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3. 和他很像
在干爹的安排下,我们找了一家北京菜馆。干妈今天约了姐妹去美容,只有我和马一郎陪同。听他们聊天我才知道陈觉是在自己老师的引荐下投到干爹门下学习了一年,算半个学生吧。
我这顿饭吃的心不在焉,马一郎之前发脾气不帮我打理工作,我们的电影又在筹备上映,前期宣传有很多通告要碰,什么资料都得我自己来审,可把我忙的。
干爹见我一直握着手机,有些不快:“快把手机放下,多大的人了成天抱着手机像什么样子!”
马一郎幸灾乐祸的笑声还没落下,陈觉自动帮我解围,“唐乙刚回国,应该有很多通告要忙吧。”
“她才不忙呢”干爹没好气的说:“成天在家睡大觉!”
“哈哈哈哈”陈觉笑的前仰后合:“我们读书的时候就在想,老师这么疼师母,要是生了个女儿那得宠成什么样儿,现在果真见识到了!”
他话音刚落,我看了眼马一郎,双双有些不太自在,倒是干爹很轻松就盖过了。
陈觉看着我,丝毫没有掩饰眼中的探索和欣赏:“唐乙现在准备回国发展吗?”
“我”
没等我说完话,干爹就把话接过去:“当然要回来,家在这里不回来能去哪儿。”
马一郎暗戳戳冲着干爹冷哼了一声,不屑的挖了干爹一眼。
换了以前,我可能会很尴尬。不过现在……我在桌子底下偷偷掐了马一郎一爪:“你眼神儿不好是吧?”
马一郎表情有些不耐烦,擦了擦嘴起身说去厕所。
陈觉有些莫名其妙,我讪笑着接过话:“我没有特别想过要在哪里发展,哪边有工作去哪里吧。”
“你这话说的可太谦虚了”陈觉说:“现在你的片约应该多到把老师家的门槛儿都踩踏了吧”
“还……真没有……”
陈觉挑起了饭桌上的话题担当,时不时和干爹聊两句,偶尔也照顾照顾我跟我聊天,一顿饭吃下来嘴还真没闲过,倒是他旁边的孟然,一直没怎么讲话。
我也觉得老一直握着手机不太礼貌,但就是微信一直在响,生怕遗漏了什么信息,正准备找个上厕所的由头出去把事情解决了,刚走到门口撞上马一郎。
“嘛去?”
“你管天管地还管我拉屎放屁?”
我盯着手机,头也不抬道,说完才发觉人还没走到外面,这句话一定被他们听到了……
“这孩子!这么大了还没个正形儿!”
干爹骂完,马一郎把我推了回来,“倒不是想管你拉屎放屁,就是我看这卫生间邪乎得很,你最好别去,本来就够魔怔的,别回头再发了疯病。”
被马一郎推回位置上,我还觉得莫名其妙呢,他一把夺过我的手机。
“马一郎,口臭是病,你得治。”
“你们俩没完了是吧!”
干爹黑着脸,一声呵斥,我和马一郎都心虚,弱弱的低下了头。
“哈哈哈哈哈没事没事,我看他们姐弟俩挺有意思的,没想到唐乙私底下性格这么有趣。”
干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尽给我闹笑话!”
饭后,从餐厅里出来,我一路追着马一郎要拿回手机,穿过大厅时,看到了许晚晚的身影。
褪去了明星的光环,她仿佛就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母亲。
她坐在其中一个卡座里,十分有耐心的喂旁边的小男孩儿吃饭。男孩儿大概就是三岁左右的样子,他很调皮,一掌就打翻了嘴边的饭勺。许晚晚很生气,低头骂了两句之后,男孩儿的哭声响遍大堂。
我以前很讨厌小孩儿,尤其是在公共场合大声叫唤的孩子,每次碰到我都恨不得冲上去给他两巴掌。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我竟也不觉得吵,反而看入了迷。甚至在心里隐隐期待,期待许晚晚能去哄哄他,希望她对他再耐心一点,不要凶他。
因为他长得……和师父真的很像。
尤其是那双鹿眼,在师父的基础上多了几分程大哥身上的锐气。
两只胖乎乎的手臂,就像莲藕接起来的似的,那双小手肉的就像两只糯米团子。
他用小手在脸上胡乱擦着,一边哭,一边不悦的看向许晚晚,似乎,在等待妈妈能来哄一哄自己。
当许晚晚重新把勺子盛满了饭送到他嘴边时,他一把夺过了许晚晚手里的勺子。哭声已经停止了,此时的他,脸上带着一股倔强,一股和勺子抗争并且肯定自己能够胜利的勇气。
这么可爱的孩子,许晚晚怎么舍得骂呢……
眼前蹿出一道黑影挡住了我的视线,我抬头看着马一郎,他不耐烦的把手机给我扔了回来,“接电话,别挡道儿!”
我把视线收了回来,看到是陆柏青的视频,赶紧接通。
“你在哪儿”
“刚吃完饭准备回家”
说着,我把镜头挪到身后向他展示了一下我刚刚吃饭的地方,走在我身后的孟然冷不丁入了镜,我愣了一下,他看了看手机屏幕里的人和我,也愣了一下,我吓得赶紧把镜头挪了开来,冲他抱歉的笑了笑。
孟然朝我点了下头,越过我,继续往前走去。
陆柏青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和谁?”
“干爹、还有马一郎。”
回答完,我看到他身后的背景不像是在家里,也不像是在公司,便问,“你在哪儿啊?”
话音刚落,我听到他那头的背景音,“欢迎来到首都国际机场”
“你在北京?!你怎么会在北京!!”
他把镜头切换到小八的笼子前,一只胖乎乎的小子猛然入了镜,我惊喜不已。
“我儿子!!”
陆柏青把镜头切到他脸上,对着我笑了笑,“你那里地址是什么,我打车过去。”
“你等着,在原地别动!”
挂了电话,我正准备喊马一郎,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再次响起。
手机里马一郎已经帮我把所有的工作消息都回复完毕,得到的都是对方“ok”的回应,一时惊喜,飞快跟上了马一郎的脚步。
这小子脾气虽然臭,但有他罩着,感觉还真挺不错!
274. 姐夫
在机场接到陆柏青的时候,他怀里抱着小八的笼子,靠在行李箱上,像俩迷路的孩童等着大人去领似的。见到我来,赶紧站直,等着我过去。
只是一个星期没见,我也不知道哪里衍生出来的这些想念,此时看到他挺拔的身姿乖乖的站在那里,只想飞快跑过去,飞快跑到他怀里。
我这么想的,于是也就这么做了。
他把我抱住的时候被冲力撞到往后退了一大步。
他身上还是榛木和牛奶的香气,还有一点小八的味道。
“先斩后奏,长本事了?”
“想你啊”他把我抱着,“你不在这几天,我睡都睡不着,白天消极怠工,老板都看不下去了,特地给我准的假!”
他讨好的冲我笑嘻嘻的说,“我请了年假,有两个星期,来接你回去。”
“谁让你请年假的!”我推了他一把,真的急了。
“我准备等你休年假的时候去南非玩儿的,你怎么说都不跟我说一声!”
“啊?”他有些挫败,“那要不,我们现在去?”
“去!”我踢了他一脚。
“对不起嘛”他又凑上来把我抱着。
马一郎在旁边干咳了两声,“我说,我还是个宝宝,你们别这么辣我眼睛行不?”
对,差一点忘记旁边还有颗电灯泡了。我把陆柏青拉到马一郎身边,“我干弟弟,马一郎。”
陆柏青看来已经做过功课了,应对的十分得体,走上前去和马一郎握手,“你好,陆柏青。”
就是这握手的见面礼……感觉有点太生疏了?
马一郎刚把手搭上去,似乎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又抽出手拍了拍他的手臂,“别应酬了快走吧姐夫,我妈催我们回家呢,电话都快打爆了!”
陆柏青一怔,有些不知所措的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我往马一郎的方向踢了一脚,“谁是你姐夫,别乱叫!”
“啊,我给一郎带了礼物。”
陆柏青说着提起一个很大的盒子,我顺势看了看他周围着一座由礼物堆成的山,长大了嘴巴
“这些都是你带来的?”
陆柏青点点头,马一郎迫不及待把礼物拆开,我又踢了他一脚,“懂不懂礼貌,回去再拆!”
“没事”陆柏青说着冲马一郎笑了笑,“听说你喜欢科比,这是他签过名的球衣,还有这双球鞋。”
陆柏青又把一个球鞋盒子送到马一郎面前,这下轮到马一郎不淡定了。
“这是限量款啊……只做收藏买都买不到……姐夫,你是我亲姐夫!”
马一郎怕我说他,抱着球鞋呲溜一下跑了。我们把那些东西全都搬上车,坐在后座,我还是有些想不明白。
“你怎么突然这么会买礼物?老实交待,想收买谁?啊?”
“当然是收买我们了,难不成还要收买你?”
不等陆柏青说话,马一郎在驾驶座上冷嘲热讽,“姐夫,我给你透个底儿,我们家就我妈一人难伺候,马次郎你压根儿不用管他,至于我姐么……你往家里买个鸳鸯锅,冰箱里塞满火锅底料,她铁定跟你跑!”
“马一郎,你问问德云社愿不愿意招你,我认真的。”
终于把马一郎的嘴给封上,我转向陆柏青,死死的掐着他的脸:“老实说,找谁帮你准备的礼物?是不是胡清阳?”
“不是”他一脸委屈,“是……她哥哥。”
“你们认识胡清阳?”马一郎嗷了一声。
我和陆柏青对视了一下。
“怎么?你朋友?”
“我初中同学啊!”马一郎说,“这世界也太小了吧!她之后不是考哈佛去了吗?我去……姐夫你不会是哈佛的吧?”
“说了让你别乱叫!”我凑上去敲了一下他脑袋,“好好开你的车!”
小八看来是真生病了,蔫儿的不行,一个劲儿往我怀里钻,可把我心疼坏了。
“陆柏青,你是不是虐待他了。”
面对我的指控,陆柏青不爽的接过小八抱起来,“你还演是吧!”
见状,小八躲开了陆柏青的攻势,又迅速钻到我怀里。这个认主的操作让我满心欢喜,在他脑袋上亲了一大口。
只不过,我真的很想知道胡清哲给陆柏青出损招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成本问题,还是他就是纯粹的想看笑话。
陆柏青先后给马次郎带了双限量版球鞋,以及一个他的客户送的正在测试的正版游戏光碟,把马次郎也收服的服服帖帖的。
不过正处在青春期的傲娇马次郎,即使被收买也不会没马上说出来,他愣愣的看着陆柏青:“你有多高?”
“188”陆柏青说。
然后马次郎咽了口口水,不说话了。默默的把东西抱紧房间里,不到三分钟时间又马上跑了出来,“你教我游戏怎么解码,我告诉你唐乙的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我和陆柏青同时道。
“她以前和别人相过亲”
马次郎的嘴迅速被我捂住,对上陆柏青质问的眼神,我讪讪的笑着,“他瞎编的,哈哈,瞎编的。”
“柏青来啦!”
干爹和干妈笑盈盈的从大门走进来。陆柏青从沙发上站起身,朝他们鞠了一躬,“伯父,伯母。”
“不用那么见外,咱们又不是第一次见了。”干妈说着走上前拍了拍他的手。
“干妈,陆柏青给您和干爹带了礼物。”
“上次是我唐突了。”
陆柏青的郑重其事把干妈逗的咯咯直笑,“这孩子,都说了不用那么客气,来就来吧,带什么礼物。”
“这是……我的一点点心意。”
干妈结果一看,里面静静躺着一串琥珀手钏和一条丝巾,暗暗念叨:“意大利的呢……”
“还有伯父的,继父之前在德国做红酒生意,这是他们酒庄里酿制的红酒,请您品尝。还有这张卡”
马一郎拦手抢过他手里的卡,瞪大了眼睛,“爸,他们酒庄在法国有合作,您拿这张卡不管到柏林还是巴黎都可以进到酒庄里面去。您现在可是高贵的金卡会员!”
