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九节 智者百结心
乌恩奇和妮娜在岱城里逗留,因为妮娜的瞳色,城里所有的烬人和魔人全都对她敬畏有加,连乌恩奇也沾了光,狐假虎威的好不威风。
人人侧目的感觉虽然很好,但乌恩奇的心中却愈发烦躁,他本想带领被魔族奴役的烬人冲出火海,重见天日。但是烬人协管区里的情形,完全不是乌恩奇所预料的样子,烬人、魔人和魔族相安无事,因为万余年来的压迫,似乎已经完全磨掉了烬人的反抗之心。
不止如此,在岱城里近乎有三分之一的居民都是神职者,僧侣、教士、萨满、祭司、修女、巫医、先知……各种各样的神职者应有尽有,岱城好像不是一座偏僻贫困的山城,倒像是修道者建立的营地。在岱城里,成千上万的神殿遍布了整个城区,每个神殿都供奉着原魔界的创造者魔母希罗。
魔母作为唯一的至高神,地位不可动摇,但从属于她的神明却千奇百怪,不一而足。在岱城里被各种神职者们信奉的神明足足有八百万,是岱城全部的人口的一百倍还多。因为神明太多了,平均下来岱城里的每一个人,都至少信奉了一百位真神,得到了一百位真神的眷顾。
因为被众神所眷顾,岱城里的居民根本就没把涌过来的兵祸当成一回事儿,整座城里安静平和,梵音缭绕,咏经和吟唱之声不绝于耳。也许是因为神职者太多了,岱城里人人清心寡欲,整座城市连一处集市都没有,更不要说酒馆、旅店、商会和雇佣兵公会之类的地方了。
因为没有酒馆和旅店,乌恩奇和妮娜在岱城里甚至找不到一个落脚之处,想要向路人打听消息,所有的烬人和魔人又都对他们敬而远之。妮娜有些无奈的转过头望着乌恩奇,她的脸上带着些笑意,嘴角微微一翘,身形已经变成了一道虚影,藏身到乌恩奇的影子里面去了。
乌恩奇继续沿着岱城里遍布了神殿的街道向前漫步,此时寄生在他身上的冥蝶幼虫已经羽化离开了主世界,所以乌恩奇的样貌已经恢复成了人类的模样,他孤身一人,顾影独行,倒是并不引人注目。然而在此时,乌恩奇从心里鄙视烬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根本不愿意与他们搭讪。
岱城是一处修道之城,到处都是供讲经和布道用的石台以及大大小小的石墩。乌恩奇走到一个石墩的面前,低声念道:“诸界诸物,皆具文明,秉智者之志,显万籁天音。”
青色的灵光浮现在乌恩奇的手上,乌恩奇以灵光之手,轻抚了他面前的石墩。在缭绕的灵光中,回荡着风声,车辙声,银翼飞马的蹄声,八足巨蜥低沉的嘶嘶声,狮鹫和角鹰高亢的鸣叫声,以及混乱嘈杂的人声。倾听了一会儿,这处石墩附近似乎没有什么奇异的事情发生过,乌恩奇便舍了它,走向另一处石墩,以诸界智者的技能“诸界之谛听”如法炮制。
打听消息,却不必问人,然而效率却差了很多,而且这种行为看起来就十分怪异。有一些烬人和魔人过来围观,妮娜就从乌恩奇的影子里站出来,把他们吓走了。
妮娜对乌恩奇说:“首相,你的技能可真厉害?依靠这个能力,是不是世间所有的东西都变成了你的耳朵?”
乌恩奇回答道:“并非所有的东西,只有文明的造物才会对诸界之谛听有所反应。自然而成的山川草木,鸟兽虫蛇,全都不会响应诸界智者的诉求。我身为诸界智者的能力离开了文明的世界就毫无用处,但在文化昌盛之地,所有的人造之物都是我的耳,所有的文字都是我的眼,所有的学识都是我的盟友。”
妮娜以羡慕的神情问:“我可能比较笨,我也能成为一名诸界智者吗?”
