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练琴(六)
晚上练琴(六)
“那我明白了。”何起红也不多问,起身打算离开。但她瞅见凌云皓有点消沉的样子,于是多问了一句:“你还好吧?”
“你走吧,我不会请你喝酒。”凌云皓丝毫不领情,甚至还下了逐客令。何起红反而不想走了:“放心,我不喝,我也不会像上次一样喝醉了乱说话。我是看你可怜,刚才什么也没吃,现在还空腹喝酒,想看看你的胃病什么时候复发。”
“今天本来就该你做饭。”凌云皓说罢又倒了一杯酒,看样子像是不把整瓶酒喝完不罢休。何起红摇了摇头,默默走去厨房打开炉子,很快便煮好了一锅快熟的阳春面,也不忘烫几棵小白菜,然后裹着布端到他面前的小矮桌上,自己给自己舀了一碗便开吃。凌云皓看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也忍不住盛了一碗尝了起来。他皱着眉头抱怨道:“太寡淡了,你是几天没进食了吗?”
“我这是为了迁就你。我当然知道怎么做最好吃一把细面,半碗高汤,一杯清水,五钱猪油,一勺桥头老陈家的酱油,烫上两棵挺括脆爽的小白菜。问题是现在都半夜了,你本来就应该吃得清淡点,我自己也想省点事,你爱吃不吃。”何起红觉得自己真的饿了,连吃碗阳春面都能吃得一本满足。“不瞒你说,我刚刚看到我朋友发给我‘拜拜’两个字,我都看成了四个肉串。”
凌云皓的脸色好像好了一点,虽然看上去还是很嫌弃的样子,但还是乖乖把面吃个精光。何起红趁机把酒换掉,拿碗刚刚温好的清水放到他面前,故意说些破坏温馨气氛的话:“我现在终于可以学渣男说一句,不舒服就多喝热水。”
凌云皓没有接过她的话,而是问了她一句:“你刚才真的明白了?”
“你说程修宇会没事,那我就基本肯定韩清策在演了。他应该是想跟程修宇谈条件,如果谈崩了,他就会在设备安全上大做文章,让权衡的名声受损。如果谈拢了,就会对外宣称是自身的问题,替权衡‘澄清’。”何起红的回答让他倍感意外,他没想到她会看得这么透。她甚至还催促自己:“别顾着说啊,赶紧吃,我还要洗碗。要不然我来请个家政吧,我忙你更忙,很难再抽出时间去做饭什么的……”
“交给我就行了。”凌云皓马上否决了她的建议。“我不喜欢家里出现别人。”
那……你的意思是……我不是别人?呸,说不定他指的就是自己。何起红为了避免自作多情,于是急忙收拾桌子,将碗筷都收到厨房的洗手盆里。她心想着如果等一下还睡不着的话,就上去淘宝买一个洗碗机,好减轻一下两人的负担。
她刚从挂钩上取下围裙时,凌云皓便拿着他自己的碗进来了。当她还在低头系围裙的时候,凌云皓已经走到了她面前,右手一下子撑到了墙上,几乎将她整个人都环在臂弯里。她吓得身体往后挪,却发现身后退无可退。他身上的气息混合着酒香,正一点一点向她逼近。
晚上练琴(七)-(八)
晚上练琴(七)
“你为什么要直接用手?”何起红看着凌云皓拼命洗手的样子,忍不住就笑出声来:“你就不能用拖鞋吗?拖鞋跟蟑螂更配。”
“动静太大了,我怕它会飞到别的地方去。”凌云皓回想起她刚刚紧张到闭眼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何起红估计他肯定是在笑自己是个傻子,还以为刚刚他在壁咚,却没有及时挣脱怀抱,而是选择了坐以待毙,好像是默许了他的行为一样,暧昧到不行。她有点生气,但看到他总算开心了一点,也就没计较这些,哐哐铛铛将碗都洗好了,然后就回房间了。
房间里的香薰灯还亮着,香味随着时间变得浓郁了一些。她的睡意正酣,感觉像被下了蒙汗药,拉上被子时就像滑进了彭于晏的怀抱,异常安稳地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虽然还挺早,但由于睡眠质量太好,她也不怎么觉得疲惫。
她还没有走出房间,就已经闻到了厚蛋烧的香气。她急急地穿好衣服后直奔厨房,看到凌云皓正起锅切块,酥脆的虾仁和着蛋卷的香气滋滋作响,虽然整体偏厚却看不到明显的分层,既不会粘锅也不会大小不均。
啧,连做个早餐都像做方案一样严谨,这是要打脸我昨晚做的夜宵吗?这人真是睚眦必报啊。何起红的起床气虽然有点重,却在尝了一口之后切换成“真香”状态:“这个好吃,你做了多久?”
“七分钟。”凌云皓将溏心鸡蛋打入切好的彩椒圈,连煎蛋模具也省了。何起红不想留下坐享其成的印象,于是将剩下的番茄皮卷成了玫瑰花,和着罗勒叶子摆在素色的磨砂碟子里,一顿普普通通的早餐顿时就有了仪式感,她的心情也开始变得畅快起来。这时微波炉“叮”一声停止运作,凌云皓戴上手套取出了牛油果三明治,植物油和芝士的香气飘得满屋子都是。她刚想伸手去拿,却被凌云皓移到一边去了:“你不是九点上班吗?就这么急着吃?”
何起红觉得他是怕烫着自己,于是又把一块厚蛋烧塞进嘴里。这时电视里传来新闻播报的声音,她听到了关于卡莉的新闻。她亲口承认是自己破坏了商城的玫瑰花,往玫瑰花里套黑色塑料袋。她没想到是这种结果,于是问凌云皓:“你让卡莉为你顶罪?”
“我本来想直接承认是我做的,但阿邑想明白了,他让我先别发声,让卡莉先掀起一场风波,好制造出三角恋的话题。然后再让我出手,充当调解者的角色,这样又能制造二次传播。”凌云皓边说边用手探了探碟子的温度,随后将装着牛油果三文治的碟子递给了她。她毫不客气地拿起就吃,发现他还往里面加了一点黑胡椒,不仅口感很好,吃下去胃也暖烘烘的。她甚至不争气地想,这个人如果不是凌云皓该多好,她会愿意将余生浪费在他身上。
晚上练琴(八)
“糟了,我要去上班了。”何起红吃完早餐就直奔院子去捣鼓砖雕,一不小心超出了预计的时间。她赶紧摘下手套,草草收拾了一下文件就准备出门。凌云皓还在优哉悠哉地看着杂志,见状问了一句:“需要用我的车吗?”
“不用了,应该还来得及。”何起红边说边穿好鞋子,凌云皓叫住了她,示意让她照下镜子。她看了一眼镜子,发现自己的脸不知在什么时候弄脏了,于是把包一放就跑去洗脸,洗完脸后便匆匆出门,走了两步发现自己忘了拿包,回头的时候正好撞上凌云皓。他把包往她肩膀上一套,然后还不忘吐槽一句:“我等一下不想再看到你了。”
“谢谢,我也是。”何起红随手关上门,走了几步突然回过神来。咦?怪怪的,怎么好像……老夫老妻的婚后生活?
