跟我青塘一起攻打大宋。
元山部若是肯出面的话,也能帮我们分担一部分压力。”
万先生思量了一下,点头道:“元山部虽然远远没有我青塘富庶,也没有我青塘兵强马壮。可元山部借着巴结大宋,从大宋手里得到了不少好军备,凭借着那些军备,他们建立起了一支万人的铁骑。
那一支万人铁骑,能挡我青塘十万精兵。”
角厮罗点点头道:“我请元山部入局,就是看重了元山部那一支铁骑。元山部若是没有那一支铁骑,我也不会费心拉他们入局。”
万先生缓缓点头。
一直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安子罗突然开口,“寇季既然明知道我青塘会入局,也知道大宋之后要面对的危局,为何臣从他身上看不到半点慌乱,甚至还有些有恃无恐意思?”
角厮罗和万先生闻言皆是一愣。
角厮罗看向了万先生,万先生迟疑道:“寇季大概是觉得,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中吧。寇季此人,最擅长布局,也擅长掌控一切。
从他出仕到现在,所布的局,所掌控的一切,似乎都没有出过岔子。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才有恃无恐。”
安子罗凝眉道:“那就是说他有办法应对我青塘出兵?”
万先生笑道:“他必然会布下一些手段,防着我青塘。只是如今大宋西境最强橫的镇西军、永兴军,两支兵马已经被调遣到了河西。
整个大宋西境的地方兵马,也尽数被调遣到了河西。
如今防着我青塘的,只有大宋新建的坐镇大理的六万兵马。
那六万兵马,要防着我青塘,也要防着我大理。
事实上他只能防着大理。
因为我青塘一旦发兵,他们赶赴我青塘战场作战的话,大理境内那些刚臣服于大宋的乌蛮族人,必定会揭竿而起,从大宋手里重新夺回属于他们的大理。
所以,一旦坐镇大理的六万兵马离开,到时候大理必乱。
所以他们不可能离开大理,即便是离开,时间也不敢太长。
所以,整个西域,已经没有兵马能够挡住我青塘。
寇季顶多会布置一些类似于他在得胜川击溃黄头回鹘兵马的手段。
但绝对没办法调遣足够的兵马来跟我青塘鏖战。”
说到此处,万先生看着角厮罗笑道:“而且我青塘已经远非昔日的青塘。如今我青塘控弦之士多达五十万之巨。
大宋一两支禁军,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所以即便寇季有所布置,也挡不住我青塘的兵锋。
如今我青塘要做的,就是静等时机。
等大宋和黑汗王朝的兵马鏖战出一个结果。
等辽皇耶律隆绪率领着兵马南下。”
角厮罗闻言,感慨道:“就怕黑汗王朝兵马,不等辽皇耶律隆绪率兵南下大宋,就败在大宋手里。”
万先生沉吟了一下,道:“黑汗王朝数十万骑兵,应该不会败的太快。就算败了,以黑汗王玉素甫骄傲的性子,也会黑汗王朝境内,再征调一批兵马加入。
就算黑汗王玉素甫再次征调的兵马败了,辽国详隐萧匹敌手里还有二十万辽国境内。
辽兵可没那么容易败。”
说到此处,万先生看着角厮罗道:“就算他们都败了,对于我们也没有多大影响,我们可以不出手。
我们只要不出手,就不会得罪大宋。”
角厮罗听到此处,声音爽朗的笑了起来。
第0818章 当我狄青坐镇的阳关是纸糊的?
在角厮罗看来,青塘拥有五十万的控弦之士,已经能跟大宋一教高下。
青塘五十万控弦之士,可不是黑汗王朝那种脱离了马背,就不会战斗的黑汗兵。
青塘五十万控弦之士,乃是真真正正的精兵。
每一个都是百里挑一挑选出来的。
马上马下,皆是精兵。
此外,通过大宋的技术支持,青塘也锻造出了一批十分精良的兵甲。
精兵配备上精良的兵甲,战斗力那是成倍数增长。
角厮罗觉得,论单兵作战能力,青塘的控弦之士,绝对不弱于大宋的禁军。
现在,两军之间最大的差距,就是火器。
“没有火器相助,对上了大宋的禁军,我们会损失惨重。”
角厮罗笑过以后,沉吟着道。
提到了火器,安子罗、万先生脸上的笑容也逐渐的收敛了起来。
万先生沉声道:“近些年我们明里暗里,从大宋弄到了不少火器,也派匠人将其拆开仿造了一番,可我们仿造出的火器,跟大宋的火器始终有些差距。”
安子罗皱着眉头道:“我们仿制出来的那些还算不上是火器。”
角厮罗和万先生闻言,齐齐叹了一口气。
青塘在拿到了大宋的火器以后,花费了巨大的代价,仿造了一番。
只是能仿造出火器的形,却仿造不出火器的神。
他们仿造的火器根本没办法用,一用就炸裂。
大宋的火器几乎很少炸裂,除非是用了许久,出了问题。
万先生沉吟了一下道:“或许寇季在创出火器的时候,就知道火器是一个战争利器,所以他提前布置了许多防止仿造的手段。
我们要真正造出火器,恐怕还需要从宋人那边得到真正的火器锻造技艺才行。”
角厮罗沉声道:“制造火器的事情,暂时放一放,等有机会从宋人那边得到真正的火器锻造技艺以后,我们再制造火器。
没有火器相助,我青塘兵对上了大宋禁军,固然会损失惨重。
但想从大宋身上剜肉,哪有不付出代价的道理。”
万先生点点头道:“有黑汗、辽国牵制大宋,我们即便要付出代价,不会太高。”
角厮罗点头感叹道:“若不是黑汗和辽国一起牵制大宋,我也不敢对大宋动手啊。”
大宋有多强,黑汗不了解,辽国也是一知半解。
青塘却知道的清清楚楚。
大宋的将士们配备上了火器以后,称之为列国最强,也不为过。
若不是黑汗王朝和辽国对大宋一起出手,形成了东西夹击的势头,角厮罗一定会强按下自己心头的那一点野心,乖乖的给赵官家当顺民。
“寇季离开以后,举国备战。”
角厮罗感叹过后,声音沉重的道:“此战若胜,天下之地,任由我青塘取允。此战若败,安将军便带着我的长子一路往西行,去黑汗王朝攻城掠地,为我青塘再开一片基业。
我会跟青塘城共存亡。”
安子罗脸色凝重的对角厮罗一礼。
角厮罗、万先生、安子罗在密议的时候,寇季已经在青塘的内侍引领下,到了角厮罗为他安排好的住处。
一座圆顶形的寝殿,里面收拾的很干净,没什么人。
寇季到了以后,寝殿门口的侍卫们尽数撤走。
寇季的人接替了寝宫的守卫。
寇季迈步进了寝殿,找到了床榻以后,躺了上去。
盯着圆形的穹顶瞅了一会儿,寇季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角厮罗倒是打的好算盘……”
寇季仅仅说了半句话,便不再多言,躺在床榻缓缓了进入到了梦乡。
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寇季便带着人到了角厮罗所在的宫殿内向角厮罗辞行。
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寇季懒得跟角厮罗继续虚与委蛇。
角厮罗估计也不愿意让他继续在青塘城内多留。
所以寇季不想留下惹人嫌。
角厮罗知道寇季要离开,拉着寇季说了一大堆的客套话,然后派遣了一队兵马,将寇季护送出了青塘。
寇季出了青塘,便一路往河西赶去。
在寇季赶去河西的路上。
黑汗王玉素甫和萧匹敌正率领着重兵猛攻瓜州。
数日时间。
黑汗王玉素甫派遣黑汗兵发起了数次渡河的战争,皆以失败告终。
在火炮和火枪的掩盖下,黑汗兵很难冲到河对岸。
即便是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冲到了河对岸,也会被河对岸遍布的雷区炸的狼狈逃窜。
耗费了数日,也没能跨过大河,军中将士驱赶的牛羊已经快要耗尽,黑汗王玉素甫终于无法在平静的对待瓜州的战事。
黑汗王帐。
黑汗王玉素甫阴沉着脸,在思量渡河的法子。
萧匹敌通禀了一声后,迈步进入到了黑汗王帐。
见黑汗王玉素甫一脸阴沉的坐在哪儿。
萧匹敌施礼道:“汗王可是在为渡河的事情头疼?”
黑汗王玉素甫瞥了萧匹敌,“明知故问……”
黑汗王玉素甫的语气有些不太友善。
萧匹敌却没有在意。
萧匹敌对黑汗王玉素甫道:“不如再分派出去一支兵马如何,从瓜州北面绕过去。”
“不行!”
黑汗王玉素甫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瓜州北面可是一片一眼望不到头的大沙漠。
那一片沙漠有多大,黑汗王玉素甫心里清楚。
别说是分派出去一支兵马,就算是他将全部的兵马带过去,也仅仅只能填满那片沙漠的一角。
骑兵进入到其中,若是迷了路,九成九会葬身在沙漠中。
萧匹敌见黑汗王玉素甫果断拒绝了自己的提议,就知道黑汗王玉素甫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兵马去沙漠里涉险。
萧匹敌沉吟了一下道:“可是汗王如果不分兵的话,军中的将士恐怕就没东西吃了。”
黑汗王玉素甫眉头皱成了一团。
萧匹敌能看到的事情,他岂会看不到。
他不仅知道军中的将士已经快没东西吃了,他还知道军中的将士要是没东西吃了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可即便如此,黑汗王玉素甫还是不愿意让军中的将士去沙漠里冒险。
“那就不惜一切代价,攻入到瓜州。”
黑汗王玉素甫声音沉重的说出此话,他目光直直的盯着萧匹敌道:“你不是说宋人十分富庶,他们手里有吃不完的粮食吗?”
“不惜一切代价?”
萧匹敌眉头一挑。
黑汗王玉素甫问道:“本汗若是不惜一切代价的话,能否渡河?”
萧匹敌沉声道:“汗王若是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的话,外臣到有一法可以渡河。”
黑汗王盯着萧匹敌,沉声道:“说!”
萧匹敌咬牙道:“将数十万兵马一起压上去,分别从各处渡河。我们麾下的兵马数量,远比宋军的兵马数量要庞大十几倍。
一起渡河的话,宋军自然拦不住。”
镇西军数量有限。
黑汗兵若是只从一处渡河的话,他们自然能拦住。
可黑汗兵一窝蜂的从各处渡河的话,镇西军只能拦住其中一小部分。
“那就将所有的兵马一起压上去!”
黑汗王玉素甫果断道。
其实黑汗王玉素甫也曾想过将所有的兵马一起压上去。
他之所以迟迟没有将所有兵马压上去,是担心宋兵在对岸其他地方还有伏兵。
毕竟,河对岸目前盯着他们黑汗兵的宋兵,仅仅只有一万之数。
还有四万宋兵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头。
骑兵在渡河的时候,很容易成为靶子。
对面有十分犀利的火器,一旦在河对岸铺开,形成一道网。
骑兵迎上去跟送死没区别。
黑汗王玉素甫之所以盯着一处打,就是为了用极小的兵力,将一处啃烂。
然后再派遣大军沿着这一处快速的渡河。
只不过,事到如今,这一处他怎么撕也撕不开,就不得不派遣所有的兵马,一起压上去。
黑汗王玉素甫的命令很快传达到了所有黑汗兵耳中。
数十万黑汗兵,一起压到了河边。
河对岸。
种世衡站在一处高地上,看到了数十万兵马一起压了上来,咧开嘴笑了,“折腾了这么久,最终还是要走这一步。”
“传令下去,让其他各处的镇西军将士戒备,准备应敌。”
“……”
随着种世衡的命令传达下去,躲在河岸边两三里外的镇西军将士,以及河西的地方兵,悄无声息的摸到了岸边。
足足六万多的将士,悄无声息的摸到了河岸边,并没有露头,一个个静静的等着黑汗兵渡河。
“呜呜呜……”
沉重的号角声响起。
数十万黑汗兵,分成了上百股,从河面的上百处地方渡河。
枪炮声在黑汗兵渡河的时候迅速的响起。
沿着原路渡河的黑汗兵,遭到了镇西军的痛击。
其他各处渡河的黑汗兵,则并没有遭遇到枪炮的伤害。
渡河渡到了一半。
突然从对面的河岸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宋兵将士。
他们猛然间在河岸边上露头,吓了渡河的黑汗兵一跳。
“嘿嘿嘿……等你们好些天了……”
“上家伙……”
“……”
镇西军中的火枪和火炮数量有限,并不是每一个将士都有。
那些前来辅助作战的地方兵,连火器都没摸过。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阻止黑汗兵渡河。
弓弩、床弩、重弩、投石车、百虎齐奔、火弩流星箭等等器械,一口气全被他们搬到了河岸边上。
“咚咚咚……”
伴随着战鼓声敲响。
箭矢、弩枪、巨石、带着火尾的箭矢,密密麻麻的射向了河面上的黑汗兵。
黑汗兵如同下饺子般栽倒在了水里。
一朵朵血花在水中绽放。
河水渐渐的被染成了红色。
黑汗王玉素甫见到了近万黑汗兵一照面就被宋军射杀在了水里,他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咬牙切齿的嘀咕了两句。
黑汗王玉素甫怒吼道:“退!”
萧匹敌听到此话,脸色一变,“汗王,敌人虽然箭矢密集,但是只要我们顶着压力,一定能冲过去。我们的兵力远远超过了敌人。
敌人杀不完。”
黑汗王玉素甫瞪着眼,喝道:“不是你的兵马,你不心疼!”
萧匹敌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黑汗王玉素甫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略微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手下的兵马全部是骑兵。面对宋兵密集的箭矢阵,根本抵挡不住。
我记得你手里有一支盾兵,等第二次冲锋的时候,让他们打头阵。”
萧匹敌听到了黑汗王玉素甫此话以后,终于明白黑汗王玉素甫为何在看到了对面宋兵伏兵以后,果断下令退兵。
这是惦记上了他带着的盾兵了。
准确的说,是在逼他出力。
萧匹敌皱着眉头,没有开口。
他带的那些盾兵,可不仅仅是盾兵,还是一群匠人。
他们存在的目的,是为了锻造攻城器械。
宋辽两国鏖战了多年。
萧匹敌很清楚,宋国兵马最擅长的就是防守的战事。
若是没有匠人锻造攻城器械,他们面对宋兵重兵把守的城池,就只能望而却步。
总不能指望一帮子骑兵跨着马去攻城吧?
“汗王,外臣手下的盾兵有重用!”
萧匹敌沉声道。
黑汗王玉素甫冷哼了一声道:“过不了河,你手下的盾兵纵然有天大的用处,又有什么用?”
萧匹敌被怼的有些说不出话。
良久以后,萧匹敌坦言相告,“宋军最善于守城,而外臣手下带的那些盾兵,正是锻造攻城器械的匠人。”
黑汗王玉素甫皱眉道:“匠人?不会是你不愿意出兵,故意说出的推辞之语吧?”
萧匹敌沉声道:“汗王可以验证他们一二。”
黑汗王玉素甫觉得萧匹敌不像是在说假话,当即沉思了一下,“那就让他们交出盾牌,交给本汗手下的兵马。”
萧匹敌果断点头答应了此事。
当即。
黑汗兵退到了河岸边,河对岸的宋兵也停止了攻击。
黑汗王玉素甫吩咐萧匹敌收缴了辽兵手里的盾牌,分发给了手下的黑汗兵。
然后命令撑着盾牌的黑汗兵在前,其他黑汗兵在后,继续渡河。
为了一次跨过大河。
黑汗王玉素甫亲自率领着自己帐下的七百马木留客督战。
黑汗兵再次开始渡河。
冲在最前面的黑汗兵,有盾牌做防护,勉强顶住了河对岸宋兵的密集的箭矢。
种世衡见此,下令所有投石车,开始投捆绑成一束的手榴弹。
一轮轮密集的手榴弹束投掷在了河中以后。
河中升起了一道道喷泉。
喷泉喷出的水中,还冲着黑汗兵的尸骸。
黑汗王玉素甫铁了心要渡河,所以对那些伤亡充耳不闻。
他目光紧紧的盯着那些撑着盾牌从各处渡河的黑汗兵。
有盾牌相助,黑汗兵不用害怕箭矢的威胁。
除了火炮和火枪陈设的那一处以外,其他地方就只有投石车和重弩和床弩能威胁到举着盾牌的黑汗兵的性命。
当第一个黑汗兵举着盾牌踏上了河对岸以后。
黑汗王玉素甫和种世衡心头都是一阵。
黑汗王玉素甫几乎毫不犹豫的喊道:“所有人全速渡河,给本汗击垮宋军!”
黑汗兵更加汹涌的往河对岸涌去。
种世衡望着那渡河的黑汗兵,略微叹了一口气,“兵力差距太大,地雷炮也不够,根本做不到给河岸边全部布上地雷炮。
不然这勒河,便是所有黑汗兵的葬身之处。”
“留下五千地方兵断后,其他人退。”
种世衡再次下令退兵。
待到黑汗兵渡河,组织在一起,组成了骑兵冲锋阵型以后。
种世衡已经带着兵马退往了山上。
黑汗兵面对的,只有五千被留下断后的地方兵。
地方兵根本没有跟黑汗兵正面抗衡。
在黑汗兵正式组成了阵型以后,他们开始往四面八方逃窜。
种世衡交给他们的任务很简单。
那就是尽可能拖住敌人行军的脚步,然后保证自己活着。
“追!”
黑汗王玉素甫被人抬着过了河,望着四处逃窜的宋兵,恶狠狠的下令。
此次渡河,黑汗王朝损失的兵马,几乎快赶上了沙州边陲那一役。
然而,宋兵方便的损失,比起沙州边陲那一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就在黑汗王玉素甫派遣兵马追击四处逃窜的地方兵的时候。
种世衡已经退到了瓜州城外的山里。
在山里,种世衡又准备了一处阻敌的战场。
黑汗王朝的兵马数量太过庞大,种世衡根本没办法率领兵马跟他们正面抗衡,所以他采取了一层一层剥皮的方式,削弱着黑汗王朝的兵力。
种世衡不仅在山里准备了阻敌的战场,还在瓜州城内设立的阻敌的战场。
此外,瓜州城外那一片被李迪砍光的树林,也是种世衡设立的战场之一。
一处一处的削弱下去。
种世衡有信心在黑汗王朝的兵马抵达玉门关的时候,将他们削弱到六十万。
就在种世衡这边的战事刚刚落幕的时候。
阳关的战事爆发了。
黑汗王玉素甫和萧匹敌分派出去的骑兵,一路长驱直入的冲到了阳关。
然后十分勇猛的冲进了一个巨大的口袋阵。
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近十一万兵马已经将他们团团围困。
狄青带着面具,跨坐在马背上,盯着包围圈里的黑汗兵和辽兵,低声道:“你们是看不起我吗?一点掩饰也不做,就横冲直撞的往阳关冲?
当我坐镇的阳关是纸糊的?”
狄青早在黑汗王朝和辽国联军抵达沙州边陲的时候,就接到了驰援河西的军令。
他率领的永兴军坐镇在西宁州,一路星夜兼程的赶到阳关,也不过三日时间而已。
所以在黑汗王朝和辽国的联军出现在瓜州边陲的时候,他就已经赶到了阳关。
种世衡之所以对黑汗王朝和辽国分派出去的兵马置之不理,就是因为他清楚,有狄青坐镇阳关,黑汗王朝和辽国分派出去的兵马,根本破不了阳关。
狄青率领着永兴军到达了阳关以后不久,陕西府和西平府的地方兵也相继到了阳关。
狄青在得知了种世衡传信,得知了有一支人数在六万的黑汗兵和辽兵前来攻打阳关的时候,费心做了一番准备,准备跟黑汗兵和辽兵在阳关好好一战。
只是他派遣出了斥候,仔细探查了一番黑汗兵和辽兵的进兵动向以后,就发现,对方似乎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对方一路长驱直入,没有做任何掩饰的快马加鞭的冲向了阳关。
狄青就顺手在阳关门口做了一个口袋阵。
然后,敌兵就毫不犹豫的冲进了口袋阵。
一场兵力超过了十万的大战,还没开始,就这么结束了。
狄青盯着包围圈里的敌兵看了许久以后,沉声下令,“愿降的,砍去两根小脚趾,收编为奴兵。不愿意降的,杀。”
砍脚趾,是狄青在大理的时候学到的一种掌控俘虏的办法。
砍了两根小脚趾,用火一烫,基本上就断绝了俘虏串联在一起逃脱的可能。
随着狄青一声令下。
近十一万兵马往前一逼。
黑汗兵和辽兵中间的大部分人果断降了,仅有少数不知死活的死硬分子,选择了负隅顽抗到底。
最终他们的尸骸就成了阳关前所有花草树木的化肥。
狄青在将士们的欢呼声中,押解着五万的俘虏,缓缓的进入到了阳关。
就在狄青押解着俘虏进阳关的时候,寇季也策马进了阳关。
二人一个从东门而入,一个从西门而入。
一直到了关内,才碰头。
狄青见到了寇季,又高兴又激动,他跳下了马背,在众目睽睽治下取下了脸上的面具,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寇季的马前。
“兄长!”
寇季笑着打量了一番狄青,道:“我们应该有好些年没见了吧?”
狄青郑重的点头。
寇季笑道:“你长大了不少。”
狄青依然郑重的点头。
寇季失笑道:“别那么拘谨,我又不是曹宝臣,在我面前,不需要努力维持那一副稳重成熟的面孔。”
狄青突然勾起了嘴角,灿烂的一笑。
寇季点点头,笑道:“这就对了。你还没到三十,不应该活的像是个小老头一样。”
说到此处,寇季看向了狄青身后那庞大的俘虏队伍,有些意外的道:“打胜仗了?”
第0819章 少爷,您坐江山不?
狄青点头笑道:“他们过于托大,从沙州离开以后,一路长驱直入的跑到了此处。我也没怎么打,就是布了一个口袋阵,他们就主动钻进来了。”
寇季点点头,道:“数量倒是不少。够黑汗王玉素甫和萧匹敌心疼一阵子了。”
寇季策马上前,永兴军将士和地方兵主动让开了道路,任由寇季同行而过。
寇季虽然没有表露身份,但永兴军将士和地方兵都已经猜出了他是谁。
世人皆知,狄青有两个兄长。
其中一个如今在保州当土财主,另外一个乃是大宋军方第一人。
在阳关,在万军丛中,能引得狄青主动下马凑过去的,唯有大宋军方第一人。
但凡是军中将士,谁敢在这位大佬面前说一个不字,谁又敢挡他的路。
寇季一直策马到了俘虏兵们面前,仔细的打量了一番俘虏,淡淡的道:“辽兵全斩了,脑袋派人送去给萧匹敌,尸骸拖出去肥地。
黑汗兵全留着,等西凉城来人,将他们全部拉去挖矿。”
狄青一脸愕然,不明白寇季为何只下令斩了辽兵,却没有斩黑汗兵。
但他没有多问,而是吩咐军中的将士,果断的执行了寇季的命令。
上万的辽兵,因为寇季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身首异处。
阳关内的大宋将士们,算是见识到这位魔王的魔性和凶性了。
自从寇季收复的河西以后,大宋内外就盛传着寇季的凶名,直言寇季是魔王。
但大多数百姓并不相信此事。
因为寇季在大宋境内,好名声颇多。
所以没几个人相信寇季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所以一些新加入到军中的将士,并不相信寇季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可如今看到了寇季眼睛眨都不眨的就将上万辽兵送上了断头台,他们总算是信了。
他们不仅信了寇季是个魔头,也见识到了大宋枢密使的权柄。
寇季在吩咐狄青处理了附录中的辽兵以后,并没有在关城内的街道上多待,而是先行一步去了关城内住的地方。
狄青将俘虏们安置妥当以后,端着一桌并不丰盛的酒菜,出现在了寇季房里。
狄青将酒菜放在了桌上,有些不好意思的道:“眼下正值冬日,又在军中,没什么好东西招待兄长……”
寇季不等狄青把话说完,就打断了他,“行了吧。你兄长我,又不是什么难伺候的主。真正难伺候的主,碍于我的面子,也不会在你这里耍威风。
你以后不用做这种讨好人的事情,也无需去讨好谁。
只要我活着,就没人会在一些琐碎的事情上为难你,你踏踏实实的打你的仗就行。”
狄青也知道自己不适合巴结人,所以就苦笑了一声。
他现在虽然已经在战场上展露头角,但他还不是史书上那个成熟稳重的大将军狄汉臣。
一些心思很容易显露在脸上,很容易被看穿。
寇季请狄青坐下,淡淡的道:“回头我调遣一个人到你军中,你帮我磨一磨,回头我要用。”
狄青疑问道:“什么人,如何磨?”
寇季瞥了狄青一眼道:“调遣到了军中还能怎么磨,当然是扔到军中去吃苦。不行你就吊起来抽。”
狄青迟疑了一下,道:“兄长要用的人,必然不凡,吊起来打,是不是不太合适?”
寇季淡然道:“没什么不合适的。他欠你的,也欠大宋所有武人的。”
狄青一脸疑惑。
寇季却没有多做解释,他提起了筷子,一边吃着狄青送来的饭菜,一边问道:“给我讲一讲河西的战事。”
狄青闻言,赶忙将最近发生在河西的战事给寇季讲解了一番。
寇季听完了狄青的讲解,放下了筷子感叹道:“黑汗王玉素甫真够彪的。他这么打仗,到最后,不是被种世衡玩死,就是被你打死。”
如果兵马数量多,可以在战场上横行无忌的话。
那大宋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把辽国给锤爆了。
兵马数量,在东方战场上有作用,但却不是绝对的。
东方的战争,跟西方的战争存在着很大的差矣。
黑汗王玉素甫率领着重兵到了东方,还沿用着西方那一套作战方式,跟找死几乎没什么区别。
狄青不明白寇季的想法,他听到了寇季的话以后,疑问道:“这样一来不是很好吗?黑汗兵的作战方式是就食于敌,只要我们坚壁清野,不断的拖着他们。
要不了一个月,就能拖垮他们。
到时候我们就能轻而易举的击败他们。
前后最多不超过两个月。
打完了他们,我们刚好可以赶去雁门关一些打辽人。”
寇季笑眯眯的对狄青道:“河西的战事,远远没有你看到的那么简单。黑汗王朝只是一条摆在明面上的蠢狼,在暗地里,还有无数聪明的狼在静静的等待时间。
我们既然开始出手打狼了,就应该将所有的狼一网打尽,没理由打一半,留一半。
等我们打完了所有的狼,再去打辽国也不迟。”
狄青听到了寇季的话,若疑所思,“兄长的意思是,青塘人是藏在暗处的狼?”
寇季反问道:“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狄青沉吟道:“看是能看出来,可我们如果快速的击溃了黑汗王朝的兵马的话,青塘人未必敢动手。”
寇季笑道:“所以我们打狼的速度得缓一缓,最好等所有的狼全部浮现出来以后,我们再下重手。”
狄青迟疑道:“青塘窥视我大宋已久,迟迟不肯表露,就是畏惧我大宋的强悍。要引他们出手,恐怕得等到明年三月辽兵南下的时候。
我推断,辽兵不南下,他们绝对不会出手。”
寇季点头笑道:“你说的不错。”
狄青微微皱眉道:“但是等到辽人南下,形成东西夹击之势,局势对我大宋就很不利。”
寇季笑道:“前提是他们要能形成东西夹击之势才行。他们压着我们打,那才叫势。我们压着他们打,那就不叫势。”
狄青迟疑道:“兄长有把握将黑汗王朝的人留到辽人南下的时候,再压着打。”
寇季盯着狄青,提醒道:“黑汗王朝的兵马习惯了以战养战的方式。在没有从战场上获得巨大的缴获的时,我们托的时间越长,对他们越不利。
所以等拖到了明年开春,黑汗王朝的兵马就已经不足为惧了。
我们真正防备的是青塘人。
你别看青塘表面上对我大宋恭恭敬敬的,其实青塘暗地里积攒的力量,已经到了可以跟我大宋扳手腕的地步了。”
黑汗王朝兵马数量固然多,但缺点十分明显。
只要逮住了黑汗王朝兵马的缺点往死里戳,黑汗王朝的兵马迟早会被戳死。
青塘兵马就不同。
青塘脱胎于吐蕃,早在吐蕃鼎盛的时期,就已经学会了如何跟中原作战,也学会了如何用智慧作战。
代代相传下来,青塘兵马自然懂得如何跟大宋兵马作战。
青塘兵马可不像是黑汗王朝的兵马,下了马背就成了半残。
青塘兵马,马上马下都是悍卒。
所以青塘兵马不好对付。
狄青沉吟道:“所以随后要拖着黑汗王朝的兵马,等待青塘人出手?”
寇季缓缓点头。
狄青迟疑了一下,“我还有一事不明白。”
寇季笑道:“你问……”
狄青疑惑道:“刚才在城内,兄长为何只杀辽人,不杀黑汗人?”
寇季坦言道:“不杀黑汗人,是因为黑汗人还有用。”
见狄青仍然一脸疑惑,寇季就解释道:“一旦青塘人对我大宋动手,那我大宋一定会给青塘一个迎头痛击。打败了青塘以后,青塘境内的人势必对我大宋抱有敌意。
我们想要将青塘纳入大宋的版图,很艰难。
但我们若是先派遣黑汗兵进入到青塘犁一遍地,我们再率领重兵进入到青塘,赶走黑汗兵,就能轻而易举的收拢青塘人的心。”
“青塘人有那么蠢?”
“不是青塘人蠢,是因为面对残暴的黑汗人和温和的宋人,青塘人更愿意被我们统治。”
“……”
狄青盯着寇季道:“我们如今还没有将黑汗王朝的兵马打败,兄长就已经开始考虑如何收复青塘了,是不是太快了?”
