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二章 天煞门搅局
远处的激战喊杀声惊心动魄,院子里气氛冷凝如霜。
宫六厉声道:“傅惊涛,奉劝你们别做蠢事!就凭你们区区几人还妄想跟朝廷对抗吗?那是螳臂当车,注定死无葬身之地!”
傅惊涛道:“宫总管,我们一家绝无背叛大宋、背叛皇上的心思。我不想剑下伤及人命,请你借路通行,如何?错过今夜,我自会返回京城向皇上负荆请罪。”
宫六摇头道:“众目睽睽,我怎敢放任你们离去?废话少说,你们要么弃械投降,要么等着乱箭穿心!”
傅惊涛眼睛微眯,缓缓退到父母身边,低声道:“爹、娘,待会我冲过去解决箭手,你们护住灵儿。”他内穿金丝软甲,手持削铁如泥的宝剑,加上气血爆发之术的加持,不怕乱箭攒射。
杨疏影传音道:“小心些!”
就在这时,暗影龙卫后阵忽然出现不受控制的混乱,似有数头猛兽冲入了人群中,激起凄厉的惨叫声。遭到偷袭的龙卫们转身应战,或是射出弩箭,或是挥舞兵器,跟突如其来的神秘敌人展开厮杀,一时间血溅如雨,寒光四射。
宫六又惊又怒,喝道:“大宋禁卫在此捉拿逆贼,谁敢捣乱?”
傅惊涛心底咯噔一沉,示意父母跟上,调整方向呼的跃上墙头,忽的瞥见黑影一闪,忙下意识地回剑护胸。
当!斧剑相交,巨力反震。
拦住去路的是一条面目狰狞的大汉,浑身煞气萦绕,狞笑道:“小子,你逃不掉的!”话音落处,黑暗中有数不清的蛇虫怪兽蹿出,朝暗影龙卫、傅惊涛一家以及周宗亮等恶狠狠扑去,但见绿光幽幽,鳞甲翻滚,让人看了头皮发麻。
这些蛇虫怪兽体型小巧,在夜色中腾跃游走极难捕捉行迹,更可怕的是它们还会喷射毒液,液滴一旦落到人体肌肤上,立刻产生腐蚀作用,真是防不胜防。眨眼的功夫,暗影龙卫的防线宣告崩溃,不断有人哀嚎着仆倒,被活生生地啃做一堆白骨。
宫六目睹同伴的惨状心胆俱寒,不知道究竟得罪了何方神圣?精心布置的一盘棋局,怎会出现如此意外?危机关头顾不得其他了,还是保住性命要紧。他果断召集身边的龙卫们,组成阵型朝外杀去。
随着混战全面爆发,一片片屋瓦砰然炸裂,墙壁大面积坍塌,丢弃的火把点燃了门窗梁柱,浓烟烈火失控蔓延起来。
傅惊涛大呼道:“爹娘速走,我来断后!”长剑迎风嗤嗤疾点,剑气洞穿了数条奇蛇,剑式流转不停,由下往上斜斩那煞星的胸腹部位。这一剑运足了内劲,疾如流星赶月,试图抢在庞颂抵达战场前速战速决。
那煞星可是天煞门中数得着的强者,没有丝毫怯战思,双斧交错,身法如飞,当当当!以硬碰硬架住敌剑。
傅嵩、杨疏影哪敢迟疑,护住女儿拔脚疾奔,像是一把尖刀直杀进虫兽群中。傅灵儿吓得紧紧闭上眼帘,耳听狂风呼啸,虫兽尖叫嘶吼,呼吸着血腥气息,犹如置身噩梦之中。
突然,一股邪恶阴冷的寒气从天而降。
傅嵩、杨疏影身形一滞,仿佛被千斤巨石压住了肩膀,突围的速度大大降低。只见一抹冷厉的剑光划破虚空,带着无法言喻的可怕威压逼近,几欲令人窒息。他俩齐声怒喝,刀芒剑芒交织迎上。
当!
光芒碰撞、炸裂,气浪排空,金铁撞击声震耳欲聋。
傅嵩手中的短刀喀喇喇断成数截,哇的喷出一口鲜血,面如金纸,已然受了内伤。杨疏影噔噔噔倒退数步,右手虎口撕裂,整条手臂在不住颤抖,眼眸中难掩内心的惊骇。
剑光一敛,庞颂如鬼魅般闪现出来,左手如捏小鸡般捏住了傅灵儿的脖颈,嘴角浮起冷酷残忍的笑意。
只要他手掌稍稍加力,傅灵儿立时要当场毙命。
“住手!”
傅嵩双目圆瞪欲裂,足底一顿,如疯虎般纵身扑上,铁拳并起猛砸向敌手胸口。在这一刻,他忘记了自己的伤势有多严重,唯一的念头是把女儿从危险中解救出来,哪怕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庞颂轻轻一闪,长剑随手刺去,傅嵩身上瞬间多出数个剑孔,血雾从身体内噗噗喷出。傅嵩口中发出心不甘、情不愿的怒吼,腿膝发软,一头栽倒在地。
“不要啊!”杨疏影失声尖叫,剑交左手飞身疾掠,化作一道飞虹直射庞颂面门,透出玉石俱焚的决绝!
叮当叮当!
庞颂剑如灵蛇飞舞,在狭小的空间内变幻不定,把杨疏影的杀招一一化解,待她锐气耗尽的刹那,忽的变守为攻,一剑穿入破绽刺中其要穴。杨疏影真气一凝,如木头般僵直摔倒,泪水滚滚滑落。
傅惊涛忽听到父母的吼叫声,眼角一扫,恰好见到杨疏影中剑栽倒的那一幕,心脏如被钢针刺中,头发根根倒立!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什么是谁也不能触碰的逆鳞,那就是他的母亲杨疏影!若不是杨疏影呕心沥血的照料,他幼年时便重伤夭折了,哪有机会长大习武?
轰!杀气冲顶,满眼血红。
他抬手就是一剑,毁灭无情的剑意如火山熔岩喷发,当的一声剧震,对面的煞星身不由己倒退丈余,由胸口至小腹多出一条血线。随着剑意往外扩散,方圆三丈之内的虫兽尽皆毙命。
傅惊涛根本不在意这些东西,人剑合一腾飞半空,怒喝道:“庞颂,我要杀了你!”天地灵气狂涌而来,剑身发出夺目的亮光,仿佛一道霹雳劈向了庞颂顶门。
即使是先天宗师又如何?你伤我娘亲,我就敢跟你拼命!
他这一剑凝聚了全身劲气,融汇了过往的所有的感悟经验,剑势之凌厉已非笔墨能形容,仿佛要开天辟地,粉碎一切阻碍!
庞颂眼神复杂莫名,既有几分赞叹欣赏,又有几分残忍狠毒,蓦地抓起傅灵儿挡在了身前——假如傅惊涛不变招,首先会杀死他的亲妹妹!
第六百九十三章 奸计得逞
江水哗哗流淌,群山耸立无语。
血色火光中,马贼跟守兵在声嘶力竭地相互攻杀,每一刻都有人倒地死去。尤其是围绕南门控制权的争夺,更是达到了白热化,鲜血汇聚成河,尸体堆积如山。
距离大门数百步外,一杆红黑相间的豹首战旗猎猎飘扬。在大旗下方,黑旋风大当家丁黑豹面沉如铁,远眺胶着的战场,眼中露出残忍无情的杀意。他抬起马鞭向前一指:“贺蝎子,火攻!”
“是!”跃跃欲试的三当家贺蝎子吹了声口哨,一马当先奔出,但听蹄声轰鸣,数十名格外彪悍的马贼拍马加入战团。
过了片刻,只见一支又一支火箭如红色的乌鸦飞起,划着弧线落到墙头上、大门上,落地即燃,同时冒起浓烈的、呛人的黑烟。这种烟含有特别的毒素,一旦吸入肺部即产生灼痛感,令人不由自主地咳嗽痉挛,当场丧失战斗力。
夜风呼啸,毒烟弥漫,交战的双方如割麦子般成片倒下,咳嗽声、哀嚎声此起彼伏。
贺蝎子等人早有准备,用淋湿的麻布缠住口鼻,纷纷纵身抓住绳钩,迅速攀上墙头,二话不说照人便砍。守城将士们哪里来得及反应,惨叫着一一倒在了血泊中,死不瞑目。
这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贺蝎子率人很快夺下南门,推动绞盘咔咔升起铁门。马贼们疯狂地欢呼呐喊起来,你推我挤地争相穿过门洞,如洪流奔涌,将附近区域零星的反抗淹没。杀红眼的马贼已失去了理智,三五成群地砸开临街的商铺宅院,肆意劫掠,但凡遇上反抗者乱刀砍杀。
极度的混乱开始向镇中心蔓延,哭喊声、尖叫声、呼救声爆发,亦有不少大户人家聚拢了家丁护院,竭力抵抗马贼行凶。很快,各条街巷均有火头冒起,烈火熊熊,映亮了漆黑的夜空。到处在厮杀流血,到处是马贼的身影,宁静的小镇沦为了人间炼狱。
大旗移动,丁黑豹志得意满地策马踏上仙洮镇的街道。他环视着周围混乱血腥的场面,估摸着再过半个时辰,这数千人口的大镇就会彻底沦陷,金钱美女予取予夺。想到兴奋处,他情不自禁舔了舔嘴唇,露出恶魔般可怖的笑容。
突然,数条人影掠过长街一侧的屋脊,疾速迫近。
“站住!”众马贼一边大声警告,一边张弓搭箭瞄准。
“丁老大,是我!”
丁黑豹惊咦一声,示意左右勿要放箭,问道:“宫总管,你怎么如此狼狈?莫非反贼身边隐藏了高手?”
宫六和幸存的龙卫们轻身飘落,他脸色铁青,衣衫上溅满了血污斑点,恨声道:“不知从哪里钻出一伙恶徒,竟暗算掉我大半手下。你立即召集人马,务必要助我斩杀叛贼首脑!”假如这次让周宗亮乘乱溜了,他拿什么向赵光义交差?
丁黑豹皱眉道:“换我们去岂不是送死?”
宫六冷冷道:“丁老大,这时候别找借口推脱了!没有我出面打招呼,你们凭什么通过边境关卡?又哪有机会洗劫仙洮的财富人口?如果你想带上战利品返回草原,少不得跟我继续合作。”
丁黑豹闻言暗恨,但终究不敢拒绝宫六的要求。黑旋风再怎么嚣张跋扈,又有什么资格跟大宋王爷的心腹叫板?为了日后的生存着想,还是要出人出力解决问题啊!他一声令下,汇聚了数以百计的悍贼,顺着宫六的指引沿街狂奔,如狼群在追捕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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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惊涛眼见剑刃劈向傅灵儿,大惊失色,怎舍得亲手斩杀妹妹?在怒骂庞颂卑鄙无耻的同时,腰身一扭,右臂强行偏转了角度,雪亮的剑光如银河倒挂,轰的落到地上,硬生生劈开一道长达数丈的沟壑,溅起无数的泥土碎石。
庞颂奸计得售,嘿然一笑抛开傅灵儿,挺剑便刺。
叮叮!
傅惊涛足踩八卦步,剑光环绕如银球,险之又险地化解了敌剑攻势。刚才那一剑他临时变招,劲气回挫己身,相当于是被震伤了经脉,此刻交手顿觉胸口烦恶,不禁咳出血来。
庞颂足底一顿,垂剑斜指杨疏影的心口,寒声道:“傅惊涛,弃剑认输!不然我杀了她!”
杨疏影叫道:“惊涛快走,别管我们了!”
傅惊涛如被施了定身法,瞧着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杨疏影、傅嵩、傅灵儿,心痛如绞,双腿仿佛绑了千斤重的铅块——此情此景,他岂能自私到一走了之?庞颂可不是善茬,难道任凭父母妹妹受尽酷刑折磨吗?
杨疏影急道:“你不走的话,我们会都死在这里!”
傅惊涛内心天人交战,钢牙紧咬欲碎,口舌间泛起淡淡的血腥。
庞颂冷笑道:“走?你可别后悔!”剑尖微颤,剑气嗤的射去,在杨疏影肩头划开一道伤口,鲜血汩汩流淌。
傅惊涛咬牙道:“庞门主,你所求的无非是长生口诀罢了。只要你放了我的家人,我保证把口诀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庞颂哈哈大笑,追逐长生梦想多年,今天终于看到了金丹大道的曙光,怎能不激动、不兴奋?朗声道:“你先交代清楚长生口诀,我核实无误后才会放人。”
傅惊涛坚持道:“你先放人,不然免谈!”邪道中人出了名的没有原则底线,随时会翻脸不认账,他实在是信不过对方,怎会轻易交出长生诀?