算了,别瞎想,上班要紧上班要紧。
等何起红赶到公司以后,她在电梯里发现了几张陌生的面孔。而这几个陌生人相谈甚欢,看上去好像是知根知底的老相识,还跟她去的是同一楼层。她刚进门口,几个部门的同事便已经守在门口撒花了:“欢迎新总监、新同事入职!”
何起红特别有眼力见地停了一下脚步,好让这些不明出处的新人们尽情接受迎新仪式的洗礼,拐了个弯便走进茶水间,撕开了一包速溶咖啡慢腾腾地喝了起来。这时有一个戴着同颜色工牌的陌生人走了进来,见了她便问了一句:“有其他咖啡吗?”
“如果想喝好的咖啡就得去一楼的咖啡厅,如果只是为了提神,这里只有这个牌子的无糖和三合一咖啡。”何起红边回应边打量着这位新人,只见他腿长得惊人,整个人看上去差不多有两米高,让她觉得自己的腿只不过是代步工具,而他的腿才是真的腿。
“好的,谢谢。”长腿将柜子里那包三合一咖啡拿出来,泡了一杯速溶咖啡后便和她聊了起来:“你好,我是新来的创意总监,你就叫我长腿好了,希望我没有给你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很高,实在是高。”何起红自认自己并不矮,但一米七的身高在这个长腿面前并没有什么优势,还是一眼就让他看到头顶。他还挺幽默:“夸我可以,但不要看着我的发际线说我高,我感觉头有点冷。”
“噗。”何起红庆幸自己并没有喝咖啡,不然有可能全喷到他的身上。“看来我应该是被降职了吧?不过我只是个顶班的,我也希望公司能找到合适的人选,所以欢迎你。”
长腿跟她握了握手,神情好像有点意外:“降职不是一件让人难过的事情吗?你看上去好像还挺……如释重负?”
那当然啦,我德不配位啊!而且这个位置超多工作要做,超多东西要学,我的时间都快被榨干了!如果真的降职的话,那太好了!我就可以有更多时间去钻研砖雕,以及好好想想怎么推广砖雕了!我等这天等了多久你知道吗!
晚上练琴(九)
晚上练琴(九)
“没有,我只是替公司感到庆幸,总算有专业的人来接过这个重担了。”何起红乖巧地说着场面话,长腿则笑笑说道:“哪里的话,我也只是比较幸运,刚好辞职了就遇上凌云招人。我之前在一家小公司混,月入过万那种,见这边待遇好太多了,于是当了一回白眼狼。”
月入过万也不差啊,你的起点也是挺高的了……何起红还没想到要怎么回应,他就忍不住调侃起来:“我说的不是月入过万,而是月入过慢,肯定不止一万那么少,只是付出和收获不成正比而已……”
“呀,长腿,我就说怎么看不见你,原来你跑到这里来了。hello,我是新来的同事,叫小鲁班,嘻嘻。”一个面容姣好,身材娇小的女孩子突然闯进来,站在他身旁更显得小鸟依人。“他以前是我的组长,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是我的恩师,所以他一离职我就跟着走了。你知道吗?他虽然开着破东风,听着东风破,但人超厉害的,拿过很多创意大奖。他简直是老天赏饭吃那种才子,老天还怕饿着他,又给他多加了几勺那种。”
“好了好了,差不多得了,你这是想捧杀我吗?”长腿装作要捂住她的嘴巴,她则灵巧地躲到一边,继续吹他一波:“你去搜索关键字《适可而止》,那就是他的代表作。好了,我也适可而止,先出去啦!你们也别聊太久了,赶紧去参加迎新会吧!”
何起红听着有点眼熟,于是搜了一下这个作品,发现正是上一年的国际创意奖金奖作品。而这个作品没有华丽的特效,没有冗长的篇幅,仅仅是一句话以及几个红色的逗号便带来巨大的冲击力。一句句看似寻常的话,叠加起来就慢慢变味了。像第一张作品,一个男子抽着烟说了一句长句:“今天晚上一起参加聚会吧,所有同事都会去,会很好玩的,但是别玩得太晚,我房间已经开好咯。”
前面还是正常的邀约以及有分寸的关心,可到了最后一个短句就变成了骚扰和图谋不轨。而长腿选择将最后一个短句前的逗号涂成红色,并将最后的短句划掉。后面的作品虽然切换了不同场景,但形式跟前面一样,都是划掉最后的短句,让语意回归到正轨上来。他的用意自然很明确,就是把握好说话和做事的尺度,话说多了说过了,就会变成冒犯和犯罪。
她顺便浏览了一下同一主题的参赛作品,其中不乏宏大叙事和花里胡哨的短视频,唯独他的作品四两拨千斤,简洁又不简单。长腿也不打扰她,只是默默喝完了咖啡,然后谦虚地说了一句:“作品只是刚到及格线,多亏那年同一选题的竞争者比较少。”
“也多亏了你的巧思。”何起红一口气将咖啡喝完,然后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走吧,虽说主角最后才出场,但你也不要让他们等太久。”
晚上练琴(十)
晚上练琴(十)
“不太想去,说实话我挺害怕那种场面。”长腿伸了个拦腰,并没有走动半步。“我只想安安静静入职而已,不想弄那么大动静。听小鲁班说他们还有一个什么许愿仪式,切蛋糕说一下未来愿景什么的,我要真说了,老天爷就知道该怎么搞我了,不去也罢。”
“好像还挺有道理……冒昧问一句,你跟小鲁班是情侣吗?”何起红忍不住八卦起他们的关系来。长腿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哈哈哈哈,为什么总是有人这么问?她已经结婚啦,不在我的选择范围内。当然你也不在,我知道你是前总裁的妻子,也听说过你的作品。所以你刚刚说你是‘顶班’的,我就当你是自谦好了。”
“不是自谦,是志不在此,所以也不会专业到哪里去。”何起红说罢便转身往外走,长腿急忙把腿一横,拦住了她的去路:“你别走啊。”
“我好久没听过这句话了,上一次还是听体育老师说的,让我别走,继续往前跑,跑三个圈以后才可以休息那种。”何起红感觉他的身上有股深入骨髓的孤独感,看似随和善谈,实际上喜欢独处,但似乎又无法承受独处的寂寥。这跟凌云皓和韩清策有点像,但凌云皓是完全封闭自我的状态,韩清策则是一口深潭,他则是渴望有知己主动接近他的那一类人。
“我说真的啊,陪陪我吧,最多送你几包纸巾好不好?”长腿的话让她哑然失笑,过了一会才向他确认:“你现在也是百万年薪的人了,几包纸巾就想贿赂我了?”
“一口价二十包好不好?全给你了。”长腿还把自己的手机给她看。何起红看到上面“一元拿样”的文字,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还挺能的啊,一块钱就拿了至少值十块钱纸巾样品。你应该拿了不止一家的样品吧?”