寇季摇头道:“不快不快……我不怕他青塘出手,就怕他青塘不出手。青塘若是出手,我一定会让他们见识到我的厉害。
青塘若是不出手,我们要兵进青塘的话,恐怕还得等我大宋和辽国的战事结束以后才行。
辽国地域辽阔,我大宋一旦兵进辽国,不会因为拿回了燕云十六州就会满足。
到时候势必要打到辽国上京城。
我大宋虽然兵强马壮,但是要打到辽国上京城,没个两三年恐怕不行。
所以如果青塘这一次不露头的话,我们恐怕到了两三年后,才能兵进青塘。
到时候少不了要跟朝堂上一些老家伙费一番唇舌。”
狄青听完了寇季一席话,彻底明白了寇季的用意。
当即。
狄青说到:“既然兄长有心引青塘人上钩,那我们放缓消灭黑汗王朝兵马的脚步就行。”
寇季点头道:“你回头派人去瓜州,告诉种世衡,黑汗王朝的兵马数量,他可以随便消耗。但是粮食适当的时候可以留给黑汗王朝兵马一点点。
不能让他们吃饱,但也不能让他们饿死。
一人一天能喝一碗稀饭就行。
黑汗王朝的兵马我们留着还有大用,不能把人吓跑了,更不能把人全弄死了。”
狄青失笑道:“黑汗王朝数十万兵马,在别人眼里那都是洪水猛兽。怎么到了兄长眼里,就像是家里养的羊一般。”
寇季跟着笑了,“你去问问角厮罗,再去问问萧匹敌,看看在他们眼里,黑汗王朝的兵马是什么。”
“大概……也是羊吧。”
狄青迟疑了一下说道。
寇季点头道:“他们凑成一堆,组成势不可挡的冲锋阵,确实有点狼的样子。可是脱离了冲锋阵,他们跟羊就没区别。
到了我大宋的地头,不懂得用我大宋的方式作战,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狄青又陪着寇季说了会儿话,然后退出了房间,派人去向种世衡传达寇季的命令。
瓜州城内。
又一次削弱了黑汗王朝兵马以后,种世衡率兵退到了瓜州城内。
刚刚歇下。
阳关的战报,以及寇季的命令一同送达。
看完了阳关的战报,种世衡的评价很简单,“这么憨的黑汗兵,都不够杀啊。”
随手将阳关的战报扔到了一边。
种世衡看起了寇季送来的命令,看完了寇季的命令以后,种世衡皱起了眉头。
“留一些粮食给黑汗兵?就不怕养虎为患吗?”
“去找李公过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种世衡吩咐了一声,有亲兵出了瓜州城临时中军大帐,去了瓜州城衙门,请来了李迪。
李迪到了临时中军大帐。
种世衡立马将手里的命令递给了李迪。
在李迪翻阅命令的时候,种世衡疑问道:“李公怎么看?”
李迪看完了寇季的命令以后,并没有回答种世衡,而是反问道:“种同知怎么看?”
种世衡没有隐瞒,缓缓说出了自己的推论。
“寇枢密应该是想钓鱼。”
“青塘?”
“对,青塘。
只是钓鱼的风险有些高。其一,青塘可不是一条小鱼,而是一条大鱼,鱼一旦被钓上来,若是杀不了,就会反噬其身。
其二,容易养虎为患。
黑汗兵虽然实力不堪,但是数量庞大。
我们若是不将他们削弱到十分虚弱的地步,很难一举将其歼灭。”
种世衡一番话说完,李迪细思了起来,思量了许久以后,开口道:“老夫常年居住在河西,倒是了解青塘王这个老邻居。
他手上的兵马可远远比明面上显露出来的要多。
而且实力不俗。
眼下我大宋整个西境的兵马几乎都调遣到了河西,防着青塘的兵马并没有多少。
青塘王一旦出手,形式会对我们十分不妙。
但是,老夫也了解寇季。
寇季从来不打无把握之仗,更不会去做没把握的事情。
他既然敢这么干,就一定有所依仗。
所以,我们还是弄清楚了寇季的依仗以后,再商讨此事。”
种世衡摇头道:“寇枢密若是愿意说的话,早就跟我和盘托出了。如今他什么也没有说,显然是不愿意告诉我其中的详情。”
李迪思量了一下道:“如今瓜州的百姓和粮食已经全部运到了玉门关后。老夫留在此处也没有多少作用。老夫就跑一趟阳关,去帮你问问,看看寇季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种世衡对李迪一礼,“那就有劳李公了。”
李迪呵呵笑道:“不必客气,老夫就是一个劳碌命。”
商讨好了此事以后,李迪也没有再瓜州多留,他叫了几个汉子,护着他,坐着一辆牛车,晃晃荡荡的赶往了阳关。
在李迪离开了瓜州后不久。
黑汗王玉素甫和萧匹敌二人,率领着兵马杀到了瓜州城下。
瓜州城外芨芨台子山一役,种世衡又狠狠的坑了黑汗王玉素甫一把。
黑汗兵在芨芨台子山,死伤的倒是没多少,没超过万数。
但是受伤的却超过了四万人。
前后三场战事,黑汗军营中增添了十万多的伤兵。
黑汗骑兵,皆是轻骑兵,机动性很强。
可是多了十万多伤兵拖后腿以后,速度就变的慢了下来。
十万多伤兵中,其中大多数暂时丧失了战斗能力。
他们除了养伤外,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
若不是因为军中最近冒出了一些谣言,称宋国枢密使寇季是神遗留在东方的神使,黑汗王玉素甫害怕抛弃了伤兵,会引起军中变动,使得兵马哗变,投了敌,他早就依照以前的作战风格,将伤兵丢到一边,任其自生自灭了。
黑汗王玉素甫没办法抛下伤兵,只能带着这些累赘上战场。
被累赘拖累的感觉,实在是让他觉得难受。
所以他率军到了瓜州城以后,对瓜州城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他将一切的过错都怪罪到了宋人头上。
他要让宋人承担他所有的怒火。
瓜州城一战,鏖战了足足一日。
最终以种世衡带着兵马撤退告终。
随后便是树桩子滩、七道沟、锁阳城。
种世衡将瓜州境内复杂的地势运用到了极致。
借此疯狂的消耗着黑汗王朝的兵马。
就在种世衡疯狂的消耗黑汗王朝的兵马的时候。
阳关内的寇季,突然收到了一封信。
信上没有署名,但是送信的人寇季却认识。
寇季让送信的人坐在屋内的一边自己倒茶喝,他拆开了信,大致了阅读了一番。
然后一脸古怪的放下了信,由衷的感叹了一句。
“角厮罗还真是聪明绝顶。”
“少爷,您是在讽刺角厮罗吗?”
正在自斟自饮的汉子放下了茶杯,笑嘻嘻的盯着寇季问道。
寇季橫了他一眼,“你知道信里的内容?”
汉子嘿嘿一笑,“角厮罗派人大张旗鼓的进入了咱们元山城,送了好些东西给元山首领。其中就有十六个美人。
元山首领赐了一个给小人。
小人折腾那小美人的时候,随口问了一番,她便什么都说了。”
寇季瞪了汉子一眼,沉吟道:“一个被当作礼物送出去的女子,都知道消息,看来角厮罗根本没打算掩饰。”
汉子贼贼的一笑,“角厮罗那厮居然邀请我们兄弟,对付少爷您,也不知道他是咋想的。他就不怕我们兄弟先答应了他,然后在他出兵的时候,背地里狠狠的捅他一刀子吗?”
寇季淡然道:“他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所以才会邀请元山一起出手对付大宋。毕竟大宋如今两面应敌,再多两个强敌的话,很有可能就会陷入到万劫不复。
元山若真是一个纯正的西域人的话,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坐大的机会。”
汉子闻言一愣,狐疑的道:“少爷,照你的说法,元山若是真的和角厮罗携手一起对付大宋的话,大宋很有可能会落败。”
寇季瞥了汉子一眼,“你觉得有人能在我手里翻起大浪吗?”
汉子干巴巴一笑,“那要是少爷您不插手呢。”
寇季感叹道:“那大宋说不定要丢掉半壁江山。”
汉子眼珠子一转,左右瞧了一眼,低声道:“要不少爷您就把那半壁江山给坐了?”
说到此处,汉子脸色一正,拍着胸膛道:“兄弟们就认少爷您。只要少爷您开口,兄弟们就算是全部战死,也帮您把那半壁江山夺到手。”
寇季微微眯起眼,“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们所有人的意思?”
汉子笑嘻嘻的道:“兄弟们所有人的意思。”
寇季瞪了汉子一眼,“以后别再我面前说这种浑话,不然打死你。回去告诉其他的兄弟,让他们熄了这个心思。
真要让我坐江山,那也该出去抢一座江山给我坐。
而不是窝里横。”
汉子一愣。
寇季继续道:“你刚才说的法子不错。你回去告诉张元,让他答应了角厮罗。等到你们一起出兵的时候,你们就背后去给角厮罗一个狠的。
到时候具体打哪里,我会告诉你们。”
“明白了!少爷!”
“滚吧!”
“好的,少爷!”
汉子笑嘻嘻的退出了房内。
寇季随手将张元送来的信扔进了火盆里,微微眯起眼。
“一个个的在外面待久了,习惯了自己做主,对皇权都没有畏惧了。劝我坐江山的话都敢往出说,黄袍加身的日子恐怕不远了。
此次覆灭青塘以后,得给他们换一个地方了。
不然他们真要是将黄袍披到了我身上,那乐子可就大了。”
寇季揉了揉眉心,觉得有点头疼。
对于汉子说出此话,寇季并不觉得意外。
久居皇权之下,才会被皇权震慑,说话谨言慎行的。
脱离了皇权,一个个自己占山头,自己当家作主。
心里自然对皇权没有多少敬畏。
在他们心里,请自己老大坐江山,跟请自己老大坐山大王的位置没区别。
“曹利用那边恐怕也差不多……曹利用也算是近距离接触过皇权,知道皇权就那样……”
第0820章 炎黄子孙,有守土之责
距离皇权最近的人,大多数对皇权没有敬畏心。
因为他们知道皇权的根本是什么,也看到过皇权背后藏着的那些蝇营狗苟。
他们在朝做官的时候,会维护皇权的威慑力。
因为他们的权柄是从皇权中分流出来的。
可一旦脱离了朝堂,皇权在他们眼里,也就那样。
像是曹利用这种在域外称王称霸的人,对皇权就更不会有半点敬畏心,甚至还会生出领兵打回大宋,挑衅一下皇权的心思。
元山部的人,只是劝诫自己去占据半壁江山。
换成曹利用的话,大概会直接起事,一下子将寇季逼到墙角。
寇季觉得自己在此次战事了结以后,得想办法跟张元和曹利用两个人谈谈。
他没有造反的想法,他也想劝诫曹利用和张元二人别生出造反的想法。
“呼……”
寇季有了决定,呼了一口气,不再思量此事。
狄青恰巧在此事端着酒菜到了寇季房里。
寇季见此,失笑道:“你一个大将军,亲自给我送饭,有点不太合适。”
狄青将酒菜放到了寇季身边不远处的桌上,笑着道:“您是我兄长……”
寇季闻言,哭笑不得的摇摇头。
狄青一句话,怼的他没话讲。
论身份的话,狄青堂堂一个大将军,亲自给寇季端茶递水,确实有点不合适。
论私情的话,寇季是狄青的兄长,狄青为兄长端茶递水,十分合乎情理。
寇季坐到了桌边,吩咐狄青一起坐下,二人一边吃喝一边聊天。
寇季尝了一口菜,放下了筷子,道:“种世衡那边打的是热火朝天的,阳关这边却没动静。萧匹敌是还没收到我们送过去的人头,还是已经收到了人头,感觉到了压力,放弃了攻打阳关?”
狄青跟着放下了筷子,沉吟道:“应该是还没收到……六万兵马被我们轻而易举的给生擒活捉了,对方多少也得表一下态。”
寇季思量了一下,道:“也对,六万兵马的损失,对他们而言,也算是伤筋动骨了,他们必然会表态。”
狄青问道:“再过几日,种同知那边应该就会退到玉门关。黑汗王玉素甫和萧匹敌看到了玉门关那座雄关以后,会不会兵分两路?”
寇季笑着瞥了狄青一眼,“你是怕他们不分兵,你这边没仗打?”
狄青坦言道:“我领着十一万兵马坐镇阳关,就打了一场仗,还没怎么打。他们若是不分兵来打阳关的话,那我这一趟河西,就算是白来了。”
寇季哈哈笑道:“放心吧,他们到了玉门关以后,一定会分兵。”
狄青疑惑的看着寇季道:“兄长为何如此肯定?”
寇季道:“他们率领重兵到了玉门关,啃不下玉门关,自然要分兵过来攻打阳关。如果他们到了玉门关还不分兵,那他们打什么仗?”
狄青沉吟道:“黑汗王玉素甫此人,似乎更喜欢率领着重兵攻打一处……”
寇季笑道:“黑汗王玉素甫不懂怎么跟我大宋打仗,萧匹敌却懂。到了玉门关,久攻不下的话,萧匹敌必然劝诫黑汗王玉素甫分兵。”
狄青舔了舔嘴角,有些兴奋的道:“兄长觉得,黑汗王玉素甫会分派出多少兵马?”
寇季笑眯眯的盯着狄青道:“你觉得呢?”
狄青笑容灿烂的道:“八万多一点儿。”
寇季点头笑道:“萧匹敌率领的八万多辽兵。”
兄弟二人对视了一眼,哈哈大笑了起来。
黑汗王玉素甫打仗的手段,在他们眼里,毫无章法可言。
就是一个字,莽。
莽夫打仗的手段,他们能轻易看穿。
他们二人都猜到了,随后黑汗王玉素甫和萧匹敌率军到了玉门关下以后会怎么做。
黑汗王玉素甫和萧匹敌到了玉门关下,久攻不下的话,萧匹敌必然会劝诫黑汗王玉素甫分兵。
而黑汗王玉素甫,必然不会答应。
因为此前分过一次兵,分出的六万兵马,赶到了阳关,连一点儿水花也没有掀起,就被尽数剿灭。
黑汗王玉素甫不会再冒险。
萧匹敌在被黑汗王玉素甫拒绝以后,必然会向黑汗王玉素甫提议,由自己率领辽兵来攻打阳关。
黑汗王玉素甫九成九会答应。
因为辽兵前来攻打阳关,赢了,对他而言是喜事一件,输了,他也不会心疼。
寇季和狄青就是摸头了黑汗王玉素甫的打仗的手段和心思,所以才会断定,随后萧匹敌去率领八万多的辽兵来攻打阳关。
畅快的大笑过了一场以后,寇季对狄青道:“随后玉门关那边的压力会很大。种世衡那边的兵力有限,所以我准备调遣西平府的地方兵,前去驰援。
你手里少了西平府的地方兵,能不能挡得住萧匹敌率领的八万多辽兵?”
狄青闻言,盯着寇季郑重的道:“五万永兴军,足以抵挡辽国精兵十万。”
寇季点头笑道:“如此我就放心了。”
寇季调遣西平府的地方兵去驰援种世衡,也是有考量的。
西平府治下的清涧城,是种世衡以前的老窝。
种世衡在清涧城内待了大半辈子,所以他了解清涧城里的百姓,也了解西平府内的百姓。
同样的,西平府内的百姓,也了解种世衡。
双方知根知底的,打起仗来,事半功倍。
狄青这边也差不多。
狄青率领的永兴军,以前坐镇的就是陕西府。
可以说永兴军中大部分的将士都出身于陕西府。
陕西府的地方兵配合永兴军作战,也是事半功倍。
商量完了调兵的事宜以后,寇季写了一道调令,交给了狄青。
狄青拿着调令,到西平府地方兵驻扎的兵马大营里宣读了寇季的命令。
西平府地方兵立马开拔,赶往了玉门关。
就在西平府地方兵离开阳关的时候。
李迪坐在车辕上,晃晃悠悠的赶到了阳关。
阳关乃是军事重地。
李迪没有手令等物,没办法直接进入到阳关。
李迪吩咐人向寇季通禀了一声后。
寇季跨着马,出现在了阳关门口。
李迪坐在车辕上,笑眯眯的看着寇季。
寇季瞧着李迪那苍苍白发,以及苍老的面容,心里叹了一口气,道:“看到你,我突然想到了苏武。”
李迪略微愣了一下,咧嘴笑道:“苏武是在匈奴人的地方牧羊,老夫是在咱们自己的地方牧羊,区别可大了。”
“一别经年,我以为你这个老家伙已经死了。”
寇季毫不客气的开口。
跟随在李迪身边的人听的那是一个目瞪口呆。
他们以为李迪会发怒。
却没料到,李迪嘿嘿一笑,“老夫也想死啊。可是没在你坟头烧一炷香,阎王他不收我。”
说话的工夫,寇季已经跳下了马背,踱步到了李迪面前。
距离近了,寇季才看到了李迪脸上的老人斑,许是在河西待久了,吹多了风沙,李迪脸颊上还有两团血红。
寇季瞧着有些揪心,忍不住道:“老家伙,回汴京城享福吧。以你对大宋的功劳,你就算天天去皇宫里蹭官家的饭吃,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李迪笑着摇摇头,“老夫真要是回了汴京城,那就不是去享福的,而是遭罪的。汴京城的人,那有河西的人淳朴。
老夫在河西待着可比在汴京城待着舒坦。”
寇季叹了一口气,“你老了!”
李迪盯着寇季笑道:“你小子也成熟了不少。”
说到此处,李迪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道:“说起来,你小子也是厉害。以前的大宋,就没有文人不能去的地方。自从你小子当上了枢密使以后,禁军所在的地方,就成了文人的禁地。
即便是以老夫的身份,没有手令,也进不了这禁军把守的阳关。”
寇季坦言道:“读过几本兵书,就觉得自己是兵法大家的人,绝对不能出现在禁军当中。”
李迪点点头道:“也对,以前文臣读过几本兵书,就觉得自己文武双全,总是对兵事指手画脚的。弄的我大宋被四邻欺压。
如今武臣在你的帮助下站起来了,能自己做主了。
打的四夷臣服。
即便是如今百万兵马谋我大宋,也能轻松应对。”
顿了顿,李迪唏嘘的道:“若是放在以前,黑汗王朝和辽国百万大军东西夹击我大宋,恐怕我大宋半壁江山就没了。
你小子是对的。
兵事就应该交给武臣。
文臣就应该好好牧民。
互相干涉,下场都不太好。
相辅相成才能走的更远。”
说到此处,李迪盯着寇季,道:“不过,武臣一旦坐大,祸害无穷。”
寇季瞥了李迪一眼,幽幽的道:“文臣一旦坐大,祸害百年。”
李迪听到此话,气的直瞪眼,“胡说八道!”
寇季瞥着李迪道:“我胡说八道?你们文臣主政的那几十年,我大宋被四邻压着打,险些迁都。百姓们穷的叮当响,被迫落草为寇,或者频频造反。
唯一获得好处的,只有你们文臣。
你们养肥了辽国、养肥了西夏,甚至青塘也逐渐被你们养肥。
若是再让你们文臣主政几十年,那西夏就会有实力跟大宋分庭抗争,青塘有可能会成为下一个西夏。
辽、夏、青塘三方一起攻宋的话。
大宋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北方的半壁江山拱手让人,然后一帮子人跑到南方去自爱自怜。
重整河山,根本不可能。
因为只要是你们文臣主政,就永远不可能起死回生。
最终,我中原大地,只会成为别人肆意践踏的乐园。”
李迪气的喘着粗气,刚要反驳,就听寇季继续道:“江山是刀兵拼出来的,也得用刀兵去守。文臣坐大,压抑武臣,跟自废手脚没区别。
更关键的是,文臣不善于应对外敌,却善于欺负百姓。
百姓们造反,一定会被文臣春风化雨,处理的干干净净。
此前我大宋一禁三辅,全部坐镇在我大宋境内,镇压的就是百姓。
所以哪怕我大宋立国到如今,发生了几十次造反的事情。
我大宋江山依然屹立不倒。
民间造反推翻朝廷的事情,被你们降到了最低。
可是外人踏足我中原的事情,却被你们拔到了最高。”
李迪听到此处,脸色十分难看,但他却没有开口,因为他看到了寇季还有话要说。
寇季在李迪注视下,唏嘘的道:“民间百姓推翻了朝廷,再立新朝不可怕。可怕的是别人率领着重兵,践踏我中原大地。
毁我宗祠,烧我祖庙。
将我中原的百姓当成奴隶奴役。
当成羔羊啃食。
两脚羊,李公应该知道出自于何处。
我们身为人臣,自然要帮皇室守住花花江山。
我们身为炎黄子孙,更应该守住祖宗留下的这片土地。
这肉,是祖宗们留下的,是我们的祖地,所以即便是让它烂在锅里,也不能让外人吃了。”
李迪咬牙道:“我文臣可革新弊政!重振江山!”
寇季失笑道:“这话,李公你自己信吗?文臣主政,获益最大的便是文臣。自己就是最大的弊政,你们能自己要了自己的命?
你李公高义,为了大义,可以舍弃一切。
可朝野上下能有几个人,有你李公这般大义的?
你李公、张公,王公勉强也算一个。
还有吗?
你在汴京城的时候,只不过是动了一下那些皇亲国戚和文武百官的虚职,便被口诛笔伐,险些丧命。
而我和官家,提起了刀枪,大开杀戒,几乎杀干净了皇亲国戚。
你再看,谁能伤我性命?
谁又敢伤我性命?
所以,任何时候,刀枪都不能丢,更不能自废武功。”
寇季摊开手道:“文臣比武臣更有脑子,更有手段。所以武臣该坐大一点,才能维持文武平衡。”
李迪恶狠狠的瞪了寇季一眼,道:“几年不见,你小子嘴皮子越发利索了。老夫说不过你,不说此事了。速速带老夫入关,老夫赶了几天的路,没吃好没睡好。
你速速将好吃的好喝的送上来。”
寇季哈哈一笑,“李公不再反驳,可是赞同了我的想法。”
“滚!”
李迪破口骂道:“下次你再敢说如此诛心之语,老夫一定上奏朝廷,参奏与你。”
寇季没有理会李迪的谩骂,反而笑着将李迪迎进了阳关。
李迪其实有很多可以反驳寇季的话说。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说。
寇季那一句‘我们身为炎黄子孙,更应该守住祖宗留下的这片土地’,以及肉烂在锅里的话,对李迪触动很大。
李迪觉得,寇季的话有道理。
炎黄子孙,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肩负起了守土之责。
寇季迎着李迪入了阳关,在关城内自己住的大宅里,为李迪摆了一桌酒菜,他和狄青二人坐陪。
李迪毫不客气的甩开膀子大吃大喝了起来。
他不仅自己吃,还吩咐那些跟随他而来的侍卫们一起吃。
那些侍卫们可不敢跟寇季坐在一桌,他们分了一些菜以后,拿到了外面去吃。
李迪见此,气的直骂,“狗肉上不了席面!”
李迪吃饱喝足以后,就摆出了一副要谈大事的架势。
寇季深深的瞥了一眼李迪吃过以后的酒菜,摆了摆手让人将残羹剩饭撤了下去。
李迪看似甩开了膀子大吃大喝了一场,只是没吃多少。
不及寇季的四分之一,不及狄青十分之一。
寇季从李迪饭量上可以轻易的判断出,李迪是真的老了,吃不动了。
寇季依稀记得,初见李迪的时候,李迪精神头十足,一个打他三个都没问题。
现在,李迪恐怕扳手腕都扳不过他。
寇季在残羹剩饭撤下去以后,对李迪笑道:“李公此次前来阳关,所谓何事?”
李迪感叹道:“你要养虎为患,种世衡心里没底,所以请老夫过来问问。”
寇季笑着道:“是因为我吩咐他给黑汗兵留一些粮食的事情?”
李迪点点头,看向寇季,狐疑的问道:“你小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寇季反问道:“李公猜不到吗?”
李迪迟疑道:“猜倒是能猜到,你小子是想养着黑汗兵,一直养到辽国兵马南下的时候,借着引青塘出手。
可你就不怕玩脱了?
黑汗兵数量可不少,即便是要养,也得将他们的数量削弱到一定程度才行。
不然,一旦青塘兵发难。
两面应敌。
河西的这些兵马未必抵挡得住。”
寇季笑着道:“邕州的禁军已经在赶往河西的路上了。”
李迪一愣,皱眉道:“算上邕州的禁军,也不过十五万禁军,能挡得住黑汗王朝几十万大军,还有青塘几十万大军?”
寇季继续笑道:“不仅邕州的禁军,还有开封府、川府、嘉宁府等各地的地方兵马。随后都会赶到河西战场。”
李迪沉吟道:“兵力若是足够,黑汗王朝的兵马倒是好对付。可青塘的兵马,就不那么好对付了。
官家和你应该都在青塘安排了人,所以你肯定清楚青塘兵马的实力和数量。
没个二十万禁军,未必能够抵挡得住青塘的兵马。”
寇季笑了笑,坦言道:“今晨,元山部来了人。告诉我青塘王角厮罗邀请元山,一起共谋我大宋。”
李迪一瞬间眼睛瞪的大大的。
“角厮罗疯了?找元山部来对付我大宋?”
寇季笑道:“他可没疯,他只是觉得,在巨大的利益驱使下,元山部会背叛我大宋,跟他合兵,共击我大宋。”
李迪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别人不了解元山部,但他却了解。
他在沙州坐镇了近十年了,跟元山部的人打交道也有十年了。
他深知元山部对大宋有忠诚。
角厮罗找了一条大宋的忠犬来共击大宋,咋想的?
觉得自己的人格魅力大,还是觉得忠犬不会在关键时候反咬一口?
利益驱使?
元山部的人在乎利益吗?
元山部每年都会献上一大笔钱财给大宋。
他们要真在乎利益,他们干嘛将钱财献给大宋?
还有,共击大宋,夺取大宋的疆土?
他们是疯了,跑来招惹大宋这个强敌?
如今黑汗王朝的大部分兵马都在河西、西州回鹘也没留下多少强兵。
元山部真要是想抢地盘,打西州回鹘和黑汗王朝不香吗?
一万铁骑趁着西州回鹘和黑汗王朝空虚的时候冲进去,西州回鹘和黑汗王朝的疆土,还不是任他们收割?
在占据了西州回鹘或者黑汗王朝的疆土以后,反过来还能帮着大宋一起剿灭黑汗王朝的兵马,卖大宋一个好,还能从大宋获得更多的支持。
从利益上讲,元山部去攻打西州回鹘或者黑汗王朝的疆土,远比攻打大宋要划算。
元山部首领元山又不是什么蠢人,他难道不会权衡利弊?
李迪想到此处,忍不住嘀咕道:“元山部去攻打西州回鹘和黑汗王朝的疆土,都比攻打我大宋要占便宜。
元山除非是脑子出问题了,不然不可能答应角厮罗。”
寇季笑着道:“那也说不定,墙倒众人推。如今群狼噬虎,元山部若是趁机扑出来咬一口,也未必不可能。
毕竟,比起西州回鹘和黑汗王朝,我大宋更加富庶。”
李迪鄙夷的道:“他们一个个自己不懂得经营自己的疆土,弄得自己国内的百姓贫苦不堪,反倒惦记上了我大宋的富庶。”
说完这话,李迪瞪着寇季道:“你就那么想让元山部攻打我大宋的?”
寇季坦白道:“因为我已经示意元山,让他答应角厮罗的请求,跟青塘一起共击我大宋。”
李迪愣了。
许久以后,他盯着寇季道:“你这是在青塘下套?”
寇季笑着点头。
李迪迟疑道:“万一……万一元山部顺水推舟,假戏真做呢?”
寇季扯谎道:“我告诉了元山,等到此次战事平息以后,会派遣兵马,跟元山部一起征讨西州回鹘和黑汗王朝。
到时候元山部占领的疆土,都是他们的。
有我大宋帮忙,他们攻打西州回鹘和黑汗王朝的话,应该会十分顺利。”
“慷他人之慨?元山能信?”
“我大宋可从没有失信于他。再说了,他要是真的帮助青塘坐大,青塘会放过他?”
第0821章 老鼠掉进了米缸
“这倒也是……”
李迪缓缓点头说。
寇季继续笑道:“我大宋对待元山部,一直是友善的。而青塘对待元山部,一直充满了敌意。所以帮谁,元山心里清楚。”
李迪沉吟道:“如果元山部的兵马,在跟青塘兵马一起共击我大宋的时候,临阵倒戈,给青塘致命一击。那倒是能对青塘造成巨大的重创。
青塘一旦重创,我大宋只需要付出极少的兵力,就能击退青塘兵马。”
寇季缓缓点头。
李迪思量道:“可是角厮罗此人很聪明,就怕到时候他防着元山,元山未必能偷袭成功。”
寇季点头道:“他防着元山是必然的,两部联军,相互提防,十分寻常。但是他派遣重兵防着元山部的可能性不大。
他派人去邀请元山,就说明在他心里。
元山是能在利益的驱使下,跟他一起攻打我大宋。
所以他心里不会对元山有多少怀疑。
只要元山一路上不轻举妄动,忍耐到关键时候再动手。
那就一定会偷袭成功。”
李迪若有所思的道:“我们到时候是不是应该交出去一些投名状,让元山拿去取信角厮罗。”
寇季笑着摇头道:“不用,太过刻意反而会被角厮罗看出破绽。”
李迪缓缓点了点头,道:“既然你安排了元山对付角厮罗,那你钓鱼的风险就会小一些。”
顿了顿,李迪疑问道:“说起来,你为何不让元山去攻打西州回鹘和黑汗王朝呢?元山若是去攻打西州回鹘和黑汗王朝的话,那么出现在河西境内的黑汗兵必然退。”
寇季感叹道:“角厮罗狼子野心,黑汗王玉素甫也是一个喜欢拓土的人。我让元山去攻打西州回鹘和黑汗王朝,只能暂时缓解河西的战事。
要不了多久,黑汗王朝必然会卷土重来。
青塘一直引而不发,对我大宋而言也是一个麻烦。
还不如一起引出来,一网打尽,一劳永逸。
而且……”
说到此处,寇季顿了一下,笑着道:“我在黑汗王朝,也布置了一手。”
李迪一愣,有些惊愕的道:“合着……能算计的你都算计了。”
寇季点头笑道:“我既然敢将他们全部引出来,自然是做了诸多布置。若是没有把握将他们一网打尽的话,我也不会引他们出来。”
李迪长出了一口气,“老夫就知道你小子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情。”
寇季笑问道:“你既然知道我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情,干嘛又跑到阳关来问呢?”