庞颂笑容忽敛,阴仄仄道:“筹码都在我的手上,你凭什么跟我较劲?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吗?”长剑比划,似要再次动手伤人。
“且慢!”傅惊涛当啷丢掉宝剑,示意自己完全放弃了反抗,沉声道:“我来当人质,跟你返回天煞门,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操控我的性命生死,总该放心了吧?”
庞颂颔首道:“不错,孝心可嘉!”忽然晃身欺近,不给傅惊涛反悔的机会,挥掌击向他的小腹丹田。
杨疏影如坠冰窟,嘶声尖叫:“不!!”
第六百九十四章 射杀马贼之王
庞颂出掌的速度何等迅捷,啪的一声闷响,傅惊涛如断线风筝般飞出数丈远,人在半空便喷出猩红的血雨,随即重重摔落在地,嘴角不停地涌出血水,面色苍白,原本的气势荡然无存。
丹田要穴储存真气,是一名武者的根基所住。庞颂这一掌拍落,无疑是想废掉傅惊涛,彻底断绝他逃跑的念想。
如此狠毒的手法,也只有邪道中人眼皮不眨地使出来。
杨疏影瞧着吐血的儿子,心痛得无法呼吸。从天之骄子、武林第一新星,沦落为无法驱使真气的废人,这样剧烈的反差谁能承受得住?他的大好前途,他的骄傲自信,他的英雄梦想,都被这一掌打得粉碎!
傅惊涛以手撑地颤巍巍地站起,吃力地说道:“庞门主,这下你该放了我的家人吧?你要的东西装在我的脑袋里,跟他们无关。若是把我逼到鱼死网破的地步,对谁都没有好处!”
庞颂淡淡道:“好,我可以先放了这小姑娘。待你默写出整篇长生诀,我再考虑放了你父母。”长生口诀太过重要,稍有错漏则谬之千里,他必须把傅惊涛带在身边,逐字逐句地验证是否正确。只要拿捏住傅嵩和杨疏影,不愁傅惊涛不乖乖听话。
“爹,别介呀!”庞嘉林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笑嘻嘻地瞧着柔弱如羔羊的傅灵儿,咽了口唾沫:“这么美丽脱俗的小美人不如嫁给我为妾,我们两家人变成一家人,岂不妙哉?届时傅惊涛自会视父亲为长辈,尽心尽力地助你踏上长生大道。”
庞颂点点头道:“有点道理。”
傅惊涛双耳嗡嗡作响,如果傅灵儿落入庞嘉林的魔爪,日夜受其虐待侮辱,真是生不如死了,怒道:“姓庞的,你胆敢碰我妹妹一手指头,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庞嘉林捡起玉柄剑,大摇大摆地走到傅惊涛跟前,冷笑道:“你当小爷是吓大的吗?你若识相配合,你妹妹便吃香喝辣衣食无忧。你若是敢糊弄我爹,偷偷篡改口诀,你妹以及你娘可不会有好下场!”
傅惊涛胸口险些气炸,忍不住又咳出两口鲜血。相比于端着架子的庞颂,庞嘉林就属于没有底线的那一类人了,肆意妄为,邪恶无比,不受世间的伦理约束。杨疏影和傅灵儿既是母女,也是千里挑一的美人,或会遭到难以想象的淫辱。
庞嘉林猖狂地笑道:“你现在是不是很生气、很愤怒?来啊,动手呀!让爷瞧一瞧大宋青云榜榜首的本事!”
傅惊涛一字字道:“你别欺人太甚!”
庞嘉林不屑道:“欺负你又怎样?!”说着抬脚砰的踹去。傅惊涛闷哼一声踉跄跌倒,狼狈地滚了几滚,满身的尘土污秽。
庞嘉林狞笑道:“要不是你仍有几分利用价值,我打断你的脊梁骨,割掉你的舌头,让你像一条狗似的活着,永远趴在地上吃屎!”他可没忘记母亲的手是被谁斩断的,如今逮住了机会,当然要好好地玩一玩仇人,从中寻找乐趣。
傅惊涛默默垂低头颅,眼中的怒火如熔岩燃烧。
就在这时,嗖嗖嗖!劲风忽响,数不清的羽箭划过夜空,箭尖反射火光如寒星坠落,覆盖了整个庭院。第一波箭雨尚未落地,第二波冒烟的火箭已然腾空飞起——丁黑豹可不傻,并没有冒冒失失地闯进去拉偏架,而是先放上几轮箭,尽可能杀伤潜在的敌人。
冷箭无眼,不管你是邪宗高手、暗影龙卫,还是叛军首脑,统统在打击范围内,一时间惊呼叫骂声四起。当火箭落地释放毒烟,烟气随风迅速扩散,引起更大规模的混乱。
庞颂是什么人,哪里容忍得了马贼在太岁头上动土?他轻甩衣袖,将射到的箭矢拨打至他处,跟着提气纵起,如一缕轻烟般掠过墙头及数重屋瓦,落在街边的屋脊上,垂眼俯瞰蜂拥而来的马贼们。
神念微动,滚滚杀意化为无形的巨网笼罩长街。
寒风骤起,马贼们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冷战,仿佛被死神盯住,乱哄哄的队伍转瞬针落可闻。他们下意识地望向傲然独立的庞颂,与那双冷酷到极点的眼眸一触,个个心底发毛,不禁泛起转身逃跑的冲动。
庞颂扬声道:“谁是当家的?”
丁黑豹硬起头皮道:“我是黑旋风大当家!你想怎样?”
庞颂冷冷道:“限你三息之内带着你的人滚开,不然我斩掉你的狗头!”
丁黑豹乃是名震西北的马贼之王,当着众马贼的面,怎会忍受如此羞辱?只觉一股戾气直冲顶门,怒喝道:“放你娘的臭狗屁!老子头可断、血可流,但面子万万不能丢!弟兄们,干掉这家伙!”
众马贼壮起胆子拉弓引箭,对准了目标。
庞颂道:“自作孽,不可活!”
“射!”
弓弦铮铮弹动,羽箭密如飞蝗般呼啸射去。
庞颂抬手一招,数十片屋瓦如受到神秘力量召唤,自动飞到空中,形成了一面巨大的、多层叠加的盾牌。
利箭叮叮射中瓦片,旋即弹开坠落,无法穿透防线。
只见庞颂左手微收画个半圆,掌心朝外猛地一拍,飘浮的屋瓦怦然炸裂,化作大小不一的碎片往街心射去。
包括丁黑豹、宫六在内,众人纷纷挥舞兵器格挡。但是这些碎瓦片蕴含着惊人的内劲,速度奇快,如暴雨般横扫人群,造成了惨烈的伤亡!
“啊!”“诶呦!”位于队伍前列的马贼连人带马被射成了筛子,惨叫声惊天动地,狂喷的血水染红了街道,扭曲的尸体接二连三的噗通、噗通砸落地面。
黑旋风马贼们纵横边境,杀戮成性,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强的武功高手,说不害怕是骗人的。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他们甚至不敢兴起报仇的念头,只想逃得越快越好。
庞颂捡起一支箭,抖腕啪的一甩,但见冷电破空,铁箭正正钉中丁黑豹的眉心要害,直贯后脑。
丁黑豹没想到对方说杀便杀,雄壮的身躯晃了晃,砰然摔落马背,脸上兀自挂着惊愕莫名的表情——这西北马贼之王空有万夫不当之勇,连最后的遗言都来不及说,便黯然死去
第六百九十五章 逃离仙洮
压力消失的刹那,伏在地上的傅惊涛眼神一凛,肌肉绷紧,如猎豹般猛然跃起,手中多出一把匕首,狠狠刺向庞嘉林。庞颂很快去而复还,他必须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破除困局。
冷风袭来,吓得庞嘉林几乎尿了裤子。他把傅惊涛当做了武功尽失的废人,因此行为嚣张狂傲,哪知傅惊涛居然还具备一战之力!如果反应稍慢半分,便一命呜呼了!
叮!匕首刺中长剑,火星四溅。
庞嘉林被震得五指发麻,哧溜!顺势向后倒跃,逃之夭夭。
傅惊涛暗骂一声滑头,赶紧替杨疏影解开受制的穴道,轻声道:“娘,你带上爹和小妹离开这里,千万别回头!”
杨疏影又惊又喜,忍不住流下泪来:“你、你武功仍在?”
傅惊涛点点头,催促道:“快走吧!我来吸引敌人!”
杨疏影抹去眼泪,深深地凝望了儿子一眼,千言万语堵在了喉头,毅然决然地背起昏死的傅嵩,拉上傅灵儿快步离去。她心如明镜一般,得趁乱逃走,绝不能再落入天煞门掌控。唯有如此,傅惊涛才能抛开顾虑跟敌人斗智斗勇,否则一家人在劫难逃。
傅惊涛无暇感慨伤感,反方向翻墙而走。
就在这时,一阵凄厉的惨叫声猝然爆发,跟着响起惊慌失措的呼喊:“丁老大死了!”“老大被人杀了!”
如雷的呼声传遍小镇,正在烧杀劫掠的马贼们如冰水浇头,一个二个傻愣在原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丁黑豹乃黑旋风的主心骨,在马贼们心目中是不可战胜的王者,竟然被杀死了?!那能杀掉马贼之王的,岂不是恐怖无敌的魔神?
“丁老大死了!”
失魂落魄的马贼们慌乱地叫嚷起来,巨大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恐惧如瘟疫蔓延。
没人兴起复仇的心思。
马贼们过着刀头舔血的生活,见惯了生生死死,早已麻木,不会为死去的人浪费气力。他们生怕步了丁黑豹的后尘,三五成群的从各家宅院店铺撤出,扛着珍宝绸缎,如丧家犬般仓皇奔逃。只见一股股人流沿着街道涌到南大门处,互相推搡争路,甚至挥舞刀枪叫骂,场面混乱不堪。有些人干脆丢弃座骑,攀上围墙,利用攻城时遗留的绳钩溜了下去。
换了马贼装束、脸上涂抹污血的傅惊涛? 忍受着刺耳的叫骂声和浓烈的汗臭味,低着头艰难地往前一步步挪移。天煞门豢养有嗅觉灵敏的异兽,能循着气味追踪目标。他之所以混入马贼群,正是要借此掩盖自己的体味? 免得又挨庞颂逮住。
马贼们被恐惧所支配,哪会关注身边的是什么人? 只想尽快逃离这鬼地方,谁也没发现傅惊涛是假冒的。在吵闹声中,火烧火燎的马贼们先后通过门洞,逃入荒野,消失在漆黑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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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黑豹一死? 吓破胆的马贼立时崩溃逃散,如退潮般撤退干净。庞颂实在没有碾死这些蝼蚁的兴趣? 冷笑一声返身掠回院子。他潇洒地轻挥袖袍,呼的驱散那一层淡淡的白烟,却愕然发现地面空空如也,傅惊涛一家人失去了踪影!
发生了什么事? 煮熟的鸭子竟然飞走了?!
庞颂眼前一黑? 头顶上如同挨了一记晴天霹雳? 咬牙道:“傅惊涛!”一掌拍落,地面凹陷,一股泥柱轰的直冲上天。
他恨啊!守候了那么长时间? 耗费了那么多心血,长生口诀明明已唾手可得,结果稍一大意,那可恶的小子又溜了!早知道应该打断傅惊涛的四肢,让他寸步难行!
庞颂越想越恼,喝道:“庞嘉林,滚过来见我!”
庞嘉林提着宝剑屁颠屁颠跑过来,心有余悸道:“爹,那姓傅的小兔崽子是假装受伤,其实……”
啪!庞颂扬手一记耳光抽去,把庞嘉林打翻在地,怒道:“你是一头猪吗?傅惊涛身受重伤,手无缚鸡之力,你却眼睁睁地让他逃了?你除了吹牛玩女人还能干点什么?!”
庞嘉林脸颊肿痛发涨,两耳嗡嗡作响,吃吃道:“你打我?”
庞颂厉声道:“我是你爹,打你、教训你是理所应当!你娘太宠溺你了,结果养出一个丢人现眼的窝囊废物!老子真该一掌打死你,免得你日后败坏我一世英名!”
庞嘉林羞愤交加,强烈的恨意溢满胸膛,梗着脖子叫道:“你整天钻研道法,从不关心我的喜怒哀乐,从不过问我的修炼得失,什么时候尽到做父亲的责任?你眼里只有长生大道,根本没有我这个儿子的存在!我之所以变成如今的模样,全拜你所赐!呵呵,你还好意思打我、骂我、羞辱我?”