干爹干咳了两声,有些得意,又有些不太自在,“这么破费,送这么贵的东西干什么?”
见干妈有些不太高兴,陆柏青又掏出了一张服装品牌金卡给干妈,“这个给您。”
我看着卡上的品牌logo,也不淡定了,弱弱的扯了扯陆柏青:“我怎么没有!”
陆柏青没有搭理我的话,不太自在的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我……不太会挑礼物,希望你们能喜欢。”
“……喜喜喜欢!”所有人同时道。
看他脸上的局促是真的,不安也是真的,挫败也不是假的。大家都不再忍心打趣他了,所以陆柏青他是根本不知道他送出来的东西有多贵吗……
275. 不委屈
吃饭的时候陆柏青很紧张,我夹到他碗里的菜每一样只动了一小口。干爹干妈但凡有点什么动静他反应就飞快,加水要起来,添饭要起来,什么都想去帮忙。
我在旁边没良心的捂着嘴偷笑。
吃完饭,干妈对陆柏青说:“柏青今天就住在这里吧,我让阿姨给你收拾客房。”
陆柏青询问的看着我的眼睛,我冲他摇摇头,他赶紧说:
“不用了伯母,我有住处。”
他有住处?我看了看他,用眼神询问:“你住哪儿啊?”
接收到了我的讯号,他同样用眼神回复我,“艾瑞克……”
我点点头表示会意,却又迅速跳起来。
“我去送他!”
“你车都不会开怎么送他?一郎,你开车送一下小陆”干爹把马一郎赶上架。
“那我跟一郎一起去!”
干爹放下话:“嗯,次郎也去,一起送送哥哥,早点回来,别打扰他休息。”
干爹的这一阵操作可是让我们充满了一百个迷惑。马一郎和马次郎被迫当电灯泡,也是一百个不乐意。
“姐夫,你完蛋了,我爸盯上你了”马一郎说。
“为什么?”
“他派我和次郎来就是当眼线的,你今天晚上是拐不走她了。”
我悻悻的摸了把鼻子。
陆柏青委屈巴巴的望着我:“那我今晚还是只能自己睡吗?”
“咳咳”我干咳了两声,马一郎见状把马次郎的耳朵堵上。
“你干嘛!”马次郎还在把玩手里的玩具,有些不耐烦。
“少儿不宜!”
马一郎虽然嘴里说着风凉话,但收了陆柏青的礼物,也不能不帮他办事儿不是。这不,把我们送到艾瑞克家里后,就拐着马次郎进了隔壁电影院,临走的时候还对我放下话:“这电影只有一个半小时,你们速战速决!”
“我战你个大头鬼!”
我抬腿对他来了一个旋风踢。
战当然是不可能战了,小别胜新婚,我们腻歪一下总不过分吧……
艾瑞克在新疆出差,我回北京以来一直都没能跟他见面,打开他的屋子,里面已经被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灰。
已经从打工仔荣升为高级打工仔的艾瑞克,在北京的生活可以说是极度奢靡,极度**了。
“他一个人住那么大房子干嘛?”我在将近200平米的房子里来回巡视了遍,转过头,不解的看着陆柏青。
陆柏青笑了笑,不置可否。
我又来回参观了一下每个房间,用一张脸都装不满的迷惑问:“三个房间?他他他,他每天在家里蹦迪吗?还有书房?这么多电脑?我靠这儿还有一间工作室,这么多设备!陆柏青,我们什么时候能脱贫?”
陆柏青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把小八放进了其中一个房间里,大手一挥,“儿子,以后这就是你的房间了!”
说到不要脸,还是你陆柏青更胜一筹啊……不过,甚合我意!
与陆柏青不谋而合之后,两个人稍稍收拾了一下客厅,接着就跟瘫痪了似的窝在沙发里。
“我不在的这几天你都干嘛了?”
“上班,下班,吃饭,喂儿子吃饭,睡觉,哄儿子睡觉。”
我失笑,轻轻打了他一下,“说的跟真的似的,儿子什么时候轮的着你哄了?”
他笑着抓过我的手,放在下巴上蹭一蹭,“你不在小八跟个可怜的单亲宝宝似的,当然要哄了。”蹭了一会儿,他低头看着我,“那你呢,我不在的时候你在干嘛?”
“我?我忙着呢,想约我吃饭的人**围个三圈都不止。”
“那看来我和儿子来的不是时候”
“还行吧,我不介意带着你和儿子举家奔小康”
听罢,他微怒的抓起我的手,咬了一口。“我早就知道你个小没良心的,还好我有备而来。”
说到这个,我想了想他今天带来的这些家伙什儿,迟疑道:“所以……那些东西都是你妈妈帮你准备的?”
他把我抱在身上趴着,正一根一根捏我的手指,听到我的话,捏到食指的关节处时突然顿了下。
“嗯。”
“花了多少钱?”
他听到这话低头看着我:“没花钱,都是之前的客户送的。”
“那酒庄的卡呢?你那么讨厌你继父,怎么会甘心拿他的东西?”
“是不甘心”他把我抱起来往上面挪了一点,脸对上他的脸,让我看着他的眼睛,然后继续说:
“但是我找不到更合适的礼物可以送他们,也只有他的东西拿得出手,配得上他们的身份。”
我揪了揪他下巴上的肉:“不会觉得委屈吗?”
“不委屈。”他抓过我的手,在掌心吻了一下,“甚至还突然理解了steven为什么和家里分裂了这么多年,会愿意为了你找到马学良,求他帮忙。”
我一怔,抽回手在沙发上坐起来。
“他求我干爹什么了?”
“你当时去柏林比赛,是他出面找到马学良让他给你写推荐信。但是那个时候,他们已经十多年没有见了。”
“那是我拍的好!要不然写再多的推荐信有什么用!”
“嗯,那是当然。”
我有些气愤,看到他凑过来狠狠的揪起他的脸:“所以你回来是特地来往我伤口上撒盐的是吧?”
他眼神蓦的一沉,复杂的看了我许久。我以为他要说出什么话来,结果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抱着我宣泄似的啃咬、亲吻。
末了,我继续躺在他怀里,看他兴致不高,若有所思的样子,“你怎么了?”
见他不说话,我凑过去看他的眼睛,发现他红红的眼圈凝眸注视着我。伸出手在我的眉毛,眼睛,鼻子,嘴上上一一勾画着,一直叫着我的名字。
“唐儿、唐儿、唐儿、唐儿、唐儿……”
眼睛里隐忍着的强大的爱恋全都喷涌而出。
我突然想起那年在机场的分别,他也是这么看着我,也是这样一直叫我的名字。
那个时候我看不懂他眼里的东西。
时隔6年,那些东西还在他的眼睛里。那样浓郁,那样纯粹。
我心底突然一颤,像是挨了重重的一击。
276. 严格的家教
干爹这几天管我管的尤其严格,生怕我夜不归宿似的。每天晚上10点必须回家,不回家他就让李叔来接我,我和陆柏青玩儿也只能在北京城内观光。
这天晚上又要分别,陆柏青委屈巴巴的拽着我:“宝宝,我们现在像不像被王母娘娘拆散的牛郎和织女?”
“呸呸呸”我赶紧跑过去把他的嘴捂住,“不吉利!快跟我一起把它吐掉!”
陆柏青有些后知后觉,但还是听话的照着我的样子呸呸呸。
从餐厅里出来,马一郎的车正好到楼下,我用一脸怨妇的表情瞪了他许久。马一郎咽了下口水,“我事先声明啊,棒打鸳鸯这种事不是我自愿的!”
“我知道,你是被逼上梁山的!”
暗戳戳留下这一句,我准备上车,陆柏青把我拽住:“我明天约了朋友吃饭。”
“你哪儿来的朋友?”
陆柏青脸色有些犹豫,我突然想到一个人:“胡清阳的哥哥?”
“嗯”
“好啊,你们约哪里,我早点过来找你。”
“你在家吧,陪陪长辈,我结束去找你。”
“我不可以去吗?”
他犹犹豫豫的态度让我感到怀疑。
“你们俩要密谋什么?”威逼利诱道。
“没有。”
“那为什么不让我去?”
“乖啦,我吃完饭再来找你好不好?”
见他不肯妥协,我切了一声,“不见就不见,惜的我去似的!”
抛下一个白眼,酷酷的上了马一郎的车。
不能跟他去,但也不代表我今天就无所事事,回来这么久总算有了时间和干爹把那个书柜给解决掉。
马一郎清早就来就被干爹抓了工,蹲在院子里锯木头,干到一半,突然一下撂挑子,“不是,你怎么就不懂抓壮丁呢?不知道干这个需要苦力啊?”
我脑筋一转,知道他说的是陆柏青,正要回话,干爹不高兴了。“让你干点儿活废话怎么这么多,那人家是客人,好意思指挥人吗?”
我被这个“客人”称呼的在原地愣了愣,马一郎白眼一翻,“我姐夫又不是外人,您称呼的这么生疏”
干爹把手里的油漆桶一摔,吹胡子瞪眼道:“只要还没结婚,进到家里来就是客人,就得招呼!”
“得得得,您接着招呼,等他受不了了把唐乙姐一块儿拐了回纽约,我看您上哪儿找人去!”
“臭小子,力气大是吧,大清早和你爸抬杠”
清晨的第一道生命活力,是被父子俩的争吵唤醒的。
忙活到了下午,我和马一郎刚刚完工在喝咖啡,干爹走上前叫我。
“唐儿,你到我书房来一下。”
留马一郎在原地,我来到书房。正以为他又要质问我会纽约的事儿呢,干爹给我塞回来一本书,是由英国作家保罗.法兰奇所写的《午夜北平:外交官女儿喋血北平的梦魇》。
干爹给我这本书干嘛?他之前不是最反对我看悬疑小说的嘛?
“你知道flix吗?”
“当然知道”我肯定的说。
flix是美国一家互联网播放平台,他们定制的剧近几年在全世界的口碑都做的特别好,质量也够硬。
我知道它最主要的原因是……之前满怀希望带着《恶人传》过去,结果被无情的打了回来。
“之前明亮导演为我引荐过那个公司的人,我们见过几次。”
干爹有些意外的看了我一眼,接着说道:“他们现在想做这本书,找了我”
“找您导吗?”我惊喜的接过话。
“找我主演”干爹瞟了我一眼,不紧不慢的说,“你有没有兴趣,咱们爷们儿再合作一把?”
“演戏?”我翻到书的背面看了下简介,“我先回去看,但其实我现在对这种题材不是很感兴趣了……”
老实说,对悬疑犯罪题材的爱好只停留在22岁之前,我去美国这些年还是有了不少阅历和思考。
“哦?”干爹十分感兴趣,“你有新的想法?说说看。”
“您稍等一下”
我飞快跑回房间,把《恶人传》的剧本和大纲送到干爹手里。
“我在想,能不能做一个随机杀人事件的题材,目标就放在这些受害者家属身上,除了受害者家属,我们是不是还可以关注一下犯人家属?他们好像并没有错,没有人想教育处一个杀人犯,但杀人犯伏法之后,这所有的东西又都需要他们来承担,我觉得这不对。”
干爹听完我的陈述,又看了看大纲,眼睛都亮了,唰的一下从位置上站起来:“很好,这个题材很好!”
得到干爹的肯定,我继续滔滔不绝陈述我的概念
“您看就像地震,我们都知道这是天灾,那伤害已经爆发了,所有人只找得到爆发的原因,但是大家都不知道为什么偏偏选中了这个地方。我们只能做后续救援,只能在灾后加强防护措施,这是我们人的力量仅能达到的点。”
但是**不一样,我把目标放在寻找杀人原因身上,那么有了案例之后,是不是可以多关注一些有犯罪倾向的人群,起码可以避免灾害的再一次发生。
“有动机就够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寻找动机上面,结果就不必了。”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做成电影的话,篇幅可能不太够,所以就把它改成了电视剧。”
“那次暴乱太大了,你先确定好你的平台是什么样的。毕竟涉及到别的国家的事件,不太好拿来做题材。你跟flix聊过这个本子吗?”