李迪哼了一声,“是老夫要问吗?是种世衡那小子心里没底,求老夫来的。”
寇季笑而不语,没有戳穿李迪的谎言。
李迪真要是不担心此事,绝对不会赶到阳关来。
种世衡心里没底,李迪会帮他分析一番,让他宽心,绝不会做多余的事情。
见寇季似乎看穿了自己的心思,李迪脸不红心不跳的道:“既然你有把握在河西扫平一切的敌人,那老夫就不管河西的战事了。
此次战事了结以后,你得交给老夫三十万俘虏。”
寇季一愣,哭笑不得的道:“三十万俘虏,您老还真敢开口。此战过后,能不能俘虏三十万人,都是问题,更别提交给你三十万俘虏了。”
李迪蛮横的道:“那老夫不管。为了帮你们打赢这场仗,老夫也是下了血本了。不仅河西的粮食敞开了让你们吃。河西的汉子也任由你们征调。
此外,老夫在沙州、瓜州经营了十年,栽种的树木、营造的屋舍、培育的果林、开垦的良田,几乎都被毁了。
等敌人败了,老夫又得带着人重新经营沙州和瓜州。
到时候要营造屋舍、栽种树木、培育果林,需要大量的人手。
此外,为了尽快恢复沙州和瓜州两地的农桑,老夫还需要人手开渠引水。”
寇季沉吟道:“三十万俘虏,你管得过来吗?一个管不好,可是要闹动乱的。”
李迪盯着寇季道:“你此后不是要征讨西州回鹘和黑汗王朝吗?有大军在一边镇着,他们敢乱来?”
寇季坦言道:“要征讨西州回鹘和黑汗王朝,也得等到我们打赢了辽人才行。此次将黑汗王朝、辽国、青塘三方兵马击溃以后,我就会带着一其中一部分兵马赶往真定府,去打辽人。”
李迪愣了一下,沉吟道:“不趁机将他们一举拿下?”
寇季摇头道:“没那个时间。”
李迪叹气道:“那太可惜了。”
寇季笑道:“一点儿也不可惜。我还有其他布置。”、
李迪翻了个白眼,“你就不能用一些光明正大的手段吗?”
寇季摊开手道:“光明正大的手段,打不过啊。”
李迪被怼的说不出话。
你是如何将耍手段的事情说的如此理直气壮的?
李迪在沉默了一会儿后,道:“你不是只带一部分人赶往真定府吗?那河西境内肯定还会剩下兵马,到时候让他们坐镇在瓜州和沙州。”
寇季思量了一下,道:“也行……但三十万实在太多。我最多只能给你十万。”
李迪撇撇嘴,“十万就十万吧……”
先将能讨到手的拿到手再说。
战事结束以后,寇季手里的俘虏足够多的话,他还可以想办法继续要。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给老夫找个地方,老夫要歇息。”
李迪大大咧咧的说着。
寇季让狄青给李迪准备了一个房间,让人带着李迪下去歇息。
李迪吃饱了喝足了,到房里以后,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可远在锁阳城的黑汗王玉素甫和萧匹敌二人却怎么也睡不着。
黑汗王玉素甫和萧匹敌二人的脸色都十分阴沉。
在他们面前,是一排排的独轮车,独轮车上摆满了人的脑袋。
大致扫了一眼,足足有万人之多。
“前去攻打阳关的人败了?!”
黑汗玉素甫咬着牙沉声道。
萧匹敌愤恨的道:“阳关的守将将我辽人的脑袋全部砍下来送给我,是在向我示威!”
黑汗王玉素甫瞥了萧匹敌一眼,咬牙道:“本汗从沙州到此处,前前后后打了数仗,损失的兵力已经超过了二十万!
本汗打西州回鹘的时候都没有损失这么多兵马!
宋人真该死!”
萧匹敌看向了黑汗王玉素甫,沉声道:“汗王若是早听外臣的,分兵的话,就不会损失这么多兵力。”
黑汗王玉素甫恼怒的道:“本汗就是听了你的话,派遣了五万兵马去攻打阳关。如今五万人马是怎么没的,本汗都不知道。
本汗若是早听你的,将所有的兵马分成三路话。
恐怕早就被宋人分别击破了。”
萧匹敌咬着牙没有再开口。
黑汗王玉素甫根本不了解东方的战争,他说再多也是无用。
他觉得辽皇找上黑汗王玉素甫结盟,一起共击大宋,就是一个错误。
辽皇当初若是找上青塘王角厮罗一起共击大宋的话,也许现在已经打到了西凉城了。
黑汗王玉素甫见萧匹敌没有再开口,便没有再搭理萧匹敌。
他吩咐近臣下去传令,命令全军开拔,赶往玉门关。
萧匹敌只能吩咐辽兵跟上。
不过在全军开拔之前,他派遣了一位跟随他的文臣,赶去了青塘。
此前辽皇已经派遣使臣接触过了青塘王,邀请青塘王和辽国、黑汗王朝一起共击大宋。
青塘王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那就说明青塘王已经动心了,如今在静等时机。
青塘王等的是什么时机,萧匹敌很清楚。
不过,黑汗王朝的兵马,明显不靠谱。
萧匹敌想尽快拉青塘兵马下水。
黑汗王玉素甫和萧匹敌二人率领着六十万兵马,以及近十万的伤兵,浩浩荡荡的压向了玉门关。
倒还真有几分黑云压城的感觉。
到了玉门关以后,黑汗王玉素甫和萧匹敌就看到了玉门关门户紧闭,关城上旌旗林立。
火炮、火枪、弓弩、床弩、百虎齐奔等纷纷架在城头上。
无论是黑汗王玉素甫,还是萧匹敌,都感觉到了眼前这座雄关,恐怕不付出点代价的话,很难跨过去。
关城上。
种世衡眯着眼盯着城下黑压压的大军,“可惜了战场太小,战场若是再大一些的话,我肯定能一层一层的将他们的兵力拔干净。
如今只能借着关城而守,慢慢的消耗他们的兵力了。”
“……”
关城下。
黑汗王玉素甫和萧匹敌在观看了玉门关的布防以后,齐齐皱起了眉头。
种世衡不亏是成名的宿将,他将玉门关上的关防布置的滴水不漏。
黑汗王玉素甫和萧匹敌观察了半天,都没能找到关城上的破绽。
“找不到破绽,就只能强攻了!”
萧匹敌在观察完了玉门关以后,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黑汗王玉素甫看着萧匹敌道:“你不是带了许多匠人吗?还不让他们快点营造攻城器械。”
萧匹敌沉声道:“敌人将我们一路上能见到的树木伐了个干干净净。我们要营造攻城器械的话,只能派遣兵马跑到百里外去伐木。
中间恐怕要耽误那么一日。”
黑汗王玉素甫沉声道:“本汗耽误的起。”
黑汗王玉素甫此前在锁阳城里,缴获了一些宋人没有来得及烧毁的粮食。
如今有了一点点口粮,他心里也有了一些底气,所以说话硬气了不少。
萧匹敌听到了黑汗王玉素甫的话,没有再多言,当即派人去百里外伐木。
就在黑汗王玉素甫和萧匹敌为攻打玉门关做准备的时候。
一行人顶着寒风,跨坐在骆驼背上,出现在了黑汗王朝的边陲。
他们看着黑汗王朝的百姓们互相问候的时候用出的熟悉的礼节,目光慢慢的变得火热了起来。
火焰在他们眼中熊熊燃烧,似乎能燃烧整个黑汗王朝。
为首的青年缓缓摘下了挡风沙的面纱,张开了双臂,深吸了一口气,“我仿佛回到了巴格达!”
冰冷的寒风顺着青年的鼻孔,进入到了胸腔,却难以撼动青年胸膛里的火热半分。
青年张开双臂,抱着虚空,闻了许久的冷空气,才放下了双臂,笑着道:“对于我们而言,这里就是圣地!”
“神子,圣地在巴格达。”
“不,我们的圣地在此处。”
“……”
哈图克越过了骆驼背,到了青年身旁,谦卑的道:“神子,接下来我们去何处?”
格格巫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哈图克道:“之前派到此处探查的人,有没有带回来什么消息。”
哈图克点头道:“有……此地的百姓还沐浴在神的光辉下。”
说到此处,哈图克顿了一下,低声道:“只不过他们对那些奴隶兵似乎更加敬重。”
格格巫淡然笑道:“黑汗王玉素甫将那些奴隶兵留在身边,当成了近卫,他治下的臣民自然敬重奴隶兵。
我并不在意此事。
只要此地的臣民还沐浴在神的光辉下,我们就能将此地征服,让此地成为我们的圣地,我们的神国。
当我们征服的地方足够多,麾下的兵马足够强壮的时候,我们就可以返回巴格达,回归神的怀抱。
让伟大的哈里发,继续统治神沐浴下的诸国。”
哈图克听到此话,没有言语,只是谦卑的低下头。
格格巫沉吟道:“哈图克,你说我们是去此地的城主府,由此地的城主引我们入黑汗王朝的都城,还是直接赶去黑汗王朝的都城?”
哈图克垂着头道:“黑汗王玉素甫虽然率领大批的兵马去攻打宋国,但黑汗王朝境内,还有一些兵马。
他们分散在各地,并不是我们的对手。
但他们若是集中在一起的话,我们很难抗衡。
所以我们应该先前往城主府,让城主引您入黑汗王朝的都城。
在我们前往黑汗王朝都城的时候,我们可以试探黑汗王朝境内其他兵马的忠诚。”
“马木留客也不行?”
格格巫质问。
哈图克赶忙道:“马木留客是我们最后的力量,不能损伤过多。万一宋人没有牵制住黑汗王玉素甫,马木留客就是能保护您的唯一的力量。”
格格巫有些遗憾的道:“好吧!那我们只能去一趟城主府了。”
当即。
格格巫和哈图克带着一行人,缓缓的进入到了黑汗王朝。
在进入到黑汗王朝第一座城池的时候。
格格巫和哈图克一行人被人拦下。
“什么人?”
守在城池门口的守卫,端着长枪,拦下了格格巫一行。
格格巫端坐在骆驼背上,没有言语。
哈图克冲着守门的守卫咆哮道:“是谁?给你们的权柄,让你们阻挡一位来自于巴格达的神子?
难道,你们不怕哈里发的审判吗?
难道,你们不怕真神降下责难吗?”
守卫们对视了一眼,迟疑许久,对坐在骆驼背上的格格巫道:“尊贵的客人,我们需要验证你们的身份。”
“你们这些卑微的爬虫,你们应该跪在地上,亲吻神子的靴子。”
哈图克继续破口大骂。
守卫们却没有哈图克,他们快速赶回了成立,去请城主来辨别格格巫一行的身份。
守卫了如了城池不久以后,一个大腹便便的人,坐着马车,出现在了城门口。
“是谁在冒充尊贵的神子?”
大腹便便的城主,没有下马车,就开口质问。
下了马车以后,看到格格巫那数量有些多的队伍,神情微微一愣。
他略微有些狐疑的道:“尊贵的客人来自何处?”
哈图克没有开口,格格巫坐在骆驼背上,淡淡的道:“我来自圣城,代表哈基姆,前来此处,向你们做教法说明。”
城主听到此话,浑身一震。
因为格格巫说了一个了不得的名字。
哈基姆,现任哈里发的名字。
在黑汗王朝,仅有少数人知道。
但没有人敢在公众场合直呼其名。
格格巫赶在公众场合直呼其名,那就说明格格巫是一个有身份的人。
“您是?”
“我住在天空之城……”
格格巫此话一出,城主将腰压到了极低的位置。
但他却没有开口。
他需要格格巫拿出足以证明身份的东西。
格格巫见此不悦的哼了一声。
十个十分具有特色的骑兵,出现在了城主面前。
城主抬头略微瞧了一眼。
十分果断的扑到了格格巫面前,谦卑的向格格巫施礼。
“尊贵的神子,您的仆人阿穆尔,向您问安。”
随着格格巫哼声显出身形的,是十个马木留客骑兵。
马木留客骑兵虽然是奴隶兵,但并不代表谁都能拥有。
黑汗王玉素甫身边,也不过只有七百马木留客骑兵而已。
马木留客,足以证明格格巫的身份。
格格巫在城主施礼以后,便不在多言。
哈图克盯着城主冷声道:“你的仆冒犯了神子,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城主点点头,二话没说,到了城门口,让人摘了那几个此前守门的守卫的脑袋,献给到了格格巫面前。
随后,格格巫在城主的恭迎下,进了城主府。
一场以说明教义为名,实则谋朝篡位的阴谋,就此彻底展开。
远在玉门关的黑汗王玉素甫,尚不知道有人进入到了黑汗王朝,开始疯狂的挖他墙角。
他在萧匹敌做好了攻城器械以后,就吩咐手下的兵马,对玉门关展开了猛烈的攻击。
只不过,骑兵攻城的法子很糙,没有章法。
城头上的宋兵杀起他们,一点儿也不费劲。
黑汗王玉素甫唯一能有依仗的,就是兵力优势。
他想借着兵力优势,耗光城头上的宋兵的箭矢,然后再一拥而上,破了玉门关。
只是,城头上宋兵的箭矢,就像是多的用不完。
他足足派遣攻打强攻了两日,也没能爬上玉门关的城头。
他根本不知道,抵御黑汗兵的宋兵,只有七万人,关城内还有三万人在严阵以待。
更重要的是,从玉门关内一直往东,绵延十数里,扎满了密密麻麻的帐篷。
帐篷里住的都是从瓜州和沙州扯出来的百姓。
此刻,他们都在沙州和瓜州地方官的带领下,正在为玉门关上的将士们制作箭矢、挖掘石块、养护伤兵。
可以说流露在黑汗王玉素甫眼中的,只是冰山一角。
黑汗王玉素甫派遣了兵马,攻打了两日,折损了一万多黑汗兵,也没能撼动玉门关分豪。
萧匹敌不得不再次找上了黑汗王玉素甫,提出了分兵。
中军大帐里。
黑汗王玉素甫终于忍不住自己的臭脾气了,他恼怒的喊道:“分兵分兵,你就知道分兵,除了分兵,你还知不知道其他的?!”
萧匹敌脸色难看的对玉素甫道:“汗王,我们派遣兵马攻打了两日,也没有撼动玉门关分豪,足可见玉门关根本不是轻易就能拿下的。
数十万兵马在这里耗着,根本就是在浪费兵力。
我们可以兵分两路,一路留在此处攻打玉门关,一路赶去攻打阳关。
无论那一处关城破了,我们都能长驱直入的杀到西凉城。”
黑汗王玉素甫恼怒地道:“万一两处关口都打不破呢?”
萧匹敌沉声道:“那就再分派出去一路,沿着沙漠过境,绕过两座关口。”
黑汗王玉素甫果断拒绝道:“本汗告诉过你,不许再提沙漠。”
萧匹敌沉吟了一下,道:“也可以从元山部和青塘借道过境。”
黑汗王玉素甫再次拒绝,“不行!”
萧匹敌有萧匹敌的提议。
黑汗王玉素甫有他的顾虑。
短短十数日,他已经见识到了东方人的狡猾。
分兵出去,危险极大。
从萧匹敌口中的元山部和青塘借道,风险也大。
你从人家地盘过境,就不怕人家早就跟宋人串通好,设下埋伏,狠狠的坑你一次?
黑汗王玉素甫在和西州回鹘鏖战的时候,也是跟元山部的人打过交道的,双方并不友好。
而且他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他知道曾经在元山部境内,宋人设了伏兵,一口气干翻了黄头回鹘十几万大军。
此前派遣去攻打阳关的人,八成就是中了宋人的埋伏。
不然不可能悄无声息就被宋人拿下。
至于从沙漠过境,黑汗王玉素甫从头到尾都是拒绝的。
第0822章 深入骨髓奴性
萧匹敌见黑汗王玉素甫死活不答应分兵,大致也猜测到了黑汗王玉素甫心中有顾虑。
“汗王若是怕分兵出去,会被人逐个歼灭的话,外臣可以率领麾下的兵马前去攻打阳关。”
萧匹敌提议。
眼下的战况,不分兵的话,难以破局,最终的结果就是被人耗死在玉门关前。
黑汗王玉素甫执意要率领着黑汗兵留在玉门关,不肯再分兵出去,那萧匹敌就只能自己率领着辽国的兵马去攻打阳关。
黑汗王朝和辽国如今是盟友。
黑汗兵打不开局面,他帮黑汗兵打开局面,能起到同样的效果。
黑汗王玉素甫听到了萧匹敌的提议,略微思量了一下。
黑汗王玉素甫也知道将大军屯驻在玉门关不对,可他已经习惯了带着重兵,以大势压人,分兵出去借着智谋取胜,他有点把控不住。
更重要的是,他担心宋人会趁机逐个击破,使他大面积的损兵折将。
如今萧匹敌想要自己带兵去攻打阳关,不动用黑汗兵,黑汗王玉素甫觉得可以一试。
反正不论成败,损失的兵马,都不是他的人,他不会心疼。
萧匹敌若是能带领辽兵攻破阳关的话,那他到可以顺势分兵,进一步的扩大战果。
心里有了盘算。
黑汗王玉素甫阴沉着脸,低声道:“你既然执意分兵,本汗也拦不住。你要带兵去攻打阳关,那便去。你要是拿下了阳关,往后的战事,本汗都可以听你的。
你若是拿不下阳关,往后的战事就要听本汗的。”
萧匹敌见黑汗王玉素甫答应了,略微有些意外。
仔细思量了一下后,大致明白了黑汗王玉素甫的心思。
之前黑汗王玉素甫听从了他的建议,分兵出去五万,去攻打阳关,那五万兵马去了阳关以后,犹如泥牛入海,不见半点踪影。
黑汗王玉素甫必然是被打心疼了,所以变得谨慎了起来。
萧匹敌通过此时,大致也明白了黑汗王玉素甫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在黑汗王玉素甫心里,自己的东西,自己眼睁睁的看着失去了,他不会心疼。
若是脱离的他的视线,悄无声息的没了,他会心疼,会变得很谨慎。
就像是一个赌徒,怀揣着几十万贯去赌,自己在赌桌上输出去十几万贯他不会心疼,但是分出去一些让别人去赌,赌的一文不剩,他会很心疼,很谨慎。
至于别人拿着别人的钱财去赌,赌赢了大家一起占好处,赌输了他又不会损失什么,所以他不在意。
将黑汗王玉素甫比喻成一个赌徒,或许不恰当。
但心思差不多。
萧匹敌了解了黑汗王玉素甫的心思以后,没有再多说什么。
因为他有一点点能理解黑汗王玉素甫的心思。
若是一个黑汗人,过来教他如何打仗,然后劝解他分兵,分兵出去以后,一点儿水花也没有,就全军覆没,他也不会再听对方的。
甚至还会砍了对方,将对方的脑袋挂在旗杆上,将战败的所有罪责都推到他头上,借此洗干净自己。
但他理解归理解,却不会跟着黑汗王玉素甫一条路走到底。
在黑汗王玉素甫答应了分兵以后,他跟黑汗王玉素甫商量了一下细节,带着八万多辽兵扬长而去,直奔阳关。
八万多辽骑离开的场面,还是很壮观的。
玉门关上的瞭望手看的清清楚楚。
在瞭望手看到了辽骑往阳关方向而去以后,立马将此事报给了种世衡。
玉门关关城上。
城门楼子内。
一个校尉躬身将辽兵前往阳关的事情告诉了种世衡。
种世衡放下了手里的一卷杂书,笑着道:“你是说城下的黑汗王朝和辽国联军分兵了?”
“是的,种帅。”
“前去阳关的只有辽兵?”
“是……”
种世衡摇头一笑,重新拿起了杂书,一边翻阅,一边笑着道:“黑汗王玉素甫还真是小家子气。分给萧匹敌十万黑汗兵又何妨?
反正留在他手里也是浪费……”
说到此处,种世衡头也不抬,随手一指,“去,派人快马加鞭去阳关,将此事告诉狄青,让狄青准备好酒席招待客人。”
校尉答应了一声,准备下去传令。
刚走了没几步。
种世衡突然放下了杂书,道:“回来……”
校尉赶忙回身,躬身站着,静等种世衡吩咐。
种世衡淡淡的道:“后面那句话就不用传了。”
校尉抬起头,有些疑惑的看着种世衡。
种世衡撇嘴道:“如今寇枢密在阳关坐镇,我有那个资格教他做事吗?”
校尉恍然大悟。
种世衡摆了摆手。
校尉退出了城门楼子,派人去传令。
传令的人策马奔出了阳关以后,没过半日,人就到了阳关。
辽兵即将抵达阳关的消息,也送到了寇季手里。
寇季在看完了消息以后,对站在一旁的狄青道:“果然不出你我所料,玉门关那边分兵了,前来阳关的全是辽兵。
领兵的应该是萧匹敌。”
狄青询问道:“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寇季思量了一下,吩咐道:“押一万黑汗兵上去,让他们顶在前面,让我们的人在后面督战。”
狄青迟疑道:“黑汗兵可不经打……”
寇季淡然笑道:“就是因为不经打,才派他们上去。若是我们的人守城的话,辽兵恐怕连关城前的壕沟都跨不过来。”
永兴军中可是配备了火炮和火枪的。
若是火炮和火枪顶在城头上,再加上百虎齐奔、火弩流星箭、床弩、重弩等弓弩配合作战,辽兵会被压的不敢冒头。
“萧匹敌可比黑汗王玉素甫会打仗,他要是在阳关占不到便宜,一定不会死磕阳关,八成会继续绕下去。让他去别的地方溜达,不如将他放在我们眼皮底下盯着。”
“如此一来,我们可能会变得很被动。”
“被动就被动吧。我们退关而守,目的是为了钓出青塘,青塘那条大鱼没出手,我们就不出手。”
“……”
狄青明白了寇季的意思,当即下去排兵布阵。
寇季并没有跟出去,而是吩咐厨房做了一些好吃的,带着去看李迪。
具体的大的战略,他会布置,但是战事,他绝对不会插手。
狄青早已在城头上做好了布置,只等敌军到来。
如今寇季要让黑汗兵先顶上去,狄青的布置要稍微做一些调整。
狄青稍作调整以后,一万黑汗兵被押解上了城头。
等黑汗兵上了城头以后,狄青将他们分成了数百股。
分别安插在每一个垛口上。
为了防止他们偷懒,为了防止他们叛乱,站在他们身后的是数量远超他们两倍的禁军将士。
禁军将士皆是步卒,身穿着铁甲,手握着钢刀,身上背着火枪。
狄青在布置好了黑汗兵以后,并没有急着给他们刀枪箭。
而是先吩咐人煮了一些羊肉汤,每人给他们分了一碗。
在他们喝完了羊肉汤以后,狄青让人给他们翻译,告诉他们,打赢了有肉吃,打输了、或者临阵逃脱,就是死。
翻译的人将狄青的话尽数翻译给了黑汗兵。
黑汗兵听到了狄青的话,有些骚动。
只是狄青没有给他们开口的机会。
狄青在翻译说完话以后,摆了摆手。
两万禁军将士,齐齐抽出了钢刀,对准了他们的后背。
黑汗兵在肉和钢刀的威胁下,屈服了。
他们纷纷站在垛口处,摆出了一副要应敌的架势。
狄青当即吩咐人给他们配发了刀枪、床弩、重弩、百虎齐奔等物。
并且吩咐人教他们如何操纵床弩、重弩、百虎齐奔。
狄青之所以没给他们配备弓弩,就是害怕他们反噬。
床弩、重弩、百虎齐奔一旦架在了城头上,对准了城外,想要掉头对准城内,需要耗费一些时间。
一旦他们做出了用床弩和重弩等物反噬的举动,他们背后的禁军将士,就会毫不犹豫的砍了他们。
至于那些黑汗兵俘虏们像拿着刀回过头伤人,根本不可能。
他们手里拿的是地方兵马用的普通的刀枪,根本砍不穿禁军将士的盔甲。
狄青不了解黑汗王朝,更不了解黑汗王朝的兵马,所以布置的很谨慎。
事实上,真正的黑汗王朝的人,绝对不会如此严防死守俘虏兵。
因为在黑汗人眼里,被俘虏了,就是对方的奴隶,对方让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基本上不会反抗。
他们在严苛的等级制度下活了几百年,奴性已经深入骨髓。
一时半刻根本改不过来。
狄青在给黑汗人分配了武器以后,就严防着他们。
即便是他们已经十分顺从了,狄青还是没有粗心大意。
黑汗人只能一个个面对着关城外,如同标枪一样站着,冷风吹的他们浑身打哆嗦,他们也不敢乱动。
狄青见此,吩咐人去弄了一批地方兵换下来的烂皮袄扔给了他们。
黑汗人在拿到了烂皮袄以后,激动的流泪。
因为他们觉得,他们遇到了一个仁慈的奴隶主。
狄青不懂人家的心情,黑汗人害怕身后的禁军将士,也没敢说话。
狄青见人家泪流满面的,还以为人家想家了。
若是狄青知道他们的想法,一定会告诉他们,他之所以给黑汗人皮袄,是为了让他们更好的为大宋卖命。
如果黑汗人知道了狄青给他们皮袄,是为了让他们更好的卖命,那么他们依然会热泪盈眶。
因为在黑汗人心中,为奴隶主卖命是应该的。
奴隶主给他们东西,那是一种天大的恩赐。
他们应该跪下来,亲吻狄青的靴子。
黑汗人怀着激动的心情,在阳关城头上占了足足两个时辰。
萧匹敌才带着辽兵赶到了阳关关外。
到了阳关关城外以后,萧匹敌并没有急着叩关,因为他手里并没有足够的叩关军械。
萧匹敌派人在关外扎下了大营。
然后派遣人前去砍伐树木,制作攻城的器械。
阳关外的树木,被砍伐了个干干净净。
所以萧匹敌要做攻城器械,就需要派人到很远的地方去砍伐树木。
狄青见萧匹敌率领的辽兵,并没有像是之前那一群铁憨憨,一窝蜂的往阳关下冲,就猜测到了辽兵不会今日攻城。
但他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依然坐镇在城门楼子上,紧紧的盯着城外的辽军。
一晃,就到了夜半。
狄青吩咐人带着那些黑汗人先离开了城头,让永兴军重新接掌了关防,然后他跑到了关城内去找寇季。
狄青找到寇季的时候,寇季和李迪二人,正点着火炉,烧着砂锅涮肉吃。
“一起吃……”
寇季看到了狄青,就邀请狄青坐下来一起吃。
狄青也没有客气,坐到了一边,拿了一副碗筷,开始涮肉。
吃了几片嫩肉。
狄青放下了碗筷,道:“萧匹敌并没有急着攻城……”
寇季一边吃着涮肉,一边道:“他又不是之前那批不懂作战的憨子,自然不可能急着攻城。你吩咐人将阳关外的树木砍了个干干净净。
他要造攻城器械,就得到很远外的雪山(祁连山)下去伐木。
等到他伐够了木料,做好了攻城器械,恐怕就到明日傍晚了。
所以明日,他大概也不会攻城。”
李迪缓缓放下了碗筷,沉吟道:“萧匹敌可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为了避免他夜间偷袭,还是要津神戒备才行。”
狄青郑重的道:“我已经将永兴军分成了两拨,昼夜更替着守着城头,绝对不会让萧匹敌有机可乘。”
寇季放下了碗筷,有些不悦的道:“我说你们说话就说话,放下碗筷做什么?在跟我显摆你们动礼仪吗?”
狄青愣了一下,苦笑了一声,道:“兄长言重了……”
李迪抚摸着胡须,不咸不淡的道:“老夫乃是知礼之人,哪像是你……”
寇季重新拿起了碗筷,鄙夷的道:“假正经……有种你别吃……”
李迪果断道:“那可不行……”
说完话,李迪重新拿起了碗筷,跟寇季一起吃起了涮肉。
狄青也重新拿起了碗筷加入到了涮肉的争夺当中。
这次,三个人一边吃涮肉,一边说话。
刚才狄青和李迪放下碗筷说话,纯粹是习惯使然。
在狄青眼中,寇季是兄长,跟兄长说话,自然要守礼。
李迪虽然是寇季的长辈,可如今在官面上的身份,比寇季低一线,下意识的就守起了礼仪。
在李迪心中,寇季早就不是那个可以随意拿捏的后辈了。
寇季如今的权柄,比他李迪巅峰时期,还要大不少。
李迪多多少少要守一些礼仪。
虽说赵祯在李迪坐镇河西期间,也曾三番五次的给李迪加了一些身份。
但身份再高,也比不上手握天子剑的寇季。
然而,寇季是一个喜欢跟亲朋好友平等相处的人。
所以他在看到了这一点后,开口讲了出来。
狄青和李迪见此,自然就放开了许多。
狄青一边吃着涮肉,一边对寇季道:“兄长,今日我押解那些黑汗人上城头,他们表现的很怪。”
寇季疑问,“怎么个怪法?”
狄青坦言道:“依照常理,我们派遣俘虏上去打头阵,俘虏拿到了刀兵以后,多多少少会反抗一下。可那些黑汗人今日拿到刀兵以后,出奇的顺从,从头到尾没有一个反抗的。
不仅如此,我见他们在城头上吹冷风,冻的直哆嗦,派人给他们送了一些地方兵淘换下的皮袄,他们一个个居然泪流满面。”
寇季听到了狄青的话以后,略微思量了一下,笑了,“看来那些黑汗兵在黑汗王朝的地位并不高。”
李迪有些好奇的问道:“此话怎么讲?”
狄青也一脸好奇的看着寇季。
寇季笑着道:“黑汗王朝,是一个等级分明、等级严苛的国邦。他们一直沿用着奴隶制度,奴性已经深入了低层百姓的骨髓。
再加上宗教为了巩固自己至高无上的地位,不断的通过宣讲,告诉他们,他们受苦是应该的。
外加上严苛的律法约束。
他们已经习惯了被人统治、被人奴役、被人欺压。”
李迪若有所思的道:“就像是先秦时期的奴隶?奴隶等同于货物,可以买卖,也可以赠送,掌握在谁手里,就为谁卖命?”
寇季笑着道:“有一点不同。先秦时期的奴隶多多少少都有点自己的想法,但是他们没有,他们脑子里只有宗教。”
李迪瞳孔微微一缩,盯着寇季沉声道:“老夫有点明白你和官家为什么要下狠手整治那些出家人了。”
寇季笑了笑,没有说话。
其实出家人对大宋的危害,更多的是在土地和钱财上的。
掌权者绝对不可能让神权驾临在君权之上。
任何企图让神权驾临在君权之上的人,必然会被朝野上下的所有人一起针对。
所以在大宋,神权不可能驾临在君权之上,更不可能成为一种主流的思想,去祸害百姓。
能危害大宋人想法的,是那些腐儒的腐言腐语。
那些腐儒们,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为了巩固自己的钱财,曲解着圣人言论,将自己的想法灌输给百姓,祸害着百姓。
狄青不太了解这些,也不愿意了解这些,他在听完了寇季的话以后,疑问道:“所以他们在被我们俘虏了以后,就把自己当成了我们的奴隶,愿意任由我们趋势?”