庞颂面皮发烫,些许愧疚一闪而过,喝道:“逆子,还敢顶嘴?”
庞嘉林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样:“有种你就打死我呀!”
庞颂额头青筋弹跳,深吸了一口气,压抑着怒火问:“你是否看清楚了傅惊涛逃往哪个方向?”眼下最重要的是捉住傅惊涛,不然竹篮打水一场空,长生之梦永难实现。
庞嘉林当时只顾着逃命,加之白烟弥漫,并未留意傅惊涛的去留。但瞧见庞颂铁青的脸色,他怎敢坦承自己啥也没看到?硬着头皮朝西边指了指:“他翻过那堵墙不见了。”
庞颂冷冰冰地瞪了他一眼,仰天长啸。
天煞门群邪纷纷循声而来,不敢稍有怠慢。他们根据庞颂的指令,驱使残剩的蛇虫异兽为辅助,对西边的民宅逐门逐户展开搜查,绝不放过任何可供人藏匿的角落,恨不得掘地三尺。
仅过了片刻,某庭院深处忽然惊起一阵骚动,气浪炸裂,寒光飞射,响起了激烈的打斗声。
庞颂眼睛骤亮,几个纵跃落到院中。只见杨疏影紧抿双唇,正和一位邪道高手铿锵激战,旁边倒卧着一具豹纹灵猫的尸体。傅嵩和傅灵儿依靠在墙角,脸色煞白,全然没了逃跑的想法——反正是逃不掉了,干脆死在一块吧!
第六百九十六章 魔尊驾到
庞颂大失所望,可转念一想若有人质在手,何愁傅惊涛不乖乖就范?冷哼道:“让开!”
那煞星侧身斜退。下一刻,疾如白虹的剑光刷的掠过,重重劈中杨疏影的短剑。当的一声,短剑脱手,血珠溅射,杨疏影踉跄跌坐在地,身上多出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娘!”傅灵儿嘶声尖叫,泪水如断线珍珠般滑落脸颊。
杨疏影忍痛道:“灵儿,不要哭!咱们死也要死得有骨气!”
傅灵儿听话地点点头,捂住了嘴唇轻轻抽泣。傅嵩爱怜地瞧着女儿,举手轻抚她的头发,低声道:“别怕,爹娘会始终陪着你。”
庞颂笑道:“傅先生、杨夫人,庞某好心请你们做客,何必搞得这么血腥凄凉?只要你们肯帮我找到傅少侠,双方合作愉快,庞某保证你们一家平安无事。”
杨疏影摇头道:“我们也不知惊涛现在何处。”
庞颂脸色一沉,冷冷道:“莫把好心当成驴肝肺!你们若不愿当座上宾,那就做阶下囚!”
话音刚落,火光骤暗,一团毁天灭地的无情杀意笼罩,周围温度急速降低,仿佛令北风凝固冻结。
群邪心底一凉,毛骨悚然。
黑影忽闪,一侧屋脊上多出一位带着骷髅面具、目冷如雪的黑衣男子。他身周魔焰蒸腾,扭曲了光线,整个人似在虚实间不停转换,宛如一尊不应在尘世出现的魔神,散发着极度危险的气息。
“魔尊!”“天魔宗萧恨!”
群邪尽皆变色,谁也料不到会在边陲小镇撞见这魔门宗师!当初在洛阳地宫外,萧恨忽然现身,经过一番大战击伤了庞颂,展示出睥睨天下的超强实力。此刻面对近乎无敌的大魔头,谁敢出手找死?
庞颂心念电闪,试探着问道:“萧宗主,阁下有何贵干?”
萧恨冰冷刺骨的眼神扫过傅嵩一家人,像是魔神在俯瞰蝼蚁,透出生杀予夺的无上威压。
庞颂及群邪见状愕然,难道萧恨也是冲傅惊涛来的?
傅嵩、杨疏影血液几乎冻结? 下意识地转首对视,流露出依依不舍的温情和决然赴死的坦荡。傅惊涛竟先后得罪了庞颂、萧恨两大宗师,他们除了自尽还有别的选择吗?这是他们身为父母的? 能为儿子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只要他们结束了生命,傅惊涛再也不会受人胁迫。
杨疏影惨然一笑? 运起残存的内力? 抬手一掌拍向头顶百会穴。
噗!一股指风射落,封住了她右臂的穴道。
萧恨缓缓道:“傅惊涛现在何处?”
杨疏影浑身剧震? 瞪大了美眸,难以置信地望向那模糊的身影? 泪如泉涌——这声音刻骨铭心? 即使到死都忘不了啊!
在多年前那个混乱的血夜,显赫一时的萧氏满门被灭,她以为他也难逃一死? 尸骨无存了。她强忍丧夫之痛逃离金陵? 为的是要抚育儿子成人。随着时间流逝,旧情淡忘? 她终于把那段悲痛的记忆掩埋? 接纳了不离不弃的傅嵩,开启全新的生活。
但就在她决死之际? 竟重新听到那熟悉的声音!
魔尊萧恨?原来他入魔了!而他的儿子如今成了白道侠义的代表人物? 轩辕门最杰出的弟子!
世事无常? 造化弄人。
傅嵩有些困惑地盯着萧恨,神色凝重? 隐隐觉得事非寻常。
庞颂哪会知悉他们之间的复杂纠葛,沉声道:“傅惊涛刚刚趁乱溜走了,尚不知他藏身在哪里。莫非萧宗主也要找他麻烦?”
萧恨吁了一口气,摇头道:“不,我找的是你!”反手一抽,天魔刃出鞘带起一抹耀眼的光芒,霎时间寒意更浓,无法计数的灵气湍流呼啸而至,仿佛一场猛烈的风暴即将降临。
随着天魔刃高举向天,阴风呼号,萧恨的气势暴涨到顶点。
群邪但觉寒风割面如刀,浑身泛起鸡皮疙瘩,忙不迭地挪步闪避。但是一部分脆弱的蛇虫在压力下直接爆裂,化为了一滩滩污血。
庞颂感应到对方至冰至寒的杀意,又是惊讶又是疑惑,想不通几时跟天魔宗结下了死仇?难道萧恨并非偶然路过?他跟傅惊涛究竟是什么关系?无数念头霎时从脑海中掠过,一字字道:“萧恨,你是为了什么?”
萧恨嘴角浮起一抹冷酷的微笑:“因为你坏了规矩!”
“规矩?”
萧恨懒得解释太多,真气喷薄,天魔刃通体透出白色冷芒,猛地一斩而落,仿佛上天降落了神罚,摧枯拉朽,势不可挡!
到了他这般的武功层次,已无法用语言描述其招式,甚至可以说有招即是无招,不是普通武者所能理解和抗衡的。只有跨过先天门槛,掌握了武道真髓,才能领悟到这一击的恐怖威力!
昔日封魔谷一战,强横如血魔王武厉,用尽手段亦难逃一死。
魔尊萧恨之所以能领袖魔门,岂是浪得虚名?
杀气当头压落,庞颂足底微沉,恼怒地低吼起来。宗师间生死对决,那岂是开玩笑的?若没有化解不开的深仇大恨,谁愿意冒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风险搏杀?萧恨这么做,实则是一种蔑视啊!
同为先天宗师,面对那道凌厉无匹的冷芒,庞颂没有选择闪避,手中剑蓦地绽放出万千条冷电,一股摄人魂魄的煞气直冲九霄,斗志之强毋庸置疑。
只见冷电交织,罩向了肉眼难辨的魔刃。
一个是凶名昭著的魔头,一个是无情无义的煞神,都是江湖上最顶尖的强者。杀气对冲,狂风大作,闲杂人等根本插不进手。如果有谁不识好歹贸然加入战团,立时七窍喷血,魂飞魄散。
说时迟那时快,冷电白芒当的猛烈相撞,一团刺眼的强光炸开。
庞颂如被一头蛮荒巨龙当胸撞上,双足离地倒飞,后背轰隆隆接连撞破五六面墙壁,起码飞出了十余丈远,余力波及,有大半间房屋倒塌下来,无数灰尘卷扬弥漫。
萧恨飘然落地,嘴角浮起淡淡的嘲讽。
天煞门群邪噤若寒蝉,只觉脖颈间凉飕飕的十分难受,偏偏一动不敢动。
第六百九十七章 宗师之战
杨疏影眼看着庞颂被一击斩飞,内心翻江倒海,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并未觉得庆幸。她偷偷地瞥了一眼傅嵩、傅灵儿,银牙暗咬,胸口被强烈的恐惧填满——萧恨乃是魔中之魔啊,岂会容忍他们父女活在世上?若有一线希望,她宁可用自己的生命换取他俩平安。
但今时今日的萧恨已不是她熟悉的那个人了。她不知道萧恨在想什么,是否乐意拔出心口那根刺。如果她贸然开口哀求,很可能适得其反,令萧恨愈发憎恶。
杨疏影如芒在背,一颗心七上八下,手心捏了满把的冷汗。
现场气氛凝重压抑,针落可闻。
“哗啦啦!”碎石破瓦流泻,庞颂毫发无损地漂上半空,周身环绕着一层淡淡的青色罡气,居然散发出几分飘逸莫测的仙人味道。他抬剑遥遥一指,冷笑道:“萧恨,你就这点伎俩吗?太让庞某失望了!”
萧恨讶然道:“你修炼了道家秘法?”
庞颂哈哈大笑:“我在洛阳地宫中觅得了道家宝典,明心见性,破除迷障,修为见识比从前略有长进。萧恨,我可记着那一掌之仇呢,今夜该你还债了!”说着左手拇指、食指和中指捏个法诀,默运玄功,青色罡气如火焰扩大升腾,在头顶结成一朵瑰丽绝伦的莲花,和煦的灵风吹拂,将血腥气一扫而空。
尽管他只得到了长生诀残篇,但凭借多年来对道家典籍及各类功法研究,他举一反三,触类旁通,仍然领悟了许多大道精髓。他离开洛阳后日夜苦修,不仅内伤尽复,修为武技更上层楼,决心要好好教训萧恨,一雪前耻。
群邪心头的阴霾尽去,犹如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纵声大叫:“门主威武!”“门主必胜!”
萧恨冷哼一声,眼眸陡然转红,衣发飘扬,天魔刃镀上一层血红色,若有若无的幽魂呼啸声响起——庞颂留了一手,他刚才又何尝用尽全力?血魔窟内的恶魔凶煞更为强横,也没能把他击垮!
自从获得“魔尊”称号那一天起,他就没有畏惧过任何人。
毁天灭地是“魔”,俯视凡俗为“尊”!
两股截然不同的超强气势在半空相撞? 雷声隐动? 异像呈现。
庞颂一声清啸? 人剑合一如闪电劈下。
萧恨毫不犹豫地迈步迎上,每一步踏落地面便微微震颤? 震得观战者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他周身魔焰暴涨? 身形愈发高大挺拔? 体内充斥着毁灭一切生灵的恐怖力量!
剑来? 青芒惊魂。
魔刃挑起? 血光飙射。
青红两色光芒交汇? 气劲压缩到极致后骤然爆发? 轰的一声惊天巨响? 地面多出一个方圆数丈的凹坑? 无数的泥土碎石卷扬上天,又簌簌掉落,砸到了众人的头上、身上。
只见庞颂倒飞上高空,青光黯淡,莲花边缘似有灰色气流在蔓延,给人以诡异变扭的感觉。他头发根根倒立,长剑急颤,剑芒竟延伸两尺有余,显然摆出了拼命的架势。这时候他面上再见不到什么道家仙气,有的是狰狞杀气。
血光惊起,如一头食人魔张开血盆大口,恶狠狠地咬到。
叮叮当当!
利刃互击,强光夺目,空中虚影交错翻飞,晃得人头晕眼花。
忽然,两条人影如流星般重重砸落地面,灰尘弥漫,左右墙壁倒塌。下一刻,萧恨迅疾地弹身而起,魔刃飞旋如血色巨轮,以摧山断河的狂霸气势斜斩对手,真如魔神下凡,让人兴起无法匹敌的异感。
当!天魔刃劈中长剑的刹那,剑身出现密如蛛网的裂纹,跟着铿然碎裂,化为数百块金属片射向四面八方。
高手对决,岂容有失?