“聊过,但其实……不太理想。”
“这种题材在国内做可能有点难度……”干爹一下沉默了,他冥思苦想了许久,一边想,一边继续翻看。
“里面的专业术语你都找专业人士看过吗?”
“看过一部分,但是当时的情况又在美国,我不确定是不是会有不一样的地方。”
“谨慎一点,要在国内做的话就要把它本土化,你先去找一些国内的权威精神专家,警察,律师聊一聊。我拿这个大纲找老程聊一聊,做成电视剧的话,这种题材要上星可能有点难度……”
“其实……网剧也可以的。”
最重要的是,能让它见光!
“也行。”
277. 吵架
说干就干,《西贡女子》的审批已经下来了,干爹替李明亮导演争取了4月下旬的档期,档期已经定下,那么随后就是一些准备首映会的事宜。首映交流会我们定到了4月8号,之后有长达两个星期的预售期。
而这期间,我和干爹齐头并进,都在为《恶人传》寻找资方和平台,几天下来大大小小见了好几拨人。
而陆柏青那边不知和胡清哲密谋什么大事,我们已经三天没有一起行动,顶多就是两人忙完后,晚上会在艾瑞克家里腻歪一下。艾瑞克人还在新疆,不过他的新戏也快杀青了,不出意外的话,能在《西贡女子》首映的那天赶到。
回到熟悉的地方以后,我也顺利摸索到了熟悉的工作节奏。这比在好莱坞处处碰壁不知道好多少倍。在享受这份便利的同时,我也担心,越来越依赖这种工作和生活模式,回纽约的事情,再也没和陆柏青提过。
干爹对这个剧本十分上心,这已经不是拍《七里雾》时候放手让我做的状态了。接触投资方,搭建平台,已经寻找幕后班子,都是他亲力亲为带着我一一接触的。这个时候如果再提回纽约,不仅对不起他老人家,我自己也绝对是脑子抽风。
这天我们从饭店里出来,干爹和故友走在我前面相谈甚欢,马一郎抱着手机跟在我身后,说了句去厕所,于是又低着头往厕所去了。我知道他抱着手机主要是为了对接我的工作,对于他不看路以至于快撞到柱子的行为也不太方便斥责。
陪同干爹在门口将人送走后,马一郎急急忙忙跑到我身边,“你猜我看到什么了?”
看他这着急忙慌的样子,我狐疑的望着他:“鬼?”
“说正经的呢!”马一郎不悦的看着我,“我看到姐夫了”
陆柏青?
我往身后看了看,合着我们刚才在同一个餐厅吃饭?他怎么没跟我提这个事儿?
“他和谁?”
“这正是我要说的事儿!”马一郎神神秘秘的拽过我,“姐夫和云成有合作吗?”
云成?“没有啊……”
“这就奇了怪了,你猜他和谁在一块儿,云成的财务总监!”
突然,我脑子里闪过了好几种可能性,可无论哪一种,都汇聚成了一个答案……
“你是说……胡清泉?”
“是啊,哎?他俩认识吗?不对,胡清泉、胡清阳,害,我说呢,这认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哎你去哪儿啊?”
马一郎碎碎念的声音被我甩在了身后,“你别管了。”
胡清泉。
所以,胡清阳的哥哥是胡清泉,不是什么胡清哲。
带着这份惊愕,我走向了陆柏青的餐桌,果不其然,正对着我的,就是胡清泉本人,看到我来,他整个儿的愣住了。
陆柏青随着他的视线回头,看到我时也是一怔,迟疑着站起了身。
我收拾好自己震惊的反应,向他们走过去,一屁股在陆柏青身边坐下,看着胡清泉:“胡大哥,好久不见。”
他冲我笑了笑,十分得体,“好久不见,唐乙。”
陆柏青在一旁有些不太自在,捂着嘴干咳了两下,“你今天不是陪干爹吃饭吗?”
“我们就在隔壁”我说着转头看向胡清泉,“原来你朋友是胡大哥啊,干嘛不早说,我跟胡大哥可是故交。”
陆柏青脸迅速变黑,心虚的不敢看我的眼睛,胡清泉见状,发出一记笑声缓解尴尬:“我说我们都到德国餐厅门口了柏青突然说要换地方呢,原来是这样”
说着他佯怒的看向陆柏青:“柏青,你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陆柏青面露难色,出声想要制止他:“清泉!”
我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恍然大悟的表情:“所以……胡大哥之前您说的那个给您介绍德国餐厅的朋友是陆柏青?”
“可不是么”胡清泉说:“这世界还真小,咱们兜了个圈子又都给兜回来了!”
我转头看向陆柏青:“所以你早就知道我跟胡大哥认识对不对?还骗我胡清阳的哥哥叫胡清哲。当时胡大哥帮我找的美国投资项目,也是你动的手脚?”
所以我那些年在北京的情况他是知道的,他的眼线不止艾瑞克一个,就连胡清泉也是。我的工作,我的生活,我的变故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但是他依然不闻不问,不管不顾。
他继续低着头,不敢看我的眼睛。
“没没,唐乙,你别误会。我和清阳是堂兄妹,她哥哥确实叫胡清哲。”
“那跟陆柏青一个学校的也是胡清哲?给陆柏青介绍中文老师的也是胡清哲?帮陆柏青选礼物的人也是胡清哲?”
我一共三连问把胡清泉和陆柏青全都问懵了。
胡清泉正要帮他打圆场,被我一句话又给噎回去,“胡大哥你不用帮他讲话!他瞒着我的事儿多呢,也不止这一件两件儿了!”
陆柏青的脸色唰一下变得很难看,我转头就出来了。
出到酒店大门,我看着身后跟出来的这个人,气愤的甩开他拉着我的手。
“陆柏青,耍我很好玩是不是?”
他又贴上来,我转朝另一边,不作搭理。
“我真的没有想要瞒你……”
“所以呢?监视我的感觉很爽吗?你从他们那儿都知道了什么,看看我之前有多傻逼你就开心了是不是?”
他抬眼看着我,眼睛里有些惊诧:“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叉着腰,没好气的样子:“那是什么样?”
他又低着头,不看我了。
“没想到就连你也会这么对我。”
胡清泉莫名其妙出现在波士顿,出现在我们的比赛现场,陆柏青的退赛,还有一个叫胡清阳的妹妹……这些信息全都整合在一起,为什么我这么笨,为什么我就这么傻?
我原以为坦诚相待就可以维护好两个人的关系,我将我所有的无助全盘脱出,可没想到眼前这个曾经我以为脆弱的男孩儿心底里竟埋藏着这么多能量,而他的能量,是不能与我共享的。
我可以理解他的秘密,理解他的退避。但我不能理解他明明就知道我的动向,他甚至还不断在隔空干预我的人生,他当他是谁?田螺姑娘吗?我呢?我又要跳到另一个楚门世界吗?
眼前这个挺拔的男孩儿,他难堪的脸色让我感到一阵苦涩:“陆柏青,你真的喜欢我吗?”
陆柏青闻声惊诧的抬起头,骇人的神色让我心惊。
278. 有些事必须知道
算起来,这应该是我和陆柏青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吵架。
他平时虽然沉默寡言,但我很清楚,他内心一直是细腻而又敏感的。
两人在相处的时候,虽然无话不谈,但大多时候都是我在说,他在听。偶尔我对这种模式的不对等感到烦躁了,他也会挑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与我分享。
尽管如此,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了解他的。
在我仅有的两段感情经历中,他的沉默寡言和那个人的刻意隐瞒并不相同。陆柏青沉默,是因为他并不愉快的童年经历导致的性格孤僻。而我能做的,就是用自己丰富多彩的语言环境来感染他,所以我并不介意在这段感情中,谁付出的多一点。
但事实证明,他的沉默其实内有乾坤。
我害怕这种城府,这会让我看不透他。
所有看不见的东西,都是我的畏惧。
两个摩羯座冷战的结果就是,看谁能拗到最后。
《恶人传》的筹备计划因为干爹的加入,慢慢往外放出了风声,这段时间里,找上门来的投资方不算少数,这其中,也包括云成。
最有意思的是,云成集团专门负责文娱的罗总监并没有出面,反而是程大哥亲自出面。我们约在了郊区的温泉会馆,与他一同前来的,是雷杰,马一郎公务缠身,所以我只身前往。
我抬头环顾了四周,这里设施非常齐全,除了温泉室外还有高尔夫球场,咖啡厅餐吧棋牌室应有尽有。
原来他们资本家谈生意的环境都是这样的。那几年,师父没少和他们这样混在一起吧。
正发着愣,程大哥带着雷杰迎了上来,“唐儿,来啦?看中哪个了随便玩儿,当自己家一样。”
我笑了笑,“我喝杯咖啡就行了。”
“那行,咱们去那儿吧”程大哥对着服务员示意了一下,带着我来到了靠窗户的一个地方。窗外阴风阵阵,还真不是一个适合郊游的好天气。
“刚回来还不习惯吧,北京这倒春寒啊,还有一段时间好受的呢!”
“还行,等过了清明,应该就暖起来了。”
我接过服务员送来的咖啡,抱在手里捂着。
程大哥笑了笑,不再寒暄,“我还以为你以后准备当演员呢,没想到手艺还是没丢,我们唐儿还是那么优秀。”
我冲他笑了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就喝了一口咖啡。余光看到雷杰握住拳头放在嘴边干咳了两下,程大哥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转了话题。
“在美国呆那么长时间了,感觉怎么样?生活还习惯吗?”
“还行吧,都挺好的。”
“你说说你这丫头,跑到美国拍戏一跑就是这么多年,也不和大家打声招呼,你师父那段时间找你找得都快急死了,我们还以为”
“咳咳”
程大哥还没说完,雷杰抓紧咳嗽了两声,把嘴里的咖啡都吐了出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最近嗓子有点儿干。”
我担忧的望了望他,“雷师傅您没事儿吧?要不要去买点儿药吃?”
“我没事儿,你们接着聊。”
雷杰说完,程大哥横了他一眼,接着说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没事儿,只是你们在好莱坞出那档子事儿估计再回去处境也不太好吧?还是咱们北京呆着舒服吧,你想拍什么,有程大哥呢,这么大个云成,你想拍个片子还不容易吗?”
“咳咳,程总”
“啧,又怎么了?”
“您和唐乙先聊着,我去趟卫生间。”
雷杰说完,越过程大哥往卫生间的方向去了,程大哥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转过头,接着对我说话。
中途,我从卫生间出来时,程大哥已经不在原地,正四处寻觅着,透过窗户,我看到他在高尔夫球场上,怀里抱着一个小男孩儿。
这个小男孩儿……
“唐乙。”
一个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转头看向雷杰,冲他笑了笑,“雷师傅,好久不见。”
他也笑了笑,“是啊,好久不见了,上次你来公司都没来得及跟你打声招呼,这几年……过得还好吗?”
“挺好的,雷师傅过得怎么样?谈对象了吗?”
“哪有时间谈对象啊,忙都忙死了。”
他笑了笑,我也笑了笑,然后,就没有话可谈了。
我侧过身,正准备往位置上走,被雷杰拦住了去向。
“唐乙,我们聊聊?”
“如果是他的事情的话,就不必了。”
“有些事,你必须知道。”
“美女,到了。美女?”
司机师傅的话把我拉回现实,我道了声谢,把账付完,转身下了车。
却在落了地后,迟迟迈不动脚。
“师父,我们什么时候能换一个大房子?我想买一栋大房子,在房子里面蓄一个游泳池,花园里再修一个小喷泉。夏天你可以在游泳池里游泳,下雨了我们就在落地窗前看书。”
“师父,我喜欢你,你不要和别人在一起好不好?”
“唐儿,爱情并不是情感的最高境界,你明白吗?”
“这次炒作,都是罗楠一手策划的”
“丫头,从今天起你就是我老马家人了……”
“这些证据都是他抢过来要制衡那些人的!”
“唐乙,你有没有想过,他把你保护的这么好到底是为什么?”
“九听是我的!你们这些凶手!”
“那个女孩儿味道怎么样?你以为有了她就可以打败我?”
“滚!滚出我的地盘!”