“实不相瞒,全网能拿的我都拿了,四十多块的量够我用一年了。”长腿有点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我确实是在拿样本,等我以后有钱了,我就找最好那一家订做带有我名字的纸巾,逢人便发,不要就硬塞。”
“我信你个鬼,你这小伙子坏得很。”何起红见他诚意满满地从裤袋里掏出一包餐厅专用的折叠纸巾,才知道他并不是在开玩笑:“真的?有必要这么省吗?”
“没办法,有个烧钱的爱好,不省点钱迟点就娶不着老婆了。”长腿见她接过纸巾,郑重其事地叠好放进包包里,于是挺愿意跟她继续分享自己的爱好,专门在手机里挑了一张最好的照片给她:“你看着是不是觉得挺普通的?但这么一个轮毂就得花几万几十万,这里一个包围要得好几万,刹车盘和刹车卡钳又烧掉几万,进气排气好的还要继续耗上十万,然后发动机改造各种避震什么的加起来几十万上百万得都有,还上不封顶那种,所以你说不省的话怎么活?”
晚上练琴(十一)-(十二)
晚上练琴(十一)
“这是改装车吗?我觉得还挺酷的。”何起红对此表示理解。“能在喜欢的东西上面浪费钱,就不算是浪费钱。”
“是吧?我知道你喜欢砖雕,所以应该能理解我的心情。”长腿低头看了看手指,然后兴奋地打了一个响指:“小鲁班说市场部有一个紧急会议,所以迎新会提前结束了,走吧,你以后就是我兄弟了,以后进传销第一个拉你。”
噗,什么鬼?何起红随着他一起出去,发现刚才还在闹腾的那群人已经回归到原来的岗位上,而她的鼠标垫上则多了一只瓷碗。她定定地看着这个来路不明的东西,忍不住猜测它的隐喻是指我来“晚”了?还是说我要“完”了?抑或是我被开除了,让我拿着这只碗到大街上行乞?
“别瞎想,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长腿的话打断了她的猜想。“它不是普通的碗,是我之前从跳蚤市场淘回来的。你看它底部有局部的《清明上河图》,说不定是什么古著。”
“是吗?我摸摸。”何起红捧起碗,用手摩挲几下就知道是什么货色:“不,这不是古著,这是用雕刻机做出来的,横平竖直深浅一致,纹路平滑又浅显,线条太流畅太规矩了。”
“哇塞,看都不用看,跟我们听引擎判断好车一个路子。”长腿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看手势像是想收回那个碗,但何起红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抽屉里:“但是构图没有问题,看着还挺大气的,谢谢你的礼物咦,不对,现在这里已经是你的办公室了,我应该搬出去新的卡位……”
长腿急忙拦住她:“不啊,你就在这里好了,不然我老是要出去跟你交接工作,好麻烦。”
“……行吧。”何起红将工牌一摘,随即浏览了一遍那张人事变动的通告。这则通告的发送时间是昨天晚上9点,但她收到的时间是五分钟前,其中的玄机不言而喻,就是要让她难堪,毫无防备就被告知降职一事。
可我是什么人啊?我是只希望有一份钱多活少离家近的工作,巴不得能早点从这个位置上退下来,这么好的事就应该给我开个欢送会啊!以为这是给我添堵吗?这简直比疏通马桶还要畅快好不好?
一切都很好,但少了凌云皓就有点可惜了……虽然他做事严苛又不近人情,但至少每一件事都做得很妥帖。这个长腿还有韩清策或许会更胜一筹,但凌云皓只有一个……
“你现在是创意部的组长,所以很多事情需要跟我对接。咱也不浪费时间,就在新工作里相互磨合吧。”长腿很快就进入了工作状态,马上就跟她聊起了新项目:“这是国内数一数二的gps车载定位公司,资料和要求大盘里面都有,我们需要在三天之内给到一套可行的品牌推广策略。公司没有限制我们的形式和主题,这恰恰是最难的。”
晚上练琴(十二)
“糟了,又忘记这段路怎么走了……”何起红觉得脑子里一团浆糊,一下子忘记josh的咖啡店在哪头,于是直接拨打了苏橘枳的电话,电话那头马上传来了苏橘枳那把矫揉做作的声音:“您好,您拨打的用户已结婚……”
什么鬼?这就已经私定终身了?何起红不得不改用微信联系她,让她给自己发个定位。苏橘枳很快就回复了她,中间还错发了一条报价信息,看上去像是为咖啡店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何起红也不忍心打扰她,到了咖啡店以后就找了个角落静静地坐了下来。
咖啡店里的人比她想象中要多得多,旁边还有一个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小男孩,正叭叭叭地向他妈妈发问。何起红从包里拿出耳机和笔记本,选好音乐后便一心专注于为gps车载定位公司制定方案。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敲了敲她的笔记本。她感觉屏幕的文字跳动了几下,才发现josh已经坐到了她的对面。她摘下了耳机,就听到josh在问她:“来了很久了吗?今天不用上班?”
“要的,只不过是换了新同事和新上司,工作时间反而变得有弹性了。只要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任务,人在不在公司都无所谓。”她边说边看了看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我来了大概有半小时了,你店里的生意真好啊。”
“唉,不是什么好事情啊,我更想清净清净。”josh无奈地趴在了桌子上:“我累无所谓,我不能让小橘这么累啊。”
“她吗?她以前倒追男孩子的时候还在人家楼下守了三天三夜,这点累对她而言简直是小菜一碟。”何起红看着她忙前忙后还面带微笑的样子,就知道她的恋爱脑肯定会给她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要不你直接竖一块牌子,告诉别人你们的咖啡限量供应,好限制一下人数?”
“不,人是有逆反心理的,你越是限制,他们越是排队苦等。再说了,‘限量’这词无论对男人还是女人来说都是莫大的诱惑,我可不敢随便乱用。”josh从桌子底下拿出一块牌子继续说道:“明天直接挂这块牌子,打烊,好腾出点时间做我们自己的事情。对了,刚刚人太多了招呼不周,你要喝点什么吗?”
“算了算了,我自己拿就好,把这帐记到你的小橘头上吧。”何起红把手一伸,直接就从长长的柜台里拿过一瓶依云水。“这个凌云皓曾经教过我,当别人觉得一样东西贵得超出了它的性价比时,可以尝试用另外一样东西跟它作对比,好让别人觉得划算。这依云水也是一样的道理,二十多块的售价,跟你们店里的咖啡差不多价钱,人们就会倾向于喝你们的手冲咖啡。依云水能不能卖出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促使别人下单咖啡。再说依云水本身的档次也高,跟你这店的定位也相符,是这么一个道理吧?”