天魔刃毫不迟疑地顺势前削,直取敌首。
庞颂口中发出一声凄厉的、非人的尖叫,双掌前推,凭空出现一面青光流转的透明盾牌,整个人却果断往后倒飞。
刷!魔刃挥过,光盾瓦解,几点血珠洒向夜空。
庞颂倒飞不止,眼中满是怨毒惊惧,弹指间消失在夜幕深处。
萧恨铮的一弹魔刃,冷笑道:“明明是逆天为煞的邪修,却妄想掌控顺应自然的道家秘法,简直荒唐可笑!”
庞颂出身邪宗,吸纳天地间的煞气修炼,与道家的金丹大道并非同一路数。他兼修两家功法,早已在体内埋下了隐患,平时或许反应不显著,但到了生死相搏的紧要关头,就会带来严重影响。
他这一败,将永无翻身的余地!
群邪亡魂大冒,想也不想地脚底抹油溜走。
萧恨不屑屠杀虾兵蟹将,收起天魔刃,默立半响,缓缓转过身来,望向了瑟瑟发抖的傅灵儿:“她是你们的女儿?”
杨疏影心脏紧缩,难道最害怕的事情会在眼前发生吗?凄然笑道:“是,她是我们的女儿,亦是惊涛的妹妹!孩子是无辜的,求求你饶她一命。如果你实在气不过,就割下我俩的人头消消气吧!”
萧恨冰冷的眼神终于起了变化,愤怒、悲伤、自责、恼恨等等情绪混杂,魔焰起伏不定,脚底的地面喀喇喇多出数条裂纹。
没有人是天生无情,只是把情感刻意埋在了心底。
严格意义来说,哪怕分别了十余年,杨疏影仍是他的结发妻子,而自己的妻子居然与别的男人生育了一女,这事怎么算?怨天?怨地?怨五大世家?身处乱世,颠沛流离,每个人都被命运捉弄摆布,他又能埋怨什么?
傅嵩看着两人的交谈神态,如遭雷殛,颤声叫道:“大哥,是你么?谢天谢地,你还活着!”
萧恨冷冷道:“不愧是我的好兄弟,把大嫂照顾成一家人了!”
傅嵩面皮发烫,嗫嚅着不知该如何解释,在既成的事实面前,任何解释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他双膝一软噗通跪倒,惨笑道:“大哥,小弟有错。你要打要罚我都认了,绝无半字怨言!”
傅灵儿瞧了瞧母亲,又看了看父亲,忽然哇的大哭起来,指着萧恨叫道:“你若敢欺负我爹娘,我哥哥将来不会放过你的!”
萧恨颇为意外地扫了她一眼,精光电闪……
第六百九十八章 逆子狠心
浓烟滚滚,满目疮痍,街边墙角倒卧着一具具尸体,到处是搏杀后遗留的痕迹。侥幸逃过一劫的人们吆喝着、哭喊着,一边抹泪一边救火,试图把损失降到最低。偶有受伤未死的贼人被发现,立刻招致疯狂围殴,很快变成一滩肉酱。
庞颂从半空中疾掠而过,离了仙洮镇,一头扎进莽莽苍苍的大山。
他在山中左拐右拐疾行,进入一座隐蔽的山谷,扶着背风一侧山崖站定,哇的喷出一口淤血,神情委顿地跌坐在地,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再无绝世高手的风采。
萧恨那一击岂是玩笑?换做是后天武者挨了,当场就要粉身碎骨!
庞颂纵然用尽保命手段,也阻挡不了魔气侵入经脉内腑。更重要的是他修炼两门功法所酿成的隐患爆发,造成本命真元亏损,境界大跌,如今是越来越虚弱了。
他强忍体内刀割般的痛苦,掏出一把灵丹吞服,随即调息吐纳。
时间悄然流逝,夜色褪去,幽蓝的天空上露出了霞光。
忽然,碎石滚动轻响,一条人影鬼鬼祟祟地接近山谷。
庞颂双目陡睁,警惕地喝问道:“是谁?”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即使到了伤重难治的地步,他仍有信心击杀一切意图不轨者。
“爹,你果然藏在这里!”庞嘉林又惊又喜,疾步走近。
庞颂心弦放松,忍不住抚胸猛咳几声,嘴角溢出几缕刺眼的血丝,皱眉道:“你有没有被人跟踪?”
庞嘉林摇头道:“他们四散逃命,没人关注我的行踪。”
庞颂沉声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啊!我被萧恨所伤,短时间内难以复原如初,难免有人暗中起了歹念。你自己务必小心,暂时别跟他们联系了。”天煞门内弱肉强食,争权夺位的事情屡见不鲜。如果你没有令人忌惮的实力,如何压服一众野心勃勃的煞星?正是担忧遭到同门偷袭,他才躲在此处独自疗伤。
庞嘉林目光飞快地扫视一圈山谷,最后落在面容苍老、气息微弱的父亲身上,眼眶发红? 哽咽道:“爹? 你的伤到底有多严重?这附近是鸟不拉屎的荒山野岭,可找不到什么灵药。”
庞颂勉力笑道:“这点伤还要不了我的命!只要给我一年半载的时间慢慢疗养,化去经脉内的暗伤? 老子依旧能笑傲江湖!”
庞嘉林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道:“这是孩儿年前高价购买的续命回春丹? 一直收着没舍得用,愿敬献父亲!”
“续命回春丹?”庞颂大喜望外,忙伸手接过? 激动得双手颤抖? 犹如捧着重获新生的一线希望。其实他自己心里清楚? 这一次若无顶尖高手相助? 如此严重的伤势根本无法治愈。但是为了维系面子,他是不会承认的。
庞嘉林目光闪烁? 轻声道:“爹,你小心点。”
庞颂低下头,迫不及待地拧开瓶盖。就在这时,庞嘉林忽然右手一翻,啪的击中毫无戒备的庞颂背心,指缝间不知何时夹了枚三寸长的钢钉,狠狠刺入其中枢要穴。
剧痛钻心,庞颂惊怒欲狂。他做梦都想不到亲儿子会突施毒手,本能地要挥掌反击,可是身体四肢麻木,已然动弹不得。
啪啪!庞嘉林双掌连拍,锋利的钢钉一枚接着一枚打入庞颂躯体,一口气封住十八处要穴,方停手抹了一把冷汗,狞笑道:“老头子,十八阴煞定魂钉的滋味如何?”
阴煞定魂,神仙难解。
庞颂气得脸色铁青,厉声道:“逆子,你想弑父吗?此乃天理不容!”
庞嘉林冷笑道:“爹,你真是老糊涂了!咱们邪道中人逆天而行,随心所欲,谁会在意老天爷的感受?”
庞颂盯着陌生而冷漠的儿子,颓然叹气道:“我的不都是你的吗?你为何这么着急上位?”
“为什么?”庞嘉林眼中燃烧着怨恨的火焰,“你为了追求长生之道,不把我娘视为妻子,不把我当做儿子,我凭什么要把你当成老子供着?你这回被萧恨重伤,九成九难以痊愈,境界迟早会跌落回后天,再也没有统摄天煞门的绝对实力了。一旦你失去门主宝座,野心者势必斩草除根,怎会容我活命?我想过了,与其像条野犬般四处流浪逃亡,不如尽快提升自己的修为,杀败任何敌手!”
庞颂恍然:“有因必有果!嘿嘿,不愧是我的儿子,心狠手辣,果决无情。”
庞嘉林淡淡道:“爹,你若不想庞氏香火断绝,就最后帮我一回吧!只要我吸纳融合了你的修为,突破至后天巅峰易如反掌。日后机缘到了,我再进一步跨入先天也不是不可能。”
庞颂打了个寒颤,像是看到了世上最恐怖的幻象,喃喃道:“你,你要吸干我的内力?!”
庞嘉林道:“你注定恢复不到巅峰状态了,要这一身修为何用?把内力转嫁给我,才能延续天煞门的辉煌!”
庞颂面如死灰,摇头道:“不!不要啊……”
庞嘉林面无表情地盘膝坐下,伸出右手,掌心贴上庞颂的丹田气海,默运秘法口诀,悍然开始抽取内力!
庞颂张大嘴巴试图哀求,但是瞬间失去了身体的掌控,仅有丝丝气流呼出口腔,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的眼神满是绝望、懊悔、愤怒和不甘,头发变眼看着成了灰白色,脸上爬满皱纹,皮肤松弛失去弹性光泽,不由自主地走向了寿命终点。
庞嘉林头顶上升起一根笔直的气柱,周身白气环绕,整个人的气势越来越强盛,像是一头恶龙即将突破屏障降临到这个世界。
天空乌云密布,朔风凛冽,山崖间回荡着凄厉的哭声。突然,一片白色的雪花飘然坠落,接着出现了两片、三片乃至无数片,纷纷扬扬,很快给山林旷野披上了一层白色的棉被。
风雪中,惨剧正在上演。
足足过了七日七夜,功德圆满的庞嘉林方收回手掌。
一股冷风打着旋儿吹来,形如骷髅的庞颂胸膛停止起伏,如一尊狞恶的雕像般永远定格在冰天雪地里,魂归虚无。
一代宗师就此悄然陨落。
第六百九十九章 内伤发作
蹄声得得,寒风刺骨。
垂头丧气的马贼们默默赶路,丁黑豹之死如一块铅云压在队伍上方,谁也不知道黑旋风未来的路该如何走,气氛沉重压抑。
马背颠簸起伏,傅惊涛只觉体内经脉刺痛不堪,一阵又一阵的冷意涌向四肢百髓,脸部被风吹得几欲麻木。他丹田要穴被庞颂击中,按理本该变为废人,幸亏当时穿着金丝软甲,加上体内凝聚了一粒金丹种子,才侥幸逃过丹田破裂的厄运。不过那可怖的掌力透过金丝软甲,不但击碎了金丹种子,还重创了他的经脉。
如果傅惊涛及时服药调息,或许能控制住伤势。但是他强行击退庞嘉林,随后亡命奔逃,中间没有一刻停歇,造成内伤恶化,竟然抵御不了寒风侵袭了。
虽说内伤严重,傅惊涛却不敢稍有停顿。天煞门追踪的手段超乎想象,庞颂对长生诀是志在必得,一旦停步小命恐将不保。他并不知道萧恨已经赶来仙洮,一心要摆脱追杀。
马贼们越过死寂的旷野,进入山区,沿着崎岖的山路往西行。天黑路滑,时不时有人马坠落悬崖,凄厉的惨叫声回荡不绝。到了东方露白时分,终于抵达一处狭长的山谷。
只见谷内溪水流淌,帐篷林立,堆着许多干草垛,四周还有弓箭手守卫,正是黑旋风在发动突袭前建立的临时宿营地。
一队队的马贼如溪流汇入山谷,乱哄哄的你推我搡,各种口音、各地方言混杂。经过一夜的战斗奔波,他们大都人困马乏,却丝毫没有歇息的意思,开始收拾帐篷,清理财物,处理伤口,给马匹喂食梳毛,准备立刻撤回老巢。
黑旋风这回折损了两百余人马,包括八大首领中的老大丁黑豹、老五格烈莽死于非命,可谓是损失惨重。剩下的首领按排序为蛮狮鲁忽图、毒蝎贺蝎子、一阵风胡老四、飞鹰沙陀、白狼苏格勒尔、冷血箭马钩子,他们的武力相差不多,谁也不服谁。
丁黑豹生前是极其强势的领袖,在黑旋风内说一不二,鲁忽图、贺蝎子等唯命是从,不敢有露出半点野心。但丁黑豹意外被杀? 未有遗言交代谁来继承大当家的位置? 六大首领间的关系登时起了微妙变化——讲句不客气的话? 谁不想当老大掌权?
马贼成分来源复杂,有吐蕃、党项、回鹘、康奴、汉人等,内部因此细分为十余个大小不一的团伙,分别听命于不同的首领。
傅惊涛毕竟是外来者,听不懂马贼的切口,哪会晓得其中的奥妙?他此刻身体虚弱,真气运行不畅,若是被马贼们当做奸细,恐怕想逃也逃不了? 剥皮拆骨都是轻的。
傅惊涛一边观察身边贼人的样貌,一边暗中分辨他们的语言,慢慢靠近以汉人为主的一伙马贼。那伙马贼手忙脚乱地收拾完毕,集结成一队? 抓紧时间往西北方向进发。傅惊涛硬着头皮坠在队伍末尾? 再次踏上了路途。
这伙马贼约六七十人,敏捷剽悍? 几乎全是汉人装扮,奉三当家贺蝎子为首。他们刚出发不久,北风呼啸,天空飘下一片片的鹅毛大雪,给山林间披上了银装。由于山路湿滑,马贼们被迫牵马步行,呵出的气体在口鼻间凝成白霜。
顶风冒雪走到午时,众人方停下休息,顺便补充食物。
傅惊涛也分到了一份干粮和肉干,埋头嘎吱嘎吱用力咀嚼起来。突然,他的肩膀被啪的打了一下,耳边响起一把疑惑的声音:“你小子瞧着眼生,是跟哪位当家混饭吃的?”