乌恩奇笑道:“诸界智者没什么好的,文明造物大抵是没用的废物,前人传下的学识尽是些糟粕,诸界智者就是专门与废物和糟粕打交道的一种先知。名为先知,却只关注于既有之物,可谓名不副实。诸界智者不当也罢,你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召唤术,墟烬荒原里的灵兽很多,对于召唤师来说是个福音。”
墟烬荒原里有许多召唤师,但妮娜对成为召唤师并不感兴趣。
这一整天,乌恩奇用诸界智者的技能“诸界之谛听”听到了无数的言论,也得到了各种各样的情报:
在这片近乎封闭的协管区里,似乎有许多位上古的神明,每位神明都拥有一批信众,比较强大的神明信众较多,所以建立起了宗、门和派。被墟烬议会承认的宗门都在协管区里有自己的领地,但信众的人数被墟烬议会严格的限制,绝不允许超出。
由于信奉了不同的神明,烬人的各宗、各门、各派之间冲突不断,仇恨颇深,但墟烬议会严禁他们聚众私斗,违者将被灭门。正因如此,各个宗门之间才得以平衡,而魔族的墟烬议会也维持了对烬人分而治之的统治格局。
今年比较特殊,在今年的岁末,岱城的万灵台将要举行三十年一度的宗门大会。宗门大会以演武较高低,评判宗门之优劣,每个宗门信众的人数和招收门徒的数量都与宗门大会上的战绩直接挂钩,有效期三十年。战绩最好的九个宗门被称为上九宗,拥有优先在烬人中收取门徒的权利,被允许的信众人数也比较多。被评为上九宗,是每个烬人宗门的目标。
对于烬人的宗门而言,如果战绩不佳,信众就会被掠走,招收门徒就将会愈发艰难,宗门大会就是决定烬人宗门未来三十年兴衰存亡的天王山,是各大宗门最为关注的事,至于魔族入侵者,有神明罩着的他们,自然毫不关心。
了解了这些事情,乌恩奇不禁得意的大笑起来,他抱着妮娜凌空御气,衣袂飘飘的飞身转了无数圈,才潇洒的落身在一间神殿的屋顶上。
“妮娜,你真是我的幸运星!”乌恩奇吻了妮娜的唇,十分自信的夸口道:“那些烬人中若有强者,哪还会如此忍气吞声?就算有强者,我又何惧?若是再晚来几天,我恐怕就要错失良机了,在这个时候赶到岱城,简直是如有神助!”
乌恩奇的自信很有道理,当初他自认为原魔界中实力在他之上的人不超过
二十位。这个估计有些欠妥,但并非妄自尊大,彼时的乌恩奇确实拥有堪比魔王的强悍实力。而今,经过了生死历练,乌恩奇的意志力和实力都更胜往昔,魔王之中能与他匹敌的强者也并不多了。以如此强大的实力为后盾,碾压几个山沟里的神棍自是小菜一碟。
至于神,原魔界里哪有神?全都是些虚妄的怪谈罢了。
被吻了,妮娜的脸红成苹果,她长长的睫毛上似乎有晶莹的泪光在闪动,妮娜的心猛烈的跳动着,沉浸着,欢悦着,在无比甜蜜无比爱恋的感觉中,妮娜用双臂紧紧的搂住了乌恩奇头。
然而,乌恩奇身上的誓言之咒毫无征兆的发作了,以至于他和妮娜失足从神殿的屋顶上摔了下来,滚落在地面上,将温情的场景变成了一位纯情少女吻着一只大癞蛤蟆的可笑画面。更加糟糕的是,这间神殿并非无主之地,它属于一个烬人的团体灵心会。
脚踏人家的神殿,已经是一种亵渎;还当众在神像面前与癞蛤蟆亲热,是可忍,熟不可忍?然而看清了妮娜的瞳色以后,灵心会的修士们,忍了!因为纯血的魔族,他们不敢招惹,一旦招惹了,就是一场神都罩不住的灭门之祸。
“你,你,你……”一名灵心会的修士指着妮娜,结巴道:“你这个妖……圣族的姐妹,您没摔伤了腿吧?啊!?”