……
所有人的声音全都交织在了一起,徐一阳的、干爹的、艾瑞克的、黄键的、温雅的、还有阿曼达和师父的。
这些回忆仿佛全都磨成了利刃,全都一刀一刀凌迟在我身上,可是却都敌不过雷杰的一句
“你不在的时候,他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他找过我,他一直在找我。我离开的第二天,他追到了成都,追到了上海,追到了波士顿,追到了阿斯维加斯,又追到了洛杉矶。
你在拉斯维加斯出事的新闻出来以后,我们所有人都以为你没了,可他偏偏不相信。一个人跑到阿斯维加斯,可是什么都没找到。第二年,他替你拜祭父母,才想到要帮你把他们的坟迁回来,只想着,等你回来的时候随时都可以去看看他们。
他做事的方法或许有些偏激,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相反,他其实一直都在保护你。你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你不在的这几年,他真的跟死了没什么区别。唐乙,你救救他,就当我求你。
这是雷杰半小时前跟我说的话,我因为他这些话,来到了这个曾经一度让我感到恐惧的地方。
我对这里有过憧憬,有过幻想,可这些全都被他亲手阉割了。我以为这里埋葬的只是我一个人的人生,但雷杰告诉我,我走后的这几年,他甚至都不敢离开这个房子一天。
我曾经无比向往的理想王国,似乎变成了囚禁他的牢笼。
他们都在求我救他,可当时又有谁救过我。
279. 给他们守灵
一路走来,所有的枷锁,所有的束缚席卷而来又匆匆散去。直到我抵达那栋房子,看到门前那一整片的白芷,所有我以为的释然,又都悉数坍塌。
白芷的花期在夏天,陆柏青家之所以能在冬天看到这种花,是因为他继父为了应和阿曼达的喜好,特意找了人做培植。
时至今日,我在北京的春天里再次看到它。
与阿曼达一样,我们都对此一无所知。
门上插着一把单独的钥匙,我拧开门进去便扑面而来一阵浓郁的酒味。而且酒精已经发酵,多种不同的类型全都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的味道。
屋子里所有的陈设都和我走时一模一样,它们都经我亲手打造,装饰,对于我来说,再熟悉不过。
而那个人,正衣衫褴褛的躺在地毯上,衣服好像已经穿了好几天,又皱又旧,还印着一大一小的酒印子,胡子也像很多天没有刮过的样子。
“师父”
我走上前推了推地上的人,他迷迷糊糊醒来,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似是不敢相信似的。
“唐儿!”
他一惊,从地上爬起来,措手不及的样子配上他这副模样让人格外心酸。
“你、你回来啦!”他站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急急忙忙把沙发上那一堆酒瓶子扫开,给我挪了一个干净的位置。
“你先坐,我、我收拾一下。”他着急忙慌把这一堆狼藉清扫掉,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转身就要去卫生间,却在刚刚跑进去以后又匆匆忙忙跑出来
“你别走,我马上就好!答应我”
眼睛里的恳求和雀跃,让我试图平静的心又一次掀起波澜。
有一种情感好像已经被烙印在了心里,只要随便那么一点,就悉数喷涌而出。
“你去吧,我不走。”
得到我的答案后,他高高兴兴折回了卫生间。水声响起后,我来来回回把房子全都游览了一遍。
地毯,沙发,厨房,二楼的落地窗,影音室,健身房,全都一成不变,只是多了一个与建筑风格极其违和的壁炉。
“师父,我可以在这里打一个壁炉吗”
“北京的冬天不冷。”
“可是我想要壁炉诶,觉得很好看。冬天的时候我们可以在这里下棋。”
壁炉有了,棋盘也有了,可是这个被我精心设计的房子,好像变得冰冷又陌生。
再打开一个房间时,里面的陈设让我无比心惊。
我不敢相信的揉了揉揉眼睛,再揉了揉揉眼睛。
已经15年没见过的面孔。
可我一天也不敢忘记过的面孔。
我爸妈的遗像,灵位,全都好好的在这里供奉着。
因为所有受灾人群全都由政府统一安葬,当年我去拜祭,他们的坟墓上,连照片都没有。
“叔叔阿姨都是公务员,公安系统上能找到他们的信息。我托人找来,然后又找人修复了一下,印了挂在这里的。我知道你们老家的习俗,要在家里设灵位,所以楼上劈了一间屋子出来,给叔叔阿姨守灵。”
身后有一个气息缓缓向我靠近,我回过头时,他穿着浴袍,头发还滴着水,怀里正抱着一只瘦的可怜的蓝猫。脸上邋遢的胡渣已经不见了,但是好像刮的太快,下巴上留了一道小小的血印。
“奶油,这是姐姐,姐姐回来了。”他动了动怀里的猫,把猫的头转向我。
“我记得你说喜欢蓝猫,所以就擅自做主养了一只等你回来。你抱抱它好不好,它很乖的。”
他有些跃跃欲试想把猫递过来,猫咪在他怀里动了动,有些气虚的样子。我把它接过来,它也软绵绵的趴在我怀里。
“它是不是没吃饭?”
“啊”他像刚反应过来似的,“它有一个自己的小房间,我带你去。”
他说着,把我带到一楼的一个小隔间里,重新往盆里倒了猫粮,又换了干净的水。把我怀里的猫接过去,放到地上。
奶油好像饿的不轻,吃的狼吞虎咽,恨不得把整个盆都吞进去的样子。师父有些气不过的样子,又往快要见底的盆里加了猫粮。
我有些看不过去了,赶紧制止他:“它饿了太久,你不能一次性给它喂这么多。”
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有些自责的看着我:“我果然没有你在行”
说完他又回头在奶油头上摸了摸,“没关系,姐姐现在回来了,以后就可以陪着姐姐健健康康长大啦!”
他的话让我心底一酸。
“师父……”
“你饿不饿?”师父急忙打断我,“我去做饭,你想吃什么?”
他匆匆忙忙跑进厨房,我跟上的时候正好看到他把冰箱合上,有些局促,“我这几天太忙了,家里没有东西。”
“师父”
“你先在家等一下,吃点零食垫一垫。我买了很多零食,马上就回来!”
他把零食箱子抱过来,我看了眼日期。
他从来都不吃这些东西,可是也还坚持换最新的零食吗?
发愣的瞬间,他已经换好了衣服跑出来,“我先去趟超市,马上就回来!”
“师父!”
我急忙把他叫住。
他顿了一下,转过头看我,“你想不想……陪我一起去?”
我看了眼除了酒空无一物的厨房和冰箱,有些无奈,也有些心酸。
“想吃火锅吗?我们买一些火锅底料回去给你做火锅好不好?”
“红烧肉?大闸蟹?还是想吃糖醋鱼?”
“师父最近学会了做云南菜,肯定合你的口味,想不想尝尝?”
他滔滔不绝向我展示着自己的厨艺,眉飞色舞乐在其中,好像回到了无数次我们一起逛超市的那些时日。
我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个少年,他也同样很会做菜。可初遇他时他明明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小子,我问他怎么突然厨艺这么好了,他抿着嘴不说话,但是脸上却覆上了一抹微红。
他什么都不必说,但我却很坚信这一切都是为了我。
我和他之间,不知道什么时候修炼成了现在这般默契。
可我们依旧因为信任的问题产生矛盾。
这次他依旧不说话,可我却不能如往常一样无条件对他信任。
我所需要的信任,好像成为了绑架所有人的绳索。
“唐儿?在想什么?”师父凑到我面前,微笑着轻轻捏了一下我的脸:“还跟以前一样爱发呆。”
他条件反射的亲昵举动,被我条件反射的避开。
“对、对不起……”
他的手僵在空中,眼底的欣喜被覆上一丝苦楚。
我没说话,转身越过他就往收银台走。
280. 你到底想要什么
从超市回来的这一路,他表现的异常兴奋,一进屋子就急急忙忙进了厨房,一边整理食材,一边还喋喋不休的跟我说话。
我想了想楼上那个灵堂,即使刚刚只是一眼,却依旧十分心惊。
“师父,谢谢您帮我照顾我爸妈,您能帮我把那两张遗像取下来吗?”
他还在切菜的手突然停下了,急急忙忙跑出来,样子很是错愕:“你要干什么?”
“他们在这儿打扰你很久了,你在家里安俩外人的灵堂不合适。我带回去吧,以后这些事情我自己来就好。”
“不是外人!”他着急的说:“他们不是外人,我了解过了,灵位放在这里逢年过节都要拜祭的,这些礼仪你都不会,把他们放在这里,我替你照顾。”
“不用了”我说:“我自己会处理,以后就不麻烦你了。”
“不麻烦,师父不觉得麻烦”
“真的不用了”我打断他,“你有你自己的生活,你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就好。”
他见我情绪有些激动,赶紧示弱
“好,你想怎么样都好。要是觉得这个房子呆着难受,我重新买套房子,咱们先把老人家安置好。你看好不好?”
“师父!”
我有些烦躁的抬起头,“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我也有我自己的生活,我、我爸妈,这些都跟你没关系,你不要再管了可以吗?”
他眼眸一缩,整个人都好像变得很紧张,“可是…可是师父想跟你一起……”
他走上前,小心翼翼的说道:“你是不是不喜欢北京,那我们回四川生活?上海?或者回柏林?还是你更喜欢美国?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去哪里都随你,只要你开心,好不好。”
“这跟我喜欢哪里没有关系,你不要再装傻了。”
我曾经无比憧憬他所描述出来的场景和生活,等待着和他一起将这些全都变现。现在,他就站在我面前,将已经被橡皮擦掉的记忆又一点一点描绘出来。可是对我来说,好像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就像别的小朋友,会在很小的时候憧憬一双芭蕾舞鞋,青春期的时候梦想一双能标榜自己成熟的高跟鞋。可是,当错过了那些美好的年岁之后,当20岁生日来临之际,大家都只会沉浸在自己即将到来的责任里,那双高跟鞋,早就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他却担心我随时都会消失似的,跑上来将我紧紧的抱住。在波士顿的那半年时间里,我每一天都在怀念这个拥抱,又在每一个夜晚因为这份怀念而痛苦不堪。
每一次不由自主的贪念,都会有一个极其理智的声音在旁边提醒我那顿时间的折磨。它就好像被我戒掉的毒药,我清晰的记得它带给我愉悦,但是愉悦背后的苦楚,也历历在目。
就像此时此刻,我每一瞬间的迟疑,都沦陷在对另外一个人的愧疚当中。
“好了好了不生气,都是师父不好,你想要什么就跟师父说,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他说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匆匆忙忙跑进房间,又急急忙忙跑出来,手里拿着一大沓文件和银行卡。
“以前都是师父不好,师父有时候说话没分寸,自己都不懂得反省,让你很没有安全感对不对?以后这些东西都交给你保管,我把所有的资产都过给你了,你看,都是你的名字。”
他一一向我展示着他手里的不动产资料和存款,上面全都如他所说,写着我的名字。
“唐儿,以后师父就是身无分文的穷小子了,换你养我好不好。”
他满脸雀跃,眸中闪闪发着光,将近四十岁的人,此时此刻,天真的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子。
我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眼前超乎我预料的一切。
“你在干什么?”
“小富婆,你可不能嫌弃我这个糟老头子抛下我不管哦”
“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把这一堆东西全都扫翻在地,他一阵错愕。
“你永远都不明白我想要的是什么,现在又要用这些东西来拴住我是吗?”
“你…你想要什么?啊?你想要什么?”他慌乱的走上来拉住我,但却在一次又一次的叩问中陷入了绝望。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你想要大房子我就给你大房子,你不想做电影我就不做电影,你还想要什么?你跟师父说,师父都给你!”
他想到什么似的,骤然顿了一下:“对,你想要师父对不对?以前你想要师父对不对,我给你,都给你!”
他突然死死的把我抱住,慌乱的吻落到我的唇上。
“唐儿不要生气,不要难过,师父什么都给你……”
“你在干什么,快放开我!”
我想把他推开,可是我的力气像是全都打到了钢板上,他态度十分强硬,把我抱上旁边的柜子,在我身上胡乱啃咬。
“你疯了!放开我!”