“看来凌总教你的东西还挺多的……”josh还没有说完,苏橘枳便跑过来插话了:“凌云皓教你的东西可多了,小心他教着教着就教你怎么当妻子。”
晚上练琴(十三)
晚上练琴(十三)
“你可拉倒吧,你这个身在发福中不知福的女人。”何起红看到苏橘枳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样子,不禁调侃道:“啧啧,不会当老板娘的人民教师不是好微商啊。”
josh乐呵呵地看着这对老朋友互怼了一回,随后站起来对苏橘枳说道:“亲爱的,你坐下休息一会吧,交给我忙就好了。”
“不,跟她有什么好聊的,她家的族谱我都能背下来了,我家的她的也能背。”苏橘枳果然精力过剩,生怕累坏了josh:“你昨晚做设计都忙到11点了,今天就交给我吧。”
“我的天,我昨晚做砖雕做到十二点半,她怎么不心疼我一下?”何起红特意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说道,好增加josh的幸福感。“算了,听她说你遇到了麻烦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帮到你。”
“不,她说得太严重了,我也是最近忙坏了,脑子像积水一样想不到什么好主意罢了。我们这店打算开分店了,但那个分店的地段有点偏,而且启动资金有点不够,所以就想问问有没有预算低成效高的推广方式。”josh边说边发给她新店定位。何起红发现这个新店偏僻得连定位都没有,只能定在旁边的酒吧上。她突然想起了又富又抠又不按套路出牌的长腿,想要引荐给josh:“对了,新来的创意总监还挺多鬼主意的,要不要叫他一起帮忙?”
“谁?是不是钟洛海?”josh一开始还有点迟疑,见何起红疑惑地点点头,他就开始摇头了:“他就算了,我还是自己来吧。”
“诶?何出此言?”何起红见他眉头紧皱的样子,不禁多问了几句:“是他的人品有问题吗?还是说他现在是凌云的人,你不好跟他有过多的接触?”
“不是这个原因,你不也是凌云的人吗?我不也找你帮忙了?”josh叹了一口气后反问道:“现在凌云的人事变动大吗?”
何起红仔细回忆了一下那张人事变动通告,很肯定地点点头:“可以这么说吧,中高层的人都几乎换了一大片。我也不好把名单给你看,只能告诉你这个了。”
“我不用看都知道换了哪些人,这些人几乎都是韩清策的心腹,他应该是把凌总之前的得力助手全换掉了。”josh不由得担心起何起红的处境来:“你也留个心眼吧,切勿交浅言深。”
“好,我会注意的。”josh的话反而点燃了她的好奇心:“你很了解钟洛海?”
“略有耳闻。他之前就职于m&n公司,你知道的,新兴的国际龙头大企业。那时候跟m&n竞争的是老牌大佬sj公司,两家公司斗得死去活来,他却可以左右逢源,两边都不得罪,最后还去了sj公司做高层,但和m&n没有交恶,现在又回来替韩清策做事,所以这人多半是带着两个公司的资源过来的。这个人并不简单,如果你在公司看了一圈,并没有看到谁是菜鸟,那么你就是。”josh继续提醒道。
晚上练琴(十四)-(十五)
晚上练琴(十四)
“确实,谢谢提醒啊。”何起红认为他说得很有道理,对长腿多留了一个心眼。她想起分店的事,便替josh担心起来:“话说回来,你这个店都还没有站稳脚跟,就这么快急着开分店,会不会顾此失彼啊?”
josh还没有回答,她旁边的椅子就被拉开了,一个有点面熟的女士便主动介绍起自己来:“hello,我是fenty,前凌云策划部的主管。”
何起红想起来了,她正是之前被韩清策借机开除掉的骨干。何起红虽然觉得她上次做得有点过分,可也不至于丢了工作,所以事后还给她发了道歉短信,但她并没有回复。何起红本以为她会记仇,可她看起来并没有要怪罪的意思:“我上次是故意这么做的,因为我一直跟的是凌总,我不想为别人卖命。我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你继续留在凌云的话肯定是要吃苦头的,凌总肯定会心疼你,所以我想借机带你走。没想到你居然能化解这个失误,还让韩清策对你青眼有加。我感觉自己好心当坏事了,所以一直没敢回你的信息。josh也知道这些事情,所以特意找机会让我跟你面谈,好解开我的心结……”
“原来是这样……”何起红这才恍然大悟,同时感觉公司的内部斗争比她原来想的要复杂多了。她干脆趁热打铁,问起关于凌云皓的事情来:“那凌云皓为什么要离开呢?是不是韩清策手上有他的把柄,所以他不得不让位?”
“呃……这个能说吗?还是你来说吧……”fenty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何起红只好把目光投向josh。josh有点为难,但还是将大概情况告诉了她:“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凌云集团所属的几家公司都签订了对赌协议,简单来说,凌总旗下的几家公司未能实现对赌协议规定的业绩标准,他作为实际控制人,得以无偿或者象征性的价格将一部分股权转让给韩清策属下的股权投资机构。现在韩清策已经掌握了绝大部分的股权,凌云集团已经牢牢把控在他的手里。韩清策不过是给了凌总一个体面的台阶,所以表面上看是凌总将公司‘归还’给韩清策,实际上是韩清策一步步蚕食鲸吞,将凌总打下来的江山据为己有罢了。”
“可听你这么说,那也是凌云皓,不,那也是我老公技不如人,愿赌服输罢了,他不签那个对赌协议不就没事了吗?”何起红不解地问道。josh无奈地摊了摊手,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有些事情不是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那对赌协议更像是城下之盟,是凌总不得不签的。总之,凌总现在一切归零,都得重新出发了。而我刚刚跟你谈到的那家分店,正是他新投资的店铺。不过他现在资金很短缺,得拉下脸去拉各种赞助,所以……最近他过得还好吧?”
啊?那他还给我支付那么高的薪水?怪不得那时候还跟我还价,原来他已经这么窘迫了……那我要不要把这些薪水都还给他呢?何起红一下子陷入了沉思。
晚上练琴(十五)
算了,钱不钱的回去再说吧,现在能做的,应该是要想想怎么帮凌云皓扶起那个偏僻又吵闹的阿斗咖啡店吧?慢着,凌云皓有让我帮忙吗?那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
“我们说回正题吧,其实找你是我个人的意思,跟凌总没有关系。你的主意比较多,而且了解他的脾性和做事方式,所以应该会比较容易上手……我会按照任务的难易支付相应的报酬,如果你在凌云那边的工作太多,或者砖雕的活很多的话,我也不好意思让你过来帮忙……”
josh说话还有一点拘谨和客套,听得何起红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没事,我现在都已经降职了,大事也轮不上我,我肯定会帮忙的。凌云皓怎么说也算是对我有知遇之恩,而且……我们还是一家人,也用不着分什么他和我,也不需要报酬什么的……我想问问为什么会选择那个地方开分店?”