傅惊涛缓缓抬起头,冲跟前的马贼憨憨一笑,用西北方言答道:“我刚入伙没几天,也不懂什么规矩,到处混日子呗!”
那马贼年约四旬,皮肤黝黑,目光阴沉冷厉,脸上、手上满是疤痕,背后斜插一对弯刀,皱眉道:“不守规矩的人通常会死得很快!”
傅惊涛脖子一缩:“大叔你要杀我?”
那马贼咧了咧嘴,骂道:“滚你姥姥的,老赵是好心提醒你,咱们汉人在贼窝子里混得齐心对外,别轻信那些吐蕃人、党项人,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马贼们匆匆填饱肚子,继续上路。风愈冷,雪愈密,有些受伤严重的走着走着便直挺挺栽倒在地,被大雪无情掩埋。
当夜幕降临,马贼们钻进一处山谷躲避风雪,生火取暖。随着一丛丛篝火陆续燃起,马贼们个个呵欠连天,吃罢干粮倒头便睡,不一会山谷里充满了呼噜声、磨牙声。
临近半夜,傅惊涛悄悄睁开眼帘,确信周围的马贼已坠入梦乡,掀开了身上的毛毯,轻轻站起身,蹑手蹑脚地往山谷外走去。他已打探清楚,再往前走的话就要越过大宋边境,深入吐蕃部落的地盘了,所以打算连夜离开,找个隐秘的山洞好好疗伤。
眼看距离谷口仅有数步之遥,忽然身后冷风飒响,一把飞刀擦着他耳边飞过,钉在了崖壁上。
“站住!”
傅惊涛心底暗叹一口气,回过身笑道:“赵大叔,大半夜的吓唬人干嘛?”
那姓赵的马贼双眼放光,按刀问道:“你偷偷摸摸地要去哪里?”
傅惊涛挠挠头皮,讪笑道:“我肚子突然有点不舒服,想找个地方解手,免得熏到了大伙儿。”
那姓赵的马贼根本不相信这么烂的借口,冷冷道:“我早发现你不对劲了!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宋军的奸细?”
傅惊涛指天发誓道:“我绝非奸细!”
那姓赵的马贼呸了一口唾沫,怒道:“你还敢狡辩,真当老赵眼瞎了吗?你脚上穿的是宋军战靴,总不会有错吧?!”
傅惊涛哪会想到是战靴露出了破绽,索性不再浪费口舌解释了,提起双掌,腿膝微蹲,就欲扑出杀人。谁知驱使真气的一刹那,体内各条经脉刺痛,强烈的晕眩感涌上大脑,手臂软绵绵地使不上劲,足底一个踉跄摔在雪地里,姿势是相当的难看。
第七百章 张冠李戴
傅惊涛怎都料不到自己竟虚弱到这等地步,还未挣扎起身,颈侧一凉,被锋利的刀锋压住,忙求饶道:“赵大叔,刀下留情呀!”
他气血亏损严重,暗伤发作,加上一路遭受寒风冷雪侵袭,可谓是内外交困,连区区一个马贼也对付不了了。想起以前击杀强敌的豪迈,真是印证了那句话——虎落平阳被犬欺。
那姓赵的马贼嗤笑道:“原来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瞥见他衣领下方颜色有异,俯身随手一扯,陡然间金光闪耀,眼前闪现出一件做工精良、花纹优美的金丝软甲。
那姓赵的马贼揉了揉眼睛,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喃喃道:“老天爷,你到底是什么来头?”这金丝软甲是世间罕见的名贵宝物,而能穿着软甲的人必然来历不凡。
傅惊涛叹气道:“赵大叔,我是谁并不重要。只要你放我走,这件金丝软甲就送给你了!”
那姓赵的马贼眼珠骨碌碌一转,蓦地失声叫道:“原来是你!你是乱军首脑,那个妄想称帝的小皇子!”
黑旋风攻陷仙洮镇时,乱军几乎全线溃散。为了保命,乱军首脑化装为马贼并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在他看来,唯有柴荣之子才够资格穿上金丝软甲。
傅惊涛哭笑不得,转念一想,与其暴露自己轩辕弟子的身份,不如冒认柴氏后人,多少令马贼有所顾忌,低声道:“请大叔千万勿要声张!若是风声走漏,引来宋军围攻,你们亦难逃一死!”
那赵姓马贼再怎么孤陋寡闻,也知道牵涉进皇权之争不会有好下场,事关重大,如何敢徇私放人?他绑了傅惊涛,立即向上禀报。
贺蝎子从睡梦中被叫醒,听闻捉住了化装潜逃的柴氏皇子,大吃一惊,昏昏沉沉的头脑登时无比清醒。可是他也也没有亲眼见柴氏皇子,拿捏不准傅惊涛的真伪,不过那件金丝软甲倒是货真价实,乃皇家工匠打造无疑。
尽管柴荣之子奇货可居? 可以卖出个大价钱,但马贼们正急着逃离宋境? 哪可能为了他耽误行程?何况丁黑豹被杀,宫六不知所踪,贺蝎子也没有渠道联系赵宋方面能做主的人。
这身份特殊的少年如烫手山芋,放也不是? 杀也不是,难道要把他供养起来吗?
贺蝎子只觉脑壳子突突涨疼? 没好气地问道:“天宽地阔? 道路万千? 你为什么不随便找个角落藏身? 偏偏要混进我们当中?”
傅惊涛心知误会越描越黑? 索性顺着他的说法道:“贺当家?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现在的大宋已无我立足之地? 不如去塞外招兵买马,待时机时机成熟了再杀回来闹他个天翻地覆!尔等弓马娴熟? 身经百战,何不跟随我建功立业?”
贺蝎子失笑道:“你一无所有? 居然还妄想攻占中原?你疯了可老子没疯!”
傅惊涛笑道:“贺当家,你此时点头加入? 就是周某麾下的头号大将!等我将来聚拢了人马,割地称王? 恐怕就没有你的位置了。”
贺蝎子道:“你空有野心却没有出众的本事,如何能震慑草原戈壁上的异族豪杰?老子只信服强者,不会跟着你瞎胡闹。”
傅惊涛叹道:“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贺当家不愿意助我一臂之力,请放我走吧!”
贺蝎子摇头道:“按马贼的规矩,你现在是我的俘虏,没收到赎金的话绝不许离开。赵铁头,你好好看着这小子,哪怕他去拉屎都要盯着!如果这小子溜掉了,我砍掉你的狗头!”
“是!”
贺蝎子老实不客气地剥下金丝软甲,穿在自己身上,满意地哈哈大笑。傅惊涛无可奈何,玉柄剑、金丝软甲先后被抢,相当于损失了半条命啊!
次日天一亮,众人继续赶路。行出数十里地,前方山崖上赫然出现一座石堡,墙头飘扬着几面宋军旗帜,周围地势险峻,易守难攻。
贺蝎子令众人就地休息,不准生火喧哗。不久,其他团伙的马贼陆续赶到,都藏身于附近山谷中。鲁忽图、贺蝎子等首领经过商议,决定挑选一支精锐前去偷袭石堡。
除了出击的马贼,其他人都留在山谷中静候。
过了片刻,忽听呐喊声、砍杀声、怒吼声爆发,箭矢破空尖啸,远处升起一条笔直的狼烟。突然,在高处负责瞭望的马贼兴奋地叫道:“弟兄们,得手了!”山谷内顿时欢声雷动,马贼们嘻嘻哈哈地翻身上马,蹄声轰鸣,排成一字长蛇冲了出去。
傅惊涛跟着大队人马来到石堡门前,眼见大门外遍布残兵断刃,墙头上插满了羽箭,到处是宋军的尸体,不由心底暗生悲凉。穿过大门,只听石堡内惨叫不断,分明是杀红眼的马贼在屠杀随军妇孺。
傅惊涛虽有心制止兽行,无奈经脉严重堵塞,略一运劲便痛楚难挡,浑身直冒冷汗。他又气又恨,嘴唇咬出血来。
赵铁头警告他道:“你勿要一时冲动做傻事,否则人头落地!”
傅惊涛冷冷道:“你们滥杀无辜,不怕遭报应吗?!”
赵铁头道:“自从做了马贼,我们就不信天、不信佛、不信命了!反正提着脑袋杀人放火,能多活一天是一天,谁管明天会怎样!”
马贼们很快结束杀戮,搜刮了兵甲粮草,便把石堡付之一炬。
轰隆隆!呜呼呼!
越过了大宋边境,马贼们如龙归大海,鹰击长空,尽情地撒欢驰骋,再不必担忧宋军衔尾追杀。要知道大宋在北抵御辽国铁骑,在南与李唐争夺江淮之地,实在没余力跟吐蕃各部开战了,所以边军绝不会冒险踏入吐蕃人的地盘。
傅惊涛回望渐渐变小的群山,千般滋味涌上心头。这一回落入贼手,被迫深入吐蕃境内,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故土?不知道父母及妹妹此刻是否平安?当务之急,是要设法梳理一团乱麻似的经脉,尽快恢复功力,不然根本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
别了,大宋!
但见千骑绝尘,闯上吐蕃高原。
第七百零一章 谋权夺位
雪后初晴,大地山川银装素裹,莽莽苍苍一眼望不到尽头。偶有雄鹰划过天空,高亢嘹亮的鹰啸悠悠回荡。
脱离险境的兴奋劲过后,队伍随即陷入一种外松内紧、若即若离的诡异氛围。没了外界的压力,一个最突出的问题摆在了他们面前,究竟该由谁来领导黑旋风,决定行进的路线?六大首领各有各的私心,**如野草噌蹭疯长。
好在大伙儿都明白,在吐蕃各部落的夹缝中求生存不是一件易事,合则存,分则亡,没有立刻翻脸内讧。此外,黑旋风过去行事张狂树敌不少,一旦分裂,九成九会被其他强大的马贼团伙消灭。何况寒冬已至,物资匮乏,谁愿离开经营多年的老巢?
路途漫漫,强敌环立,若无首领统一指挥决策,那是极其危险的。
到了夜晚宿营时,马贼们自然而然分成六伙驻扎。傅惊涛被赵铁头指使着喂马、生火、搭帐篷等,忙这忙那一刻不停。周围的马贼打趣道:“啧啧,老赵换新口味了!”“老赵别的不抢,抢了个勤快的小子,身材不错啊!”“老赵,这是你干儿子吧?”
赵铁头哪敢吐露傅惊涛的身份,打着哈哈道:“别胡说八道,这小子是贺当家捉来的,等着日后收赎金呢!”
众马贼一听贺蝎子的名字,立时止住话头,转而七嘴八舌地讨论起谁会接替丁黑豹老大的位置,颇有些忧心忡忡。
原来黑旋风马贼们出动劫掠时,由丁黑豹的妻子卓天珞镇守老巢。卓天珞绰号“母夜叉”,掌握着粮库及奴隶牛马,拥有极大的权势,不论是谁要坐稳老大宝座,必须先取得她的支持。
赵铁头他们忧心的是,卓天珞乃吐蕃人,很可能倾向于支持鲁忽图、沙陀等西域派系。一旦西域人彻底掌控权力,汉人血统的马贼将逐渐被边缘化,在一次次的战斗中沦为消耗品。
贺蝎子对赵铁头等的担忧是一清二楚,到了他这个位置,注定有进无退。如果争权失败? 人心松散,那么他就离死不远了。待夜色降临? 他主动提了两壶酒找上胡老四? 又令人请来马钩子。
三人坐定? 把酒满上? 咕嘟咕嘟先干了一大碗。
贺蝎子抹了一把酒渍? 开门见山道:“老四、钩子,如今老大的位置空悬? 咱们哥仨可得拧成一股绳? 别让鲁忽图他们得了势!”
胡老四、马钩子缓缓放下酒碗,沉吟不语。他们三个以前为了争夺战利品,相互间的摩擦争斗可不少,甚至闹到过拔刀相见的地步? 又怎会爽快答应放下所有芥蒂?
当然,今非昔比了,失去了丁黑豹的弹压? 番汉间的矛盾迟早会爆发。如果他们不愿联手,免不了被各个击破,最终惨死在某个无人的荒野。为了渡过当前的危机? 接受结盟的提议才是最佳选择。
贺蝎子沉声道:“兄弟多年,过去的小打小闹别放在心上了。你我若是内斗,吃饭的家伙可保不住!我先把话撂在这儿,只要你俩肯支持我,等我掌权之后? 保证多划两百人马给你们指挥!”