“不可能,我再也不会放开你,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
他的双眼变得通红,死寂的深潭又重新唤起了新生。
这种熟悉的恐惧感将我包围,就像他落到我身上的吻一样让我恐惧。
“罗楠,别让我恨你!”
“你恨,我情愿你恨我!”
说话间,他再次恶狠狠的向我扑来。
他好像真的不在乎似的,疯魔的继续自己的动作,大手已经伸进我的衣服里,粗粝的指尖碰上我的皮肤的那一刻,真正让我战栗了。
包括他落到我脖子上的伤疤处的吻一样,让我战栗。
也包括,他这副无比陌生的面孔,同样让我战栗。
我条件反射般的在颤抖。
伸出手想把他推开,却被他大手攥住了两只手,我的力气对于他来说就像微不足道的小猫,而他总是能够轻而易举的将我钳制住。
他硕大的力量,是我能清晰感觉到的无助和绝望。
“师父、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
我惊慌的尖叫,惊慌的认错,除了认错,我一无所能。
只是觉得,认了错他就不会再继续,认了错他就不会太丢脸,认了错我们就不会这么一错再错。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师父,师父对不起,我错了……”
我躲在他身下不停的颤抖,而这份战栗,终于换回了他的一份理智。
“唐儿、唐儿?”
颤抖的双手覆上我的头,我惊恐的躲开,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他。
我怕他,怕他眼里的豹子,怕他接下来要对我做的事。
可是我敌不过他,我只剩下恐惧。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师父,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别这样,我害怕……”
他手上的动作终于停了,我沿着身后的柜子滑落在地,双手抱着膝盖,身上是那份久久未能散去的恐慌。
“唐儿……”
他在我面前蹲下,眼睛里像是什么碎掉了一样,空洞的恍如没有了双瞳,大手快要覆上我的脸颊的时候,被我惊恐的推开了。
281. 这么近
我也曾经在无数个夜晚,这样失魂落魄的走在北京的街头。
那个时候我漂泊无依,无处安放。
心里装着那个会让我感到强大的人,他的每一次伤害,都把这份强大消磨掉一点点。
当我终于丢掉这份力量之后,我逃走的方向也开始变得越来越远。
终于在接受了这份力量不属于自己的真相之后,他却又跑了出来。把选择权又交到了我的手里。
我无助的看着自己这双小巧却也饱经风霜的手,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我再也没有能够将它握住的力气。
现在的师父陌生到让我害怕,让我觉得,从来没有认识过他。
我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走着,身边的人不时在对我的方向窃窃私语,评头论足。
不知不觉走到了艾瑞克家楼下,我抬头看着这栋高楼,努力寻找属于陆柏青的那扇窗户,但却没有勇气爬上去。
我该怎么面对他。
该怎么向他解释。
该怎么面对我们的未来。
“过来怎么不打电话?”
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我抬起头去正好看到这位少年。
他米色的风衣被风掀起一个角,发型也被吹散。
大大的眼镜框挡住了他一半的脸型,我们磨合的这两年时光里,他早先的戾气全都被消磨干净。更多的时候,他好像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简简单单的大男孩儿。我也终于能用“如沐春风”这四个字来形容他。
“陆柏青”
在我走近后,他的眼眸蓦地暗了下来,但眼神的方向却阴沉的盯着我身后的方向。
我突然有一种不想的预感。
这种预感让我感到浑身战栗。
可他几乎在我回身的刹那,将我搂进了怀里,顺势在我嘴上落下一吻。
“你给我打电话,我好去接你啊。”
他的声音从我耳畔传来,一如既往的低沉又温柔,但是却比平时更为沙哑了几分。我在他的语气中读到了愤恨与隐忍,甚至能感觉到他此时并不友善的眼神,在死死的盯着我身后那个可能出现的人。
我还未曾从刚才的惊慌中回过神,抬起头时,只看到他绷紧的下巴,还有阴沉的表情。
被他带着正往单元楼里去,一个身影走上来把我们叫住。
“等一等!”
我听着这个让我心情复杂的声音,默默的把头低下。
陆柏青揽在我身上的手却握的更紧了些,他朝那个方向抬起头,气势不甘示弱,“罗先生,有事吗?”
“我”
陆柏青在那个人犹豫的刹那迅速掐断他的话,“我女朋友需要休息,您有事可以直接找我。”
“你……女朋友?”
他震惊又悲恸的声音传来,我甚至不用抬头就已经描绘出了他那副惊诧的表情。但是“女朋友”三个字仿佛将三个人的身份从此盖了章。
我心底浮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这种情绪让我莫名其妙鼻头一酸。
更让人绝望的是,我低头落下的眼泪,正好落到了陆柏青的指尖上。
我眼睁睁看着陆柏青指尖开合之间,把水渍收进了手心里,紧紧的握着它们。
但陆柏青面不改色,依旧沉着稳定的对上师父的神情,“是的,多谢你送我女朋友回来,没什么事我们就先回去了,不送。”
离开那个令人窒息的地方,我和陆柏青仿佛都打了一场艰难的战争。我孱弱的只剩下一丝气息,但此时的陆柏青,身体僵硬的不像话。
我们都明白,真正的对峙,即将到来。
回到房间,我本以为的质问并没有来临,他依旧温柔的把我脸上凌乱的头发整理干净,手指刮过我眼底的湿润,表情却痛苦难当。
他的脸就在离我五十公分的位置,身边就已经被他身上的榛木香气包裹的密不透风。
这种感觉让我内心煎熬又挣扎。
“陆柏青”
我正要说话,他将我揽进怀里,用一种隐忍到极致的声音说:“什么都别说了,一会儿我们先洗澡,睡一觉什么都好了,不要怕,不要怕。”
他一边说,一边轻轻的拍着我的后背。
不知道是谁在怕。
我鼻头一酸,轻轻把他推开,便看到了他脸上那份无以言表的愤恨和悲恸。
“陆柏青,我们”
话没说完,他再次大力把我抱住,将我的头死死的埋进他的怀里,像是想通过这种方法堵住我的嘴似的。
“不要说,我求求你,什么都不要说。”
他刷白的脸庞,带有阴冷的目光,和几近恳求的语气,让我看到了他不曾拥有过的卑微。
此时我窝在他的怀里,他的温度隔着衣料将我包裹,但此时此刻心里却负罪又煎熬。
心中忐忑的不确定性,让我负罪又煎熬。
他抬手,指腹轻轻拭过我的嘴唇,力道越来越重,像是要擦掉什么肮脏的东西似的。嘴上如火烧似的炙热感传来,我这才猜想到他这么做的意图是什么。而这份意图背后的含义,让我心惊。
“陆柏青”我几乎是恳求的目光看着他,“你帮帮我好不好,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你帮帮我”
他凝眸,眼底的绝望突然生出了一丝火光。在他的目光里,我看到了一直以来都不确定的那份贪恋。
“好。”
然后一切都乱了,他吻得很乱,我接的也很乱。他进来的时候,我心底的那份空虚好像全被填满了,我忘记了所有的纷扰,只记得,我此刻抱着的人,他的眼里,只装得下我一个人。
意乱情迷中,他拉过我的手,放在了两个人紧紧结合的地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但是说出来的话却不似他的动作这般痴狂。
他说:“唐儿,你看,我们离得这么近。”
他眼底的空洞让我我突然一顿,内心翻江倒海,可依然填不满他眼底的洞。
这种感觉让我悲伤,也让我无助。
结束的时候两人都已经精疲力竭,我终于找回了意识,但身上全都是粘腻的感觉,这种触感让人不适。
他把我抱在怀里,两人紧紧的贴在一起,手指轻轻略过我的每一寸发丝,最后,他吻住我的额头,问我,“舒服吗?”
我挪了挪脑袋,他在身上找了个更舒适的位置,说,“舒服。”
“那你永远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282. 一个梦
我心底一惊,抬起头时正好对上他腥红却又看不见底的眼睛,突然鼻头一酸,慢慢从他身上起来,望着他,“对不起……”
他睫毛动了动,眼睛里溢出了一种伤感,“我不要对不起。”
“我让你很没有安全感对不对?”
他见我快哭了出来,急忙起身用被子将我裹住,然后抱着我,“不是,是我不好,我不应该瞒着你。”
“你瞒我什么了?”
“瞒你胡清泉的事情,还有瞒你我被辞退的事情……”
“啊?你不是休年假吗?”
“不是休年假,我被fire掉了,”
看他表情认真,说的不像是假的,我擦了擦眼泪,也跟着严肃起来,“不是,为什么呀?你上次那个项目没谈成?那也不至于吧,你这么能干,你们老板脑子进水了?”
说着说着我越想越气愤,扑腾着要从床上起来,“不行,我找他去”
“你上哪儿找啊?”陆柏青哭笑不得的拽住我。
“也是,这会儿也抓不到人,你申请仲裁了吗?我们明天就回纽约找他去,干嘛呀,欺负你好说话是吧,等着,我告不死他!”
我越说越激动,脑子里全是我不在的时候他被欺负的画面,恨不得现在就在他公司楼下要上去找老板理论。陆柏青突然一下把我拽进他怀里,我的叫骂声停了,脸上还挂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就这么被他抱着,我想,这些东西肯定全都蹭到他身上去了,然后,才反应过来两人都离题了。
突然一下,就笑出了声。
听到我笑,他也跟着笑了。
在转移注意力的方向,陆柏青永远不按常理出牌。
我把手从被子的缝隙里钻出来,回报住了他。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不要生气了好吗?”
“哼,你下次再敢这样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不敢了,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这还差不多。”
我在他肩上蹭了蹭,把鼻涕眼泪全蹭到他身上,他箍着我的手,突然更紧了几分。
“唐儿,不管怎么样,都不要怀疑我对你的爱,好吗?”
面对他的郑重其事,我内心一顿,真的有“爱”是完全不容置疑的吗?我不确定这个答案,于是假装开玩笑似的推了推他。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跟着年轻的小萌妹跑了?”
他轻笑了下,“绝对不会。”
“那如果那个人很漂亮性格很好很善良呢?”
“不会。”
“那如果她胸大腿长还特有才华呢?”
“不会。”
“说的这么好听?那如果她有5个亿的遗产等着跟你分呢?”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心里突然一暖,“陆柏青……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
“你是怎么喜欢上我的?”而且好像还喜欢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的样子……
我突然想到他眼底的那份空洞,这就仿佛他深邃的心里世界。我一直以为所看到的陆柏青仅仅只是我眼里看到的这样简单,所以能够放心的和他相处,放心和他恋爱。但我逐渐发现,他所表现出来的单一生活好像并不是那么的简单,这个人,越接触,发现他把自己藏得越深。犹如这份触不到底的感情一样,让我越发困惑,也……越发想探索。
“唔…你猜猜看?”
我泄气的推了他一把,“不说就算了,惜的知道似的。”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我转头看着他,“我前段时间老是做一个梦。”
“什么梦?”
“梦见我和艾瑞克在舞台上表演,梦境里还有小男孩儿,我一直都看不到他的脸,也不知道他是谁。陆柏青,这个人不会就是你吧?我们小时候到底见没见过?”
他突然僵了下,我推了推,“你说话呀,到底见没见过?”
他回过头,带着危险的气息扑向我,“恢复的不错,我们没完成的事情可以继续了。”
“哎哎哎,不是你等等,什么事情,怎么就没完成要继续了?”
“你说呢?”
然后,他钻进了我的被子里。
时间来到了《西贡女子》的首映周。
不干幕后的优势是,筹备首映会的这半个月我几乎很闲,秉承着明亮导演和干爹一贯低调的作风,我们的宣传期,连访谈都没有。
这件事情让马一郎急到跳脚。
毕竟他作为一个专业的宣发,很清楚线下宣传不到位,线上很难形成梯形模式,这样就更难为电影带来收益。马一郎生气之余,借这个机会狠狠的抨击了干爹老派又不懂得遵循市场变通的行为。
我的想法和干爹一致,奥斯卡已经是最好的宣传标志。马一郎冷笑一声,说我们这样迟早得饿死。
我理解马一郎的担忧,但对此保留意见。毕竟能在宣传期里偷闲,我何乐而不为呢,反正票房好坏我也分不到一杯羹。
所以,这些闲暇的日子里,就堂而皇之和陆柏青游山玩水啦。
马一郎看到我这么不思进取,又是气出一阵内伤,追我追到了艾瑞克家里,“你不是要写剧本么,怎么还不写?”