“那里原本是一家餐饮店,但最近查环保查得厉害,污染大的餐厅都不让开了。店主急着转手,凌总就用很低的价钱盘下了。旁边有一间酒吧,噪音的问题可以用隔音棉解决,该操心的是引流问题,我总感觉那一带的潜在客户比较少,很难将生意做旺。凌总考虑得比我多,他既然选择去啃这块硬骨头,就说明他会有对策,我只是想再帮他想想办法罢了。”josh最终还是帮何起红点了一杯咖啡,她也正好有点困乏和口渴,于是便喝了起来。
这杯咖啡跟她以往在公司喝的有所不同,她原本觉得公司楼下供应的咖啡已经是上上品,不仅均衡清爽,喝完后还有一种独特的香味萦绕在舌尖。但这杯咖啡的口感明显更香醇顺滑,酸中带甜,一尝便知道这不是普通的货色,于是便问josh:“这咖啡是店里的招牌吗?感觉比凌云一层的还要好喝啊。”
“那当然,这是圣克里斯托瓦尔出产的豆子,那里的海拔和气候特别适合这种高酸度的特硬咖啡豆生长。公司那里常用的是蓝山咖啡,虽然也比较有名,可那毕竟是商业炒起来的东西,比它好喝的豆子多得很。”josh将一包用牛皮纸和细麻绳包装起的咖啡递给她:“喜欢就拿回去喝吧。这种特别好的咖啡只以包装的形式出售,懂行的人自然会买,不懂行的直接在店里买b级的咖啡就好,反正也尝不出什么区别来,就当是闲聊或者提神时的佐料。”
“谢谢,那我就不客气了。”何起红开心地将这包珍品放进包包里,又抬头望着货架上面贴着不同标签的咖啡袋子,然后若有所思地看了电脑屏幕一眼,突然就想到了一个点子:“你有想过把这些放到网上卖吗?”
“这个……还真是没想过,原料是通过以前的客户引进的,确实比网上在售的要便宜一倍。”josh一下子打开了思路。“我光顾着想引流,差点忘了还有线上销售了,那我今晚好好思考一下网店和包装的问题。”
晚上练琴(十六)-(十七)
晚上练琴(十六)
“我还有个不成熟的小建议。”一直在旁边低头记录的fenty见中间有着短暂的沉默,索性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最近不是快端午节了吗?我感觉可以借势搞一些活动,趁机为新的咖啡店造势吧。”
“这个比较难吧?毕竟端午是我国的传统节日,跟咖啡的关联并不是很大吧?”josh先是提出质疑,随后又肯定了她的思路:“不过星爸爸也将星冰粽做起来了,我们以后将品牌做大了,也可以这么做……”
何起红认真地听着他俩的对话,并按照凌云皓以前教过的思维导图方式进行发散思考,很快就找到了突破点:“说起端午节,你们一般会想到什么?”
“龙舟、粽子、屈原、离骚、饮蒲酒……”josh和fenty列举了一堆,完美避开了何起红想说的东西。何起红指了指透明落地窗,淅淅沥沥的雨水在上面划出一条条若无若有的痕迹,不断刷新着外面的世界。fenty学着她的样子做起了思维导图,却没能产出什么灵感:“是下雨天跟咖啡更配吗……这跟端午节的关联好像有点弱……”
“不,我们不要把思维局限于端午节,这样会把我们都框死在里面。我想的是利用端午节的天气进行竞猜活动,就赌端午节那天会不会下雨。如果下雨了就可以到店免费取一杯咖啡,如果没有下雨,那就去店铺的微官网上传一张和端午节相关的图片或表情包。虽然跟端午节的关联不太大,但端午节下雨的概率这么大,应该能吸引大家转发推广和参加活动的。”
fenty并没有像她期望中那样点头说好,反而面露难色:“主意是不错,但执行起来的难度不小。就拿活动投放和推广来说,只能通过自家的微信公众号和官方微博进行推广,我们可以选择的自媒体或者传媒机构并不多,因为我们不能再跟以往的合作方合作了,他们不会为了我们而得罪现在的凌云集团。即便有再好的方案,没有有效的推广途径也是枉然……”
何起红深以为然,同时又想起了叶倾市以及她欠自己那个人情,于是询问两个人的意见:“我们可以请椰竖集团帮忙吗?”
“椰竖集团?谁?叶树?叶倾市?”josh反问道。还没等何起红说出名字,fenty就觉得不可行:“我觉得两个人都不行,叶树跟凌总的关系向来不太好,双方都不会想要合作的。而叶倾市就更不可能了,你们没有看娱乐新闻的吗?叶倾市跟韩清策已经在一起了,百万太太已经无枝可依了……”
“真的吗?”何起红没想到他们进展会如此神速。fenty压低声音说道:“据小道消息称,在韩清策住院期间,叶倾市一直守着他直到他醒过来。韩清策特别感动,郎有情妾有意,顺理成章就官宣了,昨天微博还崩溃了两次呢,就是因为这两个人的热搜。”
晚上练琴(十七)
妾是有意,但郎是不是真有情,那得另外商榷了……何起红看破不说破,继续思考如何找到合适的推广途径,但就是怎么也想不出什么好方法。她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壁钟,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于是出去打电话给凌云皓:“你今晚要回来吃饭吗?”
电话那头有点嘈杂,似乎是在开会讨论着什么,凌云皓过了几秒才给了答复:“会,但可能要晚一点,不用等我。”
“好。”何起红挂掉电话后便回去跟二位道别,称自己有事要先离开。苏橘枳在她推门的时候拉住了她:“这么快就走了?我还没坐下来跟你聊聊情感问题呢!”
“改天吧,关于情感问题,我全部建议分手。”何起红作势要拍掉她的手,她依然贱兮兮地搂着她说道:“我是说你的情感问题,你这个时候急着回去,不像是要赶去开会什么的,更像是要赶着回家做饭给老公的贤内助。”
“你少装神算子,我知道你刚才肯定是偷听我讲电话了,这是侵犯**权的行为,你要是不找个机会请我吃饭的话,我就追究到底。”何起红将手指比划成手枪状抵在她的脖子上,苏橘枳笑着认怂:“好好好,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怼。我也不废话了,就问你一句,你现在跟凌云皓到哪种程度了?”
“就是假夫妻真室友啊。”何起红想也不想就回答,苏橘枳对这个回应不大满意:“请正视你的内心,真的不是老夫老妻了吗?还是说你知道凌云皓失势了,想要重新找一个新猎物,所以现在只是骑驴找马?”