胡老四、马钩子顿时怦然心动? 快速交换了个眼神。要知道马贼的地位是由实力决定的,谁拥有更多的人马谁就能呼风唤雨。他俩统领的马贼均不足百人,将来能平分两百人马的话,实力倍增啊!
胡老四嘿然笑道:“即使我们愿意推你一把,母夜叉那一关怎么办?她天然跟鲁忽图等亲近,很可能反对你上位!”
马钩子翘起脚道:“这有什么?老三你单独找上母夜叉,把她灌醉了弄舒服,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
噗!胡老四大笑道:“单刀直入,妙妙妙!”
贺蝎子脸色发青,不禁吞了口唾沫,挠头道:“母夜叉一身蛮力,膘肥体壮,万一她不肯顺从,我会被她当场揍扁吧?”
马钩子不以为然道:“母夜叉再凶悍也是女人而已!丁老大死了,她不可能守一辈子活寡吧?这时候就看谁胆子大脸皮厚了!”
胡老四点头道:“鲁忽图他们可不是吃素的,万一抢先搞定了母夜叉,咱们大事不妙。”
贺蝎子一咬牙,满脸悲壮道:“行,老子豁出去了!”
胡老四、马钩子哈哈大笑,预祝他登上宝座。就在这时,有一马贼匆匆入帐禀报——鲁忽图邀请众首领一起议事。三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好戏果然来了!
少顷,六大首领带着各自的心腹悍将碰头,一起围坐在篝火旁。
鲁忽图体型庞大健硕,满脸长着卷曲的胡须,一手拿着割肉刀,一手抓着烤熟的羊腿,大咧咧地说道:“老大死了,我是二当家,你们都该听我的!明天咱们拐到白羊沟抢上一票,让弟兄们快活快活,顺便洗一洗晦气。你们没意见吧?”
其余五大首领你看我、我看你,既不点头同意,也不出言反对,场面一时有点冷清尴尬。
鲁忽图面子挂不住,霍然挺直腰杆,冷冷道:“兄弟几个是啥意思?莫非想拆伙单干?”
贺蝎子淡淡道:“白羊沟贴近赤龙的地盘。如果赤龙铁骑误会我们捞过界,发动突袭怎么办?难道还跟他们恶战一场?我认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赶紧撤回黑鹰岭休整,以防根基有失。”
马钩子颔首道:“老大刚死,还是谨慎一点好!”
鲁忽图诧异地望向两人,目光闪烁,脸上渐渐浮现一层怒气。他可不傻,立刻嗅到了其中危险的气味。
沙陀恍若不觉道:“老大的死讯是瞒不住的,咱们首先得考虑如何守住现在的地盘,如何熬过这个寒冬!”
鲁忽图额头青筋跳跃,终于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无法服众,没可能顺理成章地继承老大权位,板着脸道:“那好,明日继续往回走!”
待贺蝎子等人散去,鲁忽图越想越是恼怒,把羊腿狠狠砸到地上一通乱踩,像是一头暴躁失控的猛兽。他发泄完怒火,抬头望向西北方,喃喃道:“咱们走着瞧!总有一天,我会当上马贼之王!”
第七百零二章 云霞珠挑衅
贼们晓行夜宿,往人烟荒芜处奔行,忽北忽南,有时又故意兜出大大的圈子,十分谨慎小心。如是行进多日,穿过一片怪石密布的戈壁滩,进入了山丘地带,远眺则是横亘如龙的雪峰。
傅惊涛白天赶路,夜晚做苦力,几乎没什么时间调息吐纳,以致于内伤难愈,所幸吃喝不愁,偶染的风寒不知不觉中消失了。他暗暗记下行进的线路,但是始终没找到脱身的机会。
这一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忽见前方尘土飞扬,一彪人马疾驰而来,离着老远便发出尖利的哨音。马贼的队伍一阵骚动,有人叫道:“云霞珠来了!”“是云霞珠!”
过了片刻,来者的身影面容逐渐清晰,赫然是二十余位神采飞扬的少年!前方领头的是一位十六七岁的吐蕃少女,她容貌俏丽,双腿修长有力,头上编了又粗又黑的辫子,浓眉如墨,目如宝石,胯下一匹火红色的骏马,整个人洋溢着蓬勃的野性。其他少年胡汉混杂,或是背弓挂刀,或是手持长枪,小小年纪已有了狼一般的凶悍狂野。
傅惊涛忍不住问道:“赵大叔,他们是什么人?”
赵铁头解释道:“云霞珠乃母夜叉的亲侄女,算是丁老大的半个女儿吧!至于其他少年郎,一半是孤儿,另一半是老兄弟们留下的种。当他们长大成人了,自会加入黑旋风。”
傅惊涛点了点头,低声问道:“那母夜叉又是谁?”
赵铁头道:“她是丁老大的女人,黑旋风的管家婆,掌控有数百人马,发起怒来比老虎都可怕!”
傅惊涛心下恍然,难怪贺蝎子等人如此克制,没有为了争权而大打出手? 主要在于母夜叉尚未明确表态。换句话来说,若是杀掉母夜叉,黑旋风岂不是立刻内乱?马贼乱了? 机会就来了。
云霞珠驰到近前,左顾右盼表情错愕? 大声叫道:“鲁忽图叔叔,大当家呢?难道他没跟你们一路?”
鲁忽图沉痛地叹气道:“云霞珠? 大当家在攻打边城时被强敌击杀,再也回不来了!”
云霞珠娇躯一颤,失声道:“什么?大当家死了?!”
“大当家是怎么死的?!”“不可能!世上谁能杀得了他?”众少年骤然听闻丁黑豹的死讯? 简直是难以置信。在他们心目中? 丁黑豹乃万人莫敌的马贼之王? 怎可能会战死呢?
鲁忽图道:“丁老大不幸遇难,咱们誓要替他报仇!终有一日? 我会亲手割下仇人的头颅,祭奠丁老大的亡灵!”
热血少年们齐声怒喝道:“报仇!”“报仇!”
云霞珠眼眶泛红,瞧着身边激愤的同伴? 不知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眼底透出一抹锋芒。
鲁忽图道:“所谓人死不能复生,云霞珠你也别太难过了。你们就暂时跟在我身边,一起返回黑鹰岭吧!”
云霞珠抹去眼角的泪水,点点头表示同意。鲁忽图打量这青春活泼、健美如雌豹的少女? 心头忽动? 露出长辈般和煦的微笑——若能把控住云霞珠,就相当于赢得了卓天珞的支持,那老大之位唾手可得!
天色入黑,马贼们在背风处扎营歇息。由于即将抵达黑鹰岭,赵铁头等放松下来,围着篝火喝酒划拳、角力射箭、吆喝笑骂,闹腾腾的好不快活。
傅惊涛就没那么好命了,从扎帐篷到伺候战马,从挖土坑到擦拭兵器,一直忙个不停。他正在给战马喂食混有盐巴的豆粕,忽听脚步声响,七八位少年马贼不怀好意地逼了过来,为首的正是云霞珠。
傅惊涛不动声色地拍了拍手,问道:“你们有什么事吗?”
云霞珠面冷如冰,皱着眉尖仔细地打量他两眼,咬牙道:“听说你是宋军战俘?大当家在攻打边城时,是不是被你们乱箭射死的?”尽管贺蝎子有意隐瞒,但一张生面孔忽然出现在马贼队伍中,还是引起了有心人的窥探和猜测。
傅惊涛一听便晓得对方的来意了,耸耸肩道:“丁黑豹之死跟我毫无关系,你们是找错人了。”
云霞珠已是先入为主,哪里会轻易退走,冷冷道:“既然你不否认是宋兵,那就给大当家陪葬吧!”说罢一挥手,身侧两名精瘦的少年掏出短刀,冲上去便刺。
傅惊涛眼疾手快,啪啪左右开弓,准确击打中两少年的腕关节,不等他们叫出声来,跟着弹腿飞踢,那两少年闷哼跌倒成了滚地葫芦。
云霞珠一愣,眼里射出凌厉的凶光:“臭小子,还敢反抗!”仓啷拔刀出鞘,双腿微屈一弹,敏捷如豹般扑上,刀尖轻颤,斜斜划向傅惊涛的胸腹要害。她自幼得到卓天珞和丁黑豹的指点,加之勤奋刻苦,刀术娴熟狠辣,身手之强远超普通马贼。
傅惊涛笑道:“关公面前耍大刀!”脚步一滑,自刀光缝隙间穿过,顺手摘下云霞珠的刀鞘,反手一拍,啪的拍中她臀部。
“啊!”云霞珠但觉后臀发麻,身不由己地踉跄数步,俏丽刹时红若火烧,羞怒之气充斥胸膛,回身尖叫道:“我要杀了你!”刷刷刷挥刀猛劈,大有刀不见血誓不罢休的劲头。
刀光滚滚,泥雪飞溅。
傅惊涛身形如风,每每从刀锋旁闪过,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讥讽表情,刺激得云霞珠愈发疯狂。她一口气连劈十余刀,却连对手的一片衣角都碰不到,怒喝道:“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只会逃跑吗?”
话音未落,傅惊涛刀鞘忽进,当的敲在她刀身侧面,跟着顺势一绞,钢刀脱手呜呜飞上夜空,划出一道弧线斜插进雪地里。
云霞珠茫然站定,恨恨瞪着傅惊涛,那眼神似要把他撕碎了吃掉。
傅惊涛道:“云姑娘,你们打不过我的。走吧!”
云霞珠跺了跺脚,恨声道:“你先别得意!等回到了黑鹰岭,瞧我怎么收拾你!”
傅惊涛眉心一皱:“云姑娘,你我之间本无仇怨,何必纠缠不休?把我逼急了,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云霞珠冷笑道:“是吗?我倒要瞧一瞧你的手段!哼!”说罢扭头便走。其余少年纷纷做出威胁的手势,随后快步消失。
傅惊涛摇摇头,麻烦总是不请自来啊!
第七百零三章 初临黑鹰岭
蓝天辽阔,荒野无垠,朔风割面如刀。
马贼们掩埋好宿营的痕迹,重新整队上路。刚走出数里地,红艳如火的云霞珠泼喇喇地驰到贺蝎子身边,像是一只骄傲的天鹅,抬起马鞭一指傅惊涛,大声道:“贺叔,我要按草原规矩跟这小子比箭!他若是输了,从此以后就是我的俘虏,由我处置!”
贺蝎子疑惑地瞥了傅惊涛一眼,心念电转,打着哈哈道:“云霞珠,他得罪你了吗?我抽这家伙几鞭子让你解解气!”
云霞珠当然不会主动吐露昨晚的糗事,气鼓鼓道:“传说这宋兵很厉害,我就是想见识见识他的本事!”
贺蝎子当着众人的面无意解释其中的误会,笑道:“比箭嘛,输赢难料。万一你输了怎么办?”
云霞珠傲然道:“我怎么可能会输?!我若输了,便嫁给他!”
众马贼炸锅一般呜呜怪叫,口哨声此起彼伏,挤眉弄眼地笑了起来。赵铁头丢了一副弓箭给傅惊涛,大笑道:“听见了吗?击败那小妞你就赚了,别给咱大老爷们丢脸!”
“好好驯服这匹胭脂烈马!”“小子,今晚入洞房啊!”
傅惊涛挠挠头,在一片哄笑声中拍马出列,叹气道:“云姑娘,这终身大事岂能儿戏?即使我赢了,你也不必屈身下嫁的。”
云霞珠嗤笑道:“你练过几天箭术?射过狐狸吗?射过雪雁吗?我死也不信你会赢!少废话,来吧!”
马贼比箭的规矩简单而凶残,比试双方各有三箭机会,哪一方先坠马或是中箭,哪一方便算输了。如果输的一方被当场射杀,赢的一方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
云霞珠自信满满,她自幼在马背上长大,骑马射箭如呼吸般自然,哪会考虑过输的问题?她撤弓在手,眯起眼望着百步外的傅惊涛,心里盘算着把他一箭射死,待贺蝎子一声令下,立时伏低身子,双足猛磕马腹? 急不可耐地冲了过去!