我从小八软绵绵的肚子里把头抬起来,“你又不是我经纪人,凭什么管我?”
“你”
看到马一郎急成结巴,我得逞的大笑,“你要是来当我经纪人呢,我就听你的话,怎么样,干不干?”
“惜的管你!”
马一郎没好气的说完又咄咄逼人的往陆柏青看去,“你就这么由着她?”
陆柏青从书桌上把头抬起来,推了推眼镜,“不好吗?”
马一郎走上前拿起陆柏青的书,“你媳妇儿在自毁前程你居然还有心思看书?!不对,你看的什么书?金融市场与金融机构基础……研究生……清华???你要考研?”
“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不对,有问题,你考清华的研?你一哈佛的靠清华的研?”
陆柏青一脸无辜,“清华很好啊”
“疯了,你们都疯了!”
马一郎甩甩衣袖,走了。
前脚刚走,后脚马次郎又来了。
而他的目的就很明确啦,我把小八送到他怀里,结果小八见到他一蹬腿就跑了。
“姐,他为什么总这么牛?”
“谁让你给他喂榴莲了,你这叫自作孽!”
艾瑞克不在的日子里,他的屋子成功被我们弄成了俱乐部。
我想小八了就要过来一解相思之苦,马一郎不想触干爹霉头了也要过来避风头,就是这马次郎……
我瞅了瞅窝在陆柏青旁边打游戏的马次郎,“小子,你作业做完了没,上次月考多少分,你马上就要中考了知不知道?”
马次郎一脸不耐烦,甩了98分的数学试卷给我。
“能不能让我消停会儿,我跟柏青哥正通关呢!”
我虽被这张试卷塞的哑口无言,但也不能就这么放任他俩不管,“陆柏青,你就惯着他吧,考不上高中我看你拿什么赔他!”
陆柏青头也不抬,“没事,次郎的成绩要是出国能上重点高中。”
“哥,你是我亲哥!”
……
284. 首映
首映的日程正在逼近。
李明亮导演历时八年的新作,还有奥斯卡镀金,这次回到北京,我们大家都是带着荣誉而归。
我的生活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接触的人都变成了艺人和浮在面儿上的影视人才。行动也开始有了约束,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面对镜头的时候该怎么表现,这些干爹都跟我交待的很清楚。
总而言之,很不自在就是了。
4月8日,我们在艺术会馆了举办了首映会。
这个活动的想法是干爹和李明亮导演同时出的,映前接待,映后交流,搞得像酒会似的,办的无比盛大。
我穿的礼服,是四年前关婆婆给我做的那条黑丝绸旗袍。干妈说要等到重要的场合再拿出来,这个场合对于我来说,应该算是很重要了。
和李明亮导演还有凯文以及站在通道口,每一个入场的人都会事先经过这里,干爹和干妈带着一郎次郎也站了过来,这个画面怎么看……怎么违和……
梁叔进来的时候终于发出了同我一样的言论:“我怎么感觉像来参加婚礼似的?”
“梁叔,您就别打趣我了!”我小声的抱怨着。
“平道!”李明亮导演走上前与他握手,“好久不见!”
“师哥,好久不见!很期待你们的电影!我要好好看看这小丫头表现如何。”
“唐乙被你教的很优秀,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她是我心中的阮梦笔。”
两个大导演,当我不在似的,当众拿我出来吹彩虹屁。正有些坐立不安呢,我低头看到甜甜,她已经长高了不少,扎着一个小马尾辫,冲我眨眼睛
“唐乙姐姐”
“你不叫我阿姨了?”
甜甜有些害羞的把头低下去,梁叔跟李明亮导演还有干爹叙完旧,把头转向我,神色有些复杂。
“唐乙”
“梁叔”
我走上前,四年不见,两人在面对面时,却都只是会心一笑。好像酝酿了千言万语,但是这一刻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梁叔也是如此。
梁叔看了我许久,走上前拍了拍我的肩,终于开了口:“你已经不是罗琦琦了,你成长成了阮梦笔。”
“不,我是唐乙。”
我冲他笑了笑,梁叔释然,也对我笑了。
“梁叔,谢谢您。”
“谢我什么?”
感谢遇见,感谢启蒙,感谢让我经历罗琦琦。
“什么都谢。”
把梁叔引入座后,方闻带着李梦雨上来了,“唐乙,上次的事儿……”
“没事”我冲方闻笑了笑,“你工作都顺利吗?”
他习惯性的挠挠头,“很顺利,嗯……等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顿饭吧,这次没别人,就我和李梦雨。”
我朝他点点头:“好”
方闻默了默,像是有很多话要说似的,最后只脱口了一句:“唐乙,恭喜你,你永远是我的骄傲!”
“好了,我知道了!”
我把方闻推过去放在座位上坐好,刚刚感慨应酬太累,徐一阳过来了。
“您怎么一个人过来了?”
他回头示意了一下三婶,我会意,回过头听到他说话,“你要是演的不好,我一会儿要批评你的!”
“您快别,我现在可是影后,给我留点面子”
很奇怪的是,现在人都到的差不多了,却不见云成一众人。除方闻和徐一阳是我私交外,程大哥,雷师傅他们都没有来。
“唐儿,先休息一下”干妈走上前拉我到后台喝水,我脱了高跟鞋,像是卸掉一座山似的。
干妈看我这个样子,皱着眉头:“像什么样子!这高跟鞋还是得练一练,以后这些场合还多着呢!”
我有些泄气,干台前也太累了……
“哦哟,怎么掉粉了!”
干妈拽着我的衣领急急忙忙叫来化妆师:“都掉衣服上了”
她说着就要来掀开我的衣领,我吓了一跳,赶紧攥住她的手:“我没事儿,您先去前面看看吧,我补完妆就出来。”
盯着干妈走出化妆间,我侥幸的松了口气。
重新回到台前,我挤过小小的通道,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带着口罩拎着工具箱和我打了个正着。
他的装扮像是这里最普通的工人之一,可是身上那种骇人的气场却让人窒息。
我心里猛然一顿,全神戒备的竖起了鸡皮疙瘩。
“等一下”
我刚想把他叫住,干爹的声音从通道那头传来。
“唐儿,快过来,跟陈觉打个招呼。”
迎上陈觉时,我暂时把这些东西都抛到了脑后。
“陈导”
我朝他微微倾了个身子,发现他还带着老婆,他老婆长的特别漂亮,跟明星似的,除此之外,孟然也跟在身边。
“孟老师。”我也朝孟然倾了下身子。
“不用这么客气”孟然说,“你直接叫我孟然就可以了。”
我又摆出一个招牌式微笑,“行。”
干爹又给陈觉引荐了一下李明亮导演,听着他们在说话,我和孟然也不方便插嘴。面面相觑,有些尴尬。
身为主人家的自觉,我率先来了口,“谢谢你们来参加首映礼”
他有些局促的笑了笑,孟然的气质无疑是良好的,比那些空有皮囊的小鲜肉多了一丝灵气和戾气,可塑性极强,确实是一颗当演员的好苗子。
“没没没,很荣幸,恭喜你拿奖。”
“谢谢。”
冷不丁就把话聊死了,我对着眼前这个大男孩儿,正不苦恼要找什么话题,越过他的肩膀我看到了陆柏青缓缓向我们走来,一同走来的还有……
一时激动,我几乎是飞奔过去了,越过陆柏青,直直的跳到艾瑞克身上。艾瑞克老远看到我的架势,半蹲着把我接住,另一边同样半蹲了一下的陆柏青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头。
“成何体统!”我听到干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但已经来不及管了。
“感谢上帝,幸好你没事!”艾瑞克说。
我鼻子一酸,哭出声来:“艾瑞克,我好想你……”
“你该敢说!死丫头,我都快被你搞死了,下次再敢乱跑就把你的腿打断!”
他毒舌的背后那份满满的担心让我动容,刚刚憋回去的眼泪又刷一下掉下来,我抱上去,把眼泪全都擦在他身上,“我真的想你嘛……”
“好了好了,我也想你。”
我和艾瑞克从来没有这么腻歪过,但此时我们好像都不觉得奇怪。
“咳咳”陆柏青在旁边捂着嘴干咳了两下:“你们俩能不能注意一下,那么多人看着呢!”
“小屁孩儿,边儿去!”
“小屁孩儿,边儿去!”
284.变化
“尊敬的各位来宾,亲爱的观众朋友们,影片《西贡女子》5分钟之后就要开始放映,请大家严格遵守观影秩序,禁止摄像,禁止拍照,请将手机调至静音状态”
我坐在第一排的位置,紧紧挨着李明亮和干爹。心中突然衍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信念感。
从拿奖开始,我的生活一直在干爹严格保护中,外界的声音只能通过马一郎的信息得到。可从这一刻起,我的身份完完全全的发生了改变。
电影陪伴了我十五年。
我曾经为它骄傲过,自信过,也为它迷茫过,焦虑过,也曾经夸下海口不再碰它过。可我现在又因为它回来了。
我们好像变成了两个相熟相知的老朋友,我们甜蜜过,争吵过,但这些都没能把我们完完全全分开。
而今天,我身后坐着的,有我的家人,我的好朋友,我曾经的战友。
我们因电影相识,我们因电影相聚。
追根究底,电影,才该是我的骄傲。
放映结束后,李明亮带着我和凯文走上台。这是一场小小的主创交流会,台下的记者们纷纷举手络绎不绝,我们也是应接不暇。
在问到电影的构思以及演员的选择时,李明亮导演很自然的举起了话筒: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这个漫长不是说我在创作这个故事的时候用了多久,而是这段时间,我都用来等待了。凯文是我的老朋友,我们很早就达成了共识,所以我们所有的时间,都是在用来等待阮梦笔的到来。”
“那是什么样的机遇,让您终于等到了心目中的阮梦笔呢?”
记者话音刚落,我和李明亮导演都相视一笑。这个细节当然躲不过台下眼明手快的记者们,有一位女记者迅速抓住这个机会,站起身来:“您是怎么样确定由唐乙来饰演女主角的呢?”
我听着这个声音十分耳熟,往台下看去时,只见到一位个子小小却十分精明的女记者,并且迅速认出她是当时追我和钟原绯闻的那个记者。
面对我灼热的眼神,她似乎尴尬了一下。
李明亮导演并不知道我和这位记者的渊源,举起话筒继续回答道:“唐乙是一个特别热爱故事,并且热衷于故事的人。她是一位成熟的电影人,她所讲述的故事既然能够打动我,那么我也相信,由她所演绎的故事,一定能够打动所有人。”
“呃……能具体讲一下,她是怎么打动您的吗?”
女记者还是乐此不疲的提问,主持人迅速走上台:“不好意思,我们今天只回答关于电影内容方面的提问。”
在主持人强硬的态度下,女记者不情不愿的坐下了,换了一位男记者站起来
“请问唐乙,你用两年的时间,从金马走向奥斯卡,这当中的经历对于你本人来说,有什么变化吗?”