“他有没有钱也无所谓啊,我去凌云工作又不是为了他。”何起红的回答让苏橘枳明白了一大半:“看来是有戏啊,非要我说这么凉薄的话才肯承认……好了好了你瞪我也没用,我只是帮你看清楚你的内心罢了,你快回去做饭吧,为你的爱人洗手作羹汤吧。”
何起红一路上都拼命在想推广的事情,好屏蔽苏橘枳的话。但当打开家门,看到充满烟火气的厨房时,她又忍不住打开短视频app去搜索好吃又容易做的快手菜。她看了一会又打开了冰箱,发现冰箱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满满当当的,她要什么食材都能找到。
她以前从不觉得做饭是一件愉快且幸福的事情,即便时间充裕,她还是想要点个外卖填饱肚子就算了。但现在她觉得自己变了,慢慢就觉得动手做饭也不错,好让自己从工作中剥离开来,好好感受一下既繁琐又仪式感满满的生活。
就当是提前几十年养生吧,去你的洗手作羹汤。
她很快就做好了罗汉斋、照烧鸡翅和虾仁西兰花,等了十五分钟以后便忍不住先起筷,故意放慢速度边吃边等,最后还是没等到他回来,于是将剩下的饭菜都放进保温箱,将自己的碗筷浸泡在清水里,然后就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忙凌云的事情。香薰炉旁边又放了一些新的小木块,原木的香气和温过的金盏花香气混合在一起,使她整个人身心舒畅,脑子里的杂念和忧虑也一扫而空。
晚上练琴(十八)
晚上练琴(十八)
天啊,我的双手要废了……
何起红虽然睡得很浅,但途中醒来好几次,直到枕麻了双臂才不情愿地坐直了身体,缓了一回才捧起电脑往外走。她觉得房间的氛围太适合睡觉了,待在里头根本成不了大事,于是将大厅里的灯都打开,点亮电脑屏幕后便继续工作。这时她听到了大门开启的声音,她抬头一看,发现推门而进的凌云皓被雨水打湿了下半身,样子显得有些狼狈。
她这才知道外面风雨大作,雨水大得将树都压弯。她在凌云皓换衣服的间隙中泡了一杯姜茶,然后放到了保温箱旁边,默默又回到大厅里继续工作。这时长腿给她发来了信息,问她对gps车载定位公司的品牌推广策略有什么想法和建议。何起红检查了一遍尚未完成的方案,决定先让他过过目。长腿很快就给了反馈:“我觉得不太好,我认为你需要在品牌和产品中找到一个合适的平衡点,你这个广告太广告了。”
何起红起初还不怎么明白,但长腿仔细地跟她分析一番后,她确实意识到自己存在的问题。长腿还怕她不高兴,让她去将厨房的叉子取过来。何起红忍不住问道:“你这是担心我会用超能力报复你,所以想看看我能不能用意念将叉子掰弯?放心,我要有超能力,早就用来弄钱了。”
“哈哈,你先把叉子拿来,我告诉你如何有效地报复我。”长腿还邀请她进行视频聊天,并示意她将叉子放到眼前,然后再透过叉子的缝隙看手机屏幕:“你看,现在的我像不像是在坐牢?”
“噗,好幼稚。”何起红嘴上虽然在吐槽,但还是忍不住拿起叉子反复比划,甚至还悄悄透过叉子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吃饭的凌云皓。长腿似乎意识到凌云皓在场,于是说了声“有事先不聊”便匆匆下线。何起红也担心视频聊天可能会吵到凌云皓,所以也没有再聊下去。凌云皓吃完后便自行收拾碗筷,还特意对她说了一声“谢谢”。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客气,我也只是履行约定做晚饭而已。”
“你有什么需要帮忙吗?”凌云皓直白的关心让她很不习惯。她确实想请教他,但困扰她的是凌云的方案,还有他那个咖啡馆的宣传事宜,两件事都不好向他提及,所以她只能摇摇头:“不用了,我应该可以自行解决。那你呢,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没有。”凌云皓刚想回房间,却被她叫住了:“等等,今天的饭是不是做得很糟糕?我见你好像都没有吃完。”
“不,只是我的胃口差而已。”凌云皓的音量越来越低,听上去精神状态不大好。何起红见他脸色略显苍白,便猜他可能是胃病犯了,于是去储物柜里拿出备用的胃药,给他倒了杯温水一同放到他的房间里去。可他并没有直接返回房间,而是躺在大厅里的沙发上安静地睡了起来。
晚上练琴(十九)
晚上练琴(十九)
这也太安静了吧?压力这么大,至少也要打几个鼾吧?他没事吧?没什么好像连呼吸的正常起伏也没有?该不会是……过劳死吧?不行,我没有不在场证明,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何起红虽然还在忙着手头上的方案,但还是时不时往沙发那边瞄几下,越看心里就越慌,最后忍不住凑近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却发现他好像感冒发烧了,隔着空气都觉得滚烫。
她下意识赶紧去储物柜拿退热贴和感冒药,却发现感冒药早已用完了,退热贴也只剩下一张。她先是帮他贴了一张退热贴,随后拿了一张毯子铺在他身上,接着就拿起雨伞准备到附近的药店买感冒药。她一打开门,狂风夹杂着暴雨一下子灌进了她的衣服里,吓得她赶紧关上了门。
要不叫个美团跑腿吧……何起红马上花重金下了一个订单,但重赏之下都没有勇夫,谁也不愿意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之下拿命换钱。她关掉了手机屏幕,操起伞就准备往外跑,却听到凌云皓那边有水杯碎裂的声音,于是又扔下伞往回跑。凌云皓似乎只是想借水杯引起她的注意,用沙哑低沉的声音对她说道:“这种天气,你就别往外跑了。”
“但你不吃药真的可以吗?你的额头好烫。”何起红摸了摸他的额头,觉得他的体温又上升了一些。凌云皓睁开双眼望着她说道:“没事,之前也是这么过来的。”
“你……”何起红将室内的温度调高了一些,担心他会加重病情。她从没见过凌云皓那么脆弱的样子,也从来没觉得这么煎熬过。她觉得自己应该去买药,或者直接把他送去医院,可她又很害怕外面像洪水猛兽一样的天气,怕药还没买到人就被吹跑了,也怕凌云皓会因为担心自己而不能好好休息。她紧紧咬着嘴唇,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这样吧,我先量一下你的体温,如果再往上升的话,那我一定要将你送去医院。”
“嗯,不用担心。”凌云皓有气无力地回复道。她知道自己再瞎担心也没用,现在要做的是要准备将他送去医院。她用手机联系了josh和苏橘枳,但两人似乎还在忙着店铺的事,打电话过去也没有回应。她又想到了凌卫邑和卡莉,于是又直接打电话给两位,但始终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该死,这些人怎么一有急事就联系不上呢?何起红焦急地划着通讯录,突然就看到了叶倾市的名字。她也顾不上什么了,马上就开始联系叶倾市,没想到叶倾市很快就接通了电话:“怎么了,想好问我要什么了?”
“你有没有什么敢死队可以借给我?我需要借一个车手将我的人送去医院。”何起红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要求。叶倾市愣了一下,随即吐槽起来:“你这是要草菅人命吗?这么强的台风天,路面早就浸得能游泳了,这风都能把货柜车掀起,你……”
她还没有说完,旁边就有一把熟悉的男声问道:“哪里?是羊城公馆吗?”