傅惊涛却拨马便走,跑向了荒野深处。
云霞珠恨得牙根痒痒,怒骂道:“胆小鬼!不许逃!”催马疾驰? 如一股疾风迅速朝前方卷去。眼看两人间的距离逐渐拉近,她扬起上半身,反手抽箭便射,动作一气呵成。
羽箭破空尖啸,直奔傅惊涛的后心。
在电光火石间? 傅惊涛忽然拧腰回首,手中的短弓随意一拨? 准确地把射到眼前的羽箭打落? 动作轻松流畅。
“好!”赵铁头等忍不住齐声喝彩,反正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云霞珠心头一跳? 难道这小子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可如今骑虎难下,绝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她把心一横? 同时夹了两支箭在手中? 拉满骑弓,用尽全身气力射了出去。
嗖!双箭齐发? 一上一下,速度和准头都无可挑剔。
傅惊涛却似乎脑后长眼? 转身挥弓啪啪轻抽,羽箭应声落地。
云霞珠三箭射完? 又是郁闷又是失落? 想到比箭告负的后果打了个哆嗦? 慌忙一抽缰绳勒住座骑,试图变向逃开。
就在这时,傅惊涛使一招“回头望月”,嗖嗖嗖连射三箭!
云霞珠想也不想地使出“镫里藏身”的绝技,骗腿离开马鞍,整个人挂在座骑一侧。只听冷风飒响,羽箭从马背上方掠过,同样未能射中目标。她不禁吁了一口气,蓦地发现那三支箭成“品”字形斜插在地上,彼此的间隔分毫无差,像是用尺子精确测量过一般!
云霞珠脑际轰然剧震,又坐回马鞍,茫然地望向傅惊涛,心里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念头——他刚才竟然故意射偏了!
傅惊涛耸耸肩,无所谓地笑道:“云姑娘,既然你我都失手了,这一战算是平局如何?”
云霞珠心里五味杂陈,握紧粉拳道:“你明明可以赢,为什么却不愿赢?难道嫌我长的丑吗?”
傅惊涛装傻充愣道:“我当然想赢,奈何射不准啊!云姑娘何必多心?”
云霞珠鼓起腮帮子瞪了他一眼,终究什么也没说,如落败的斗鸡灰溜溜地走了。当傅惊涛返回队伍,得到了马贼们热情欢呼,犹如在迎接打了胜仗的将军——一个优秀的箭手,在任何地方都吃香。
贺蝎子当即赏赐给傅惊涛上好的钢刀和骑弓,正式宣布接纳他为黑旋风的一员。傅惊涛想推都推不掉,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队伍马不停蹄地跨过冰河,穿越峡谷,前方地势豁然开朗。只见雄峻的山岭下,躺卧着一座白色冰湖,像是一个巨大的银盘闪闪发光。在湖岸旁,树立着密密麻麻的各式帐篷,周围的栅栏里满是牛羊。
忽听号角声低回,蹄声轰隆隆作响,一队黑压压的铁骑涌出营地,肃杀之气扑面而来。最前方的骑士黑盔黑甲,肤色黝黑,身材高大,手提一杆红缨长枪,骑着一匹四蹄踏雪的乌骓马。但见她面如满月,鼻梁高耸,眼角带着细密的皱纹,透出几分沧桑,几分冷酷,构成了一种特别的威慑力。
鲁忽图、贺蝎子等首领驱马来到队伍最前方,凝望着那黑甲红枪的妇人卓天珞,心底千转百回,表情凝重。
卓天珞单手一勒缰绳,乌骓马长嘶着人立而起,前蹄在空中猛蹬几下,重重踏落地面,颇有几分示威的味道。她冰冷而苍凉的眼神一扫众首领,沉声道:“丁黑豹果真死了?”
鲁忽图道:“正是!”
卓天珞握着缰绳的手指微微泛白,喝道:“安赤头,滚出来!”
话音落处,马贼队伍中闪出一条满头红发的大汉,一声不吭地滚落马鞍,噗通跪在地上。
卓天珞一字字道:“丁老大死了,你为何仍活着?!”
安赤头乃丁黑豹的护卫头目,自知负有失职之罪,惨笑道:“我厚颜活到今日,是为了要死在黑鹰岭下,以鲜血洗净耻辱!”毫不犹豫地拔刀就颈一横,自刎而亡。
卓天洛轻叹一声,朗声道:“安赤头是真正的勇士,他的灵魂将升到天国,永享神光!”说罢掏出一枚鹰哨,用力吹响。
只听鹰啸震天,一群黑色的兀鹰忽然从云层钻出,御风滑翔,仿佛黑色的闪电一般划过天际,扑簌簌地落到地面。它们身躯雄健,钩爪尖锐,威风凛凛,无视周围人马的存在,径直扑到安赤头的尸体上,争先恐后的开始啄食。由于太过拥挤,它们尖叫着争斗不休,相互拍打翅膀,忽起忽落,带动鲜血碎肉四处飞洒。
众马贼神情肃穆,无人敢出言打扰。
第七百零四章 分配遗产
随着兀鹰现身,丁黑豹战死、人员伤亡惨重的消息如飓风般刮过,营地内登时愁云惨淡,哀声一片。留守的女人们纷纷走到自家帐篷外翘首以待,有的见到了熟悉的身影,有的什么也没等到。人嚷马嘶中,掺杂着低微的哭泣声。
由于傅惊涛无家可归,赵铁头索性邀请他回家暂住。傅惊涛穿行在帐篷间,瞧着那些或是面如死灰、或是低声抽泣的女子,低声问道:“赵叔,她(tā)们没了男人庇护,今后怎么办?”
赵铁头道:“还能怎么办?按黑旋风的惯例,死者的一切财物,包括女人、战马、牲口、珠宝、盔甲、兵器等都要充公,由活着的弟兄按战功大小挑选分配。”
黑旋风以劫掠为生,不事生产,所以男人一旦战死,曾依附他的女人和奴隶就失去了生活来源,只能被其他马贼接管。这一次折损了两百多人,意味着将有一笔巨大的财富要重新分配。
傅惊涛轻抚下巴道:“照这么說来,丁老大的女人和财宝岂不是也得拿出来吗?”
赵铁头咧嘴笑道:“怎么,妳小子想挑美女暖被窝么?放心吧,不会少了妳的那一份!”
两人說话间来到了营地地西南角。一个头扎冲天辫、身穿虎纹袄的小娃娃眼尖,大叫道:“爹!爹爹!”张开双臂疯跑过来。赵铁头哈哈大笑,跳下马把他高高抛起又接住,逗得那小娃娃格格直乐。
这时,三个高挑白皙的女人含笑走近,眉目间洋溢着喜色。居中一位端庄丰盈,发黑如墨,额头、脖颈及腰间都佩戴着闪亮的珠宝,身材丰腴,像是熟透的红苹果。其余两位高鼻深目,肤白如雪,头缠发辫,如草原上楚楚动人的花朵。她(tā)们恭恭敬敬地屈膝跪倒,额头触地,娇声道:“奴婢恭迎老爷回家!”
傅惊涛大开眼界,笑着打趣道:“赵叔好艳福!不过您驾驭这三匹高头大马,腰板还能挺直吗?”
赵铁头傲然道:“妳知道个屁!老子一箭三雕,照样游刃有余!”
傅惊涛道:“真的假的?别是忽悠我吧?”
赵铁头斜眯他道:“妳连毛都没长齐呢,知道什么是宝刀不老吗?过两天老赵传妳几手真功夫,让妳受用不尽!”顿了一顿,又道:“娘珠、哈伊娜、梅古丽皆是我的女奴,妳可以随意打骂指挥? 不必客气。这是我的小兄弟杨涛,跟我暂住几天,妳们要用心服侍。”
娘珠等侧过身,乖巧地行礼道:“奴婢拜见杨老爷!”
傅惊涛揉了揉鼻子,道:“免礼,起来吧!”
赵铁头笑呵呵地搂住娘珠、哈伊娜? 吩咐梅古丽留下帮手? 自去快活不提。梅古丽大胆爽朗,青春活泼,很快跟傅惊涛混熟了。两人扎好帐篷? 铺好毛毯被褥? 夜色已悄悄降临。用过晚饭,梅古丽服侍傅惊涛洗漱完毕,便主动褪下衣裳钻进被窝。
傅惊涛吓了一跳? 忙道:“梅古丽? 妳要干嘛?快回去!”
梅古丽娇躯颤栗? 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颤声道:“杨老爷是嫌奴婢做得不够好吗?求求妳? 别把我赶走。我? 我还不想死啊!”
傅惊涛皱眉道:“胡說,好端端的谁敢杀妳!”
梅古丽低声道:“假若我今晚不能令您满意,赵老爷就认为自己丢了面子,明天一定会杀了我!”
傅惊涛暗暗叹息,别看梅古丽青春美丽,但身若浮尘,命如草芥,根本没有一丁点的自主权,稍有反抗便会惨死。他到底狠不下心把事做绝,于是稀里糊涂地过了一晚。
晨曦洒落,一轮亮白色的冬日浮上山岗,天地间一片静寂。忽然,“呜呜——!”的号角声打破了宁静,响彻营地。
只见人头涌动,一个又一个的女人、儿童、奴隶沉默着走出帐篷,少则三五人,多则十余人,左臂都缠着一根黑色布条,上头画着一个数字符号,汇聚到湖岸边的空地上。她(tā)们神色麻木,早就放弃了不该有的幻想,等待命运的裁决。对她(tā)们而言,不论新主人是谁,无非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罢了。
不久,荒唐了整夜的马贼们陆续现身,走路打飘,呵欠连天。
傅惊涛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分赃活动,瞧着那些挤在一起的、黑压压的女人们,只觉眼花缭乱。要知道马贼烧杀劫掠之时,遇上姿色平庸的女子通常一刀杀了,带回老巢的均是各族美女。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逃过杀劫的她(tā)们比死去的族人命运更加悲惨。
数百美女之中,真正称得上花容月貌、出类拔萃的仅有六七人。其中一位身着白衣白裙,青丝如瀑,眉目如画,气质出众,由头至脚无一处不美,宛如鹤立鸡群。她(tā)低眉敛目,安静地望着身前一丛摇摆的枯草,神游天外,似乎沉浸在自己幻想的世界之中。
傅惊涛不知为何心底一痛,涌起强烈的怜惜之情。
站在一旁的赵铁头笑道:“看傻眼了吧?她(tā)叫娘秋,乃天生白虎,厄运克夫,凡是碰过她(tā)的男人都死了!”
傅惊涛半信半疑道:“不会吧?哪有这么邪门的事?”
赵铁头正色道:“我没骗妳!这女人乃吐蕃王族出身,先后被四位首领霸占过,离奇的是多则一年,短则三月,他们统统暴毙!丁老大不信邪,非要把她(tā)收入帐下,结果这一回也一命呜呼了——红颜祸水啊!”一个女人即使美若天仙,一旦被打上“白虎克夫,谁碰谁死”的标签,男人们避之唯恐不及。
傅惊涛摇头道:“自己作孽找死,怎能怪罪到女人头上?”
忽见旌旗摇动,锣鼓齐鸣,卓天洛和六大首领走上临时搭建的木台,不怒自威。众马贼精神一振,渐渐停止了交谈。
卓天洛跨前一步扬声道:“弟兄们,亡者已逝,我们要继承他们的勇气,接过他们的刀箭,骑上他们的战马,继续纵横大漠草原!黑旋风马蹄所到之处,唯有鲜血和烈火!”
众马贼同时振臂狂吼:“唯有鲜血和烈火!”
卓天洛接着道:“按惯例,死者的财产应由大伙儿平分。但是这次涉及到的人财物太多,没必要在此浪费时间。经过我和众位当家商议,就由各位当家代表众弟兄挑选财物,然后再按战功大小分配。至于女人和奴隶嘛,由大伙儿现场抓阄挑选,不能反悔!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卓天珞点点头,一挥手道:“开始吧!”
第七百零五章 天意不可违
呼喝声中,云霞珠指挥一群少年马贼抬着几个大箩筐来到台前,箩筐里堆满了临时赶制的木头号牌。分配的规矩很简单,以五十人为一批次上前,每个人抽取一个号牌,确认无误后即可对号领人离开。与此同时,另有数十少年马贼手持刀枪来到湖岸,负责维持秩序,防止奴隶们发生暴动。
出乎傅惊涛意料的是,那些会养马、放牧、维修兵器、调教弓箭的奴隶们更受欢迎,而抽选到美女的马贼常常是满脸不爽。在寒风里等待良久,换了一批又一批马贼,终于轮到他抓阄了。
傅惊涛无可无不可,随意上前从箩筐里抓起一块木牌,只见牌上刻着“丁七六”的数字,一抬头撞上云霞珠复杂的目光,疑惑地问道:“莫非云姑娘有话要说?”