我先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南方车站》确实是前年才过审进到金马奖的。
“变化当然是有的,因为这两个角色是完完全全不一样的人。但不管是在梁平道导演还是李明亮导演,都是非常优秀的老师,他们都是我的贵人。”
话音刚落,刚刚坐下的女记者听到这话又立马站了起来:“你之前应该还有一位老师吧,我们有了解到,在这之前,其实你一直是在电视剧组里面的,而且身份还不是演员”
“这位记者,如果您再提问与电影无关的问题,那么请您离场。”
记者的问题因为主持人严肃的态度迎来了不小的猜测和轰动。见李明亮导演的脸上不太高兴,我比较担心的是会因为我的问题扰乱了这场发布会。
好一会儿,见事态越发严重,讨论的声音也越来越大,我赶紧举起话筒:“没关系,这其实不算是和电影无关的问题。”
主持人见我松口,识趣的走到了一边,而女记者则是一脸得逞的表情。
“我很小就在剧组里跟着学习,能有今天的成就还要感谢一位恩师……罗楠导演。除此之外,还有马学良导演,陈晓雪老师,这些前辈都是我的贵人,能遇到他们是我一生的宝藏,没有他们,就没有今天的唐乙,也就不会有今天的阮梦笔。”
放下话筒,台下迎来了一场无比热烈的掌声。
我紧张到手心都在冒汗,偷偷去看李明亮导演的表情,他虽没有太大反应,但脸也不算臭,我这个回答应该还算得体吧。
和这些记者斗智斗勇,真的不比拍一部电影要来的容易。
主创团们说完话,又到了台下大咖导演演员们发言的时间。干爹当然首当其冲第一位,不过都是一些夸赞的场面话,只要他不说牛逼,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干爹坐下后,几位名导也都十分给李明亮导演面子站起来发言。大多都在强调这是中国人的骄傲,荣耀等等。
虽然都是夸耀的词汇,但是我听得心里确实沉甸甸的。
尤其是他们把“希望”和“责任”这两个词压到我肩上时,我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干爹说的我这段时间不会“太平”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后继无力,那么这些所有的赞美,都会成为笑柄。
捧杀永远杀人于无形,但是却最有力,也最致命。
话筒终于递到了梁叔的手里,他站起来的时候,我直直的竖起了耳朵。
“很震撼,这种影像风格是我从来没有尝试过的,明亮导演完完全全把唐乙这个优秀演员的特征发挥到了极致。刚刚学良导演说到唐乙是一个不自信的人,但其实我认为唐乙并不是不自信,她只是不自知,恰恰又是阮梦笔这个人物将唐乙本身的不自知放大成了一种懵懂的魅力。在这部电影里我看到了这个女孩儿的成长,以及角色赋予她的自信。明亮导演真的是一位最懂演员的好导演,他知道怎么样把一个演员身上的特质放大。包括凯文这一次的角色突破,都非常有吸引力,这应该是中国电影史诗级的一场巨制。”
“哇……”
一个从来不做电影评论的梁平道,突然对别人的电影做出这么高的评价,在场的影迷和记者们都快炸了。
我心里却被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填满,梁叔是第一个,没有台面上把我夸上天,把我这一切的成就都归功到角色身上,减轻我压力的人。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我就再多说几句。李明亮导演是我师哥,看见师哥拍了这么牛一片子,心里真的特别自豪。再加上唐乙也是我特别熟悉的小辈。我认识唐乙的时候,她刚刚20岁,还是一个黄毛小丫头。我们在柏林电影宫的洗手间里碰到,她屁颠儿屁颠儿跑过来跟我说‘梁老师,我特别希望您能拿奖,您要是拿奖了我比自个儿拿奖了还开心’”
梁叔说完,台下哄隆隆笑倒一片,但是我坐在台上,却不自觉鼻头一酸。
“这真的是一特简单、特纯粹的丫头,她今天能有这样的成就,我一点儿也不意外。今天我终于也能借这个东风对这丫头说句话”
梁叔把头转向我:“丫头,能看到你拿奖我心里特开心,比我自个儿拿奖了还开心!”
台下哗的又是一片掌声,我几乎是在那一刹那,走到梁叔面前和他拥抱的。
梁叔轻轻拍着我的背,在我耳朵边上说,“不要有压力,不管是磨难还是荣耀,它们都不代表什么,永远不要因为这些不重要的因素去害怕电影!”
“梁叔,真的谢谢您。”
285. 事故
电影散场的时候,干爹已经叫人打点好了记者,什么能报道,什么不能报道早就达成了共识。我沉浸在这种“关系户”的优越感中沾沾自喜,路过刚才对我剑拔弩张的女记者,眼神儿都附带了一丢丢蔑视。
“你费那大力老针对我干嘛?”
记者正在收拾设备,当大家把这一切代表着“身份”的标签撕掉之后,所有人都变回了普通人。
“没办法,要冲kpi啊,不然你当我乐意似的?本来以为干电影就可以不用蹲热点,挤不进核心内容又总在宣传打擦边球,谁也逃不过抢流量的宿命。”
“行吧”
北京的天气很奇怪,清明都已经过去却突然下起雪,这两天疯狂降温。此时她也正搓着手心,她手一直拿着话筒举在外边,不冻着才怪呢。
我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两张暖宝宝塞到她手里,越过她看到陆柏青和艾瑞克朝我这边走来,冲他们挥手的时候,被记者看见了,她正要说话,我指着她手里的暖宝宝,毫不客气:
“,你拿了我的暖宝宝,以后对我客气点儿啊。咱俩都是老熟人了,别动不动就要把我活剥了似的。”
“可我怎么感觉你有大新闻!”
甩开了在原地跺脚的记者,我们快速逃离了那个是非地。
迎上艾瑞克,我自然的挽起了他的手,两人一边说一边往前走,“我刚刚说的话没问题吧,会不会被记者抓到把柄?”
“还行吧,但是有一句话有点问题。”
“哪句哪句?”
然后我们都没注意有一个人被甩在了身后,等他终于抱怨的发出一声“你们”,和艾瑞克这才反应过来陆柏青正可怜巴巴的望着我。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我跑回去抓住他跟上来,走着走着又觉得哪里不对劲:“你自己不会跟上来吗还要我请是吧,惯的!”
身边的人一脸委屈巴巴,“我怎么觉得艾瑞克一回来,直接威胁到的是我的地位?”
他可怜巴巴的说完,被艾瑞克踢了一脚,“前几年是给你面子,现在你的面子已经被耗光了,别得寸进尺!”
艾瑞克那副同仇敌忾的架势让我瞬间满足:“艾瑞克,这么多年了,你胳膊肘总算朝我拐了一次!”
听到这话,艾瑞克死死的掐着我的脖子后颈:“差不多得了啊,没完没了了还?”
虽是嘴上不饶人,但我和艾瑞克也算相爱相亲的携手并进了,只留下看不懂这剧情走向的陆柏青在原地凌乱。
我们正打闹着从员工通道往外走,又经过那个狭小的通道时,头顶突然响起一声巨响,前方用来搭展牌的架子直直的冲我们倒来。
首先听到声响的人是陆柏青,他飞快冲上来抓住了我和艾瑞克往后撤。
轰隆隆一声巨响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的时间,我看着眼前的散落在地的铁架子,心有余悸,直直的愣在原地。
“出什么事儿了!”
管理人急急忙忙跑了出来,听到动静的几位长辈也都赶紧折了回来。一个工人带着安全帽跑到我们跟儿前。
“没伤着几位老师吧?”
“怎么回事!”管理人大声冲他训斥着。
“这,我也不太清楚,几位师傅们正卸场地呢,这锁是没扣紧还是怎么了?”工人师傅一脸疑惑的捡起地上的铁锁。
正在厅外和几位大导演说话的干爹干妈听到声响也急忙跑了进来。
经理看到他们赶来的驾驶,急忙迎了上去。
“马老师,您看这,您几位没事儿吧?”
干爹冲他摆了摆手,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径直向我走来,“你们几个怎么样?有没有伤着,里面还有人吗?”
我回过神,对上干爹。
“我们没事儿,还好陆柏青反应比较快。”
说着拉过陆柏青,却见他不知怎么了,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这片狼藉发呆,表情十分严肃。
我拽了拽他的袖子:“你怎么了?”
陆柏青愣了一下,后怕之余伸手将我揽在怀里,“有没有吓到?”
“我还好,你呢?你有没有吓到?”
“你没事就好”
他说着,大手牵住了我的手,抓的紧紧的。
好在有惊无险,干妈见状,一刻也不敢耽搁,迅速把我们拽出了现场,只留下黄制片在原地和管理人交涉。一边走一边不停埋怨着:“这些承办方太不负责了,最基础的安保工作都这么低,万一砸到人可怎么办,这事儿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算了干妈,先查清楚再说吧,没准儿真的是不小心。”
“不小心?!一句不小心就能推卸责任?这可要出人命的!”
干妈越说越激动,我也不敢再添火,安抚着她一边继续往外走。
走出影厅,许多先疏散的人流们对里面的事故毫不知晓,大家都聚在一起相谈甚欢,见到我出来,认识的朋友们都上前和我进行了一番对于电影的交谈。
送走了大部分人后,经理在黄制片的带领下走向我们,解释了一下起因。
听工人的说辞应该是卸器材时没留意通道里还有人,但这套说辞很显然并不能让人满意。干妈听罢,掐起腰板就要开始理论,陆柏青也黑着脸,跟着干妈站起了同一阵线,好像是真的生气了。经理说罢,我突然想起了早先在通道里遇到的那个身影,毫无缘由打了阵哆嗦。
“唐儿、唐儿”干妈说到一半,发现我不对劲赶紧拍了拍我,“你没事儿吧?”
“啊,没事儿干妈。”
我回过神,陆柏青也目光灼灼的盯着我,似乎是我表现的太过明显,他十分担忧的靠过来,大手附在我头上摸了摸:“别害怕,没事了。”我冲他笑了笑,没说话,此时陈觉正带着老婆和孟然急冲冲的往外赶,路过我的时候刻意的停下:
“唐乙,非常精湛的表演,太厉害了!”
我压下方才的惊慌,迎上他:“您过誉了。”
“对了,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夫人,童谣。”
他身边那位十分美颜的女人走上来,“你好唐乙,这次首映会真的受益良多,有机会一起合作。”
所以童谣也是演员?
这就难怪了,长得这么漂亮,说是素人都没人信。
“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再次恭喜你。”
他们走后,我往那个方向看过去,孟然跟在陈觉和童谣身边的状态,就像跟在自己哥哥嫂嫂身边似的,也难怪云成怎么挖他都挖不走了。
正这么想着,突然有个人急急忙忙跑上来在陈觉面前说了什么,他们三个人的脸色又变了些,走路的步伐也加快了许多。
陆柏青跟在我身后,也死死的盯着孟然的背影,许久没有移开,最后揽着我的肩,说话听不出语气:“好多我不认识的人。”
286. 七里雾再现
庆功宴的时候,干爹和李明亮还有凯文聊得不亦乐乎。几个年轻的小辈聚成一桌,四年不见艾瑞克,两个人好像有好几卡车的话要说似的,从电影院出来就一直没停过。陆柏青被强制忽略,也不敢有怨言,转头就被马次郎拽跑了,干妈看到这一幕,心里那叫一个开心,说四舍五入次郎哈佛的录取通知书也拿到一半了。我看破不说破,总不能直白告诉她那两人其实在研究手机游戏吧?
一个电影庆功宴,活生生被我们吃成了家宴,饭桌的主角终于不再是《西贡女子》,我也总算找回了几份自在。此时,孤零零在一旁抱着手机的马一朗突然抬起头,凑到我和艾瑞克身边,戳了戳我。
“怎么了?”
“云成开始动作了”
他把手机递到我面前,页面上是一条原本今天要上线的新剧在开播前三十分钟突然出现介质原因被强制下架的消息。
“什么意思?”
“这剧是孟然主演的,审核不过关早就不让定档了,怎么可能开播前三十分钟突然下架,肯定是被人举报了。”
“你不是说孟然只演电影吗?”
“这是重点吗!”马一郎没好气的说道:“云成突然搞这么一出这是要把亚逊推向风口浪尖啊,啧啧啧,有好戏看了。”
我和艾瑞克不得已终结了正在交流的新疆气候问题,双双对视了一下,却都不明所以。
艾瑞克现在的事业重心都放在港圈的电影资源上了,对云成的变化一无所知,我更甚。我对孟然电视剧被举报的事情一点也不感兴趣,但是……
“马一郎,问你个事儿,程大哥今天怎么没来?”
“我爸没给他们邀请函啊”
马一郎理所当然的态度让我起了疑心:“程伯伯都来了没给程大哥发邀请函?”
“我爸现在跟大哥闹得不太愉快”
“你爸跟程大哥有什么好闹不愉快的?”
“这事儿主要是大哥做的不对,他们擅自把七里雾改成长篇了,这都定档了我爸才知道。”
“七里雾的长篇?!”