寇季笑着道:“差不多吧。但该防还是得防着的。我们不能因为他们把自己当成了我们的奴隶,就放松对他们的警惕。”
狄青若有所思的点头。
寇季继续道:“但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更好的管束他们。你可以在他们作战的时候,依照他们的战功,适当的挑选一些有战功的人,将他们任命为奴隶头目。
那些奴隶头目,会知道如何帮我们管束好他们的。
等战事打完了,我们将他们分派到地方去做苦力的时候,那些奴隶头目也可以利用。”
说到此处,寇季看向狄青,提醒道:“适当的给那些奴隶头目一些赏赐,他们会更加努力的为你卖命,也会对你无比的忠诚。”
“明白……”
议论完了此事以后,三人吃光了涮肉。
在院子里溜溜弯,夜已经深了。
寇季辞别了狄青和李迪,独自回到了房内。
回到房内,洗漱过以后,寇季坐在床边,笑着嘀咕道:“原以为黑汗王朝脱离了巴格达掌控以后,多多少少会改变一些政策,加深对国民的统治。
没想到还沿用着巴格达的那一套。
如此一来,格格巫带着人去黑汗王朝,就像是耗子进了米缸。
黑汗王玉素甫的王权,怕是估计是要丢了。”
调侃了一下黑汗王玉素甫。
寇季躺在被窝里睡下了。
翌日。
清晨。
阳关外刮起了冷风。
点点雪花顺着寒风飘落。
雪不大,但风极寒。
狄青顶着寒风,上了阳关关城。
然后调遣了黑汗人重新上了城头,守卫起了关城。
有了昨晚跟寇季的谈话,狄青就有了跟黑汗人交流的心思。
于是乎,狄青一整天都带着翻译,行走在黑汗人中间。
经过一番了解。
狄青发现,黑汗人的想法,跟寇季所说的,像差不多大。
他们觉得自己已经沦为了奴隶。
并且原以为奴隶主做事,以求奴隶主能赏赐给他们一些食物。
大宋没有饿着俘虏的习惯。
因为凡事需要挨饿的俘虏,基本上都被送去了阎王殿。
留下的,都是有用的。
黑汗人顶风冒雪的守城,确实有些辛苦。
所以狄青大方的赏赐给了那些守城比较认真的黑汗人一人一块带肉骨。
诚如寇季所料,一整天,辽兵都没有叩关,而是在关外加紧在赶制攻城器械。
所以,阳关内外的人。
渡过了祥和的一天。
翌日。
天麻麻亮的时候。
辽兵的号角声吹响了。
寇季听到了号角声,极不情愿的从暖炕上下来,穿戴上了衣服,出了门。
一出门就看到了狄青穿戴着盔甲,匆匆往外奔去。
寇季出门的时候,只看到了狄青一个背影。
李迪抱着一个暖手炉,晃晃悠悠的出现在了寇季身边,低声说了一句,“辽兵开始叩关了?”
寇季点头道:“号角声连成了一片,应该是八多辽兵一起出动。”
第0823章 死道友不死贫道
号角声的多寡和战鼓声的多寡,都能判断出敌军进军数量的多少。
不过为了防止对方耍诈,主持战事的将军,都会在战事开始之前,派遣瞭望手和斥候,探明对方的兵力。
寇季只是通过了号角声推断出萧匹敌率领着八万辽兵一起攻城。
狄青却是亲眼看到了八万辽兵黑压压的压到了阳关关前。
八万辽兵,摆出了整齐的军阵,一步一步的向阳关推进,看着颇有威势。
辽国几乎所有的将军学习的兵法谋略,都脱胎于中原,所以辽兵在摆军阵、攻城的时候,跟宋军很相。
城头上的禁军将士,瞧着城外的辽兵,无动于衷。
黑汗人瞧着城外的军阵,心里略微有些发怵。
他们见惯了一窝蜂似的攻城场面。
却从没见过辽兵这种保持着整齐的军阵,往前推进的攻城场面。
那摆着军阵攻城的辽兵厉不厉害,黑汗人不知道。
但是辽兵摆出的那种整齐的军阵,卖相确实不错,有点吓唬住了城头上的黑汗人。
狄青站在黑汗人背后,见黑汗人频频回头,眼中露出了惧意,就猜到了黑汗人有可能被对方的军阵吓唬到了。
“擂鼓!”
狄青高喝一声,百面大鼓一起被敲响,沉闷厚重的鼓声,给了黑汗人一些安全感。
一鼓过半。
禁军将士以刀柄捶打胸膛,发出了整齐划一的金铁碰撞声。
“虎!”
“虎!”
“虎!”
“……”
高亢的吼声突然在黑汗人耳畔炸响。
吼声催发出了彪悍的气息。
黑汗人听着心神俱震。
辽兵带给他们的惧意,一瞬间就一扫而空。
因为他们知道了,他们的奴隶主派遣了一支更强悍的兵马在他们背后站着。
此战,他们不会输,也不一定会死。
“噢!”
黑汗人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在禁军将士喊完以后,乱糟糟的喊了起来。
似乎在通过吼声为自己壮胆。
也似乎在回应禁军将士的呐喊,向奴隶主表达他们的忠诚。
狄青见此,哭笑不得。
禁军将士刚刚凝聚出的气势,瞬间被他们破坏了一个干干净净。
偏偏,狄青看出了黑汗人的心思,所以没办法去责怪他们。
寇季和李迪不知道何时走到了城头上,亲眼目睹了禁军将士的呐喊和黑汗人的乱喊。
李迪听着那些黑汗人乱喊,皱着眉,低声评价了一句,“一群乌合之众……”
寇季没有评价那些黑汗人,而是走向了狄青。
狄青见到了寇季和李迪二人,赶忙迎上前。
“兄长……李公……”
寇季不等狄青施完礼,便摆手道:“你不必管我们两个,就当我们两个从没有出现过。”
说到此处,寇季疑问道:“你什么时候把虎字军那一套,搬到了永兴军来了?”
若是寇季记得没错的话,以虎为号,呼喊虎字,是虎字军最喜欢做的事情。
狄青笑着道:“手下有一些亲兵,在虎字军整编以后,就一直跟着我。他们在整顿、训练兵马的时候,喜欢用虎字军那一套。
久而久之,就成这样了。”
寇季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言。
在辽兵正式对阳关发起进攻的时候,寇季和李迪离开了城墙。
二人跑到城头上晃荡,也是临时起意。
为了不影响狄青指挥作战,二人很识趣的在开战的时候就下了城墙。
从头到尾,二人都没有对城墙上的兵事做任何指点。
此事放在以前,是不敢想象的。
以前那些监军,或者坐镇大军中的重臣,在开战前,总要显摆一下自己。
不是对兵事指手画脚,就是拉几个人出来杀了祭旗,以此向将士们炫耀自己的权柄。
寇季和李迪下了城头,辽兵的箭矢就飘上了阳关。
之所以用飘,是因为箭矢在射出去以后,受风力影响,准头没那么足。
辽兵射出的箭矢很密集,也很多。
黑汗人趴在垛口上,举着盾牌,抵挡着辽兵的箭矢。
箭矢如雨,劈里啪啦而下,没过多久,黑汗兵手里的盾牌上,就插上了许多箭矢。
狄青见此,微微皱眉,准备吩咐黑汗人反击。
可不等他开口,黑汗人就在辽兵弯弓搭箭射第二轮的空隙的时候,操控着百虎齐奔、床弩、重弩,射向了辽兵。
狄青见此微微有些愣。
思量了一下后,明白黑汗人的做法。
黑汗人虽然现在沦为了俘兵,沦为了奴隶,可他们是兵卒出身,多少有一些当兵卒的本能。
西方攻城的时候也有箭矢雨。
所以黑汗人知道箭矢雨来临的时候要避其锋芒。
也知道在锋芒过后,要找准机会反击。
黑汗人和辽兵,用弓弩、床弩等器械,你来我往的杀了起来。
喊杀声瞬间弥漫了整个阳关。
辽兵顶着弩枪、箭矢杀到了城头下,斩断了吊桥,开始攻城。
各种攻城器械一股脑的全部用在了阳关上。
辽兵推着攻城凿奋力的在城门上捶打。
城门被砸出了一个又一个的木坑。
城门口,是一片用石头垒起的石墙,石墙估摸着有四丈厚。
辽兵想要凭借攻城凿凿开阳关的大门,根本不可能。
寇季早就决定了要跟黑汗王朝的兵马和辽兵耗一两个月,静等辽皇耶律隆绪率领着辽兵南下,静等着青塘出兵,才会反攻。
狄青在知道了此事以后,就果断吩咐人掘石堵门。
反正要在阳关里一直守着,又不会出去反击,那门户堵实了,也不会对战事有什么影响。
辽兵不知道他们攻打的阳关大门早已被石墙堵死,依然在奋力的锤击。
其他的辽兵扛着云梯、推着攻城车,一个劲的往城头上爬。
黑汗人在宋兵的指导下,将滚木、礌石、金汁等物,一股脑的推下了城。
由于滚木、礌石、金汁储备的足够多。
所以黑汗人不用节省。
数量庞大的滚木、礌石、金汁下了城头,对辽兵攻城造成了巨大的阻碍。
辽兵一连发起了四五次冲锋,都没冲上城头。
萧匹敌一直在后面关注着战事,在没有看到火炮和火枪出现以后,拧起了眉头。
萧匹敌招来了一个亲兵,吩咐亲兵去探查情况。
探查了许久以后,亲兵回来汇报。
“将军,前方的将士们称,跟他们对敌的都是黑汗人,至今没有看到宋兵的踪迹。”
萧匹敌听完了亲兵的汇报以后,坐在马背上愣了好久。
他最先冒出的想法就是,黑汗王玉素甫其实很早以前就跟大宋结盟了,此次答应跟辽国结盟,纯粹是为了借辽国之力剿灭西州回鹘,然后再跟大宋一起瓜分辽国?
毕竟,城头上那些黑汗人,落到宋人手里可没几天。
几天时间,宋人就将他们驯化了?
不太可能。
可城头上的黑汗人对付他们辽兵,可是格外的卖力。
那滚木、礌石、金汁,折腾的攻城的辽兵惨叫声四起,他隔着两里地都能听到。
足可见黑汗人是真的在为大宋出力。
他们要是放水的话,辽兵不可能那么惨。
这个想法在萧匹敌脑海里盘旋了许久,最终被萧匹敌甩出了脑海。
若是黑汗王玉素甫真的提早跟大宋结盟的话,他不可能在沙州和瓜州损失那么多兵力。
那可是近二十万兵马,不是二十万牛羊。
黑汗王玉素甫除非是疯了,不然不可能拿二十万兵马的性命给他挖坑。
那么黑汗人帮着宋人破城,必然有其他原因。
萧匹敌没去过黑汗王朝,不知道黑汗王朝底层百姓的奴性深入骨髓,所以不知道黑汗人在投降以后,会自动带入到奴隶的角色当中。
他略微思量了一下,觉得可能跟近期黑汗兵中兴起的传言有关。
传言称,寇季是黑汗人信奉的真神的神使。
真神的神使,自然能驱使真神的信徒。
黑汗人对真神的信仰有多狂热,萧匹敌是知道的。
因为他在黑汗军营里看到过许多带有宗教色彩的东西。
“阳关对大宋而言,至关重要。大宋没必要冒险,派遣黑汗兵守关。万一黑汗兵临阵反水,阳关一破,后面可就是一马平川了。
坐镇阳关的是大宋新兴的将领狄青,他虽然喜欢以奇制胜,可他绝对不会拿大宋的疆土开玩笑。
除非他率领着大宋精锐去了其他地方,留下了一部分人驱使着黑汗人阻挡我们的脚步。”
在一座大宋的关城上,不见任何大宋兵马阻敌,萧匹敌难免胡思乱想。
萧匹敌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下令,“下令全军,不惜一切代价给我进攻。宋兵若是露头,立马退。宋兵若是不露头,那我们就一鼓作气杀进阳关去。
些许黑汗兵,还不是我辽兵的对手。”
萧匹敌下了强攻的命令以后,辽兵前赴后继的往城头上扑,哪怕是损失惨重,也往城头上爬。
城头上的黑汗人阻挡的辽兵时间长了,难免陷入疲惫,毕竟人数差距太大。
而推动滚木、礌石、金汁,以及操控重弩、床弩,都是一个体力活。
辽兵趁着黑汗人攻势弱的时候,一股脑的往城头上涌。
黑汗人疲于应敌,打退了一部分,另一部分却没有拦住。
辽兵在攀上阳关城头上的垛口的时候,脸上露出了喜悦之情,只是喜悦之情在脸上没挂多久,就瞬间变成了惊恐。
因为他们攀上城头以后,看到了那数量庞大的大宋禁军,披甲持刃,静悄悄的站在黑汗人身后。
“娘哎……”
辽兵着实是被吓到了,忍不住彪出了一句汉话。
有人被吓的从云梯上掉下去了,还有顺着等攻城车往下滚的。
总之,没有一个敢冲上城头去,跟大宋禁军贴身厮杀。
不是他们没那个胆子,而是他们没有做好准备,不想上去送死。
消息传到了萧匹敌耳中以后,萧匹敌果断下令鸣金收兵。
辽兵退了。
狄青立马吩咐人带黑汗人下去休息,然后吩咐地方兵登上城头打扫战场。
地方兵登上城头以后,立马清扫起了战场,同时开始给城头上补充滚木、礌石、箭矢等物。
城外的辽兵大营里。
萧匹敌率领着辽兵入营以后,带着几个从将回到了中军大帐。
坐定以后,吩咐亲兵剥了一只羊,萧匹敌一边烤羊肉,一边对从将们道:“起初看到了黑汗人在守阳关,我还以为宋兵精锐去了别处。
没想到他们依然在阳关。
他们既然人在阳关,却又不肯亲自动手跟我们对阵,反而借助黑汗人的手。
他们大概是为了借此削弱我们的兵力。
我们若是继续强攻的话,肯定讨不到好。”
“将军,卑职听手下的将士们说,城头上的宋军数量并不多。也许他们是故布疑阵呢?”
一个从将沉吟着说。
萧匹敌思量了一下,点了点头,“也有可能……毕竟对现在的宋国而言,黑汗王朝的兵马,才是他们需要面对的大敌。
只要他们击溃了黑汗王朝的兵马,反过手来对付我们,就轻而易举。”
从将问道:“若是真如将军所言,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萧匹敌沉吟道:“两手准备,派个人去西州回鹘,让留守在西州回鹘的阿野古,从我们占据的西州回鹘的领地内,征发男丁,然后派遣两万人马,将那些男丁押解过来。
宋兵真要是打算跟我们打消耗战的话,那么我们就用西州回鹘的人跟他们耗下去。
此外,整顿兵马,明日再次强攻阳关,探一下阳关内的虚实。
若是宋兵真的跟我们故布疑阵的话,那我们就破了阳关,引黑汗兵入阳关,在宋国境内大肆攻城掠地。”
“若不是呢?”
有从将发问。
萧匹敌低声笑着道:“若不是,那我们就跟宋兵耗下去。”
从将皱眉道:“可是耗的时间越长,对此处的战事就越不利。毕竟宋人背后便是宋国,他们的援兵可以源源不断的涌过来。”
萧匹敌闻言,哈哈大笑。
从将一脸疑惑。
萧匹敌笑过以后,摇头道:“那你就错了。此处的战事利于不利,对我们而言,都无关紧要。因为我们的战场不在宋国的西面,而在宋国的东北面。
我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引黑汗王朝的兵马入宋,借此吸引宋国大部分兵力到此处,为我大辽攻打宋国奠定基础。
所以此处的战局是胜是败,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们必须在陛下领兵南下之前,牵制住宋国的兵力。
黑汗王玉素甫过早的领兵入宋,打乱了陛下顶下的东西夹击宋国的谋略。
黑汗王玉素甫过早的被灭,陛下那边要攻打宋国的话,恐怕要面对更庞大的宋国兵马。
所以,我们现在真正要做的,就是拖住宋军,一直拖下去,拖的时间越长越好。
宋国往西境投入的兵力越多越好。
最好能拖到青塘出手。
青塘一旦出手,我们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从将闻言,一脸恍然,“在黑汗王玉素甫王帐里待久了,受他的影响,卑职险些忘了我们到此处的初衷。”
又有从将笑道:“我们既然不怕跟宋兵拖时间,那干脆就耗着得了。”
萧匹敌摇头道:“那也不行……如果阳关可以攻破的话,我们还是要破了阳关。破了阳关以后,我们就能长驱直入,踏破西凉城,进入到大宋的永兴军路等地。
到时候我们化整为零,在大宋境内肆意的流窜,肆意的烧杀抢掠,能逼迫大宋派遣更多的兵马赶到西面。
此举对陛下攻打大宋更有利。
当然了,更重要的是,我们耗得起,黑汗王玉素甫可耗不起。
他此前虽然在锁阳城缴获了一些宋兵的粮草,可是数量并不多。
数十万兵马勒紧了裤腰带吃,三天就吃的干干净净。”
“黑汗王玉素甫不是派人去西州回鹘征粮了吗?西州回鹘的粮食运送到了玉门关以后,勉强能支撑黑汗兵吃一些日子。”
有从将道。
萧匹敌闻言,叹了一口气,道:“黑汗王玉素甫在攻破了高昌以后,便把大批的金银财宝和牛羊马匹送回了黑汗王朝。
所以他在西州回鹘内征粮的话,征不到多少粮食。
除非他派人回黑汗王朝内取粮。
而且黑汗王玉素甫不是一个喜欢啃硬骨头的人。
他要是啃不下玉门关,八成就要起别的心思。
所以我们可以耗着,也可以打。
关键要看我们的需要。”
从将们纷纷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萧匹敌笑着道:“我们耗也不能干耗着,还是要派遣兵马攻打阳关的。既然是跟盟友一起作战,多少要做出一个样子给盟友看。
黑汗王玉素甫啃不下玉门关,见我们在此处厮杀,也不好意思轻易退兵。
到时候我再去跟他说一说,将我们从西州回鹘缴获的牛羊和粮食分给他一半,他一定会继续打下去。
最好能打急眼,从黑汗王朝再调遣一部分兵马前来支援。”
从将听完了萧匹敌的话,纷纷称赞萧匹敌睿智。
萧匹敌摇头笑道:“说实话,若是黑汗王玉素甫从一开始,就听我劝诫,兵分三路,攻打宋国的话,战事也不会打成这样子。
我也不会背地里算计他。
如今战事打成了这个样子,为了陛下能够顺利的出兵,为了能引出青塘,我只能在背后算计他了。”
从将听完此话,纷纷点头。
人都死自私的。
萧匹敌等人一众辽将也不意外。
他们更在意辽国的利益。
他们若是能顺利的牵制住宋国的大军,为辽皇耶律隆绪攻打宋国争取有利的条件的话。
那他们就是辽国的大功臣。
辽皇耶律隆绪在宋国攻下的城池越多,他们的功劳越大。
他们若是不能顺利的牵制宋国大军,使得辽皇耶律隆绪南攻宋国失利的话。
那宋国一旦回过劲,反攻辽国,辽国很有可能会失去很多。
他们很有可能会成为辽国的罪人。
所以他们违背道义,算计盟国,心里一点耻辱感也没有。
只要辽国能因此占便宜,他们就算亲手将盟国所有的人送上断头台,他们也不会有半点耻辱感。
重情重义重信,那是各部挑选出的那些铁憨憨们最在乎的。
他们这些已经身居于辽国朝堂之上,甚至在朝堂之上坐上了高位的人,根本不在乎那些东西。
辽人汉化,固然能更好的消化辽国的宋人,能更好的吸纳和利用宋国叛逃出去的人才。
但同样的,辽人汉化以后,在那些叛逃出去的宋人影响下,变得更重利,更重名。
整个辽国上层,越来越像是宋国以前的那帮子文武大臣。
若不是契丹八族中,仍旧有一些人坚守着契丹人该有的野性,该有的生存方式。
恐怕整个辽国上层,早就被彻底汉化了。
外来的东西,总是有很多适应自己的,有很多不适应自己的。
能够做到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国邦,并不多。
选择一股脑将所有外来文化吞进肚子的,可是会拉肚子的。
就在萧匹敌和手下的从将商量着算计黑汗王玉素甫的时候,狄青正带着人给黑汗人封官。
也不算是官,因为没有正式的名分,甚至没有脱离俘虏身份。
狄青就是从白天作战的那些黑汗人中间,挑出了一些作战勇猛的,提拔他们当俘虏中的小头目。
最大的头目可以管理百人,最小的头目可以管理十人。
但是没有超过百人的。
二百五十人以上的头目,几乎都是由狄青精挑细选出的宋人担任。
狄青可不光会借着黑汗人治黑汗人,还懂得给里面掺沙子。
这一招是他在大理安民的时候,跟着那些黑心的地方官学的。
狄青安排妥当了黑汗人,心情却不太好,回到了住所以后,直奔寇季所在的院子。
见到了寇季,也不说话,就一个人沉默的坐在一边。
寇季见狄青情绪不对,疑问道:“发生了何事?”
狄青犹豫了许久,沉声道:“地位真的能让人忘记姓氏,忘记血脉吗?”
寇季听到了此话,略微一愣,“你去给那些黑汗人封头目了?”
狄青缓缓点头。
寇季再问,“看到了他们为了向你表忠心,残暴的对待其他族人了?”
狄青再次点头。
寇季好奇的问道:“你在大理没有见到过类似的事情?”
狄青缓缓摇头。
寇季思量了一下,嘀咕道:“是我问错了话,你在大理应该见不到。大理境内那些各部族族人,还是很团结的。轻易不会残害自己的族人表忠心。有时候他们远比我们宋人更团结,所以打下大理容易,消化大理难。”
嘀咕了一番后,寇季盯着狄青道:“其实为了向上位者表忠心,拿自己开刀的事情,并不罕见。在我大宋,类似的事情也比比皆是。
你常在军伍中,应该见不到,但听总能听到吧?
此事对你而言,没什么新奇的,你何故闷闷不乐。”
狄青迟疑了一下,道:“我是听说过,可第一次见,总有些不适应。更重要的是,我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担心我们的族人也会变成那样?”
寇季反问。
狄青缓缓点头。
寇季沉默了一下,对狄青道:“仁义礼智信,是我们的祖先传承给我们的美德。只要美德不失,我们的族人不会变成那样的。
即便是有,也是少数。
大多数人心里始终会存着一份善念。”
第0824章 心生退意(有点事情要出去一下,今晚一更)
狄青在寇季的安慰下,重新振作了起来。
他也不是那种喜欢钻牛角尖的人,更不是那种仁慈的人。
有道是慈不掌兵。
狄青身为一个掌兵之人,前前后后打了不少胜仗,杀死的敌人加起来,恐怕超过了十万数。
杀了超过十万数人的人,又怎么可能是仁慈之人。
他之所以从黑汗人俘虏营回来以后,情绪不对。
并不是因为仁慈,而是因为伤感。
作为一个心怀国家、心怀百姓的人,看到了黑汗人为了讨好自己,对其他族人下狠手,很容易往自己的族人身上联想,一想就会生出伤感和担忧。
狄青重新振作起来以后,对寇季道:“兄长,我去城头上巡视一番,防止辽人夜间偷袭。”
寇季点了点头,任由狄青离开。
狄青迈步往门外走,李迪就晃晃悠悠的出现在了寇季身边,望着狄青的背影,李迪好奇的问道:“那小子怎么了?”
问话的工夫,李迪已经坐在了寇季面前,取了一壶果酒,给自己斟了一杯,顺势将酒壶推到了寇季面前。
寇季拿起了果酒,闻了一下味,放弃了陪李迪喝果酒的想法,感叹道:“他刚去了黑汗人的俘虏营,提拔了一些小头目。”
李迪略微一愣,哈哈一笑,“肯定是看到了黑汗人残害自己的同袍了,心里生出了伤感。”
寇季点了点头。
李迪赞叹道:“老夫不得不承认,你小子看人的眼光是真准。随手从牢里救了一个即将刺配的人,便是一个心怀家国的人。
如此人物,以后即便是不能位极人臣,也能名留青史。”
“位极人臣?”
寇季嘀咕了一下,摇头道:“估计不太可能。”
李迪狐疑的道:“有你提拔,为什么不可能?”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他位极人臣了,那我坐那儿?”
李迪一下子被怼的说不出话。
在寇季圣眷不衰的情况下,狄青若是位极人臣,那寇季就只能封王,或者是坐上垂拱殿内那一张唯一的宝座。
无论是封王,还是去坐那张宝座,都不是李迪愿意看到的。
也不是朝野上下所有人愿意看到的。
李迪沉默了许久,突然叹了一口气,“他跟你生在同一朝,实在是悲哀。”
言外之意。
有寇季在朝堂上镇着,其他人很难坐到位极人臣的位置上。
寇季听到此话,又翻了个白眼,“他得庆幸跟我生在同一朝,不然他能被你们这帮子文臣给欺负死。”
李迪一愣,苦笑着摇头,“你说的也对,你没有出现在朝堂上之前,朝堂上那帮子人,根本不给武人出头的机会。即便是给他们机会,也会将他们架在火上烤。”
寇季撇嘴道:“你貌似也是那帮子人中间的一员。”
李迪瞪起眼,“你怎么能拿老夫跟那群迂腐之辈相提并论?”
寇季冷冷的一笑,没有说话。
李迪提起了酒壶,在寇季面前重重的一放,瞪直了眼,没好气道:“喝酒!”
寇季有些嫌弃的将酒壶推开,“不喝,酸的。”
李迪抢过了酒壶,“爱喝不喝……”
寇季和李迪二人斗了一会儿嘴,李迪喝完了一壶果酒,二人各自回房歇下。
狄青踏着夜色,在城头上晃悠了一圈,最后吩咐人搬了几床被子,干脆在城门楼子内住下。
翌日。
天明以后。
萧匹敌率领着辽军,再次逼到了阳关关城下。
狄青立马调集了黑汗人上城墙守城。
战事一起,便进入到了最惨烈的阶段。
辽兵发了疯似的往城头上涌。
狄青这边只是调遣黑汗人守城,所以数次被辽兵攻上了城头。
一万黑汗人,鏖战了半日,便被打没了,死了近三千多,伤了六千多。
狄青再次调集了一万黑汗人登上了城墙,继续守城。
战事一直持续到了天黑,新调遣上来的一万黑汗人也打没了。
最后狄青并没有调遣第三批黑汗人上城头守城,而是吩咐陕西府的地方兵接替了黑汗人守城。
火炮在陕西府的地方兵守城的时候被推了出来。
火炮一出。
辽兵立马感觉到了压力。
萧匹敌果断下令退兵。
战场在入夜以后归于了平静,只剩下了一地的尸骸,在寒风中静静的躺着。
萧匹敌此次攻打阳关的目的,就是为了刺探阳关内的虚实。
如今,大宋精锐禁军没出,仅仅是一些地方兵,借助着火炮,就把他们按在地上打,这让萧匹敌感受到了一些压力。
入夜以后。
辽营中军大帐内。
一切亦如昨夜。
萧匹敌坐在大帐当中,一边用刀子划着羊肉吃,一边沉声问道:“战损如何?”
从将郑重的道:“战损已经过万。”
萧匹敌扔下了刀子,皱起了眉头道:“战损过万,还是没有探清楚阳关内宋兵的实力。阳关内的宋兵精锐,到底是两万,还是五万,我们到现在还不知道。
他们若是只有两万,另外三万人去了别处,那必然会对战局有所影响。”
从将沉声道:“要不,明日再强攻一场,争取将对方所有的兵力全部逼出来。”
萧匹敌缓缓摇头,“不妥……我们入了宋国河西以后,前前后后战损的兵马已经超过了两万,已经超过我们总兵力的五分之一,不能再耗下去了。
随后的战事,我们只能智取,不能硬拼。
今日一战,我们虽然没能试探清楚阳关内宋兵的虚实,但我们却砸破了阳关的城门,看到了城门口那高高垒起的石墙。
宋人用石墙堵死了阳关的门户,那就说明他们选择死守到底。
如此,刚好顺应了我们的心意。
我们只需要顺水推舟,陪着宋人耗下去就是。
我已经派人赶往西州回鹘去押解西州回鹘的百姓。
等西州回鹘的百姓到了,我们就用西州回鹘的百姓跟他们对敌。”
从将沉吟道:“阳关这边,宋兵决定了死守。可玉门关那边,恐怕不会死守。眼下我们没有探听清楚坐镇在阳关的宋国精锐动向,他们若是悄悄的前往了玉门关,很有可能会跟黑汗王玉素甫大战一场。
若是黑汗王玉素甫败了,对我们而言,可是十分不利。
我们要不要派人去跟黑汗王玉素甫提个醒?”
萧匹敌思量了一下,点头道:“是该派人去给黑汗王玉素甫提个醒。不过也不用太过担忧。坐镇在阳关内的宋国精锐,真的去驰援玉门关,真的要跟黑汗王玉素甫大战的话,也不可能选在玉门关关外。
黑汗王玉素甫最不怕的就是在玉门关关外跟宋兵对垒。
他那数十万的骑兵一起奔跑起来,踩都能踩死宋兵。
宋兵除非拿出不小于三十万之数的兵马,不然不可能正面击溃黑汗王玉素甫。
所以,宋兵要击溃黑汗王玉素甫的话,就只能将黑汗王玉素甫引到别处。
我们派人去提醒黑汗王玉素甫,宋兵有可能增援玉门关的同时,顺便提醒他,要小心提防宋兵的请君入瓮之计。
黑汗王玉素甫此前在阳关吃了个亏,轻易不会上宋兵的当。”
从将听完了萧匹敌的话,缓缓点了点头。
一夜无话。
翌日。
萧匹敌并没有率领着兵马攻城,而是派人去提醒黑汗王玉素甫。
辽兵陈兵在阳关外,一点儿动静也没有,让狄青心里有些生疑。
狄青猜不透辽兵在卖什么关子,所以去请教李迪和寇季。
阳关。
大院内。
狄青陪着李迪和寇季坐在火炕上,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辽兵一连猛攻了两天,按理说今天也应该猛攻才对。
可我在城头上守了大半天,也没见辽兵有什么动静。
辽兵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
李迪沉吟着摇摇头。
他也猜不出辽兵要干什么。
寇季思量了一下,道:“猜不透就再看看,辽兵只要是有算计,肯定会漏出马脚的。你让手底下的人继续戒备着就行。”
狄青点头道:“那也只能如此了……”
此后,一连三日。
辽兵都驻扎在阳关外一动不动。
反倒是玉门关那边,天天都有大战发生。
寇季三人思量了三日,终于思量到了辽兵的目的。
三人再次聚在也大院内的火炕上。
寇季盘膝坐着,沉吟道:“辽兵的目的应该跟我们差不多,他们也在拖时间。”
李迪抚摸着胡须点头道:“辽国的最终战场在真定府那边,他们即便是在河西打出再大的优势也无用。因为一旦青塘人出手,最终瓜分河西这边利益的,很有可能就是黑汗王朝和青塘,辽国分不到多少利益。
辽国派遣兵马驰援黑汗王朝,其目的也是为了让黑汗王朝在河西打开局面,牵制住我大宋的大部分兵力,为辽皇耶律隆绪南征,争取一些有利的条件。
所以辽兵在河西打不打得赢战事不重要。
他们只要牵制住我大宋的兵力,一直牵制到辽皇耶律隆绪领兵南下的时候,他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狄青迟疑道:“如此一来,黑汗王玉素甫岂不就被装进去了?”