妮娜抹了抹眼角是泪花,站起身一言不发,她冷冽的目光却把灵心门的修士们全都吓毛了。
面无人色的灵心修士们各个伏地求饶,却让妮娜更觉得荒唐和委屈了。
妮娜任性的说:“我想休息一下,你们都离我远一点。”
跪成了一圈的灵心修士们如获大赦,一个个屏住呼吸,蹑手蹑脚的退到了神殿的围墙之外。神殿里空荡荡的,静默无声,妮娜望着被她捧在手里的癞蛤蟆乌恩奇,垂泪道:“因为我不是你爱着的莫妮卡,所以……”
乌恩奇语塞,无言以对,纠缠在他灵魂中的誓言之咒似乎比他更了解他的心,他的心依然没有爱上妮娜,就像它没有爱上比扬卡一样。
妮娜哭述着问:“你可以告诉我吗?我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喜欢?为什么你会迷恋莫妮卡呢?是因为她比我更漂亮,出身更高贵吗?还是因为……你本来就讨厌我?”
癞蛤蟆乌恩奇把头藏在爪子下面,不愿与妮娜对视。
人总是向往快乐,逃避痛苦。然而许多年来,乌恩奇都并不快乐,他渴望简单一些的爱与恨,但权势于利益,名誉与尊荣,各种纷纷扰扰纠缠于他的内心,昔日名噪一时,昔日臭名远扬,昔日对于乌恩奇而言如同无边的苦海。与莫妮卡再会之时,她在空山新雨后,唱出了骑士的战歌。一颗勇敢的心,一往无前,坚定而快乐;一颗虚弱的心,纠结徘徊,扭曲又痛苦。
勇敢的莫妮卡,她身上洋溢着的快乐,好像是旭日东升,拨开了乌恩奇心田里苦海上的迷雾。所以只从那一刻起,乌恩奇就深深迷恋着她,一直无法自拔。
第一五〇节 蝶影透山城
太一历五一四二零年十三月二十六日,再过一天,就是时隔三十年才举办一次的宗门演武大会即将正式召开的日子。
在这一天,三十六宗,七十二门,一百八十派开外的烬人教团灵心会,迎来了创会五千年以来最大的机会,有一名影族的少女自愿加入灵心会,而且一定要代表他们参加即将举行的宗门演武大会。
自居是“灵心二十一圣哲”的二十一位灵心会修士、修女和修童,全都一脸难色的望着面上犹有些泪痕的影族少女妮娜,禀报了一个揪心的事实:
灵心会因为是名不见经传的小教团,所以他们要首先参加宗门演武的资格赛,只有在资格赛取得优胜,才被获准参加宗门演武,可以跻身于正式门派之列。资格赛其实早在半年前就结束了,只有二十一个信众的灵心会早已经被淘汰了,他们只有观摩宗门演武一张门票,根本就没有登场的资格。
妮娜撅着嘴不高兴,灵心二十一圣哲中的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修士连忙说:“会长,您是圣族,您若是请执政官大人出面或许此事还可以通融。我们灵心会若是能参与进去,混个正式门派的名头,大家全都感激您的恩德。您一定就是真神派来的神使,要带领我们这些虔诚的信徒,脱离这悲愁贫苦的无边的苦海呀!”