晚上练琴(二十)
晚上练琴(二十)
“这男上加男的光景看着真是太赏心悦目了。”叶倾市看着韩清策将凌云皓背上他的越野车,不由得犯起了花痴。韩清策安置好凌云皓后,便向何起红伸出了手:“跟上来吧。”
“我呢?我也要去啊!”叶倾市主动伸出了手,却遭到了他的拒绝:“这天气太危险了,你好好待在这里吧,我不希望你出什么意外。”
“啊?原来是关心我啊……好啊,那你们速去速回吧,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回来。”叶倾市顿时火气全无,乖巧得就像一只小猫咪。何起红没有片刻迟疑就抓着他的手跳上了车,然后下意识摸了摸凌云皓的头,感觉他的体温又开始升高了,还不停地冒汗。她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汗,还时不时看看前方的路,担心路上会出什么意外,耽误了治疗的时间。
韩清策像是一个训练有素的赛车手,巧妙地躲开了所有障碍,沿着最短的路径疾驰,很快就将凌云皓安全送到了医院。医生在验血后很快就给他挂了三瓶点滴,负责扎针的护士还感叹了一下:“他是真能扛啊,41.5c!普通人早就倒了,他还能走路……”
“合着你还觉得很厉害是吗?你的工号多少?”韩清策虽然戴着口罩,但他如鹰隼般冷冽的目光和的冰冷的语气吓得护士连连道歉。韩清策拍拍何起红的肩膀:“他会没事的,只是细菌病毒混合型感染,打几针就好,没必要哭。”
我哭了吗?何起红下意识揩了揩眼角,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掉眼泪了,鼻子也是酸酸的。她连忙辩解道:“没有,我可能被传染了,有一点点感冒的症状。”
韩清策也没有说破,只是稍稍拉下口罩,用嘴型跟她说了三个字。她起初还看不懂,过了一会才想明白是“you owe me”,也就是“你欠我”的意思。她见韩清策走到了远处的窗台附近,于是主动跟上后轻声问道:“确实是我欠你的,你想要什么?”
“不急,我等下会跟你谈条件。”韩清策薄薄的嘴唇勾勒出冷酷的弧线,微微向上翘起的嘴角透出一丝冷笑,似乎心底永远有一种压抑已久的仇恨。“我看出来了,他跟你是契约关系,但你对他动了情。”
“你还是赶紧说你想要什么吧。”何起红知道他不是省油的灯,所以尽量不回答他那些陷阱一样的问题。韩清策似乎有点失望:“回避我的问题吗?没用的,所有的事情都会有迹可循,就像这座城市一样,不会泄漏它的过去,只会把它像手纹一样藏起来。它被写在街巷的角落、窗格的护栏、楼梯的扶手、避雷的天线和旗杆上,每一道印记都是抓挠、锯锉、刻凿、猛击留下的痕迹。”
他在说什么……虽然听不懂,但听上去好像是什么青春疼痛小说的桥段……他应该是在说自己的事情吧?我应该怎么回他才不会踩雷?何起红作了一番思想挣扎后回应道:“我不回避,他十分重要,远在契约之上。”
晚上练琴(二十一)
晚上练琴(二十一)
“他果然还是像以前那样,不用争不用抢,就可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韩清策将双手撑在窗棂上,身体稍稍往前倾,定定地看着外面的狂风暴雨。他虽然又戴回了口罩,但眼神依旧幽暗深邃,是室内亮堂堂的灯也照不亮的无底深潭。尽管他在偶像生涯中已经练出了明媚的笑眼,但眼波里并没有任何情绪流转,整个人充满了和善和疏离交织的违和感。
何起红其实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他,比如说那天的酒是不是有问题,为什么要跟凌云皓争凌云集团,为什么明明跟凌云皓不和却又冒着风雨把他送去医院……可她还是有点露怯,他身上的危险气息总让她欲言又止,她不想因为好奇心,而给凌云皓和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你很怕我,是吧?”韩清策歪着头看着她,不需要她开口就已经明了:“那如果要你跟我一起躺在玻璃下面,然后让一辆大卡车碾过,你愿意吗?”
何起红马上就意识到他说的是公司的方案,也就是那个有着抗压防暴防弹功能的sas安保系统。她本能地摇了摇头:“不,你刚才的恩情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来生再给你做牛做马了。”
“你是对我的方案没信心,还是对甲方的产品没信心?”韩清策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但暂时没有为难她,只是有意无意地提及凌云皓:“敢开车冲上摩天轮,却不敢躺在玻璃下面,真是差别对待啊。”
我那时候可是被人赶鸭子上架好吗?根本不是媒体渲染的为爱向前冲的神仙眷侣好吗?这你们兄弟俩也要攀比一下吗?比较归比较,别拉我下水行吗?何起红还没有在心里吐槽完,韩清策又开始逼她做选择了:“那我要是拿凌云皓的命来跟你做交易,你愿意吗?”
“不愿意,我觉得你把我想得太伟大了。”何起红的思绪清晰得很。“我比较想继承夫妻共同财产,然后带着凌云皓的意志继续往前走。”
“这就是你喜欢的人啊?”韩清策似笑非笑地朝着凌云皓的方向问了一句。凌云皓依然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被病痛折磨的他苍白脆弱得像一张白纸,看得何起红一阵心疼,却丝毫不敢表现出来。韩清策过了好一会又说道:“我还是不够尽兴,我要问你一些话。”
“请讲。”何起红表面上装作放松闲聊的样子,心里早就严阵以待,一点心声都不想泄露给他。他倒是问了一个和凌云皓并不相干的问题:“你对我的初印象是什么?”
“一开始像游隼,举手投足优雅高傲,像荧屏上的你,翩翩贵公子的感觉。”何起红觉得自己可以说实话:“现在也像游隼,进食前会把猎物的羽毛拔掉,啃光血肉,残骸一般只剩骨架……”
“那我就放心了。我所作的全部努力,就是让自己成为一个让人望而生畏且无可取代的人。”韩清策似乎对这个答复很满意,何起红却只是笑了笑,没有再往下说。
晚上练琴(二十二)
晚上练琴(二十二)
“很好笑吗?”韩清策直勾勾地看着她,她也无所畏惧地看了回去:“在我看来,每个人都是可以被取代的。我之前也觉得自己挺了不起的,师承砖雕大师何世,钻研砖雕有十几年了,还有点小天赋,完全可以成为下一个砖雕大师。但是有一次我在网上看到一个很扯的专家座谈会,无论是作品还是理论都是误人子弟的水平,就这样还敢四处开讲座诓钱。而且他做了很过分的一件事,就是在简介里面写‘跟砖雕巨匠何起红学艺八年,承袭精湛的砖雕手艺’。我当时觉得特别好笑,我自己都不敢说自己手艺精湛,他作为我的一个不知从哪来的野生徒弟就敢这么说了?所以我就打电话过去骂他,告他侵犯我的名誉权,但没有成功。我当时真的气得半死,但慢慢也就想明白了。”
“为什么没有成功?”韩清策忍不住问道。
“他跟我说,世上不止我一个何起红,还有千千万万个何起红,他指的不是我。他还反问了我一句,你觉得你自己是砖雕巨匠吗?我想了想,还真不是。虽然我觉得这个混球就是在蹭我的名气,但我确实不是无可取代的,或许这世界上真的有跟我同名同姓还比我厉害的人,至少他帮我认清楚了这一点,所以我再也说不出‘我是无可取代的’这种话。我刚才之所以笑,没有奚落的意思,单纯是想起了这件事虽然鸡汤了点,但确实是我的真实想法。”