寇季瞥了李迪一眼,示意李迪来解释此事。
李迪瞪了寇季一眼,不咸不淡的道:“国与国之间,哪有什么纯粹的盟友。国与国之间,只有利益。为了战事能够取胜,出卖盟友,那是十分稀松平常的事情。
此前我大宋和辽国定下盟约以后,辽人还不是频频犯边?”
狄青点头道:“这我倒是知道。我只是在想,黑汗王玉素甫知道自己被装进去以后,会不会翻脸?”
寇季和李迪一愣。
寇季思量着道:“应该不会。萧匹敌应该有法子获取黑汗王玉素甫的信任。除非我们一举击溃黑汗王玉素甫的兵马,让黑汗王玉素甫切切实实的感受到自己被装进去,他才会跟辽国翻脸。”
李迪捏着胡须笑道:“还是不翻脸的好,毕竟辽国现在想要的,也是你寇枢密现在想要的。”
萧匹敌想拖下去,寇季也想拖下去,两个人目的是一致的。
只是想法不同。
寇季笑着道:“那我们就顺水推舟。”
李迪笑着点点头。
狄青也跟着点点头。
点头过后,李迪笑道:“再过几日,就是年节了。辽兵拖着不攻城,我们刚好可以好好的过一个年节。”
狄青感慨道:“玉门关那边想过年节,恐怕就不那么容易了。”
寇季思量道:“那也未必,眼下各地的地方兵,以及赶到了河西,如今正在往玉门关和阳关赶。随后我将他们全部调遣到玉门关,让种世衡率领着他们,给黑汗兵一个迎头痛击。
黑汗兵应该能消停两日。
他们也能过一个好的年节。”
李迪满意的点头笑道:“如此一来,我瓜州和沙州养的那些牛羊,也就不用赶到西凉城去贩卖了。”
说到此处,李迪笑眯眯的盯着寇季道:“军中过年节,用了我们瓜州和沙州的牛羊,不会不给钱吧?”
寇季沉吟道:“我奏请官家,给瓜州和沙州减免三年赋税如何。”
李迪瞪起眼,喝道:“你想得美。”
此次瓜州和沙州遭受了兵灾,依照朝廷的惯例,在战后必然会见面瓜州和沙州三年赋税,让瓜州和沙州休养生息。
所以寇季的话说了等于没说。
李迪自然也不可能做亏本的买卖。
寇季失笑道:“行了行了,我就随口一说,您老不用动怒。此次战后,军中用了你瓜州和沙州多少粮草、牛羊,你一并报一个数字给朝廷,到时候朝廷会依照市价给你算钱。”
李迪一愣,追问道:“汴京城的市价……”
寇季摇头道:“不可能!西宁州或者西凉城的市价,你选一个。”
李迪想都没想就道:“西宁州,西宁州的市价高一些。”
寇季哈哈一笑。
李迪迟疑着问道:“朝廷真的会那么大方?”
寇季感慨道:“朝廷近些年可是积攒了不少浮财,目的就是为了用于战事。朝廷想要打胜仗,不大方点怎么行?”
李迪感叹道:“如今的朝廷,国库充盈,兵强马壮,真好。”
遥想当年,大宋的国库空的能跑耗子,李迪为了给国库里捞钱,没少得罪人。
四边的兵马也很糜烂,一直被人压着打。
如今,大宋国库里塞的满满的,四边的兵马不再是被人压着打,而是压着别人打。
如今的大宋,才有资格称之为天朝上榜。
寇季见李迪一脸感慨的,便笑着道:“以后会更好。”
李迪哈哈大笑,“里面有老夫一份功劳。”
寇季点头道:“那是当然,你的功劳没有人可以抹杀。”
随后,三个人一起放声大笑。
一夜无话。
翌日。
三个人就各司其职。
寇季在院子里给其他地方兵写调令,狄青巡查着城防,李迪则带着人为年节忙碌了起来。
寇季答应了事后朝廷会跟李迪结钱,李迪也痛快的让瓜州、沙州的百姓将自己的粮食、牛羊、干果送进了军营。
不只是阳关的兵马有,玉门关的兵马也有。
看着那一车车的粮食、牛羊、干果运进了关城,将士们心里也高兴。
因为他们知道,他们即使身在边关,也能过一个丰厚的年节。
当然了,其中也有一些不愉快的小插曲。
有地方兵赶到了玉门关以后,见到玉门关里牛羊遍布,便觉得玉门关的将士们整日里都以酒肉为食,他们一路上行军,啃干粮和冷水,十分不公平。
他们喝了点自己带的酒,领着百十个人闹了一场。
闯进了关押牛羊的圈里,抢了一些羊。
然后,他们被围了。
若不是种世衡及时出现,他们估计能被活活殴打致死。
种世衡没有处置他们,只是向其他的将士解释了牛羊的来历和用途。
随后派人送了一份文书给寇季。
寇季拿到文书以后,二话没说,派遣了自己的亲卫,拿了一支令箭,快马赶到了玉门关,将那几个人的脑袋挂在了旗杆上。
同时给朝廷去了文书,奏请赵祯将那些闹事的将士家中担任官职的长辈和后辈一起开革。
此事只是一个小插曲。
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在意。
反倒是腊月二十八的战事,更值得人关注。
腊月二十八那天,种世衡依照寇季的命令,派遣了一支兵马,借着夜色溜出城,在黑汗军营里大闹了一场。
焚毁了一部分黑汗王玉素甫命令人从西州回鹘搜刮的粮草。
黑汗王玉素甫大怒,在天明以后,率领着所有兵马,跟种世衡在玉门关大战了一天一夜。
整个玉门关,连同玉门关辖下长达十数里的城墙上,都有兵马在鏖战。
双方死伤的兵马高达八万。
其中宋兵死伤过了两万。
黑汗兵死伤达到了六万。
一战过后,黑汗王玉素甫再也没有率领兵马攻打玉门关。
显然是被打疼了。
战后。
玉门关、阳关,正式进入到了年节当中。
除夕当夜,两座关城内灯火通明。
牛羊肉的香味充斥着关城内外。
阳关内。
李迪命人摆下了流水席。
从阳关城内的一头,摆到了另一头。
肉和馒头管够,酒每人只有二两。
即便是黑汗人也跟着占了一些光,得到了一些肉汤,还有馕。
寇季、李迪、狄青三人坐在城中的十字道上,陪着将士们一起乐呵。
将士们吵吵闹闹玩乐了一夜。
吵闹声也响了一夜。
无论是玉门关外的黑汗王玉素甫,还是阳关外的萧匹敌,都没有趁机偷袭。
因为他们都清楚,城内的宋人都不会给他们空子钻。
趁着宋人庆贺年节的时候攻城,很有可能会被城内的所有宋人记恨,甚至遭受到严重的报复。
当然了,更关键的是他们没那个心情报复。
黑汗王玉素甫率领着七十万兵马进入到大宋,前前后后不到一个多月,折损了近三十万的兵力,损失十分惨重。
在腊月二十八遭遇了惨败,再加上粮草被焚毁了大半,黑汗王玉素甫就心生出了退意。
因为他觉得,他要是继续再跟宋兵耗下去的话,不等辽皇耶律隆绪率兵南下跟他形成东西夹击的势头,他手下的兵马就先被宋兵给消耗干净了。
他答应了辽皇耶律隆绪,一起攻打大宋,是为了占便宜来的,可不是为了吃亏的。
如今兵马耗损了七分之三,已经超过了他心里能承受的预期,他自然就不甘心再待下去。
他觉得他可以先退回去,消化了西州回鹘,明年秋日的时候,再率领百万兵马杀过来。
到时候他一定会做好充足的准备。
就像是以前打西州回鹘一般,打不过了回去歇歇,能回头有时间了再打。
慢慢打,不着急。
没必要死磕。
黑汗王玉素甫心生出了退意以后,便派遣人将这个想法告诉了萧匹敌。
萧匹敌知道此事以后,二话没说,带了几个人,匆匆赶到了玉门关,面见了黑汗王玉素甫。
萧匹敌见到黑汗王玉素甫的时候,昔日那个意气风发的黑汗王玉素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一脸深沉的黑汗王玉素甫。
“汗王!”
萧匹敌进入到了黑汗王的中军大帐,见到了黑汗王玉素甫以后,快步走到了黑汗王玉素甫面前,急声呼喊了一声。
黑汗王玉素甫似乎喝了点酒,脸上有两团殷红,听到了萧匹敌的呼喊声以后,略微愣了一下,看向了萧匹敌。
“萧将军……”
萧匹敌向黑汗王玉素甫施礼过后,沉声道:“汗王可是要退兵?”
黑汗王玉素甫皱了皱眉头,不悦的道:“本汗只是率领着兵马回去,休整一番。待到本汗休整好了,便会卷土重来。”
萧匹敌郑重的道:“汗王,眼下是攻打宋国唯一的机会,一旦错过了这个机会,以后我们这些在宋国周边的国朝,就只有挨打的份。
您若是现在退兵,那我辽国南侵宋国的战事必败。
宋国的兵锋有多强横,您也看到了。
宋国一旦灭了我辽国,身边就剩下黑汗王朝一个威胁了。
到时候他们必然不会放过黑汗王朝。”
顿了顿,萧匹敌又道:“宋国掌权者,还有掌兵之人,都是睚眦必报的人。此前宋国掌权者当着宋国百姓面许诺,外敌伤宋国一人,宋国必诛之。
毗邻青塘的大理,刚刚被宋国剿灭。
大理之所以被灭,就是因为大理人伤害到了几个宋人。
汗王,您想想,进入宋国以后,伤害到的宋人,可不是几个,而是几万。”
第0825章 复立奴隶法?
黑汗王玉素甫听到了萧匹敌的分析,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他率领着兵马进入到了宋国的河西以后,倒是没屠戮什么平民百姓,因为没有机会。
宋国兵马在他率兵入境以后,果断的施行了坚壁清野的策略,偌大的瓜州、沙州,一根羊毛也没有,更被提平民百姓。
但他在跟宋国对战的时候,倒是弄死了宋国不少的兵马。
依照萧匹敌的说法,他算是跟宋国结下了死仇,宋国一旦腾出手,必然会灭了黑汗王朝。
只是,黑汗王玉素甫手里的粮草已经被焚毁了大半,没有足够的粮草支撑,他已经没有再战下去的心思。
所以,即便是萧匹敌的话影响到他,他依然没有改变退兵的心意。
“伤其一人,必诛之?宋人还真是狂妄自大。他们不进我黑汗王朝的疆土便罢了,若是进了我黑汗王朝的疆土,本汗便叫有来无回。”
黑汗王玉素甫阴沉着脸,冷哼了一声。
萧匹敌皱起了眉头,沉声道:“汗王!宋国兵锋之盛,你我是有目共睹的。汗王真的觉得,你黑汗王朝的兵马,能挡得住宋国兵锋入境?”
黑汗王玉素甫冷着脸,“本汗帐下雄兵百万,岂会奈何不了一个小小的宋国。”
“小小的宋国?”
萧匹敌盯着黑汗王玉素甫,掷地有声的道:“汗王有兵百万,宋国亦是如此。汗王帐下的百姓有两百多万帐,宋国的百姓有四千多万户。
汗王帐下的男丁,勉勉强强也就两百七八十万而已。
宋皇坐下的男丁,有四千八百万之巨。
汗王召集百万雄兵,几乎抽空了半个黑汗王朝的男丁。
可宋皇召集百万雄兵,只需要在其坐下一府之地内,抽调男丁便足以。
汗王的百万雄兵没了,黑汗王朝会伤筋动骨。
可宋皇百万雄兵没了,宋皇可以下旨再抽调百万雄兵。
国力如此悬殊,汗王安敢小逊宋国?”
说到此处,萧匹敌遥指辽国所在的方向,“我皇帐下有百姓一千三百万帐,男丁有一千六百万之巨,我皇应对宋国,尚且小心翼翼。
汗王安敢小逊宋国?”
萧匹敌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我皇若败,一千三百万帐的百姓,很有可能有一千万帐就会归宋国统治。依照宋国掌权者的习惯,届时侵入到你黑汗王朝的兵马中,很有可能就有我辽人,我辽人很有可能还是先锋。
我帐下二十万兵马的战力如何,汗王心里清楚。
若是他们数量超过百万,侵入到黑汗王朝,汗王能当否?”
黑汗王玉素甫听到了此话,脸色阴沉的能滴出血。
黑汗王玉素甫跟萧匹敌,以及萧匹敌麾下的兵马相处时间也不短,知道萧匹敌麾下兵马的实力。
毫不客气的说,萧匹敌麾下的兵马数量无需突破百万,只要有五十万,就能将他手底下的百万黑汗兵压着打。
萧匹敌麾下的兵马数量真要是突破了百万,那能轻而易举横扫黑汗王朝。
萧匹敌咬着牙道:“此战,是关乎国运的一战,不仅关乎着我辽人的国运,也关乎着你黑汗人的国运。所以不能退,更不能败。
退了、败了,我们会国破家亡,我们的后人会被人奴役。
而你我的脑袋,也会被人砍下来,送到宋皇陛前,任由宋皇当蹴鞠踢。”
黑汗王玉素甫阴沉着脸,仰起头盯着萧匹敌,声音有些生硬的道:“是你们将本汗拉入到这场战事当中,你们若是不将本汗拉入到这场战事当中,本汗或许可以和宋皇相安无事。”
“相安无事?”
萧匹敌质问道:“汗王觉得,在这西域,宋皇拿下一个小小的河西,就会满足?宋皇有效仿汉唐时期那些千古一帝的雄心,他岂会让汉唐时期掌控的那些疆土,落到别人手里?
汗王难道忘了,在西州回鹘境内看到的那半块唐碑?”
黑汗王玉素甫咬着牙,垂着头,没有再说出一句话。
萧匹敌见此,就知道黑汗王玉素甫已经被他说服,只是还有顾虑,所以没有开口答应继续留下来。
萧匹敌直言道:“外臣知道,汗王是因为缺少粮草,才不得不退兵。”
萧匹敌给了黑汗王玉素甫一个台阶,黑汗王玉素甫顺势而下,沉声道:“兵马消耗过多,本汗可以继续从国内征调,可没有粮草,本汗根本没办法跟宋人耗下去。
本汗从西州回鹘缴获到的大批的金银和粮草,已经尽数运回了国内,如今恐怕已经被分配一空。
本汗想要将那些金银和粮食拿回来,就得亲自回国,从那些贵族手里讨要。
除了本汗,其他人可没办法从那些贵族口中扣一粒粮食出来。”
萧匹敌郑重的道:“外臣也猜到了汗王的顾虑,所以外臣决定,将我辽兵在西州回鹘内缴获到的六成粮草和牛羊暂借给汗王。
随后汗王杀入宋国,抢夺下了足够的粮草和金银以后,可以还给外臣。
外臣也好跟我皇有一个交代。”
萧匹敌只说借,没说给,就是为了消除黑汗王玉素甫的顾虑。
他若是大方的说将在西州回鹘境内缴获到的六成粮食给黑汗王玉素甫,那黑汗王玉素甫必然会怀疑他的用心。
黑汗王玉素甫听到了萧匹敌说愿意给他借粮,心中有一些迟疑。
萧匹敌见此,继续道:“我辽国和黑汗是盟国,攻讨宋国,是我们共同的目标。离开了黑汗,我辽国不可能攻入宋国,离开了我辽国,汗王也没办法攻入宋国。
所以该支持汗王的时候,我辽国自然不会吝啬。”
黑汗王玉素甫听到了此话,脸色好看了不少。
萧匹敌之前可是言辞灼灼的称,辽皇帐下有一千多万帐的百姓,比黑汗王朝厉害了不知道多少。
如今却说辽国离开了黑汗不行。
暗中捧了黑汗王玉素甫一把,黑汗王玉素甫心里觉得十分舒坦。
黑汗王玉素甫瞥了萧匹敌一眼道:“那你就将你在西州回鹘境内缴获的粮食暂借给本汗,等本汗攻入到了宋国,一定会加倍奉还。”
萧匹敌听到此话,急忙问道:“汗王决定留下了?”
黑汗王玉素甫反问道:“不然呢?难道等宋国坐大,反攻我黑汗?”
萧匹敌果断道:“汗王英明。”
黑汗王玉素甫不屑的摆摆手道:“别在这里跟本汗讲这些虚的。本汗随后会派人回到国内,再征一批兵马过来。
到时候本汗会跟宋人,在玉门关死磕到底。
你在阳关那边也不能懈怠。
本汗在玉门关吸引了宋国不少兵力,阳关那边宋兵的数量恐怕不多。
你得尽快破了阳关。”
萧匹敌郑重的道:“外臣回头再从西州回鹘调五万兵马过来,合兵一处,为汗王破开阳关。”
黑汗王玉素甫缓缓点头道:“半个月!半个月内,你破不了阳关,你就来此处吸引宋国重兵的注意力,本汗带人去破阳关。”
萧匹敌神情微微一僵,道:“外臣争取在半个月内,为汗王破开阳关。”
黑汗王玉素甫满意的点点头,道:“以后别在本汗面前那么放肆了。”
萧匹敌陪着笑脸道:“外臣一时冒犯,还请汗王恕罪。”
二人又说了一些场面话,黑汗王玉素甫邀请萧匹敌一起吃了一顿便饭。
萧匹敌在黑汗兵营里歇息得了一夜,便快马赶回了阳关。
两日后。
萧匹敌派遣去西州回鹘境内押解西州回鹘百姓的人回到了阳关,带了足足十万多西州回鹘的百姓。
此外还带了许多粮草和牛羊。
萧匹敌给自己留下了一部分,派遣将剩下的大部分送去给黑汗王玉素甫。
黑汗王玉素甫拿到了粮食和牛羊以后,终于放下了撤退的心思,派人回黑汗国境内,再征一批兵马。
黑汗王玉素甫决定,要用百万兵马,硬破了玉门关。
此后一段日子,三方相安无战事。
萧匹敌在抽调西州回鹘境内坐镇的辽兵,同时也在抽调在西州回鹘境内所有的缴获。
黑汗王玉素甫和萧匹敌二人率领的兵马在不断增多,粮食也在源源不断的运入军营。
从二人的表现看,二人明显是准备跟种世衡和狄青大战一场。
阳关城头上。
寇季和李迪并肩而立。
瞧着城外源源不断进入到辽营的辽兵、牛羊马匹。
李迪忍不住感慨道:“他们准备跟我们大干一场。”
寇季淡然笑道:“勇气可嘉。”
李迪赞同的点头。
寇季回过头,看着阳关背后,那远比城外辽兵庞大近十倍的粮草运输队伍,以及前来驰援的地方兵,脸上笑容更加灿烂。
大宋如今家底丰厚。
对方无论是跟大宋拼兵力,还是拼粮草,完全都不是对手。
整个大宋的禁军数量并不多。
但是地方兵的数量,却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随着大宋路改府的政策彻底落实,地方兵的分配也做了进一步的梳理。
如今,地方上的府兵、州兵、县兵加起来,一府的兵力可达三万多。
其中一些军管区的兵力,更是超过了三万。
大宋路改府以后,有府多少?
十八个府,两个大的军管区。
十八个府的地方兵加起来,达到了五十多万。
两个大的军管区,除了有两大禁军坐镇以外,地方兵更是不计其数。
为了有效的统治军管区,军管区内的宋人,几乎都是半民半兵。
就这些,还是大宋现有的兵力。
前方战事若是吃紧,赵祯一声令下,从各地大肆征兵的话,随时都能征出一百万壮丁,奔赴战场。
甚至有可能更多。
在如今的大宋,当兵不再是一个被人看不起的事情。
在如今的大宋,当兵是可以发家,可以暴富的事情。
寇季河西一战,催生出了数万暴发户,十数万的大地主。
寇季西夏一战,催生出了数万暴发户,数十万大地主。
大理一战,辽国一战,虽然不是寇季主持的,但也催生出了许多暴发户和大地主。
朝廷在分发战利品时候的大方,是有目共睹的。
搏一搏,贫农便富农。
再搏一搏,富农变地主。
贫寒人家的子弟,如今削尖了脑袋想进入到军中,去战场上厮杀。
如此情况下,黑汗王玉素甫和萧匹敌跟寇季比拼兵力优势,简直就是不自量力。
至于财力方面,黑汗王玉素甫和萧匹敌就更没办法跟寇季比。
大宋最穷的时候,财力尚且能压着周遭所有国邦。
如今大宋富得流油,财力方面几乎能将周遭的所有国邦按在地上摩擦。
至于粮食方面,更不用多说。
李迪待在阳关不走,就是为了软磨硬泡的将河西的存粮、牛羊、干果等物塞到军中消化了,可见河西的存粮已经超过了河西百姓和河西的商人能消化的数量。
河西各处粮仓若是敞开了让如今在河西境内的兵马吃,估计也够他们吃大半年的。
这还不算其他地方的存粮。
吕夷简、王曾、张知白三个老倌,为了拿回燕云,不仅将国库塞满了,各地常平仓也塞满了。
如今三个老倌的门生天天在天下各处常平仓前转悠,就是为了避免地方上的官员将常平仓掏空,导致朝廷打仗需要用的时候没粮。
正是因为朝廷硬实力足够,朝廷才敢跟黑汗王朝和辽国一起开战。
正式因为硬实力足以碾压周边诸国,寇季才敢在这个时候钓鱼。
萧匹敌和黑汗王玉素甫调兵遣将、征调粮草持续了整整十日。
十日后。
萧匹敌和黑汗王玉素甫一起对阳关和玉门关发起了进攻。
黑汗王玉素甫率领着自己的黑汗兵,实打实的在跟种世衡硬刚。
萧匹敌则派遣西州回鹘的兵马,跟狄青二人打起了消耗战。
战事一开始,就再也没有停歇过。
即便是休息,也不会超过五个时辰。
黑汗王玉素甫疯狂的攻打玉门关,萧匹敌也派遣着西州回鹘的兵马疯狂的消耗着狄青手里的黑汗人。
鏖战了五日。
黑汗王玉素甫没能啃下玉门关,萧匹敌也没能攻克阳关。
双方选择交换了一下阵地。
黑汗王玉素甫率领着黑汗兵出现在了阳关以后,阳关确实感受到了一些压力。
寇季立马将阳关内的黑汗人调遣到了玉门关,又将玉门关内的地方兵调遣到了阳关,继续跟对方打起了消耗战。
阳关和玉门关的战事打的如火如荼。
汴京城内却一片歌舞升平。
汴京城内所有人都知道河西境内正在发生大战,但是没有人为此担忧。
因为汴京城内的人都知道,寇季人在河西。
在汴京城所有人印象里,寇季从插手兵事的那一日到如今,就没打过败仗。
他主持的战事,每一场都是收获颇丰。
汴京城里的人觉得,此次寇季在河西大战,战后必然也会收获颇丰。
开年以后。
汴京城内的商人突然联合在了一起,通过各个渠道,向朝廷建议,复立秦汉时期的奴隶法。
其目的就是为了分润战争的红利。
朝廷在推行了长工制式契约以后,民间的豪门大户们立马跟自己的佃户更改了短契。
朝廷顺势将一百万赤贫的百姓迁到了大理,分了许多地给那些赤贫的百姓。
赤贫的百姓一跃变成了小地主。
豪门大户手里的佃户有些人心浮动。
豪门大户顿时慌了。
得知了黑汗王朝的黑汗王送了百万奴隶给寇季,豪门大户立马生出了瓜分寇季手里百万奴隶的念头。
于是他们纷纷出声,希望朝廷能够复立奴隶法,以便于他们可以瓜分寇季手里的奴隶,并把他们当成奴隶用。
复立奴隶法的声音形成了浪潮,在汴京城内不断的翻滚。
一些觉得不能以人为畜,以及一些觉得蛮夷也是人,应当教化一番,当成大宋百姓的声音,愣是没盖过复立奴隶法的声音。
一开始复立奴隶法的声音只是在民间传扬。
有朝臣将此事拿到朝堂上说了一次以后,此事便成了朝堂上热议的话题。
一本本奏请复立奴隶法的奏疏递到了赵祯案头,赵祯看着有些头大。
说不能以人为畜的是朝臣,说要复立奴隶法的也是朝臣。
赵祯突然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当的有点难。
寇季又不在,吕夷简、张知白和王曾三个老倌如今正为了大宋和辽国即将掀起的战事忙得不可开交,他想找个人商量一下都做不到。
随手将一本奏请复立奴隶法的奏疏扔到了龙案上,赵祯揉了揉眉心,“陈琳,朕不想看这些奏折了,你让人拿下去。你陪朕去蒙学转转。”
陈琳躬身答应了一声,吩咐人将赵祯案头的奏疏尽数拿开。
赵祯长出了一口气,起身出了宫殿,往蒙学所在的位置走去。
宫里的蒙学设立在延福宫边上,因为延福宫是宫里最大的宫殿,周边的偏殿偏院多,足够孩子们闹腾,所以赵祯将蒙学设立在了延福宫。
赵祯到了蒙学所在的院子前,并没有进去,侧耳在门口听了一下,听到了孩子们玩闹的声音,就知道孩子们已经下课了,于是迈步进了院子。
一进院子,抬眼一瞧,脸顿时黑了。
院子里,寇卉在打人,被打的是曹佾的儿子。
赵润垂泪站在一边,一个劲的让寇卉别打了。
寇天赐抱着双臂站在一边,宝庆拽着他的衣袖,在他身后还站着几个李昭亮的幼子、朱能的重孙、杨文广的儿子。
寿庆坐在自己的案几前,手里捧着一卷书,目光却落在一边的战场上。
赵祯只看了一眼,便明白了蒙学内发生的一切。
必然是以某寇姓为首的黑恶势力,在欺负他儿子,以及他儿子的狗腿子。
类似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不止一次两次了。
光是赵祯自己,就撞见了三次。
“咳……”
赵祯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寇天赐等人便回过头看向了门口。
一看到赵祯,赵润像是看到了救星,大声的喊道:“我父皇来了,你们别打了!”
寇卉听到了赵润的喊声,松开了曹佾儿子,抬眼一瞧,还真是赵祯。
当即,她从曹佾儿子身上滚了下来,沾了一身的泥土,小嘴一撇,便哭出了声。
她不仅哭,还喊。
“皇伯伯,曹评打我……呜呜呜……”
曹佾有二子,分别是长子曹评和次子曹诱。
被选进宫陪赵润读书的,正是曹佾的长子曹评。
赵祯听到了寇卉恶人先告状,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脸上却不动声色。
前两次,他撞见寇卉打人的时候,寇卉也是这么干的。
曹评从地上爬起身,一脸委屈的想告状,但是迟迟没有开口。
因为他没办法像是寇卉一样又哭又喊。
上一次他学着寇卉的样子又哭又喊的,被赵祯骂了个狗血喷头。
他至今还记得赵祯骂他的话。
‘你好歹也是将门出身,还比寇卉大两岁,打不过寇卉,你还有脸告状。’
其实他很想告诉赵祯,他能打得过寇卉,打两个寇卉都不成问题。
奈何有某寇姓黑恶势力头目领着三个马仔在一边看着,他不敢对寇卉动手。
某寇姓黑恶势力头目一般不插手他和寇卉的争端,除非他打了寇卉。
黑恶势力的头目他倒是不怕,他怕的是黑恶势力头目身后跟着的那个姓杨的小子。
那小子叫杨怀玉,比他们所有人都大,比他们所有人都高,比他们所有人都能打。
他对上了杨怀玉,只有被按着打的份儿。
“父皇,是寇卉打的曹评!”
赵润见曹评不出声辩解,就替曹评出声辩解。
赵祯迈步进了院子,哼了一声,没有言语。
寇天赐、曹评、杨怀玉等人齐齐向赵祯躬身施礼。
陈琳搬了个凳子放在了赵祯身后,赵祯坐下以后,哼了一声,道:“寇卉……”
赵祯刚喊了一下寇卉的名字。
寇天赐立马上前,施礼,“父皇……儿臣的爹爹在河西可好?您近期可否跟儿臣的爹爹通信,若是您跟儿臣的爹爹通信了,还请您帮儿臣转达,儿臣等人在家会乖的,即便是被人欺负了,也会忍气吞声的,绝对不会给他添麻烦。”
寇天赐一番话说完,赵祯愣是说不出斥责寇卉的话。
第0826章 骨中抽髓
寇季在前方鏖战,他在后方欺负寇季儿女的话,合适吗?
明显不合适。
赵祯瞪了寇天赐一眼。
寇天赐这小子已经学会了借力打力了,欠收拾。
眼睁睁的看着儿子,以及儿子的狗腿子受欺负,却不能替他们出头,赵祯心里不高兴。
赵祯不高兴了,寇天赐等人也就不好受了。
赵祯板着脸道:“朕也不问你们谁对谁错了,总之都有错。寇卉和曹评打架,有错,你们几个在旁边看着却不劝架,也有错。”
说到此处,赵祯问道:“《天圣字典》都有吧?”