妮娜点了点头,她和执政官厄休拉金曼勋爵有过一面之缘,向他求个情应该不算什么难事。假如厄休拉金曼勋爵觉得这件事儿比较为难,那就用拳头教教他做人的道理好了。
妮娜将瘌蛤蟆乌恩奇放在肩上,在灵心会的院落里支起了“太虚山”,只需片刻,一条一百多米长的大荒蜃蛇就从太虚山上飘升而起。在灵心二十一圣哲的欢呼声中,妮娜飞身跳上蛇鞍,乘着巨蛇再一次飞抵执政官厄休拉金曼勋爵的府邸。
在执政官府邸的门前,几名魔族骑士正在与人争吵,居然有三位魔族在此闹事,那三个家伙还全都是乌恩奇的老熟人:角族特雷德、星族贝蒂还有幽族的公主沫沫。
妮娜从大荒蜃蛇上跳下来,向他们打招呼说:“特雷德兄长,副相,唔……幽族的小姐,我们又见面了,你们怎么也来到岱城了?”
贝蒂、特雷德和沫沫是从栖霞镇赶过来的,按理说她们不可能来得这么快,但沫沫是幽族最受宠爱的公主,她的力量不强,魔能稀薄,对法术亦称不上精通,但她随身带了无数的魔法卷轴,尤其不缺高等级的空间法术卷轴。贝蒂在栖霞镇与玉衡世家的长老特拉会面以后,她并不完全相信他的话,于是立即就请求沫沫施放了“定位传送术”,直接传送到了岱城。
她们在岱城里,果然就遇见了乌恩奇。
贝蒂小姐眉毛一挑,把癞蛤蟆乌恩奇从妮娜的肩上揪了起来,意气风发的说:“混球,你可给我留了一个烂摊子呀!不过算你有眼光,你让我经
营栖霞镇,本小姐答应了,一定给你整顿出个样子来。不过呢,沫沫女士一直都在找你,我和特雷德把她送过来了。”
癞蛤蟆乌恩奇向贝蒂连使眼色,贝蒂小姐眨了眨眼,回头望向幽族的公主。幽族的公主沫沫却没站在她的身后,她不知何时已经凑到大荒蜃蛇的跟前。沫沫公主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她不爱财物,金钱在她眼中犹如粪土,不爱奇花异草,各种灵植在她面前不值一钱,她不喜欢音乐,不喜欢舞蹈,不喜欢绘画,不喜欢参加宫廷舞会,她只喜欢幻兽、魔兽和灵兽。
沫沫公主皱着眉头盯着蛇鞍上插着的八柄长刀,那八柄长刀的刀刃显然都深深的刺进了那条大青蛇的头颅里,这是多么残忍多么恶毒的御兽术!沫沫是公主,公主做事完全不需要向别人请示,于是乎她怀着怜悯和悲愤之心,抓住一柄蛇刀的刀柄,把那柄长刀从蛇鞍上拔了下来。
妮娜阻止不及,那只百米长的大荒蜃蛇已经翻滚着,像一条乱蹦的泥鳅一样飞了出去,嘶嘶的漏气不绝于耳。
幽族的公主先是一惊,随即莞尔笑了起来,她转过头对妮娜说:“原来是一条假蛇,真有趣!把它借给我玩儿一下好吗?”
虽然态度上是在询问,但沫沫公主默认妮娜已经答应了。身为幽族,空间魔法是她的种族技能,只见沫沫身形一闪,已经传送到了蛇鞍上。身为公主,沫沫骑乘过除了龙和真神以外的所有的怪物,她轻车熟路完全不用教就掌握了八柄蛇刀的操作方法,驾驭着苍青色的大荒蜃蛇当空游走,更有数不清的幽冥蝶跟在她的身后。
那些漫天飞舞的幽冥蝶呈淡紫色,影影绰绰,若隐若现,好像是漫天蝶阵,笼罩住了整座岱城。幽冥蝶虽然不是什么罕见的灵兽,但作为幽族的伴生灵兽,与幽族共生的幽冥蝶的数量代表了一名幽族血统高贵的程度。沫沫公主的血统,自然是最纯粹最高贵的魔王血统无疑。
在漫天飞舞的蝶阵中,从执政官府邸里赶出来的厄休拉金曼勋爵已经傻眼了。魔族视魔王如同神明,王室的成员自然也不能轻忽。
趁着沫沫公主正在贪玩儿,而厄休拉金曼勋爵还在发呆。乌恩奇、妮娜和贝蒂交换了意见,乌恩奇无论如何都不想让沫沫认出来他就是乌恩奇,妮娜自然更不想在此刻另外再增加一位比卡芬家的莫妮卡小姐更美丽、更高贵、更纯真的超级情敌。
虽然乌恩奇和妮娜都表明了拒绝的态度,但贝蒂大小姐摊手说:“你们都想撂挑子,那可不成,沫沫她天天都嚷着要在墟烬荒原里传播圣灵的福音,我区区一介没落贵族,我可拦不住她了。谁把《福音圣书》给了她,谁自己收拾去。你们不收留她,难道是想让她在栖霞镇里传教?”