云霞珠咬了咬嘴唇,低声道:“我劝你换一块牌吧!”
傅惊涛笑道:“得失俱是天意,何必再换?”
云霞珠跺了跺脚,嘟哝道:“不识好歹的家伙!”
傅惊涛大步流星走到湖岸边,迎着数百道或惊讶或期盼的目光,扬声道:“丁七六号是谁?跟我走!”
话音落处,诡异的气氛迅速弥漫。那位白衣白裙的绝色美人缓缓抬起头,明若秋水的眼眸望来,露出惊诧的表情,大概是料不到会遇到如此英武雄伟的男子,莲步轻移,越众而出——娘秋,这个被暗指为“白虎克夫”的女人,正是“丁七六号”!
傅惊涛大感意外,瞧着袅袅婷婷的美人,曲线玲珑,风华无限,由头至脚无一处不美,真是赏心悦目。
远近的马贼一阵骚动,嗡嗡交头接耳,幸灾乐祸者有之,心生嫉妒者亦有之。实在是娘秋太过美丽,不论何时都是男人们关注的焦点。眼看这娇嫩迷人的鲜花落入傅惊涛的手里,很多人眼珠子都红了。
娘秋如风摆杨柳般走近,眼底藏着一抹淡淡的忧郁哀伤,柔声道:“我已被命运之神诅咒,凡是接近我的男人都会死于非命。你,不该选我!”
傅惊涛微微一笑,扬了扬手中的号牌:“此乃天意? 不可违抗!”
娘秋与他坚毅灼热的眼神交触,冰封的心防裂开一道缝隙? 竟泛起久违的涟漪,叹息着垂首不语。身为马贼的玩物? 她是没有权力拒绝的? 除非是不想活了。
傅惊涛正欲领人离开,旁边一条膀大腰圆的汉子张臂拦住去路,嘿然笑道“小子,狗爷我也看上这女人了!你把她让给我,狗爷拿两匹好马跟你交换。”他相貌丑陋? 顶着一头乱蓬蓬的短发,身披黑熊皮制成的袍子? 像是一头凶恶的鬣狗? 贪婪地打量着娘秋? 恨不得一口把她吞进肚里。
娘秋眉尖微蹙,移步躲到傅惊涛身后? 低声道:“他是马钩子的得力手下陈野狗!”
傅惊涛不动声色地抱拳道:“狗兄? 我不换!”
陈野狗刷的竖起两道浓眉,举起拳头威胁道:“你胆敢不给狗爷面子,是不是活腻了?!那咱们按老营的规矩打一场? 谁赢谁通吃!”说着把自己手里的号牌掷到雪地里? 咔咔扭了扭脖颈? 摆出攻击姿势。
傅惊涛叹气道:“不打可以吗?”
陈野狗呸了一口唾沫:“软骨头!不想挨打就乖乖交出女人!”
傅惊涛摇了摇头,足底一滑忽然欺近,一记“黑虎掏心”直奔对手心窝。陈野狗一侧身抬臂相格,跟着飞起一脚猛踢向傅惊涛的太阳穴,劲风呼响,仿佛一根铁柱扫去。蓦地人影一花,陈野狗的支撑腿被钩了一下,“诶哟!”一声叫唤,如癞蛤蟆般四脚朝天摔倒。
女人们纷纷掩口惊呼,马贼们则兴奋地怪叫起哄。卓天珞、贺蝎子等远远望着这一幕,目光闪烁,谁也没轻易表态。
陈野狗只觉羞愤燥热,噌的翻身跳起,怒喝道:“你小子使诈,不算!”双手抓住衣襟哗啦一扯,露出精壮若铁的腱子肉,目露凶光,喉头发出一声非人非兽的低吼,迈开大步疾冲,借势一拳猛然当面轰去。
砰!双拳毫无花俏地在半空相撞,如击败革。
陈野狗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变青,身不由己地噔噔噔连退数步,痛得嘶嘶倒抽冷气,浑身的凶蛮气焰刹时点滴不剩。
哄笑声陡然消失,陈野狗在黑旋风内部小有恶名,却被一拳生生击退,那他的对手究竟强大到什么程度?!众马贼对这刚入伙的新人刮目相看,同时暗自掂量自己的分量,是否有资格跟傅惊涛一较高下。
所谓红颜祸水,觊觎娘秋的悍贼不在少数。而马贼奉行弱肉强食的法则,你越是谦让友善越是受人欺负,必须得展示出一身护花本领。尽管傅惊涛内伤未愈无法驱使真气,但多年苦练所铸就的铜皮铁骨岂会有假?单论肉身的强悍程度,他足以排在当世一流境界。当下冷笑道:“陈野狗,你还能打吗?”
陈野狗一张脸又红又紫,忍痛甩了甩手臂,转身便走。
“我来战你!”
一个身材粗壮的光头马贼走出,把一块号牌扔到地上当做赌注,然后拔出弯刀一指,“小子,咱们来比一比刀法!”
周围的马贼见状鼓掌跺脚,喝彩叫好声如雷炸响。
娘秋提醒道:“他是鲁忽图的心腹之一,黑心刀塔烈!”
傅惊涛二话不说仓啷抽刀在手,刀锋隐于肘后,前足虚点,后足足跟踏实,左手冲着塔烈招了招。
塔烈冷笑着舞了个刀花,张口暴喝一声纵身前扑,如虹刀光劈头砍下,正是先下手为强。他这一刀势大力猛,恨不得把对手劈成两片,已不单纯是抱着切磋的意思了!
远处的鲁忽图眼睛微眯,嘴角浮起一抹狞笑。
当当当!但见双刀相交,火星四溅。
转眼间两条人影交错分开,又几乎同时拧腰转身对视,目光铿锵碰撞。
塔烈左手一动,拔出腰间另一柄短刀,双刀并举,冷冷道:“刀法不错嘛!”
傅惊涛淡淡道:“你的刀法不怎么样!”
塔烈勃然大怒,双刀挥动,像是出闸恶虎扑上!
第七百零六章 黑旋风的隐患
刀光破空尖啸,任谁都看得出塔烈动了杀机,大有当场较量生死的意味,绝不仅仅是为了夺得美人。有心思活络的挤眉弄眼,互相靠拢,气氛为之肃然一变。
其实在丁黑豹死之后,马贼们都在猜测哪位头领会继承老大之位,毕竟各有各的拥戴对象,这牵涉到每一个人的切身利益。可由于存在种种顾虑,贺蝎子等没有选择公然对决,谁强谁弱暂无公论,造成了老大之位悬而未决。
这个时候,傅惊涛和塔烈的较量非比寻常,关系到鲁忽图、贺蝎子的声势脸面,具有强烈的象征意义。谁能够力战得胜,就证明谁代表的那一方势力更强大!
卓天珞眉头微皱,内心掠过强烈的不安。她深知内部的隐患一旦爆发,必将重创黑旋风,甚至连累到所有人能否平安渡过这个寒冬。如果不能快刀斩乱麻解决大当家的问题,任何一点微小的火星都可能引发内讧,血流成河!立即召来云霞珠,授意她去平息纠纷。
眼看寒刃袭来,傅惊涛足踩八卦方位,一边后退一边格挡,引诱对手放胆追击。塔烈以为占据了上风,怒喝声中步步紧逼,双刀狂舞疾飞,刀气划落地面溅起无数雪泥。
娘秋手心里捏着满把冷汗,既不敢看又不得不看,生怕下一刻傅惊涛人头落地。
塔烈连斩数刀,却刀刀落空。就在他旧力耗尽、新力未生的刹那,刀势稍有凝滞,傅惊涛忽然变退为进,钢刀直搠。塔烈“哎呀”一声惨叫,右臂溅血,弯刀当啷脱手坠地。傅惊涛跟进一脚当胸飞踹,塔烈闷哼着倒飞出两丈多远,跌落在雪地里昏死过去。
傅惊涛哈哈一笑,环目扫去,周围的马贼纷纷转开视线。
一位鹰鼻深目、头包红布的西域胡人蓦地越众而出,拔刀喝道:“小子休要得意? 我来战你!”
傅惊涛懒得多说? 足掌发力一蹬,合身疾扑,耀眼的刀光狠狠劈落。那胡人骇了一跳? 怪叫着举刀封架。当!两人一触及分? 那胡人踉跄后退? 冷不丁被一拳捣中胁下,噗的喷出一口鲜血? 委顿跌倒。
傅惊涛按刀立定? 傲然道:“还有谁?”
马贼们面面相觑? 要知道他们长于马背功夫及箭术? 短于地面搏杀,谁也没底气能战胜意气风发的傅惊涛。
这时,云霞珠率人匆匆赶到,喝令众人勿要闹事。当着众首领的面? 马贼们也不敢有什么异议,各怀心事的慢慢散开。
云霞珠冷冰冰地扫了一眼低眉顺眼的娘秋,对傅惊涛道:“这女人是公认的灾星。你若碰了她? 恐怕命不长久!”
傅惊涛笑道:“多谢云姑娘关心? 阎罗王暂时管不到我的。”
云霞珠脸颊微红? 嗔道:“鬼才关心你呢!你爱死不死!”
因傅惊涛连胜三阵,给贺蝎子大涨了脸面,结果在分配时得到了大笔的奖赏,包括金银、牲口、兵器、奴隶等。好在娘秋主动介入,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
当夜幕降临,喧嚣一天的营地终于恢复平静? 零星的犬吠声清晰可闻,星星点点的火光铺展开来,给冬夜镀上了一层暖色。
帐篷内生起炭火,温暖如春。
娘秋换了一袭淡黄色的衣裳,愈发衬得她肤色雪白细腻,身材窈窕动人。她跪在毛毯上,服侍傅惊涛泡完脚,然后认真细心地替他擦拭干净,洁白的额头微微沁出细密的汗珠。
傅惊涛闻着甜美的幽香,瞧着那近乎完美的容颜,不禁心猿意马,轻咳两声问道:“娘秋,你为何会流落到黑鹰岭?你的家人呢?”
娘秋双肩一颤,低声道:“回主人话,奴婢的父亲原是吐蕃王国的大臣,因在王储之争中站错了阵营,遭政敌陷害入狱,最后被逐出都城逻些。我们在返回老家途中遭遇了马贼,一场激战过后,父母护卫尽皆被杀,仅剩我活了下来。”
“莫非是你父亲的政敌买凶杀人?”
“是或不是重要么?即使查清楚了真相,我又哪有能力复仇?”
“你在黑旋风老巢呆了多久?”
“大概两年吧。”
傅惊涛想了想,又问:“你认为谁最有希望坐上老大的位置?”
娘秋一愣,小心翼翼地观察傅惊涛的脸色:“回禀主人,以奴婢的了解,贺蝎子或是苏格勒尔的机会比较大。”
傅惊涛饶有兴致地追问道:“那鲁忽图呢?他可是二当家!”
娘秋轻声细语地说道:“鲁忽图自负暴躁,缺乏统领全局的眼光和手腕,怕是无法服众。而贺蝎子有勇有谋,善于笼络人心;苏格勒尔果决狠辣,掌握着一支最为勇猛的吐蕃骑兵——他们俩才是势均力敌的人选。”
傅惊涛道:“那他们会不会撕破脸开战?”
娘秋皱眉道:“这个很难说。卓天珞还在权衡利弊得失,目前尚未表明态度,导致大多数人都在犹豫观望中。如果贺蝎子或者苏格勒尔忍不住动手了,那么一场内斗在所难免!”
黑旋风的马贼如今暗地里分成四大势力——贺蝎子一伙,鲁忽图一伙,苏格勒尔一伙,卓天珞一伙,没有谁占据绝对的优势。
傅惊涛若有所思道:“卓天珞既有精锐兵力,又掌控粮草宝库,乃是决定老大位置归属的关键一环。如果换成是我,定会想方设法争取得到她的支持。娘秋,你知道卓天珞有什么弱点吗?”如果非要选择的话,他宁愿同为汉人一脉的贺蝎子能够最终胜出。
娘秋吐舌道:“卓天珞绰号‘母夜叉’,武力高强,心肠冷硬,是个能令丁黑豹敬让三分的可怕人物!不过,云霞珠算是她唯一的软肋。她把云霞珠当成了亲生女儿一样,要什么给什么,非常宠溺。”
两人忽然沉默下去,目光对视,脸色渐渐凝重。
云霞珠如此重要,掌握住她便等同于赢得了主动权。万一有谁动了歪念头,那么云霞珠危矣!
傅惊涛迅速穿好鞋袜,抄起钢刀,沉声道:“我该去哪里找到云霞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