寇天赐等人缓缓点头。
赵祯缓缓笑道:“每人抄一遍……”
一瞬间,寇天赐等人瞪大了眼珠子,看赵祯就像是看魔鬼一般。
《天圣字典》收录了一万多字,加上注释的话足足有百万字。
抄一遍,会死人的。
赵祯见到寇天赐等人如同看魔鬼一般的看着自己,满意的笑了,“寇天赐……抄两遍……”
寇天赐听到此话,急忙道:“父皇,儿臣……”
不等寇天赐把话说完,赵祯就似笑非笑的盯着寇天赐,道:“天赐儿,你也长大了,你应该明白圣谕两个字代表着什么。”
寇天赐一脸苦涩,将剩下的话吞进了肚子。
赵祯满意的摆摆手道:“都去抄写吧。”
寇天赐等人垂头丧气的往自己的案几前走去。
赵祯对陈琳道:“回头告诉教授他们的先生,让先生们减少他们的课业。”
陈琳答应了一声。
赵祯欺负完了一群小家伙,心情舒畅了不少。
大笑着离开了蒙学所在的院子。
赵祯一走,寇天赐等人瞬间围上了赵润。
赵润看着案几前围满了人,包括他的两个妹妹,他苦着脸,低声道:“我……我回头让我宫里的人帮你们抄。”
寇卉十分霸气的拍着桌子道:“这还差不多……”
曹评忍不住道:“你们别这么欺负他……”
寇卉瞪起眼,瞪着曹评道:“又想挨揍?!”
曹评瞥了一眼苦着脸的赵润,咬牙道:“打就打,谁怕谁。”
寇卉挥舞起了小拳头。
曹评则忌惮的看向了寇天赐和杨怀玉,“有种你们别帮忙……”
杨怀玉握了握拳头,不屑的道:“你就会欺负人家女孩儿,有胆子跟我打一场。”
曹评果断摇头,“打不过……”
寇天赐没有搭理曹评,而是拍着赵润的肩头提醒道:“让你宫里的人给寇卉、宝庆、寿庆抄的时候,用左手写。
给怀玉他们写的时候潦草一些。
给我写的时候,要用飞白。
提醒他们机灵一点,不然回头父皇看出了破绽,再次罚抄的话,他们又得遭殃。”
赵润苦着脸重重的点头。
寇天赐继续道:“我爹常说,要想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你用他们,一定要赏赐他们一些东西,他们才会更卖力的帮你。”
赵润苦哈哈的道:“可是……可是我没出阁,没有私库,月例也在母后手里,拿什么赏赐他们?”
寇天赐拍了拍赵润的肩头,“我回头给你带。”
赵润这才点了点头。
寇天赐几个人在商量着应对赵祯给出的难题的时候,赵祯和陈琳在去资事堂的路上。
陈琳跟随在赵祯身后,哭笑不得的道:“抄一本……《天圣字典》……对他们而言是不是太重了?”
赵祯瞥了陈琳一眼,“重吗?朕怎么不觉得?”
陈琳苦笑了一声。
赵祯笑着道:“朕就是要消磨他们那股闹事的劲头,也让他们记着朕。”
说到此处,赵祯叹了一口气道:“眼下已经快到一月底了,辽国那边的雪快化了。辽皇耶律隆绪快要领兵南下了。
朕也该带着兵马去会一会他了。
此一去,还不知道要鏖战多久。
朕不给那些小家伙们找点麻烦,朕怕他们忘了朕。”
陈琳迟疑道:“话虽如此,可《天圣字典》足足有百万字,他们把所有的时间拿来抄书的话,可就没时间读书了,到时候耽误了课业,难免有些得不偿失。”
赵祯瞥着陈琳,淡淡的道:“你以为他们真的会自己抄?以他们的身份,抄书还需要自己动手?”
陈琳眉头一挑,“他们还敢违背圣意?”
赵祯不在乎的道:“违背了又如何,朕还能砍了他们?朕就是砍自己,也舍不得砍他们。”
陈琳苦笑了一声,道:“官家还是那么仁慈。”
赵祯摇了摇头道:“朕一点儿也不仁慈。朕舍不得砍他们,但是帮他们做事的人,朕却舍得砍。你回头派人盯着点伺候润儿的宫人。
发现了他们帮润儿抄写《天圣字典》以后,就将其收缴。
同一个宫人,被逮住超过三次,就杖毙。”
“官家……这……”
陈琳有些迟疑。
赵祯淡淡的道:“朕像是润儿那么大的时候,已经开始观政了。朕像是天赐儿那么大的时候,已经成婚了。朕的经历,他们不需要重复一遍。
但是身处皇家,所需要肩负的责任,他们该知道了。
身处皇家,所作的每一个决定,会引发的后果,他们也该知道了。”
陈琳愕然的瞪起眼,道:“官家何苦拔苗助长呢?”
赵祯淡然一笑,“朕此前说过,为守我大宋社稷,甘愿以性命相搏,可不是随便说说的。朕此去真定府,固然不会涉足战场,更不会插手战事。
但辽人要南侵,要跨过真定府,就先迈过朕的尸骨。”
陈琳吓的差点没跪倒在地上,“官……官家……”
赵祯豁出去了,嘴里说的话也就变得再无禁忌,“朕的皇祖父昔日在高梁河一逃,丢尽了皇室的颜面,断了我大宋的脊梁。
如今四哥撑起了民间的脊梁,撑起了大宋的脊梁,可是皇室的脊梁,还是弯的。
朕此去真定府,就是要撑起皇室的脊梁。
此战若胜,我皇室的脊梁便能立起来。
若败,朕便用朕的尸骸,为皇室撑起脊梁。”
“官家?!”
陈琳已经跪在地上了,脸上尽是恐慌。
赵祯见此,叹了一口气,“朕也就随便一说,你害怕什么。四哥布置了那么多,朕布置了那么多,怎么可能败?
朕只是做好最坏的打算,然后才能殊死一搏。”
陈琳咬着牙道:“官家真要是有性命之忧,请用奴婢的尸骸挡刀。”
赵祯笑骂道:“去!朕丢不起那个人!”
陈琳一脸凝重的跪在地上没有说话。
赵祯笑着道:“朕知道该怎么应对百官们奏请复立奴隶法的事情了。你让人放风声出去,告诉那些豪门大户,朕不可能复立奴隶法。
奴隶法被废止了百年,就说明奴隶法已经不适合存在于我大宋。
此战我大宋若是真的获得了大批的俘虏,朕可以将他们降为军管民,分发给他们。
但他们也必须付出代价。
要么交出一些良田给朝廷,要么交出佃户给朝廷。
朕不占他们便宜,他们也别想占朕便宜。”
陈琳听到此话,脸上凝重的神情缓和了一些,问道:“不明发邸报吗?”
赵祯反问道:“为何要明发邸报?万一朕改了主意,那岂不是要自己打自己的脸。先让他们传着,有那些俘虏吊着他们的胃口,朕离京以后,他们也不至于乱来。
至于到时候如何分配那些俘虏,朕和四哥商量过后再做定夺。”
见陈琳仍旧跪在地上,赵祯没好气的道:“行了,别跪着了。朕就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真要是有性命之忧,朕允许你先死。”
陈琳闻言,郑重的对赵祯一礼,“多谢官家厚赐。”
赵祯闻言,有些无趣的道:“让你先死,你还高兴的不行。这要是换成了四哥,肯定跟朕翻脸。”
陈琳正色道:“寇枢密绝对不敢,有道是君要臣死……”
陈琳话说了一半,就被赵祯打断了,“行了,这话也就骗骗百姓而已。之前惩治皇亲国戚的时候,朕都没让他们死,他们就跟朕翻脸了。
自己人尚且如此,更何况其他人。”
陈琳突然被怼的说不出话。
他突然间觉得,赵祯成熟了以后,有点不好伺候了。
赵祯领着陈琳回到了资事堂,有宦官匆匆进了资事堂,递给了陈琳一封密奏。
陈琳拿到了密奏,瞳孔一缩,没敢多言。
密奏上的纹路是潜藏在辽国的密探独有的。
陈琳快速的将密奏送到了赵祯面前,赵祯拿到了密奏以后,拆开了密奏,仔细阅读了一番后,脸色一沉,“辽皇耶律隆绪,携六十万辽国精兵南下,几乎抽空了辽国所有的精兵。
他真的要跟朕战一个鱼死网破。”
赵祯放下密奏,沉声道:“召吕夷简、王曾、张知白觐见。”
陈琳快速的答应了一声,派人去传令。
没过多久以后,吕夷简三人匆匆出现在了资事堂。
三人施礼过后,吕夷简急忙问道:“辽人南下了?”
赵祯缓缓点头,“辽皇耶律隆绪准备了六十万精兵,要跟朕战一个鱼死网破。”
“六十万?!”
吕夷简三人听到这个数字,瞳孔也是一缩。
辽国的六十万精兵,可不是黑汗王朝那所谓的百万兵马能比的。
黑汗王朝的黑汗王玉素甫,再征百万兵马,凑两百万兵马,估计才能跟辽国六十万精兵一战。
由此可见,辽国兵马战斗力之强。
虽说配备了火器的大宋禁军,比辽国兵马更强。
可辽国兵马的数量,却比大宋东北境禁军的数量多。
足足多出了三倍。
吕夷简三人此前预估,辽皇耶律隆绪很有可能会率领五十万精兵南下,多少会为耶律宗真留下一些家底。
可没想到辽皇耶律隆绪居然如此疯狂,居然抽空了辽国境内所有的精兵。
“比我们的预料的数量足足多出的十万,我们该如何应对?”
王曾沉声发问。
赵祯沉声道:“朕原本打算只带上天武军,不过现在看来,还要带上一万捧日军。”
吕夷简忍不住问道:“一万捧日军能挡辽国十万精兵?”
赵祯低声道:“挡是能挡住,只是挡不了多久。”
张知白迟疑道:“那该调何处兵马?坐镇北境的镇北军,还是坐镇大理的新军?”
王曾皱着眉头摇头道:“镇北军不能调动,杨文广率领镇北军坐镇北境,就是为了防止辽国的西南路西北路十二班军。
新军坐镇大理,一面防着青塘,一面防着大理百姓,也不能调动。”
吕夷简沉声道:“已经没有精兵可以调遣了。”
张知白忍不住问道:“现在征兵还来得及吗?”
王曾沉吟道:“来是来得及,但新兵上了战场,恐怕发挥不出多少战斗力。”
吕夷简三人眉头皱成了一团。
赵祯却已经有了打算,“交趾使节可还在京城?”
吕夷简三人一愣,齐齐看向了赵祯。
赵祯道:“去告诉交趾使节,朕答应他们内附,也答应了他们到我大宋境内,招我大宋贫寒百姓入交趾做工。
但为了表明诚意,此次我大宋和辽国开战,交趾必须出五万精兵,沿海北上,牵制辽国一部分兵力。
他们打哪儿,朕不管,朕只需要他们帮朕牵制住辽国一部分兵力足以。”
吕夷简沉声道:“官家,交趾乃是外番,不能轻信。更不能将兵事寄托在交趾身上。”
王曾和张知白赞同的点点头。
赵祯坦言道:“三位爱卿恐怕不了解新的交趾王,也不了解交趾的现状。此前朕的四哥谋划交趾,让交趾打了数年乱战,如今交趾境内的男丁,已经被消耗的七七八八了。
交趾王急需引进男丁,壮大交趾。
交趾三面,一面临海,另外两面皆被我大宋所控。
能为交趾提供男丁的,只有我大宋。
交趾王为了引进男丁,不惜内附我大宋,甚至开出条件,愿意跟我大宋共治交趾。”
“共治?!”
吕夷简三人一脸愕然。
赵祯点头道:“交趾王允许我大宋派遣官员进入到交趾境内开府建衙。”
吕夷简三人一脸难以置信的道:“他……他愿意成为我大宋的藩镇?!”
赵祯提醒道:“准确的说,是藩王。”
吕夷简三人思量了一会儿。
吕夷简凝重的道:“交趾王提出此事,恐怕另有盘算,官家不能轻信。”
赵祯点头道:“朕自然不会轻信。但是朕通过此事可以看出,交趾现在急需男丁,交趾王为了从我大宋引进男丁,愿意付出一切。
他为了我大宋的男丁,可以跟我大宋共治交趾。
那他为了我大宋的男丁,就能真心实意的出兵帮我大宋。
我大宋又不需要他们血战,只需要他们派人到辽国沿海的地方去骚扰辽人,他肯定不会拒绝。”
吕夷简三人对视了一眼,觉得赵祯说的有道理。
只是派遣一支兵马去骚扰,又不是死战,交趾王确实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若是大宋遇到了不用出死力,还能获得巨大好处的事情,满朝文武恐怕都不会拒绝。
吕夷简三人略微思量了一番以后,吕夷简沉声道:“交趾人可用,但不需要过度仰仗。”
赵祯缓缓点头,道:“朕知道其中的轻重。”
王曾沉吟道:“交趾王为了从我大宋引进男丁,居然肯付出如此代价,那就说明交趾王是一个十分有野心的人。
臣就怕再养出一个西夏来。”
王曾此话一处,吕夷简皱着眉头沉默不语,张知白一脸沉吟,似乎在思量什么。
赵祯没有说话。
张知白思量了许久以后,开口道:“此事到不用太过担心。西夏之所以能够坐大,存粹是因为夹在我大宋和辽国之间左右逢源之故。
交趾却没办法左右逢源。
此外,交趾王要从我大宋迁移百姓过去,而且还要的是男丁。
那就说明交趾境内现在大部分都是女流。
我大宋一向都是男丁掌家,到了交趾以后,必然也会掌家。
他们在掌家以后,也就掌控了交趾民间的言论。
他们皆是从我大宋迁移过去的,交趾又有内附我大宋之名。
所以遇到了问题,他们一定会心向我大宋。
等他们渗透进了交趾的方方面面,交趾王想要反出我大宋,就得问一问他们的意思。
此外,我们在迁移百姓的时候,也可以多迁移一些读书人过去,在交趾境内兴教化。
只要我们吩咐那些读书人,在兴教化的时候,多说一些对我大宋有利的,多教授交趾百姓忠君爱国之道。
交趾王纵然有心在坐大以后跟我大宋作对,恐怕也很难。
当然了,更重要的是,我大宋如今借交趾之力,渡过了眼前的难关,随后四野之内,便再无人能挡我大宋兵锋。
到时候交趾王真要反出我大宋,我大宋有的是时间,有的是兵力,教他做人。
交趾地方就那么大点,交趾王就算费尽心思将交趾弄的兵强马壮,比黑汗又如何?比辽国又如何?
我大宋如今面对黑汗和辽国两国联军,尚且游刃有余。
难道腾出手以后,还有担心一个小小的交趾?”
吕夷简和王曾闻言一愣,仔细思量了一下以后,觉得张知白说的十分有道理。
交趾地方不大,就是再发展,也比不上辽国和黑汗。
大宋如今两面受敌尚且不怕。
等到以后一家独大的时候,还用怕交趾?!
是交趾怕他们才对。
到时候有民间的教化做基础,大宋天兵一道,交趾恐怕就真真正正的变成了大宋之地。
在交趾王惦记大宋男丁的时候,借用一下交趾之力,顺势在把自己人按插进去,为以后拿下交趾奠定基础,可以说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吕夷简和王曾分析过以后,齐齐拱手道:“臣赞成从交趾借兵。”
说到此处,王曾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官家不能太依赖交趾兵,还得再备后手才行。”
赵祯笑着道:“辽兵虽然比你我君臣预估的多了十万,但朕又不会跟他正面抗衡,所以三位爱卿也不必担心。
朕此去真定府,也是以防为主,而不是以功为主。
从交趾借兵,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而已。”
说到此处,见吕夷简三人仍旧皱着眉头,赵祯叹了一口气道:“有些事情,朕原本不打算告诉三位爱卿的,如今既然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朕就告诉三位爱卿。
其实辽皇耶律隆绪抽空了辽国境内所有的兵力南下,对我大宋而言,有益无害。”
吕夷简三人一脸愕然。
赵祯幽幽的道:“朕其实布置了一道后手,只是一直没告诉别人。朕可以告诉三位爱卿,但是三位爱卿记得保密。
若是泄露出去,三位,还有三位家人的脑袋,可就不保了。”
按理说,一般碰到了类似的问题,吕夷简三人就算有心想听,也不会选择听下去。
但如今事关国运之战,吕夷简三人还是选择听了。
赵祯盯着吕夷简三人道:“刘亨带着五万兵马,已经到了大钦岛。朕和辽皇耶律隆绪在真定府外开战的时候,就是他自秦皇岛踏入辽国之时。
此前朕给他的旨意是,让他带着兵马去上京城晃荡一圈,吓唬一下辽皇耶律隆绪。
如今辽皇耶律隆绪将辽国境内的精兵抽调空了。
朕想着,刘亨怎么着也得打进上京城里去看看。
若是能侥幸抓到耶律宗真。
你们说说,辽皇耶律隆绪拼死跟我大宋一战,还有意义吗?”
吕夷简三人听到此话,一脸目瞪口呆。
赵祯见到吕夷简三人目瞪口呆,哈哈大笑了起来。
吕夷简三人在赵祯大笑声中回过神。
吕夷简感慨道:“好一招釜底抽薪!”
王曾抚摸着胡须感叹道:“什么釜底抽薪?!这叫骨中抽髓。真要是能活捉了耶律宗真,以辽皇耶律隆绪的身子骨,恐怕得暴毙在两军阵前。”
张知白苦笑着道:“官家既然有如此布置,又何必找交趾借兵呢?”
赵祯淡然道:“总得给辽皇耶律隆绪一个我大宋疲于应敌的感觉吧?再说了,多备一些兵力也没有坏处。”
“以防万一?”
“以防万一!”
“我们能算计辽人,辽人也能算计我们。”
第0827章 曹皇后是真厉害!!
赵祯眼看着吕夷简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觉得有些好笑。
刚才三个人还一脸忧心忡忡,听到自己布下了足以改变整个战局的后手以后,一个个立马换了一副面孔。
三个人如今对真定府外即将要爆发的战事颇有信心,赵祯也放心了不少。
他此去真定府,少则半载,多则经年,朝野上下一应事务几乎都交给了他们三个。
他们三个要是怀着一副忧愁的心思治国,怕是要出乱子。
“王爱卿,跟交趾借兵的差事,就交给你了。”
赵祯缓缓开口吩咐。
王曾躬身一礼,“喏……”
赵祯又对吕夷简和张知白吩咐道:“各地兵马是否已经抵达真定府,所需的粮草是不是也如数运送到了真定府?”
大宋兵制革新以后,大宋兵马的机动性变强了不少。
以前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粮草运送到了地方以后,主帅才会率领兵马抵达战场。
如今不同,在主帅没有到达战场之前,兵马和粮草会率先赶到战场,军中将军会按照朝廷分配的战场,布下抵御敌人的阵型。
主帅到了以后,再根据战场的情况重新排兵布阵。
如此做的好处便是,一旦遭受到了入侵的战事,朝廷的反应快慢,并不影响前方将士将敌人挡在国门之外。
以往,发生了入侵的战事,奏报到了朝廷,朝廷反应过来,调遣兵马赶到战场的时候,敌人已经夺下了数城。
如今不同,一旦发生了入侵的战事,边陲作战的禁军会立马坚壁清野,将敌人挡在国门之外,随后而来的将士会徐徐加入到其中。
敌人想要趁机攻城掠地,根本不可能。
敌人想要从大宋掠地,只能跟大宋硬碰硬。
断绝了一些奇袭、偷袭的可能。
吕夷简拱手道:“回禀官家,李昭亮来报,四支禁军,八支地方兵,已经尽数抵达真定府战场。真定府附近八府常平仓的粮食,也尽数运送到了雁门关和铜台关两处。
如今李昭亮率兵坐镇铜台关,王凯率兵坐镇在雁门关,其他的兵马陈兵在边陲,严阵以待。”
赵祯缓缓点头,“朕也该准备准备,准备前往真定府了。”
吕夷简三人听到此话,脸色都不太好看。
他们三人是不赞成赵祯上战场的。
三个人对视了一眼,刚要开口。
赵祯就淡淡的道:“有些话,三位爱卿就不要说了。朕意已决,无人可以更改。”
吕夷简三人一脸苦涩。
赵祯继续道:“朕随后会传令天武军和捧日军,明日拔营出征。朕走之前,会留下一道旨意给陈琳。朕走之后,陈琳会代替朕宣了那一道旨意。
朕在真定府期间,谁监国,谁辅政,上面都有写。”
吕夷简三人对视了一眼,苦着脸低下头,齐齐应允了一声。
赵祯在他们应允过后,继续道:“朕此次北上,是为了打仗,不是为了郊游,所以一些仪仗能省就省,地方官员也不用兴师动众的来迎朕。
一些不必要的花费,也就一并削减了。
如今我大宋两面开战,正是用钱的时候,朕多省一文,将士们就会多一文抚恤钱。”
不等吕夷简三人开口,赵祯自己先主动将自己前去真定府的开支砍了一大半。
皇帝做到了赵祯这个份上,吕夷简三人还能说啥?
只能恭恭敬敬的一礼,高呼,“官家英明……”
赵祯说完了正事,便打发了吕夷简三个人下去做事,他起身赶往了皇后的寝宫。
赵祯赶到皇后寝宫的时候,皇后正捧着肚子在宫里漫步。
皇后很明显是有了身孕。
不仅是皇后,还有小张氏,以及两个新采选的美人,也都怀了孕。
以前有人暗害皇嗣,所以皇家子嗣难昌。
再加上赵恒和赵祯父子嗑仙丹的缘故,子嗣就更少。
如今赵祯在寇季诊治下,丹毒已经拔除的干干净净,加上他常年习武,身子健壮,夜间又辛勤耕耘,皇家子嗣就如同地里的庄稼一般,一茬茬的冒了出来。
此外,曹皇后诞下赵润,稳稳的占据了嫡长皇子的名头,太子可期,帝位可期。
曹皇后一边护着赵润,一边镇着六宫,六宫里的那些嫔妃们也不敢打皇嗣的注意。
别看曹皇后平日里对着谁都是笑呵呵的,实际上也是一个狠人。
真要是有宫娥和嫔妃坏了宫里的规矩,她毫不手软。
她不像是赵祯那般,有宫娥或者嫔妃犯了错,就悄悄吩咐陈琳将人杖毙,然后拖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去埋了。
她在杖毙宫娥和嫔妃的时候,会将宫中所有的宫娥和嫔妃集中在一起,前来观刑。
为了起到震慑效果,每次她都让贴身女官亲自出手,打的受刑的宫娥和嫔妃血刺呼啦的。
宫里如今除了李太后外,其余的人都怕她。
有她坐镇六宫,护着皇嗣,没人敢对皇嗣下手。
赵祯见曹皇后捧着肚子在寝宫里漫步,赶忙迎上前,一边扶向曹皇后,一边埋怨道:“有孕在身,就好好养着,不要乱走动,小心动了胎气。”
曹皇后听到了赵祯的话,是又好气又好笑。
她又不是什么无知的妇人,孕妇有孕在身,还是要多活动活动的。
真要是躺着不动,那才会出问题。
不过她并没有反驳赵祯的话。
因为她听着赵祯的话,心里暖暖的。
曹皇后对赵祯一礼,然后任由赵祯扶着她坐下。
坐定以后,赵祯先陪着曹皇后说了一会儿贴心话。
临了了,赵祯不着痕迹的说了一句,“朕将册封润儿为皇太子的诏书留给了陈琳,朕领兵出征以后,陈琳会宣读。”
曹皇后听到此话,愣愣的盯着赵祯。
赵祯淡然一笑。
曹皇后脸色却十分难看,她缓缓起身,在赵祯愕然的目光中,跪在了赵祯面前,“官家若是觉得臣妾是歹毒的妇人,只管赐死臣妾便是。
官家若是要贬了臣妾,臣妾不答应。
臣妾入宫至今,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官家的事情。
皇后的名头,臣妾当得起。
臣妾不愿意做废后,更不愿意让润儿认她人做大娘娘。”
将门出来的闺女,就是硬气。
换做其他人,可不敢在赵祯面前说这话。
赵祯愣愣的听完了曹皇后的话,哭笑不得的上前扶起了曹皇后,“皇后何出此言?”
曹皇后神情有些黯然的道:“妹妹们都有身孕,官家在这个时候立润儿为皇太子,不就是在告诫臣妾,别起什么歪心思吗?”
赵祯苦笑着摇摇头,“朕不是这个意思。朕此去真定府,少则半载,多则经年。朝堂上总得有个皇家人监国才行。
朕总不能放着自己的皇儿不用,去外面请一个宗室子回来吧?
再说了,润儿是朕的嫡长子。
立他为皇太子,满朝文武都会赞成。
他成为皇太子,可以说是众望所归。”
说到此处,赵祯有些感慨的道:“我赵家这江山,一直传的不太平。朕希望从朕这里开始,能太太平平的传下去,不要再起那么多波澜。”
曹皇后沉声道:“臣妾错怪了官家,臣妾向官家赔罪。”
赵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曹皇后继续道:“但官家现在立润儿为皇太子,臣妾不答应。”
赵祯一脸愕然的盯着曹皇后。
曹皇后正色道:“润儿乃是官家的嫡长子,要做太子,也得堂堂正正去做。官家要立太子,更应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前,宣读诏书。
如此才算得上堂堂正正。
更重要的是,官家在去真定府前,立皇太子,难免有些不吉。
所以臣妾希望官家可以改立润儿为王,等官家从真定府班师回朝以后,再立润儿为皇太子也不迟。”
赵祯一脸惊愕的盯着曹皇后,“别人生怕抢不到,你却往外推辞?”
曹皇后郑重道:“臣妾并不是推辞。臣妾只是觉得,官家既然希望我大宋江山可以太太平平的传下去,那就应该堂堂正正的立太子。
不应该如此仓促。”
赵祯略微思量了一下,苦笑道:“听你这么一说,朕才发现,确实有些仓促。”
赵祯叹了一口气,道:“罢了,朕就改立润儿为王。等朕班师回朝以后,再立其为皇太子。”
说到此处,赵祯有些迟疑,“只是王爵监国,会不会有些太单薄?”
曹皇后没有言语。
赵祯疑问道:“为何不说了?”
曹皇后坦言道:“润儿是臣妾所生,润儿是否被立为太子,臣妾还能说两句。可是监国的事情,臣妾不敢妄言。
臣妾时时刻刻都记着官家那句‘后宫不得干政’的话。”
赵祯听到此话,缓缓点头,没有再去追问曹皇后什么。
他深知后宫干政的危害,所以定下了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他不可能自己坏自己的规矩。
赵祯思量了一下,笑着道:“镇不住百官,那就找个人帮着镇。”
赵祯说到此处,没有往下说,曹皇后也没有问。
赵祯在曹皇后处待了一夜。
翌日。
起床以后,赵祯又先后去了其他几个怀孕了嫔妃处看了一番。
然后在曹皇后伺候下,披上了一身十分骚包的盔甲,配上了剑,带着八百御龙直、一千御林卫,在曹皇后相送下,出了皇宫。
吕夷简、王曾、张知白三人率领着满朝文武在宫门口等着。
其中一部分官员会留在汴京城,跟吕夷简、王曾、张知白三人一起治国,还有一部分官员会跟着赵祯北上。
赵祯出了皇宫没有言语,领着满朝文武出了汴京城。
汴京城外。
天武军、捧日军,六万将士汇聚在一处。
赵祯到了以后,他们齐齐躬身施礼,场面十分壮观,围观的百姓们一个个看着振奋不已。
赵祯点了将,宣了出师文。
领着六万将士浩浩荡荡的离开了汴京城。
六万将士离京,跟以往不同。
身后并没有庞大的辎重队伍跟着。
仅有少量的军备辎重。
朝廷兵制革新以后,各地方兵马不仅有缉拿捕盗的职责,也有看管常平仓的职责,有他们看管常平仓,常平仓出岔子的不多。
朝廷在出兵的时候,会根据各地常平仓里的存粮情况,给各地分派一系列供应粮草的任务。
朝廷兵马过境,每到一处驿站,地方官员都必须将他们所需要的粮草运送到驿站。
耗费了多少粮草,带走了多少粮草,各地户曹和朝堂上的户部、兵部会核查。
此外,为了避免地方上一些**分子,倒卖了常平仓的粮草,导致大军没有粮草供应。
在出征之前,朝廷会派遣八批官员,沿途去督粮。
没粮的加紧调粮,有粮的要再三叮嘱。
有不少人觉得朝廷此举太过麻烦,还不如以前直接带辎重上阵轻松。
但赵祯、寇季、吕夷简、王曾、张知白等真正掌控着大宋大权的人,都不觉得麻烦。
因为让地方官员将常平仓粮食运送到驿站,没有多少路程,消耗也没多少。
一路上用到的官员多,但是用到的百姓却很少。
朝廷不用因此征召太多的民夫。
要知道,以前朝廷每次大战,发多少兵,至少要准备相同数量的民夫,有时候要征两倍的民夫。
民夫服徭役不用给钱,可是一日三餐得供着。
朝廷打多久的仗,民夫就得跟多久。
一场战事打下来,民夫耗费的粮草,有可能比兵马多。
事情分摊到了地方以后,朝廷只需要给一个地方的民夫管一天饭就行。
中间节省出的民力、财力,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赵祯带着人潇洒的离开了汴京城。
吕夷简、王曾、张知白三人苦着脸带着文武百官回到了皇宫。
赵祯临走之前可是提醒过他们,他留下了一道重要的旨意。
吕夷简三人带着百官入宫以后,陈琳已经在垂拱殿内等着了,见到了吕夷简三人,也没有客气,“三位,咱家可是恭候三位多时了。
咱家还想尽快宣完了旨意,骑着快马去追官家呢。”
吕夷简三人盯着陈琳。
吕夷简沉声道:“事不可为,立马带着官家跑。此去真定府的五十万兵马没了,老夫三人不会说什么。官家要是掉一根汗毛,老夫三人就是拼着性命不要,也要扒了你的皮。”
两塞两永,二十万兵马,八府地方兵,二十四万左右,赵祯自己率领着六万兵马,合计五十万兵马。
五十万兵马的生死,吕夷简一点儿也不在意。
因为在吕夷简心里,五十万兵马对大宋而言,不及赵祯一个人重要。
陈琳郑重的点头道:“咱家知道轻重……”
虽然赵祯曾经在陈琳面前许下了豪言壮语,但真的遇到了危险,陈琳就敢抗旨不尊,先将他救下来。
吕夷简三人见陈琳点头答应了要保护赵祯的安全,当即脸色也缓和了几分。
“宣旨吧……”
王曾吩咐了一句。
吕夷简三人领着百官分班站好,陈琳拿着旨意,走到了殿中。
“诏曰……晋嫡长皇子赵润,为寿王……自即日起监国理政……”
“诏曰……加太师寇准为总摄国政……”
“制曰……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吕夷简、参知政事王曾、参知政事吕夷简三人,辅政……”
“……”
圣旨一共有三道。
不同意思的圣旨,有不同的规格,加盖的印玺也各不相同。
赵祯册封了赵润为寿王,命其监国,为了加重他监国的分量,再次启用寇准为总摄国政。
只不过在启用寇准的旨意中,并没有提到让寇准入宫参政。
也就是说寇准总摄国政的身份只做震慑只用。
吕夷简三人辅政,在情理之中。
只不过陈琳宣读完了圣旨以后,满朝文武有些浮动。
倒不是他们对赵祯再次启用寇准有什么怨言。
而是他们对赵祯没有册立赵润为皇太子,有些微词。
吕夷简三人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陈琳见此,多嘴说了一句,“官家此前有意加封寿王为皇太子,但是经过皇后劝诫,打消了主意。皇后言称,皇太子乃是一国储君,即便是要立,也要堂堂正正。
而不是仓促之间立下。”
“皇后冒失了……”
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声,摇着头,一脸感叹。
似乎曹皇后做了什么蠢事一般。
但吕夷简三人却一脸愕然,彼此对视了一眼,眼中充满了惊愕。
别人觉得曹皇后冒失了,但吕夷简三人却觉得曹皇后是真的厉害。
皇太子好立,却难坐。
特别是官家出征在外的时候,皇太子的位置就更难坐。
官家若是在外遭遇了败仗,有人顺势传一些妖风出来的话,一些人再顺势恶意的推皇太子上位的话,官家班师回朝,皇太子就得凉。
此外,宫里如今有身孕了人一共有四人。
官家若是在汴京城的话,那倒是没什么。
官家若是不在汴京城,除了曹皇后以外,其他三个怀有身孕的嫔妃若是出现了什么意外,不管是不是曹皇后干的,曹皇后都难辞其咎。
她是六宫之主,六宫若是出了问题,她逃脱不了责任。
若是因为她的过错,牵连到了赵润。
赵润被立了皇太子,也会被罢。
皇太子一旦被罢,再复立,比登天还难。
寿王就不同,被罢了就被罢了,根本不影响以后立储。
官家给自己儿子赏王爵,可不就是想给就给,想收就收的,如同闹着玩似的吗?