前些天被伊娜挖苦了一顿以后,乌恩奇终于醒悟了。他自恃才高,其实行事却有许多不足,尤其是没有经营
好自己的根基,以至于进无可据,退无可守,成了一只丧家之癞蛤蟆。
墟烬荒原上的栖霞镇,虽然只是一座不太起眼的小城,却是乌恩奇给自己选定的根基之地。若是让冥河公主沫沫手持《福音圣书》,头戴无边金帽,足踏朱底圣靴在栖霞镇里传播圣灵的福音,那栖霞镇就指不定是谁的了。
癞蛤蟆乌恩奇苦笑了几声,转着眼睛想:“这还真是搬石砸脚了,不过沫沫好对付,不如鼓动她也参加烬人宗门大会,反正胡闹一场,我也不亏。但是……可怎么说服妮娜呢?”
乌恩奇正在寻思着的时候,厄休拉金曼勋爵已经带着十几位魔族骑士走了过来。这位勋爵不知道被贝蒂大小姐拎着腿儿的大癞蛤蟆才是这里主事儿的人,他径直走到了妮娜的面前,摘下帽子,单手扶胸,躬身道:“尊贵的女士,您怎么又回来了?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请随我到贵宾室暂做歇息可好?”
妮娜摇了摇头,直言道:“执政官先生,明天是烬人的宗门大会,我也想参加。我想请您给我一个特许的权限,假如我能在宗门演武中取得优胜,一定会说服烬人宗门前往星月城平叛,为您分忧解难。”
厄休拉金曼勋爵看了看飞在天上的大荒蜃蛇和数不尽的幽冥蝶,又瞧了瞧妮娜冷冽而明透的眼眸。妮娜的眼睛极美,任何一个人与她对视,都会相信她是一个善良而纯澈的女孩子。厄休拉金曼勋爵也被迷惑了,他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妮娜的请求。一位骑士取来了羊皮纸和鹅毛笔,厄休拉金曼勋爵提起笔来,一气呵成的在那张羊皮纸上写下了一封推荐函,提上了自己的大名。厄休拉金曼勋爵将羊皮纸交给了妮娜,他完全没有想到,他的这个举动竟会在墟烬荒原里引发一场轩然大波。
顺利的拿到了烬人协管区执政官亲自颁发的推荐函,妮娜、乌恩奇、贝蒂、法鲁格和沫沫公主,再一次来到了灵心会的神殿。岱城是修士之城,根本就没有旅店、酒馆、佣兵公会和赏金猎人营地之类的俗世之地,所以他们一行只能在神殿里留宿。
在这一夜,灵心会的二十一位“圣哲”全都乐得喜上眉梢,因为无论明天的宗门演武大会会变成什么模样,至少他们的灵心会已经毫无疑问的成了被墟烬议会承认的正式教派,只是这一桩喜事就足够让他们开心了。
然而乌恩奇的目标却不止如此,他想要在宗门演武大会上力压群雄,打响自己的名号,让灵心会成为烬人上九宗的第一宗。如此一来,他就可以公开的招揽烬人勇士,组建自己的势力,进而再统合烬人各宗各门各派,使其凝聚成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被群山环绕,地处于山间峡谷中的烬人协管区,其实是一处易守难攻的天然堡垒,若能与两界渊的死亡国度达成同盟,牢牢的占据此地,在墟烬荒原里获得根基自然也就水到渠成了。
第一五一节 踌躇志填膺