何起红注意到韩清策的神色有所缓和,于是开始造次了:“其实,我还有点同情你也不是那种强者同情弱者那种同情,而是能够理解你为什么说那样的话。虽然不知道你之前受了什么委屈,也不想强行当什么知心姐姐,只是觉得你可能在恨好几个人,但承受恨意的就只有你一个,所以不值得……”
“别对我说理,也不要把恨和原谅说得那么轻而易举。”韩清策一拳捶在离她的脸不过咫尺的玻璃上,力度不大不小,刚好能让玻璃发出结实的颤抖声。“你知道为什么电视剧里坏人终究会被原谅吗,因为替受害者做决定的是作者,是编剧,而不是受害者本人。”
“对不起。”何起红的道歉里有三分害怕,七分愧疚,她觉得自己既然不明真相,就不应该胡乱说理,还戳到了他的痛处。韩清策意识到自己失控了,慢慢将拳头舒展开来,隔着玻璃抚摸着一条条雨痕,也轻声对她说了一声对不起。
他放空了片刻,最后还是让何起红回去陪凌云皓。何起红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将话题引回sas的安保系统上:“我不觉得你那个大卡车的想法很疯狂,我其实觉得可行,但我太胆小了,我无法说服自己去尝试。我之前回家的时候看到有一道黑影用双手抓我家的窗户,就像午夜凶铃的贞子一样想从里头钻出来一样,就直接吓病了好几天,后来才发现我爸在窗户边上做拉伸运动而已。”
晚上练琴(二十三)
晚上练琴(二十三)
“我其实不大喜欢暴力美学,我能想到最狠的点子,也不过是将娃娃机的爪子加强力度,在人们夹起娃娃的瞬间加大力度,将娃娃抓爆而已,这还是之前公司减压活动的点子呢,只是没有提案罢了。”何起红意识到自己话太多了,于是识趣地闭上了嘴。韩清策别过脸,不让她看出自己的情绪:“你真嗦,像凌云皓小时候。”
“不是吧?他?”何起红万万没想到这么高冷的一个人,小时候居然会是个话痨。韩清策接着往下说道:“他小时候就很聪明,很活泼,你根本不可能会讨厌他,尽管我应该讨厌他。他以前也像现在一样发烧,一样的虚弱无力,无助地躺在家里的沙发上。家里的佣人全听我妈的话,对他的病置若罔闻。我本来也不想理他,但看到他这么辛苦,还是蹬掉了拖鞋,用脚给他探了探体温,知道他发高烧了,最后还给他喂了药。本来以为我长大以后就不会那么善良了,但今天我还是来了,还跟你聊了这么久。”
这韩清策原来是口嫌体直的人啊,明明就很关心自己的弟弟啊……他们兄弟俩本应该相亲相爱,只是因为家族的原因不得不分成两派吧?那凌云皓又是怎么由开朗少年变成冷酷中年的……
何起红不禁脑补了很多豪门争斗故事,却还不如韩清策的话来得直接:“他是很活泼,但家里没有人跟他说话。最活泼的凌卫邑很小就被送去外国上学,一般情况下就我跟他相处得比较多。我之所以不爱跟他说话,是因为我也是一路从孤独中走来的,我不大想看着他过得比我好。我第一次听生日歌,还是在洒水车经过的时候听到的。我每天训练得很晚的时候,我身边唯一亮着的,就是食堂里捕蝇灯发出的蓝色光。”
何起红能从他的话里感受到落寞和孤独,想安慰却又怕像刚才一样,不小心就碰到他的伤口。而韩清策看上去也并不需要她的安慰,他更像是一个需要倾诉的人。不过他很快就收住了,不愿再向外人泄露更多的心声:“既然已经聊开了,那你有什么需要问我的?”
“没有,想说你自然会说,不想说问了也白问。总之,很感谢你今天救了凌云皓,这人情我肯定会找到机会还你的。”何起红很聪明地以退为进,韩清策果然还有话想说:“你知道我那天为什么会住院吗?”
果然,果然要提到这一茬了。何起红也不戳穿他,只是用了双关语:“有问题了,自然就要住院。”
“好,我明白了。”韩清策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也跟她开门见山道:“没想到无论我怎么套程修宇的话,他也没说过你半句不是,相反还让我处处照顾你,所以今天我也算是履行了承诺。”
他还想说我半句不是?所有不是都在他那边,他还有脸说我的不是?何起红只觉得这句话很好笑,但也没有表露出来,只是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谢谢。韩清策又恢复了初见时那副邪气的模样,对意欲离开的何起红说了一句:“那么,你下次可要小心一点了。”
晚上练琴(二十五)
晚上练琴(二十五)
天哪!谁?哪个混蛋在这个时候打电话?何起红想要把手机掏出来调静音,但一动就将手机翻到了地上。她干脆给了手机一脚,让它滚到对面凳子下独自聒噪。好不容易熬到了三瓶点滴都吊完,她想赶紧将凌云皓拍醒,但一看到他睡得特别安稳的样子,又只能咬咬牙坚持了一阵,最后还是衬右手失去知觉之前叫醒了他:“凌云皓,我们准备回家吧。”
“嗯。”凌云皓艰难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半个身子都倚在她身上,于是不好意思地直起身子,慢慢地靠在椅背上:“对不起,我睡太久了,你还好吧?”
“我还好,感觉像免费做了个全麻。”何起红委屈地甩了甩麻到不行的右手,过了一会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手机,然后就看到了长腿给自己的留言:“我刚刚看到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你要不要听?”
“你有要事的话就先忙,不用理我。”凌云皓见她低头看手机,也不想占用她的私人手机。她没有回复,直接将手机调了静音塞回包里:“没事,不重要……我去,外面的雨还那么大,只能被困在这里了。”
“刚刚韩清策没有为难你吧?”凌云皓说完便咳嗽起来,何起红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温水,看着他喝完才回答道:“没有,还被我灌了一肚子的鸡汤,不过他也没听进去。”
“真的?”凌云皓不放心地问了一句。她为了能让他安心,于是抽取了良善的部分来说:“他说你曾经是个话痨,因为孤独而变得沉默寡言。他说这次将你送去医院,就像是小时候喂你吃退烧药一样,虽然不喜欢你,但身体还是本能地帮助你。”
“是吗?”凌云皓深呼吸了一口气,千言万语最后只汇聚成一句话:“但愿是真的。”
“嗯。”何起红不愿再聊这个话题,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发现他的体温总算下降了一点,于是向他提议道:“现在有胃口吗?想要吃点什么吗?”
“不用,我已经吃过饭了。”凌云皓的脸看上去有点绯红,让她担心他的发烧是否会复发。她去帮他取了药,然后遵照医嘱为他挑出五颜六色的药丸,倒了杯温水让他服下。他还是很憔悴,却想强行打起精神工作,径自走到自动售货机上买咖啡,刚支付完咖啡就被何起红取走了:“谢谢,改天换我请你。”
凌云皓又想再次扫码购买,却被她一手挡住了二维码:“听我的,先躺在那边的长凳上休息一会,到点了我自然会叫醒你。”
“到点是几点?你不需要休息吗?”凌云皓一如既往的严谨让她哭笑不得:“你至少给我休息七个小时,身体都垮了还能做什么大事?我当然要休息,我又不是什么铁人三项选手。我现在搬个凳子在你旁边坐着做砖雕,到点了我自然会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