王爵和皇太子,在朝堂上代表的意义截然不同。
在这个时候晋为寿王,远比晋升为皇太子,对赵润更有力。
只要他不晋升为皇太子,他就不会像是靶子一般被人针对。
反正他的出身已经决定了,只要他不出错,赵祯要立皇太子,首选必须是他。
所以他没必要急于一时。
往长远的想,赵祯如今身强力壮的,现在当皇太子,可不是一件好事。
史书上无数的例子证明了,在皇帝身强力壮的时候立下的皇太子,没有能顺顺利利继承大统的。
总之,赵润现在当皇太子,对他极其不利。
所有吕夷简三人在赵润出声以后,从没有向赵祯提过立储的事情。
并不是他们三人准备等赵祯子嗣多了以后再选,而是他们觉得,赵润占据着绝对的先天优势,没必要急于一时。
太宗年间最早立下的两个皇太子,下场如何,朝野上下人人皆知。
他们三人不喜欢赵润步太宗年间的两位皇太子后尘,他们希望赵润可以平平安安的落实嫡长子继承制,为后世子孙做一个榜样。
如此,大宋以后的皇位继承问题上,就会少起一些波澜。
他们是为了保护赵润,所以从没有向赵祯提及册立皇太子的事情。
如今曹皇后在赵祯要册立赵润为皇太子的时候,拦了一手,可见曹皇后跟他们的想法差不多。
他们自然觉得曹皇后厉害。
太子之位,该争的时候,自然得争。
不该争的时候,万万不能争。
吕夷简三人心中赞叹曹皇后厉害之余,目光放在了满朝文武身上,见他们人心浮动。
吕夷简缓缓开口,“皇后此举,十分明智。只是朝堂上一些蠢货,恐怕看不清楚其中的深意,说不定会生出拥立其他皇子的想法。”
王曾不屑的道:“那也得后宫的嫔妃能生出第二个皇子再说。”
张知白在一旁幽幽的道:“宫里可是有四位贵人怀了龙种,若是没一个皇子,那就是老天无眼。”
王曾脸色一瞬间变得不好看了。
张知白说的没错。
宫里有四位贵人一起怀了龙种,剩下皇子的可能性十分高。
吕夷简沉声道:“无妨,只要寿王不乱来,有老夫三人保驾护航,他一定会稳稳的坐在皇太子之位上。”
王曾郑重的点头,“有曹皇后盯着,他不会乱来。”
说到此处,王曾顿了一下,“说起来,曹皇后和寿王呢?官家册封皇长子为寿王,他应该来此处的才对。”
王曾满脸疑惑的看向了陈琳。
陈琳低声道:“曹皇后和寿王去了文昌学馆……”
王曾一愣,“去文昌学馆?请寇准吗?!”
“不是寇准!”
吕夷简已经失声叫了出来。
王曾也缓缓瞪起了眼,“他们……他们母子去……去请曹玮了?!”
张知白震惊的道:“皇后真是……厉害!!”
第0828章 从防守到进攻,仅需一人
能不厉害吗?
曹玮现在什么状态?
用李昭亮的话说,那就是行军行到半途,很有可能就会猝死。
曹皇后和赵润现在去请曹玮做什么?
必然是请曹玮出山帮赵祯一把。
曹玮出山以后能不能帮到赵祯不好说,但是他此去真定府战场,九成九会死。
曹玮为大宋江山社稷,死在两军阵前。
其功劳,必然被世人铭记,也必然被赵祯铭记。
赵润以后晋为皇太子,那就是十拿九稳。
纵然赵润犯了什么错,赵祯八成也会看在曹玮功劳的份上,宽恕他。
其他的嫔妃纵然生出了皇子,也没办法跟赵润比。
因为他们没有一个堪称军神的外祖父愿意为他们去死。
曹皇后虽然阻止了赵祯立赵润为皇太子,但是她却通过曹玮,将皇太子之位和赵润死死的绑在一起。
如此手段,怎能不叫人赞叹。
吕夷简三人虽然看出了曹皇后的手段,也惊愕于曹皇后的手段,但是却没有阻止。
因为从一开始,他们三人就有请曹玮出山的意思。
哪怕曹玮此去真定府会死,他们也想让曹玮出山,为赵祯增添一道保障。
只是李昭亮拼命的拦着,他们三人才没有去找曹玮。
如今曹皇后带着赵润去找曹玮,算是顺应了他们的心思。
只要能确保赵祯安然无恙,曹皇后就算现在出现在府上,让他们在死的时候,死谏立赵润为皇太子,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反正他们从头到尾都是嫡长子继承制最坚定的拥护者。
“有曹玮出面,我们三人总算不用担心官家的安危了……”
吕夷简忍不住感慨道。
王曾皱眉道:“曹玮身子骨可不好……”
张知白果断道:“让人用软轿抬着他去真定府。”
吕夷简沉吟道:“会不会有人弹奏以人为畜?”
王曾冷声道:“那老夫就撕烂他的嘴。”
为了赵祯的安危,五十万兵马,王曾三人都不在乎。
用一顶软轿算什么。
整天喊着不能以人为畜,也没见民间那个豪门大户放松对佃户的压榨。
一个个借此搏名声,王曾三人懒得理会。
真要是影响到了国本,那就死不足惜。
吕夷简和张知白听到了王曾的话,赞同的点点头。
点头过后。
吕夷简感慨道:“曹玮一旦战死沙场,寿王的太子之位就无人可挡。”
张知白迟疑了一下,“寇季或许能挡一二。”
王曾冷哼道:“让寇季效仿曹玮,为某个皇子去死吗?寇季倒是敢死,但是谁敢担?”
寇季今非昔比,寇季的生死,足以左右国本。
寇季若是非自然死亡,那大宋可就乱了。
吕夷简沉吟道:“官家恐怕也不好担。”
王曾和张知白赞同的点头。
诚如赵祯此前对陈琳所言,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是骗骗百姓的鬼话。
他要是下令让寇季去死,寇季顺了他的心意。
寇准应该会毫不犹豫的碰死在昭勋崇德阁前。
四边的兵马恐怕会杀进汴京城,请汴京城内所有人下去为寇季陪葬。
如今,统领大宋禁军的大将军,跟寇季交情都不浅。
不是寇季的门人,就是寇季一手提拔的。
寇季若非自然死亡,他们必然会领兵为寇季讨一个公道。
“不说此事了,官家离京,将一切政务交给了我们三人,我们不能怠慢。”
张知白说了一句。
吕夷简和王曾齐齐点头。
随后,三人遣散了百官,命令他们各司其职。
三个人回到了政事堂去处理政务。
就在三个人赶往政事堂的时候。
曹皇后已经带着赵润到了文昌学馆内。
曹皇后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带着赵润悄悄的到了文昌学馆内曹玮的居所。
曹皇后到了曹玮的居所前以后,并没有进门,只是站在门外,对赵润吩咐了一声,“跪下!磕头!”
赵润惊愕的瞪大眼。
我,皇长子赵润,给人磕头?
母后你确定你没说错?
曹皇后瞪了赵润一眼,厉声道:“磕!”
赵润委屈巴巴的要跪下,却见曹佾从曹玮居住的屋舍内走了出来,神色复杂的道:“四叔说了,皇长子的大礼他受不起。但是你求他的事情,他答应了。”
曹皇后眼眶一瞬间变得通红。
曹佾见此,叹了一口气道:“四叔还说了,我曹家的人,流血不流泪。”
曹皇后对着屋舍,恭恭敬敬的一礼,“侄女谨遵四叔教诲。”
曹佾缓缓点头,没有再多言,回到了屋舍内。
曹皇后红着眼,对赵润厉声道:“走!”
赵润顺从的跟着曹皇后出了文昌学馆。
出了文昌学馆的门,赵润有些忍不住问道:“母后,您带孩儿来此处,到底是为了什么?”
曹皇后眼眶湿润的道:“你既然没办法讨寇卉欢心,本宫就只能求四叔,为你舍一次命。你记住,你四外祖父若是此次命丧战场,便是为你舍的命。”
赵润傻傻的盯着曹皇后。
曹皇后却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带着赵润离开了文昌学馆。
曹皇后离开文昌学馆以后,曹玮在曹佾搀扶下,出现在了屋舍外。
正月里,汴京城又干又冷。
曹玮一些旧伤不耐寒,所以浑身疼的厉害,不得不卧榻养病。
若不是曹皇后赶到文昌学馆请他出山,他恐怕要躺到开春以后才会出山。
“吩咐人去备一辆马车,送我去追赶官家……”
曹玮早就料到了有人会请他出山,所以已经打点好了行囊,他出了屋舍以后,对曹佾吩咐了一句。
曹佾迟疑了一下,问道:“四叔……真要去?”
曹玮瞥了曹佾一眼,“于公于私,我都得去。”
曹佾叹了一口气,吩咐人去准备东西。
寇准不知道何时晃荡到了曹玮的屋舍前,看见曹玮身边的曹佾背着一个大包裹,骂骂咧咧的道:“一群不成器的东西,自己没本事,还要让老子为你们去送命。”
曹佾听到此话,苦笑了一声,没有反驳。
寇准瞪了他一眼,然后看向了曹玮,训斥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做牛马。你一个病秧子,现在走路都需要人搀扶,跑到战场上去做什么,送死吗?”
曹玮苦笑了一声,“道理谁都懂,可事到临头,又有几个人放得下的?”
寇准不屑的撇撇嘴,“老夫放得下!”
曹玮没好气的道:“那是你孙儿厉害。自己镇压着满朝文武不说,手下能臣猛将更是无数。他以后的成就恐怕比你还高,你自然能放下。”
说到此处,曹玮唏嘘的道:“我就不同,我背后是整个曹家。曹家到了曹佾这一代,没几个成器的。曹佾勉强算是个人,可却不精通兵法谋略,只懂得在钱财上谋划。
我曹家立足的根本是战功,若是没有了战功,我曹家跟已经消亡的石家,恐怕没什么两样。
官家如今容不下吃闲饭的人。
我趁着还能动,得给儿孙多积攒点功劳才行。”
寇准有些意外的道:“难道你不是为了帮赵润夺得太子之位?”
曹玮摇头笑着道:“一举两得的事情,说那么清楚干嘛。等出了文昌学馆的门,我就会对人说,我是为了给大宋出力,为了马革裹尸。
我要是死在了战场上,一定会名利双收。”
寇准指了指曹玮,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曹玮无论是为了儿孙,为了赵润,还是为了马革裹尸的心愿,都没办法细细去追究。
一个为大宋立下了汗马功劳的人,如今要为大宋去赴死,即便是他怀有私心,那又如何?
他终究为大宋献出了一切。
寇准瞪了曹玮一眼,骂骂咧咧的道:“老夫派人给你寻一顶软轿,让人抬着你去真定府,免得你死在路上。要死你应该死在真定府,你曹家祖坟在哪儿,刚好能埋进去,省事。
不像是老夫,埋一个仆人,还得将祖坟迁到汴京城。”
曹玮迟疑道:“你就不怕有人说你以人为畜?”
寇准瞪眼道:“那又怎样?他们还能吃了老夫不成?惹怒了老夫,老夫去调戏他老娘,你看他敢不敢跟老夫说一句硬话?”
曹玮闻言,哭笑不得。
到了寇准这个年纪,他就算舍下脸去干混账事,谁也拿他没办法。
年龄大就能为所欲为?
在大宋,年龄大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寇准嚷嚷着要给曹玮找轿子,只是寇府的轿子还没送到文昌学馆,吕夷简三人帮曹玮准备的软轿就送到了文昌学馆山下。
曹玮听到了吕夷简三人给他送来了轿子,对寇准笑着道:“看来我去真定府,是众望所归。”
寇准破口大骂,“一个个都没安好心,一个个都不要脸。”
曹玮在曹佾搀扶下,对寇准深深一礼。
寇准心里有些不好受,想骂人,但最终还是忍住了,低声嘟囔了一句道:“别死……老夫最近看朝堂上那些家伙不顺眼,老夫等你回来,跟老夫一起去东华门堵他们。
到时候一人跟他们要两个铜板,再放他们进东华门,不给就啐他们。
你可得活着回来护着老夫,老夫怕老夫闹的太过,会被人打死。”
曹玮闻言一愣,明知道寇准在说混帐话,但还是认真的回应道:“我可是武臣!”
寇准不屑的道:“武臣了不起?比老夫拿肩负枢密使重任的孙儿又如何?”
言外之意,他孙儿寇季都当枢密使了,文武在他眼里已经没区别了。
曹玮眼眶微微一红,“那您等我回来,跟您一起去东华门堵门。”
被文人压了一辈子,猛然被文人最敬重的第一大佬认可,曹玮心里真的十分酸楚。
大宋的武人终于站起来了。
不坏不坏……
曹玮怀着复杂的心情下了文昌学馆,带着行囊,带着几个老兵,坐着软轿,晃晃悠悠的往真定府方向而去。
寇准在曹玮离去以后,坐在文昌学馆内骂了半天娘。
直言吕夷简、王曾、张知白三个人不当人子,把人往死里用。
在寇准看来,赵祯一走,汴京城内就是吕夷简三个人在做主。
他们若是不默许此事,曹玮根本离不了京。
若不是寇天赐即使出现,安抚了寇准,寇准说不定就冲进汴京城里去,让吕夷简多一个新爹。
就在寇准骂娘的时候。
赵祯率领着兵马已经出了开封府地界。
出了开封府,赵祯便下了马,改乘马车。
倒不是他喜欢享受,而是坐在马车内的安全系数,比骑在马上要高。
赵祯深知自己此去真定府,只是坐镇的。
所以他不愿意给将士们添乱。
赵祯刚坐上马车,一行三千人的队伍汇入到了他行军的队伍当中。
领头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军中有不少将士看到他,露出了惊荣。
认识他的人都知道,在官方给出的公文中,他已经死了。
可他如今活生生的出现了,还出现在了赵祯率领的兵马队列中。
那他此前的死,就有些耐人寻味。
但没有人去追问此事。
因为没资格问。
老头之所以没有掩饰自己,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前,那是因为他此次出现,肩负着重任,必然要跟昔日一些见过他的人见面,所以没办法藏头露尾。
赵祯也没有让他再藏头露尾,反而吩咐他光明正大的出现。
他是武勋,他是死是活,其他人没办法管,也没办法控制。
能管能控制的,只有赵祯一人。
老头到了赵祯军中,便丢下了自己带的人手,策马到了赵祯马车前。
“罪臣高处恭,参见官家……”
马车里,赵祯的声音缓缓响起。
“你近些年的功劳,已经足以消除你的罪孽。朕可以用你,但你不能为臣。”
高处恭一愣,明白了赵祯话里的意思,他郑重的道:“草民高处恭,参见官家……”
“进马车里来说话。”
赵祯淡淡的说了一句。
高处恭答应了一声,躬身上了马车,进入到了马车内部,也不敢落座,只是躬身站在一边。
赵祯初登基的时候,在高处恭眼里就是个娃娃,高处恭只敬畏他坐下的龙椅,却不敬畏他。
如今,许多年过去了。
高处恭再见赵祯,不再敬畏他坐下的龙椅,反而敬畏起了他。
赵祯君威日重,帝王心术运用的越来越纯熟。
朝野上下如今敢不敬畏他的,估计也就是某寇姓祖孙。
其他人在他面前,真的是耗子见猫,乖巧的可怜。
赵祯上下打量了高处恭一眼,淡然道:“你老了不少……”
高处恭陪着笑脸道:“臣都八十多,距离九十只剩下一步之遥了,自然老了。”
赵祯点头道:“精神头倒是不错,曹玮若是有你这个精神头,朕也不用亲自赶往真定府。”
高处恭听到此话,果断道:“臣一点也不比曹玮差。”
赵祯失笑道:“你倒是会讲笑话,逗朕开心。”
不比曹玮差?
开玩笑的?
曹玮虽然没有什么灭国大功傍身,可从入伍到如今,未尝一败,其厉害程度可以想象。
他也就是生错了时候,他要是生在太祖年间,一点儿也不会比那些开国大将差。
要知道,从古至今,征战沙场数十年的宿将,未尝一败的,几乎都是名耀史册的大人物。
高处恭虽然也征战沙场数十年,可功绩比起曹玮,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高处恭听到了赵祯嘲笑,也不脸红,反而义正言辞的道:“草民八旬高龄,依然能为国一战。”
赵祯点头道:“年龄这方面,你倒是占绝对优势。”
高处恭咧嘴一笑。
赵祯摆手道:“行了,外面的兵马就交给你了。随后针对辽人的战事也交给你了。朕不会插手兵事,但朕必须提醒你。
此战,可平可胜,唯独不能败。”
高处恭疑问道:“那和呢?”
赵祯脸色一正,“我大宋和辽国之间,没有和。”
高处恭郑重的点头。
当即他退出了马车,去跟天武军和捧日军的将士们接触。
赵祯去岁就已经将征调他出山的旨意送到了他手里。
他忙活了两个多月,心里已经有了腹稿,知道前方的战事怎么打。
有高处恭领兵,赵祯也就闲下了。
他坐在马车里,静静的看起了奏疏。
当然了,他也不是一直坐在马车里。
他每天都会挑选一个时辰,策马在军中晃悠一圈。
让那些将士们看到他。
让那些将士们知道,他跟他们同在。
一个皇帝,坐镇军中,会有多大的影响,赵祯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
因为他皇祖父和他父皇,用亲身经验告诉过他。
一个皇帝坐镇军中,将士们能爆发出十二分的士气。
檀渊之战明证。
一个皇帝坐镇军中,不懂兵事,却随意插手战事的话,很有可能会导致整个战局溃败。
太宗皇帝三次北伐便是明证。
所以,赵祯要做的就是,让将士们看到他,他却什么也不插手。
大军路过大名府的时候。
曹玮坐着软轿追了上来。
见到了高处恭在军中意气风发的指点江山。
曹玮只是送给了他一个字,“滚!”
高处恭当即就红了眼,盯着被人从软轿内搀扶出来,脸色发白的曹玮,恨不得吃了他。
曹玮就像是没看到高处恭发红的眼,冷冷的道:“去你该待的地方待着。”
高处恭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一句硬气话。
不是他不能,而是他不敢。
曹玮既然出现了,那主帅的位置,恐怕就没他的份了。
曹玮出任主帅,他必然是军中一将。
军中的将领跟主帅甩脸色,会死的很快。
有多快?
曹玮一旦正式接任了主帅的职位,立马可以杀了他祭旗立威。
赵祯得知曹玮到了,匆忙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赶到了曹玮身边,看着曹玮脸色惨白,病怏怏的站在那儿,赵祯一脸担忧的道:“爱卿在汴京城里养着便是,何故豁出性命来此?”
曹玮郑重的对赵祯一礼,“愿为官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赵祯上前托起了曹玮双臂,沉声道:“爱卿,你的身子骨可受不了劳累了。”
曹玮淡然一笑,“不碍事……臣就算是死,也得从辽皇耶律隆绪身上啃两块肉下来。”
“爱卿……”
赵祯呼喊了一声。
曹玮继续笑着道:“上一次臣率军北征,只拿下了辽国五州之地,光复燕云,未竟全功,此次北伐,臣打算将之前的遗憾补回来。
我大宋人人皆有此一志,官家千万别让臣含恨而终。”
赵祯原本还想劝曹玮回去,可曹玮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赵祯只能将他留在军中。
赵祯对曹玮道:“你身体抱恙,骑马坐轿,恐怕都多有不便。还是上朕的马车,朕的马车宽敞,不颠簸。”
曹玮思量了一下,也没有拒绝,点头答应了此事。
他此次前往真定府,可不是真的去送死的。
他心里多多少少还有些战辽人,复燕云的心思。
所以他不想被颠簸致死。
曹玮陪着赵祯上了马车,赵祯便下令让曹玮接掌了北伐主帅的位置。
曹玮掌了主帅之位,表现出的风格和高处恭大不相同。
高处恭此前想着,到了真定府以后,再排兵布阵。
可曹玮人在路上,便开始排兵布阵。
曹玮坐在马车里,躺在软榻上,一边布局,一边对赵祯讲解道:“官家,如今辽皇耶律隆绪和我们一样,还在路上,而我大宋的大军已经陈兵边陲,那么就没有不用的道理。
粮草屯放在雁门关、铜台关,对我大宋随后防守的战事十分有利,可是对我大宋反攻辽国的战事,却十分不利。
所以,趁着辽皇耶律隆绪的兵马还没有越过长城。
可以先派遣王凯,率领静塞军,兵出朔州,去拿下辽国大定府。
然后如同一颗钉子一般,扎在大定府。
只要备足了粮草,有火器相助,他们就能稳稳的守住大定府。
守住了大定府,就等于打开了整个燕云北境的门户。
我们随后击溃了辽皇耶律隆绪,便可以从大定府出兵,反攻辽国。
此外,在我军和辽皇耶律隆绪鏖战的时候,辽皇耶律隆绪必然不甘心大定府被夺,他必然会派遣兵马去夺。
静塞军有五万精兵,辽皇耶律隆绪想从他们手里拿回大定府,少说也得派遣十五万兵马。
我们以五万牵制十五万,剩下的辽兵就是四十五万。
李昭亮率军兵出飞狐口,应该能牵制辽国十万兵马。
如此一来,我们中军要面对的辽兵,就剩下了三十五万。
我们十六万禁军,二十四万地方兵,可以在幽州跟辽皇耶律隆绪正面一战。”
一场防守的战役,在曹玮加入以后,瞬间变成了一场进攻的战役。
第0829章 兵临幽州
赵祯在曹玮面前,更像是个学声,认真的听着曹玮布局。
曹玮大致的给赵祯讲解了一番自己的布置以后,感慨道:“我大宋既然一次拿出了五十万兵力,就没有理由只守不攻。
高处恭也是个蠢货,五十万兵力交到他手里,他居然不知道好好利用。
他就不担心,我大宋调动出五十万兵力跟辽兵抗衡,只守不攻,别人会觉得我大宋好欺负吗?”
赵祯听到此处,苦笑了一声,“此事怪不得高处恭,是朕给他下令让他只守不攻。爱卿你重病缠身,不宜上战场,朝堂上能指挥大军作战的人,如今都在河西。
真定府这边,没有能掌兵之人,朕就只能启用高处恭。
让他暂时掌兵,守着我大宋边陲。
待到河西那边腾出手,再反攻辽国。”
曹玮闻言,沉吟道:“河西那边的压力恐怕不小吧?”
曹玮是了解寇季的,寇季虽然不通兵事,但是擅长谋划,擅长布局。
寇季既然将种世衡和狄青两个帅才调遣到了河西,那就说明河西的战事远比真定府的战事更危险。
赵祯点头道:“河西那边有七十万黑汗兵和十万辽兵。对敌的禁军只有镇西军和永兴军,其他的都是地方上的兵马。
此前朕的四哥来信说,七十万黑汗兵在进入到了河西境内以后,被种世衡边退边战,耗费了足足三十万。
黑汗王玉素甫不得不从黑汗国境内又调遣了一支兵马前往玉门关驰援。”
曹玮微微皱眉道:“只有两支禁军,有些单薄了。”
大宋的兵制革新以后,禁军成了主要的对外的兵马。
真定府一线的战场,大宋派遣了足足五支禁军。
河西那边只有两支,自然显得单薄。
赵祯听到曹玮此话,沉吟了一下道:“此事是四哥定下的。”
曹玮叹了一口气道:“他也是怕你有危险,所以将大多数的兵马都留给了你。要不然,他出京的时候,该带上天武军的。
种世衡能在黑汗兵进入到河西境内后,边退边战,消耗了对方三十万兵力,那就说明黑汗兵战斗力很有限。
所以黑汗兵的数量再多,对我大宋也不会有多少威胁。
如今河西境内的兵马数量与日俱增。
种世衡和狄青却迟迟没有动手对付黑汗兵。
他们应该是在钓鱼。”
曹玮近些年虽然一直待在文昌学馆,但并不代表他两耳不闻窗外事。
他在教授学生的时候,不仅会拿一些过去的战例给学生们分析,偶尔也会拿一些现在的局势让学生们分析。
所以大宋的兵事,以及四边的敌人,他一直关注着。
种世衡和狄青有击溃黑汗兵的实力,寇季却压着不让他们打,不然是还有其他目的。
要么是在防人,要么是在钓鱼。
防人的话,寇季必然会留下一部分兵马,死死的盯着敌人。
可寇季如今在河西,并没有留下一部分兵马盯着谁。
那么他必然是在钓鱼。
河西境内如今值得大宋钓的鱼可不多。
“青塘吗?”
曹玮疑问。
赵祯缓缓点头道:“青塘狼子野心,近些年借着我大宋的支持,不断的扩充兵马,如今手下的兵马数量已经达到了五十万。
四哥的意思是,将他们引出来一起收拾。”
曹玮沉声道:“河西只有两支禁军,对付黑汗兵和辽兵勉强可以,再多一支青塘兵的话,寇季恐怕就不好应对了。
他应该还有其他的后手?”
赵祯郑重的点头。
曹玮疑问道:“什么后手?”
赵祯犹豫了一下,请曹玮附耳过来,在曹玮耳边低语了一番。
曹玮听完了赵祯的话以后,一脸古怪,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真的?”
赵祯点头道:“自然是真的,那些人朕都见过了。”
曹玮点头笑道:“如此一来,河西的战事就有意思了。寇小子在河西布了一个大局,老夫也不能落于人后。”
曹玮敲了敲马车车壁,陈琳掀开了帘子进入到了马车内,询问道:“曹公有何吩咐。”
曹玮沉声道:“派人再去给王凯传令,辽兵过儒州之前,拿不下大定府,提头来见。顺便去告诉高处恭,让他带着骑兵,率先赶往铜台关,然后率领着铜台关的兵马,前进五十里,将战场设在幽州城之外。
老夫要他耶律隆绪出得了长城,出不了幽州城。”
陈琳小心的答应了一声,快速的退出了马车。
随着曹玮的军令传达了下去,高处恭率领着骑兵,率先脱离的队伍,一路赶往了铜台关。
雁门关的王凯,恒山悬空寺内欣赏风景的李昭亮,先后拿到了曹玮的军令。
二人得知了军令来自于曹玮以后,几乎都没有任何迟疑,率领着兵马冲进了辽土。
王凯的目标是大定府。
李昭亮的目标是飞狐口。
战场从最先定下的真定府一线,推进到了辽国的疆土内。
待到赵祯和曹彬二人抵达真定府的时候。
王凯勇夺大定府,李昭亮智取飞狐口的捷报,相继传到了真定府。
辽皇耶律隆绪率领着大军还在路上。
大定府和飞狐口,并没有辽国重兵坐镇。
王凯和李昭亮率领禁军精锐奇袭,自然能轻而易举的拿下大定府和飞狐口。
拿不下才是怪事。
曹玮陪着赵祯看完了捷报以后,笑着对赵祯道:“官家,这真定府您怕是待不成了。”
赵祯笑着问曹玮,“爱卿觉得朕该去何处?”
曹玮笑道:“高处恭已经率军出了铜台关,官家就该移驾铜台关。”
战场既然已经延伸到了辽国境内,那赵祯原定的留在真定府内计划,自然也要跟着变化。
赵祯并没有急着答应,而是反问道:“朕去铜台关合适吗?”