我突然一下不淡定了。当时我确实把七里雾改成了长篇剧本,可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云成怎么会突然想起来做它?而且上吃和程大哥见面,他也没有提到过一星半点。要是让干爹知道程大哥单独约见我想合作《恶人传》岂不是要气死了……我看了眼在一边吹胡子瞪眼的马一郎,还好他不知道我和程大哥私下见过。
“这事儿你也有份吧?你怎么胳膊肘尽往外拐?”
“哎呀版权在云成手里,我爸不占理嘛!还是我告诉他改编了的,我一儿子的责任已经尽到了”
我顺势白了他一眼,艾瑞克也十分疑惑的凑过来,“谁改的?”
“我二哥”
语毕,我和艾瑞克双双对视了下,脸色都有些不太自然。
马一郎滑着手机,注意到自己话中的含义后,不自然顿了下,有些心虚的看着我:“我一做营销的,内容的部分又不归我管,再说了,我现在可不在云成呆了啊,你别挑我刺儿!”
“我还是没明白,这关孟然的剧下架什么事?”
“他们仗着自己有人撑腰,给陈觉点儿颜色瞧瞧呗。不过这事儿陈觉办的也不漂亮,明明知道今年风声紧,多少拍古装的都夹着尾巴做人,他们还敢定档,这不是白白给人送把柄么!陈觉来找我爸就是想让我爸帮他通通路子,我爸那人你也知道,现在南方那一片影视做的这么好,市场早就被瓜分了,我爸吃了暗亏都自己受着,怎么可能多管他的闲事儿!”
马一郎说着说着看了我一眼:“要我说,你也别掺和,好好搞你们的电影就行。你们想低调,走高逼格路线么,挺适合你的。人家拼了命往罗马去,你就住在罗马了,别又回去跟人抢饼吃,惹人嫌。”
“听你这意思,是让我别做《恶人传》了?我还准备让你来给我当制片呢……”
“做!”
马一郎手机一摔,风向标都变了:“当然得做了,我一听你这个题材就觉得有市场,给你把拦腰受众都估量好了,除了我还没别人有这能耐我告儿你!”
艾瑞克和陆柏青看到马一郎这狗腿的样子,全都笑了,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白了他一眼。
“德性!”
不过一部电视剧接近开播突然被撤,损失肯定不小。前半个月的宣发都是大几千万的数目,听马一郎所描述的,孟然他们这部剧拍了十个月,投资也不小。他们居然就这么把别人的劳动成果给破坏了。
“说实话,云成现在处境挺难的。本来他们就是科技公司转型做文娱,虽说是大公司,但是做影视哪那么容易啊。要是他们一心做好营销还能分块儿饼吃,现在也就靠着公司的根基欺负欺负陈觉那个小作坊。现在的云成,早就不如九听那会儿风光了!”
“七里雾什么时候定档?”
无视马一郎的碎碎念,我径直问道。
“下个月,怎么了?”
马一郎刚说完,艾瑞克依旧百思不得其解的看着我:“七里雾不是你做的吗?”
马一朗听到这话一下就炸了:“我去!七里雾长篇剧本是你写的?我二哥真不是人,连你的馒头都吃!”
“边儿去!”
马一郎给我的信息无疑是包含了他自己的主观臆测,因为严森跟我说过黄键现在设计经济犯罪,而且如果他在云成被打压期间把九听的创意打散外泄的话,云成可以收集证据反告他的。但很显然云成在面对黄键的时候很被动,难不成是因为他们理亏?
我想不到的是,已经隔了四年,九听的事情不仅没有落幕,反而引出了更多的乱子。九听的版权到底是谁的?
正和马一郎聊着天,马次郎从陆柏青那边站起身,往我们这边探了探,越过马一郎,在我和艾瑞克中间挤过来,给我递了几张打印好的我的照片。
我看了一下,全是我在奥斯卡时候的照片,“干嘛?”
他扔了一只马克笔给我,“签个名儿。”
“哟,马次郎,你这周边做的挺好啊,给谁的?”
面对我的质问,马次郎不自然的看了看周围,“少废话,让你签你就签!”
“那么凶干嘛,求人是这么求的?”
我嘴上碎碎念,但还是一一给他签好了名字。
“给女朋友的吧?”
马次郎被我戳中心事,有些心虚,“没、没有”
我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心觉不妙,赶紧拉过他的好搭档陆柏青,“次郎恋爱了吗?他有没有跟你说过?”
陆柏青抿着嘴不说话,显然是不想出卖次郎的意思。我一怒,白了他一眼。马一郎听到我的问话,继续玩着手机,头也不抬道:“还能有谁,孙柔柔呗”
孙柔柔???
“马次郎还挺专一!”
马一郎听了这话,满不在意的努了努嘴,不置可否。
287. 重聚
庆功宴结束后,我以和艾瑞克叙旧为由,成功的带着陆柏青脱离了干爹的魔爪。来到艾瑞克的住处,我原本有些心虚,生怕他知道前几天我们在他屋子里干的事情,死活不敢进去。陆柏青从后面推着我往前走,“放心吧。”
不想这话竟被艾瑞克听到了,一记眼神刀杀过来,连看屋子的目光都变得谨慎起来。眼看着他兜了一大圈,我的心提到嗓子眼儿。
从厨房出来,他脸色总算有些好看了,在沙发上刚坐下,拽出一个东西,死死的瞪着我们两个,“猫毛。”
我飞快跑过去冲着他的手指头一阵猛吹,猫毛落了地,“没有了!”
艾瑞克视线跟着猫毛落地的轨迹,眼一定,刀一拔,我赶紧把他按住,“他大舅你可不能不管他,这孩子还得管你叫大舅呢!”
艾瑞克仇恨的愣了我一眼,触电似的把手身体弹跳开,“随便你,想养就养吧。不过这卫生……”
“陆柏青搞!”
还杵在玄关换鞋的陆柏青突然被点名,换上一脸无奈,“好,我搞”
沙发上的艾瑞克发出一阵鄙夷的冷笑,“你就惯着她吧!”我弱弱的摸了摸鼻子,跑回到艾瑞克身边,“反正你这儿那么大,给我们小八一间屋子怎么了”
“行,那就把你的房间给他吧”
艾瑞克说完,我才发现,他这套200平的房子有三个房间,之前还郁闷呢,他在北京一个人住那么大一屋子,我和陆柏青在纽约那简直就是贫民窟蜗居。都是人,差距也太大了。结果听他这么一说,我心里一时觉得暖暖的。
“算你有良心”
艾瑞克舅舅十分大爷的靠在沙发上,西装外套随意搭在一边,我则撒娇似的窝在他怀里。陆柏青脱了外套走过来,从我们面前绕过,像是觉得艾瑞克碍脚似的毫不客气踹了过去。艾瑞克一个弹跳,只听见陆柏青咳嗽一声,跟个小软猫似的又缩了回来,还把我推开了。
我还觉得莫名其妙呢,见艾瑞克一副油盐不进拒绝交谈的样子,转头撇下他去房间里把小八抱了出来。
艾瑞克看着我和小八,想到什么似的,对我说:“你过来,我看看你的伤口。”
“哦”
我把小八扔在沙发上,他自觉跨过艾瑞克的大腿趴在了陆柏青的腿上。
见状,艾瑞克一副叹为观止的表情,“还真是你们两个能养出来的德性。”
我微怒的打了他一拳,在他身边挪了挪,把领子拉下来,艾瑞克又是一副看到外星人的表情,惊叹不已,“这么大个伤口,你怎么还活着?”
陆柏青坐在一旁,刚打开一本考研书,听到我们这边的动静,不自觉看了看。
“合着您还挺失望是吧?”我往艾瑞克腰上死命揪了一把,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多做讨论。艾瑞克迅速领悟到了我的意思,默了默,“我认识一个医生,明天带你去给他看看”
“你说的是整容医生吧……”我怯怯的把衣领拉好,有些抗拒的往后退了退。
“现在医美很发达,打了麻醉你往病床上一趟,醒来就好了,不疼。”
我脑子里大概过了一个相似的画面,打了个哆嗦,“你可别骗我,一郎跟我说了这得植皮。”
“那有什么办法,植皮还不是得做,哪儿有女孩儿不爱美的。”
“其实……我都已经习惯了,而且也没有人会在意它啊。”
而且要真的能做,我早就跟着马一瑞去日本了,就总是心里过不去那道坎儿,一想到要往身上动刀子整个人就怵的慌。
“你现在是公众人物,大家又不是瞎的,你身上这么大一块疤肯定会有人怀疑,到时候被有心人利用,把你那些破事儿都抖出来你就开心了?”
我伸出手指在伤口处摸了摸,艾瑞克说的好像也挺有道理的。这已经跟我释不释怀没什么关联了,而是这个伤疤背后的含义,最好还是把它藏起来比较好。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也懒得见人就解释,不然总像个行走的卖惨通稿似的。
但是一想到要在身上动刀子……
我后怕的往陆柏青那边看了看,他放下书,往我这边抬了手。我接受他的指令,越过艾瑞克扑到他怀里,委屈巴巴的蹭了蹭。
陆柏青轻笑了下,揉了揉我的头发,“去做吧,我陪你。”
二比一,连陆柏青都赞成了艾瑞克的提议,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你说的啊,不疼!”
艾瑞克拍着胸脯再三向我保证:“真的不疼。”
“那行吧,我考虑考虑。”
“别考虑了,明天就去,我和lawrence一起陪你去。”
“怎么还强买强卖呢。”
我耍赖似的把陆柏青重新抱住,从缝隙里横了艾瑞克一眼。
“我没钱,你请我做。”
艾瑞克翻了个白眼,“知道了,你们俩一起回来我就知道是要赖上我了。”
我和陆柏青一拍即合,“你就我们两个亲人了,不让我们赖让谁赖?”
艾瑞克见状,叹了口气,一副认栽的表情起身进了卫生间。
我忙了一整天,此时正有些困顿。抱着陆柏青的腰,把脚搭在沙发上,把他的肚子当成枕头,闭上了眼睛。
恍恍惚惚间听到了卫生间里水流的声音关闭,紧接着就是艾瑞克踩着拖鞋踢踢踏踏的声音,还有毛巾摩擦在头发上的声音。
“对了,我这边没有女生卸妆用的东西,你们出去买”
艾瑞克的话说到一半,陆柏青放在我头上的手突然拿开了,“嘘”的一声,艾瑞克的声音戛然而止,走路的声音也变得很小心。
过了一会儿,我脚搭着的沙发那一头突然陷了下去,有一阵风从我身上擦过,然后就是身上一暖,应该是毯子盖在了我身上。
我满意的挪了挪脑袋,在陆柏青的肚子上找了个更舒适的姿势。
隐约快睡过去的时候,听到了艾瑞克用德语说话的声音,还有陆柏青回答时,腹部起伏的震感。虽然不能完全听懂,但隐隐约约也能明白一些……
“她怎么这么瘦?”
“我带她去医院看过,没什么问题,只是身体不好,要定期到医院检查。”
“她小的时候就经常生病,也许是那几年太奔波,留下的病根。”
“没事,以后就不用太辛苦了。”
“你已经决定了吗?”
“嗯?”
“跟着她来中国。”
“唔…其实去哪里都无所谓,我对这个没有什么执念。如果她在北京能过的轻松一点,回来没什么不好的吧。而且我能感觉到,她很想念你们,我只想她快乐。”
“不管你们怎么选择,我都没意见。”
“谢谢”
“她……知道ariel的事情了?”
“嗯”
“那她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怪你,她永远都不会怪你。”
“………唉。”
“艾瑞克,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可是每当一想到那一天我就……如果我当时没有去香港,或许她就不用吃这些苦了……不过…也算因祸得福吧,如果她当时去的不是波士顿,没有遇到你……我简直想都不敢想。”
“不会的。不管她去到哪里,我都一定会找到她”
“………lawrence,我祝愿你幸福,也希望她幸福,如果她能放下过去和你真心相爱,那再好不过。”
“艾瑞克,我们都觉得这一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能遇上你。谢谢你,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