赵祯主要是担心他去了前线,会影响前线的将领们指挥作战。
曹玮笑呵呵的道:“没什么不合适的,官家又不打算指点兵事,在哪儿待着都一样。”
赵祯点头道:“那就好……”
有了新的去处,赵祯就没有在真定府多待,他稍微休息了一番以后,率领着兵马赶往了铜台关。
出了真定府以后,赵祯切实的感受了一翻百姓的热情。
虽然赵祯已经提前下令,让各地方官府不得恭迎,不得扰民,但他出了跨入到了保州以后,还是遇到了前来恭迎他的百姓。
百姓们都是自发的赶来迎接赵祯的。
一个个都把赵祯当成了自己家的亲戚,拿着一些自家产的礼物,纷纷拦路要送给赵祯。
在保州百姓们眼里,皇帝的神像在自家生祠里立着,那就是自己人。
自己人难得回一趟家,自然要好生招待。
一个个上了年龄的百姓拦在军前,天武军的将士也不敢硬冲,只能将此事告知给了赵祯。
赵祯得知了此事以后,吩咐陈琳扶着曹玮下了马车,一起去见那些百姓。
赵祯一出现,百姓们十分热切的看着他。
领头的几个老者,先是带着百姓们恭恭敬敬的向赵祯施礼。
三跪九叩的大礼。
按理说,赵宋的皇帝出巡,百姓们是不用行三跪九叩的大礼的。
赵祯到其他地方也很少受三跪九叩的大礼,但保州的百姓们非同一般,他们给赵祯立了生祠,给赵祯的神像供奉了香火,见到了赵祯,就要行三跪九叩的大礼不可。
赵祯是硬着头皮受了近万百姓的大礼。
赵祯受了百姓们的大礼以后,百姓们当即将自己准备的礼物献给了赵祯。
东家一篮子鸡蛋,西家一串肉干。
东西大多都是自家产的,并不贵重,但是近万人人手一份,凑起来也是一份大礼。
赵祯拒不收受,百姓们却非要给。
不仅如此,百姓们还有一副你不收我就硬塞的架势。
最终,赵祯在曹玮劝解下,收下了那些礼物。
百姓们在赵祯收了礼物以后,也没有再拦着赵祯,因为他们知道赵祯此次路过保州,是有大事要办。
赵祯临走的时候,亲口向百姓们许诺,等他班师回朝的时候,一定会在保州待几日。
队伍出了保州以后。
赵祯坐在马车里,怀里抱着一篮子鸡蛋,感慨道:“朕没想到,朕在民间如此受欢迎。”
曹玮低声笑道:“保州的情况跟别处不同。昔年寇季在此监军,见保州百姓疾苦,借着您的旨意,在保州境内狠狠的杀了一批贪官污吏,给百姓们分了田,教给了百姓们致富的法子。
如今保州可是边陲之地少有的富庶之地。
一切都是您和寇季给的。
他们自然感念您的功德。”
赵祯沉吟道:“寇季还朝以后,就没有豪门大户惦记他们的田产?”
曹玮淡然笑道:“豪门大户没那个胆子。您的生祠在保州各处立着呢。陈公公也会时不时的派人到保州巡视一番。
豪门大户除非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然不敢在您头上动土。”
赵祯听到此处,失笑道:“陈琳这老货,倒是背着朕做了不少事情。”
陈琳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马车内,听到了赵祯的话,干巴巴笑道:“奴婢也是帮着官家播撒一点福泽。”
赵祯瞥了陈琳一眼,“这差事你做的不错。”
说到此处,赵祯抱着怀里的鸡蛋,笑道:“说起来,朕还是第一次收百姓的厚礼。”
曹玮笑着道:“百姓都是淳朴的。官家赐给他们一口活命的粮食,他们就能为官家拼命。”
“朕不要他们为朕拼命,朕要他们好好的活着。”
“为有将四周的敌人全部处理干净了,百姓们才能好好的活着。”
“……”
赵祯和曹玮二人享受着百姓们的供奉,说着话,入了涿州。
涿州境内的百姓,远比保州境内的百姓要疯狂。
他们拦路挡驾的更多,献上礼物的也更多。
涿州百姓此前在辽人治下,过的像是奴仆。
曹玮收复了涿州以后,他们回归了大宋。
赵祯免过他们钱粮,给他们分过地。
寇季曾经派遣驻边的兵马帮他们修过桥、补过路。
如今涿州的百姓,总算能像是个人一样的活着。
他们是真正体会过水深火热的,所以对现在富足的生活,更加珍惜。
他们知道了大宋要跟辽国开战了,几乎是倾囊相助。
家里有的,几乎全部拿出来送到了军中。
他们的想法很单纯,哪怕是他们自己饿着,也要让兵马吃饱了,好将其他十一州夺回来,让其他十一州的百姓,能过上跟他们一样富足的生活。
他们此前在高处恭领兵过境的时候,想把东西送到高处恭手里。
高处恭不敢收。
如今赵祯过境,他们只能拦下赵祯,把东西送到赵祯手里。
赵祯一开始还以为涿州的百姓和保州的百姓一样,只是送上了一些薄礼,可他看到了涿州百姓送上的东西以后,他就知道事情可能跟他想象的不同。
他派遣陈琳简单的打听了一番后,才知道,涿州百姓几乎是倾家荡产的支持着他跟辽人大战。
赵祯知道此事以后,没敢收涿州百姓一样东西。
不仅没收东西,还派遣官员下去给那些百姓们特地解释,告诉他们朝廷不缺粮食,告诉他们朝廷一定会拿回燕云十六州剩下的十一州。
赵祯如此做,主要是害怕百姓没把东西送给他,心里会不舒服。
赵祯和曹玮一路在涿州百姓夹道欢送下,到了铜台关,站在铜台关口。
赵祯冷不丁说出了一句话,“在朝堂上的时候,朕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跟人解释半分。如今没有收百姓的礼,朕居然还要派遣官员下去仔细解释一番。
朕是想多了,还是朕心软了。”
曹玮在一旁笑着道:“官家不是想多了,也不是心软了。官家只是觉得,如此重情重义的百姓,该善待。”
赵祯思量了一下,点头笑道:“你说得对……”
曹玮略微向赵祯拱手一礼,道:“如今到了铜台关,臣也该跟官家分道扬镳了。官家就在铜台关坐着,臣去幽州城外会一会辽皇耶律隆绪。”
赵祯闻言,正色道:“朕派几个宫女跟着你。”
曹玮缓缓摇头,“军中不宜有女眷。”
赵祯沉声道:“你这身子骨,得有人伺候着,别人伺候着,朕不放心。”
曹玮思量了一下,道:“官家真要派的话,就派几个伶俐的宦官。”
赵祯闻言,立马看向了陈琳。
陈琳什么也没说,下去挑选了八个伶俐的宦官,让他们前去伺候曹玮。
曹玮带着八个宦官,以及四万天武军将士,赶往了幽州城外的战场。
赵祯则率领着一万天武军,一千御林卫,留在了铜台关。
曹玮赶到了幽州城以外后,就看到了十一万禁军将士,以及二十四万地方兵,已经驻扎在了幽州城外。
昔日辽皇耶律隆绪率领重兵攻铜台关,如今曹玮率领三十九万兵马攻幽州。
曹玮到了军中以后,高处恭乖巧的让出了中军大帐。
曹玮提着气,坐在中军大帐内,询问道:“辽皇耶律隆绪可到了幽州城?”
高处恭沉声道:“据斥候回报,还有两日。”
曹玮果断道:“去,率领四万兵马先去打一下幽州城,试试水。”
高处恭愕然的看着曹玮。
曹玮瞪起眼,“怎么,打个幽州城你都怕?耶律隆绪还没到,你就怕了,耶律隆绪率领着大军到了,你还不吓的尿裤子?”
高处恭不满的道:“我岂会怕了耶律隆绪,我只是不明白现在打幽州城的用意。”
曹玮盯着高处恭,冷哼一声道:“我需要给你一个解释吗?”
高处恭没敢再还嘴,赶忙下去点兵,去攻打幽州城了。
四万兵马去攻打幽州城,自然是拿不下幽州城。
虽说辽皇耶律隆绪还没有率领着重兵抵达幽州城,可幽州城内驻扎的兵马也不少。
幽州城不仅是辽国五京中的南京,还是辽国的一处军事重地。
有八万多精兵镇守。
八万多精兵,几乎都是从燕云十六州各处抽调的精锐。
也几乎都是汉家子。
其中有叛将的后裔,也有燕云被割让出去以后,被辽国收服的一些汉将后裔。
战斗力不俗。
就是军备比大宋差一些。
曹玮派遣高处恭去攻打幽州城,有试探的意思,也有给辽皇耶律隆绪压力的意思。
辽皇耶律隆绪率领着五十万兵马南下,必然有一定的部署。
曹玮先是派遣王凯破了大定府,又派遣李昭亮夺取了飞狐口,如今又派人攻打幽州城,必然能逼迫辽皇耶律隆绪打乱一番此前的部署。
此外,大定府被攻克,飞狐口被攻破。
现在攻打幽州城,那就会给辽皇耶律隆绪一种幽州城也要被破的错觉。
辽皇耶律隆绪一定会加紧行军。
兵法有云,兵贵神速。
可一旦超过了一定的数量,速度太快也不是一件好事。
快就容易乱,乱就容易出错。
出错了就有空子可钻。
“可惜了,答应杨文广的承诺,恐怕是兑现不了了。”
曹玮在高处恭离开了中军大帐以后,有气无力的瘫坐在了座椅上,喃喃自语。
上一次攻打燕云十六州的时候,曹玮曾经答应过杨文广,在攻打幽州城的时候,调遣杨文广过来,让他打头阵。
可惜上一次没打到幽州城。
这一次打到了幽州城,杨文广人却在兴庆府,不在此处。
杨文广如今肩负着守护大宋北境的重任,曹玮可没办法将他调遣到此处。
上一次,辽皇耶律隆绪派遣了辽国燕王萧孝穆偷袭了大宋北境。
这一次,难保辽皇耶律隆绪不会派遣兵马偷袭大宋北境。
毕竟,如今大宋北境外接壤的就是辽国的西北路和西南路。
杨文广要参加攻打幽州城的战争的目的是什么,曹玮心里清楚。
为的是迎回其祖杨业的尸骸。
“真的攻破了幽州城的话,老夫就厚着脸皮求官家一次,让官家帮你起出杨将军的尸骸,将其送回汴京城。如此也不算辱没杨将军。
我大宋的忠勇,就该我大宋的百姓来祭拜,而不是让辽人祭拜。”
曹玮自语了没多久。
高处恭已经点了四万兵马离开了军营,直奔幽州城而去。
高处恭虽然没有什么帅才,但是当一个先锋将军还是绰绰有余。
加上他这些年教授出的那些学生都进入到了军中,成了军中的基础军官,他在军中也有几分威信。
所以即便是跟麾下的兵马不熟,他也能借着那些学生,如意的掌控麾下的兵马。
高处恭率领兵马攻打幽州城,纯粹是一种试探。
所以没那么多弯弯绕好讲,拉出去,摆明了阵仗,直接打就是了。
炮火的轰鸣声在高处恭抵达了幽州城下以后就响起了。
百门火炮齐发,轰击着幽州城的城墙,城墙晃动,砖石零落。
城墙上坐镇的辽将,恨不得冲出幽州城,生吞了宋军。
狗日的太欺负人了。
大家一起玩刀枪剑戟不好吗?
非要整出火炮这种战争利器欺负人。
我辽兵刚摆好架势,驾好了床弩,你一炮过来,连人带弩,一起轰成了渣渣。
这还怎么打?!
“弓箭手准备!”
“给我射!”
辽将愤怒之余,立马下令让弓箭手还击。
在弓箭手开始跟宋军对射起来以后。
辽将立马派人去给辽皇耶律隆绪传消息。
“去,禀告给陛下,就说宋兵开始攻打幽州城了。”
传令兵策马奔出了幽州城,去向辽皇耶律隆绪禀报这个消息。
火炮和弓弩交叉互射了一段时间后。
高处恭率领着兵马正式攻城。
高处恭没有任何保留,四万兵马全部压了上去。
喊杀声瞬间弥漫了整个幽州城内外。
幽州城外的宋军大营里,将士们围绕在营边,盯着幽州城充满了战意。
一个个恨不得代替那些正在攻城的将士。
并不是他们好战,实在是寇季成为了军方第一大佬以后,给的赏赐太厚,由不得他们不好战。
一场大战下来,又是分地、又是赏钱的,一些地方还给发婆娘。
将士们都想上去拼一波。
拼输了,爹娘兄弟享富贵。
拼赢了,全家享富贵。
没理由不拼。
幽州城外的宋军们一个个充满了好战之心。
幽州城内则人心惶惶。
第0830章 一不小心,幽州城就……破了?
幽州城内。
除了一些从商户外,大部分都是真心实意投了辽国的汉家子。
在宋太宗皇帝赵光义三征辽国的时候,他们还期望过能回归。
可宋太宗皇帝赵光义三征辽国,皆以惨败告终。
宋真宗皇帝赵恒更是不堪,不仅不敢征辽,还被辽人打的龟缩不出,一个劲的求和上贡。
幽州的百姓便死了回归的心思,一门心思的将自己当成了一个辽人。
在宋真宗皇帝赵恒在位的时候,辽人真的比宋人吃香。
宋人到了辽境,辽人随意将其打杀了,宋国也不敢放半个屁。
辽人到了宋境,若是被人打杀了,那就是天大的事情。
宋国不仅得交出罪魁祸首,还得拿出巨额的赔偿。
也正是因为如此,宋人到了辽境,像是个孙子。
辽人到了宋境,就像是大爷。
幽州的百姓因此,对自己是辽人的身份十分满意。
只是,赵祯登基以后,情况又不同了。
赵祯干翻了辽人,不仅从辽人手里拿下了五州之地,还迫使辽国反过来向大宋纳贡。
赵祯还十分霸道。
但凡是宋人离开了宋境,在外受到了欺负,宋国朝廷必然出面为宋人讨一个公道。
宋国的百姓只看到了宋国因为几个百姓在大理遇难,灭了大理,却不知道近些年在宋辽边陲,宋国因为宋国百姓受欺负的问题,找辽人讨要了多少次公道。
远的不说,就说去岁。
一个辽国老卒,赌钱输了个干净,穷的叮当响,就生出了歹心,勾结了几个人,策马南下去宋国境内打草谷。
抢了一些牛羊,还没来得及跑,就被宋国的边军给围死了。
脑袋被砍了送到了幽州城。
一万兵马兵临幽州外,问幽州城城主要一个公道。
幽州城城主足足出了上千头牛,外加十万贯钱财,才平息了宋国的怒火。
如今在辽境,特别是边陲之地,宋人才是大爷,辽人才是孙子。
宋国百姓在边陲受了辽人委屈,可以找宋国兵马撑腰。
辽人在边陲受了宋人的气,敢跑到兵营里去找兵马撑腰,立马会被砍下脑袋,送去给宋人消气。
宋人如此强硬,是因为宋国比辽国强大。
宋国既然比辽国强大。
再征辽国,又岂会无功而返?
上一次拿了五州。
这一次是不是要拿回整个燕云?
宋国若是拿下了燕云,他们这些已经成了辽国顺民的人,又该何去何从?
指望辽人会救他们,倒不如指望宋国的大爷们砍脑袋的时候会下手轻点。
然而。
在大战期间,百姓的心思,上位者不会去在意。
上位者只在意战争的胜负。
高处恭率领着四万兵马攻打幽州城,开了头以后,就没有停歇。
由于只是试探,所有高处恭根本没有派遣兵马去强攻。
四万兵马压到了幽州城城下以后。
高处恭派遣出了盾兵,去放下吊桥,然后再派遣他们护着那些拿着火药的将士,直奔幽州城的城门洞子而去。
城头上辽兵准备的滚木、礌石、金汁,能用上的还真不多。
只有在城门洞子上面的辽兵才能用滚木、礌石、金汁对付下面渡过吊桥的宋兵。
奈何宋兵盾兵手里拿的盾牌够厚,加上上面锁槽,几个盾可以套在一起形成一个大盾。
一个石头砸在盾牌上面,十几个宋兵一起分担压力,根本对盾牌下的宋兵造不成多大危害。
宋兵冲到了城门洞子下,放了火药包,点燃以后就跑。
轰隆一声。
整个城墙都跟着颤抖。
高处恭率领着兵马攻了四次,四次以后,轰隆一声巨响。
“将军!城门炸开了!”
前去放火药的将士大声的呐喊。
高处恭等云雾散尽以后,仔细一瞧,城门上真的被炸了一个大洞。
高处恭有点懵。
曹玮给他的命令是佯攻,是试探,可没让他真的攻破幽州城,如今幽州城城门被炸开了,该怎么打?
“快!快派人去将此事告诉曹帅!”
高处恭立马派人去将此事告诉了曹玮。
曹玮正在小酣,传令兵冲到中军大帐外以后,惊醒了他。
他将传令兵召进了军帐内,仔细问了一番以后,才知道高处恭在幽州城的城门上炸出了一个大洞。
曹玮知道此事以后,愣了许久。
原以为攻克幽州城,需要等辽皇耶律隆绪到了以后,可是没想到这么容易就破了幽州城城门。
“传令下去,全军出击,强破了幽州城!”
曹玮仔细思量了一下占据了幽州城以后的得失,在得出了有利的结论以后,曹玮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下达了攻城的命令。
一时间。
三十五万兵马如同潮水一般冲出了军营,杀向了幽州城。
高处恭在听到了军营里响起了全军出击的战鼓声的时候,就知道了曹玮的心思,不等传令兵到达,高处恭就大声的呐喊。
“杀进去!破幽州!”
高处恭一马当先,杀向了幽州城城门洞子。
一过吊桥,就跟前来阻击他们的辽兵撞在了一起。
高处恭也没客气,让手下的兵马集中了一批手榴弹,一口气全部丢进了辽兵中间。
阻击高处恭的辽兵被炸了一个人仰马翻。
高处恭跨着马,踏着辽人的尸骸杀进了幽州城。
随后就是一场长街大战。
幽州城内辽兵数量不少。
高处恭杀进了幽州城以后,便被拦下。
高处恭率领着兵马硬冲硬杀,城门洞子前的尸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多了起来。
高处恭冲杀了没多久,幽州城另外两门也响起了爆炸声。
三十九万大宋兵马,犹如潮水一般涌进了幽州城。
幽州城告破。
幽州城城主率领着一些兵马边战边退,最后领着一批兵马沿着北门逃出了幽州城。
高处恭在冲开了辽兵阻拦以后,在幽州城内大肆杀伐。
凡是不投降的,凡是负隅顽抗的,都成了他刀下亡魂。
曹玮在战事结束了三个时辰以后,才进入到了幽州城。
幽州城外的城墙上,看不出多少战争的痕迹。
可是幽州城内,却成了血城。
曹玮一边吩咐人清扫幽州城内的尸骸,一边吩咐人召来了高处恭。
“怎么破的城?”
高处恭直言道:“炸开的。”
曹玮再问,“怎么炸开的?”
高处恭说不上来,只能唤来炸城门的将士。
那将士见到了曹玮以后,不等曹玮发问,就先请罪道:“卑职有罪,卑职不听将军号令,私自改动了火药的分量,恳请将军责罚。”
曹玮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盯着他质问道:“用了多少?”
将士迟疑了一下,低声道:“二十斤……”
曹玮缓缓点了点头,再问,“二十斤可以炸开城门?”
将士摇头道:“二十斤有些悬,三十斤肯定能炸开。”
曹玮侧头对身后的人吩咐道:“记下这个数字。对以后破城门有用。”
既然火药用量足够的话能炸开城门,那就没理由再用攻城凿一类的东西。
只要火药管饱,辽国境内的城门,还不是如同纸糊的一般。
辽国除了跟他打野战以外,貌似没有其他选择。
“下去吧……”
“您……您不处罚卑职?”
曹玮淡然道:“是罪是功,自有军中的军法官找你核算。”
曹玮打发了那个炸城门的将士以后,对高处恭吩咐道:“派人搜索幽州城全城,将城内对我大宋怀有敌意的人,一并擒拿,随后奏请一下官家,看看发配到什么地方去。
再派人重新给幽州城布防。
然后清理出幽州城辽皇耶律隆绪的行宫,附近几条街道的人全部清除。
然后请官家过来。
再派人去给辽皇耶律隆绪送一壶酒,就说我曹玮在幽州城摆好了酒宴,请他来赴宴。”
高处恭答应了一声,立刻去照着曹玮的吩咐去做。
曹玮在高处恭走后,让人扶着他进入到了幽州城内的城主府。
幽州城城主走的很仓促,许多东西都没有带,姬妾、儿女几乎全留在了府上。
曹玮吩咐人押着他们去了别处,腾出了城主府。
坐在城主府内的铺着虎皮的座椅上,曹玮独自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火器作战,曹玮从很久以前就开始接触了,如何运用火枪和火炮,他大致也摸索出了一套兵法。
只是兵法明显有改进的地方。
足够量的火药能破开城门,他以前就没见过,也没有注意过。
如今足够量的火药炸开了幽州城城门,一下子奠定了幽州城之战的胜局,曹玮觉得他有必要再研究一番,好好的利用好火药。
“足够的火药能破开城门,那是不是足够的火药也能炸毁城墙呢?”
若是足够的火药可以炸毁城墙的话,那以后在战场上,城墙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老夫一直都知道,火枪和火炮的出现,能改变战场上的格局。只是这格局改变的明显有些大,想要适应的话,恐怕的需要很久时间。
幸亏火枪和火炮是出自于我大宋之手,若是出现在别人手里,那我大宋就有大麻烦了。”
就在曹玮思量着如何合理的将火炮、火枪、火药应用在战场上的时候。
辽皇耶律隆绪率领着五十万兵马,浩浩荡荡的出现在了顺州。
辽皇耶律隆绪刚进入到顺州歇下,一骑快马就冲进了顺州。
宋兵猛攻幽州城的消息出现在了辽皇耶律隆绪的案头。
辽皇耶律隆绪脸色苍白的侧躺在龙床上,身形十分消瘦,跟寇季初次见他的时候那魁梧的身躯完全不同,声音也远没有寇季初次见他的时候那么宏大,说话的时候很小,有气无力的。
辽皇耶律隆绪现在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根快要燃烧完了的蜡烛,烛火在不断的摇曳,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他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比曹玮还要虚弱三分。
赵祯得到消息,称辽皇耶律隆绪快死了。
消息并不假。
辽皇耶律隆绪确实快死了,如今仅靠一口气撑着。
若是大宋没有拿下燕云五州之地,若是辽国没有向大宋俯首称臣的话,或许辽皇耶律隆绪早已放心的离开了人世。
他现在还活着,就是为了打败宋国,将辽国再次推上四海霸主的宝座,为他儿子留下一个强大的江山社稷。
“陛下,宋人已经兵临幽州,正在攻打幽州城。”
辽国北府宰相萧浞卜弓着腰,轻声对辽皇耶律隆绪道。
辽皇耶律隆绪咳嗽了两声,有气无力的道:“朕知道了……”
萧浞卜没有多言,站在了一边。
辽皇耶律隆绪抬起手拍了拍自己的龙床。
辽国皇太子耶律宗真出现在了辽皇耶律隆绪龙床前。
辽皇耶律隆绪此次南征,为了避免萧耨斤那个女人在上京城瞎搞,就特地带上了耶律宗真。
他最爱的皇后萧菩萨哥被萧耨斤那个女人给害死以后,为了他的儿子,他并没有处置萧耨斤那个女人。
萧耨斤因此,变得更加跋扈。
近些日子,萧耨斤那个女人得知了他快要死了,居然生出了让他废了耶律宗真,立勃已只为皇太子的心思,勃已只就是耶律宗真的弟弟耶律重元。
勃已只,有些懦弱,年龄又小,他要是当了皇帝。
大辽岂不是要落在那个女人手里。
辽皇耶律隆绪虽然敬重自己的母亲萧燕燕,可他心里却十分抵触女人执政。
萧燕燕活着的时候,他几乎就是一个吉祥物。
他自己受过那种被人掌控的滋味,就不愿意让自己儿子再受那种滋味。
在他看来,辽国的皇帝,就应该立于万万人之上,在辽国皇帝的头顶,除了长生天,就不应该存在其他的东西。
为了避免萧耨斤那个疯女人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辽皇耶律隆绪必须带着耶律宗真。
不仅如此,他还带着一群他的心腹。
不给萧耨斤那个疯女人留下半点机会。
耶律宗真做到了耶律隆绪床前的以后,耶律隆绪一脸慈爱的道:“宗真,宋人在攻打幽州城,你怎么看?”
耶律宗真早已不是昔年那个小屁孩儿了,他已经十五岁了。
面对父皇发问,他思量了一下道:“应该派遣兵马前去驰援。”
耶律隆绪低声一笑,“为什么要驰援?”
耶律宗真沉声道:“宋国派遣近四十万兵马攻打幽州城,幽州城内的八万兵马,未必是宋国的对手。所以父皇应该派遣兵马驰援,避免幽州城落在宋人手里。
幽州城乃是我大辽五京之一,对我大辽汉化意义重大,若是丢了,对我大辽影响很大。”
耶律隆绪笑着点点头道:“那要是朕告诉你,即便朕不派人去驰援,宋人也拿不下幽州城呢?”
耶律宗真皱起了眉头,一脸思量。
耶律隆绪笑着解释道:“宋国此次对外宣称,领兵之人是高处恭。但朕从宋人排兵布阵中,看出了曹玮的影子。
高处恭此人过于保守,他若是领兵,断然不会将战场设在幽州城之外,更不敢派遣兵马夺下大定府和飞狐口。
唯有曹玮,才会将战场设在大宋之外。
也唯有曹玮,会在大战掀起之前,先将能拿到手的兵家必争之地,先拿到手。
此前我大辽和宋国一战,曹玮派遣人率先攻破铜台关,就是一个例子。”
耶律宗真沉吟道:“儿臣记得,曹玮从出仕至今,未尝一败,用兵十分谨慎。”
耶律隆绪点头道:“不错,他派人夺取大定府、夺取飞狐口,看似是出奇兵,实则是为了解决后顾之忧。大定府、飞狐口,皆是我大辽兵马可以挥兵南下的地方。
他若是不派兵占据这两处地方,他就不敢跟我大辽兵马在幽州城外一战。
他现在陈兵近四十万到幽州城外,应该是选定了幽州城做最终的战场。
所以轻易不会改变。
所以他派人攻打幽州城,顶多只是佯攻而已。”
耶律宗真闻言,思量了一会儿,然后开口道:“他为何要将战场选在幽州城外呢?为什么不选在顺州,或者其他地方?”
耶律隆绪笑着道:“幽州城外,有山有水,对大宋的步卒更有利,对我大辽骑兵冲锋并不利。不选在顺州,是因为顺州有一条大河。
水火无情,临林必火攻,临水必水攻。
朕若是借着大河攻他,他率领多少兵马,也不够看。
天灾之下,多少兵马都是飞灰。
他为人谨慎,自然不可能将顺州当成战场。”
耶律宗真听完了耶律隆绪的分析,认真的点点头,继续问道:“那若是寇季带人攻打幽州城呢?”
耶律宗真提到了寇季,耶律隆绪的脸上的笑意顿时收敛了不少。
“寇季此人,朕说不好,也不好说。朕当初见他的时候,他还是一个比你大不了多少的小子。朕知道他有才,但是朕也不是十分在意他。
朕若是知道,他有能重振河山,问鼎天下的能耐的话。
朕说什么也要将他留在我大辽。
无论是死是活。”
类似的话,耶律隆绪跟耶律宗真已经说过了数次了,耶律宗真已经听腻了。
他盯着耶律隆绪没有言语。
耶律隆绪猜出了他的心思,略微叹了一口气道:“若是寇季率领兵马来攻,朕会转攻为守,以逸待劳。”
耶律宗真一脸愕然,“为何?”
耶律隆绪感慨道:“因为寇季目前为止打出的那些耀眼的战绩。大多都是野战,大多都是他布置好了战场,等敌人来攻。
得胜川以千破万,黄河渡以万破十万,皆是如此。”
耶律宗真感慨道:“如此人杰,真想见见。”
耶律隆绪失笑道:“你怕是见不到了……以他的身份,绝对不可能再以使臣的身份出使。”
说到此处,耶律隆绪盯着耶律宗真道:“如果你有一天真的见到了他,那么千万别犹豫,一定要尽快宰了他。”
耶律宗真质问道:“为什么?他也许会为儿臣所用呢?”
耶律隆绪摇摇头,“但凡是能在宋国朝堂上坐上重位的,没有人会投靠我大辽。你祖母、朕,没少给那些投靠我大辽的宋人高官厚爵,为的就是吸引宋人当中那些真正有能耐的。”
“千金买马骨的故事?!”
耶律宗真说道。
耶律隆绪点点头道:“可惜,你祖母和朕,买了一堆马骨,也没能吸引几个千里马。从我大辽开始汉化至今,没有一个身居宋国朝堂的重臣,投靠我大辽。
所以,寇季绝对不会为你所用。
所以你趁早熄了此心思。”
耶律宗真叹了一口气道:“可惜了……”
耶律隆绪笑着道:“别总惦记着宋国的人才,你得好好的挖掘挖掘我大辽的人才,我大辽也有不少英才可用。”
耶律宗真重重的点头。
旋即。
耶律宗真问道:“那父皇您还派人去驰援幽州城吗?”
耶律隆绪笑着道:“派,为什么不派。你都说了应该派兵马驰援,那朕就派遣一直兵马去驰援,顺便让他们帮朕收拾一下幽州城的寝宫,朕过去了住着也舒服。”
耶律宗真闻言,笑容灿烂。
耶律隆绪抬起手,抚摸着耶律宗真的脑袋,笑着吩咐道:“萧延留,你率领五万兵马赶去幽州城驰援。”
站在北府宰相萧浞卜身后的一个满脸胡子的大汉出列,施了一礼后,离开了耶律隆绪的钵体。
萧延留出去以后,耶律隆绪放下了抚摸耶律宗真脑袋的手,询问道:“朕派出去夺回大定府和飞狐口的人到地方了吗?”
萧浞卜施礼道:“回禀陛下,著骨里率领的兵马还有三日就到大定府。谢家奴率领的兵马应该已经抵达了飞狐口。”
耶律隆绪点头道:“西南路那边呢?”
萧浞卜沉声道:“张俭已经率领着武定军,抵达西南路。吴叔达率领着广德军也抵达了西南路。”
耶律隆绪点点头道:“朕这边一旦跟曹玮开战,你就吩咐张俭和吴叔达全力进攻宋国北境。”
萧浞卜郑重的点头,点头过后,迟疑了一下,道:“陛下,张俭和吴叔达不合,陛下您为何将他们派到一处。”
耶律隆绪淡然道:“不合才会争功。他们从北境攻宋,速度要快,越快对我们就越有利。他们若是不争不抢的,那朕干嘛派他们去北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