在宗门大会的前夜,岱城里的垃圾教团灵心会终于靠着幽族公主沫沫的魔王血统获得了参加演武赛会的资格。只有二十一名信众的灵心宗所信奉的主神居然就是原魔界的创世神被人类称为祖灵太一,被妖灵称为天翼龙,被魔族称为圣灵的“原魔界的天”。
一想到自己居然加入了信奉圣灵的教派,癞蛤蟆乌恩奇就觉得心里膈应。其实在岱城里拥有神殿的所有的教团都信奉圣灵,或者主要信奉圣灵,因为这里的管理者是魔族。不信奉圣灵,而信奉其他神明的宗门在岱城根本无法立足,因此它们都藏匿在群山深壑的一处处洞天福地里。
明天就要参加演武赛会,癞蛤蟆乌恩奇的头上灵光闪烁,他正在用诸界智者的技能“诸界之明悟”感知演武赛会的各种规则。诸界智者是文明的信使,所有与文明相关的存在之事物都是诸界智者的帮手,制度和规则自然也不例外。
万灵台宗门演武赛会的规则,在乌恩奇看来有点奇葩。
赛会分为三天,第一天是各个教派和教会的对抗,优胜者参与第二天的赛事,战绩不佳者将被除去正式教派之名;第二天则是教门的对抗,同样也是优胜者将参与第三天的对抗,而战绩不佳者将被由教门降级成教派;第三天是最终的赛事,将决出上九宗的归属,宗门排序,以及宗和门之间的变动。
因为是三十年举行一次,将决定未来三十年宗门实力和利益分配的武斗,宗门演武赛会允许使用任何技能,任何种族都可以参赛,但只要是活物就要占据名额。每个宗、门、派和会只允许派出九人参赛,最多只能携带一百件神器。
参赛前要先签下生死状,死伤责任自负,而且所有参赛的修道者必须对着万灵台上的全知之眼宣誓:所谓圣灵,并未唯一神,万物皆有灵,凡有灵者,皆为真正之神明。赛会将由真神“竞技之灵”担任裁判,任何舞弊者都无所遁形,所以不必考虑是否有失偏颇。
赛会的模式是两个教团间的混战,混战时每方出五人,不死不休,但混战之时每一方都有三十个用法术制造出的假人,被安置在御灵车上,在赛场中随机移动。如果己方的三十个假人都被对手摧毁了,将按照规则判负。
赛会规则的最后一条,让乌恩奇极为不忿,既然是决定未来的死斗,那就应该死战到底,最后偏偏还多出来一条不伤害对手就能取胜的途径,这不明显就是画蛇添足,掩耳盗铃,虚情假意,文过饰非吗?
癞蛤蟆乌恩奇将宗门演武赛会的规则讲给妮娜听,尤其对最后的一条有许多抱怨。然而若追究抱怨的本质,灵心会这边能称得上强手的人只有乌恩奇自己,他在对战的时候还要顾及着三十个到处乱跑的累赘,显然将会应对不暇。
妮娜听了赛会的规则,却为难的低下了头。她把规则转述给特雷德和贝蒂,他们也都眉头紧皱。想要参赛,就要对着圣灵的注视宣誓:圣灵不是唯一的神,这对烬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对魔族来说,是不可饶恕的异端行径,等同于背叛了魔族的信仰。因为魔族信奉的是一神教,只有圣灵
才是真神,其余皆为虚妄。
贝蒂大小姐杏眼圆睁,将桌子拍得砰砰响,第一个出言反对:“声称圣灵之外也有真神,这群异端都该被烧死!让我参加这种群魔乱舞的集会,不如让我去死!”
光头恶汉特雷德握着一只金剪刀,怒目圆睁,他几乎要把桌子都掀翻了,更是骂口不绝。万灵台宗门演武赛会本来就是烬人的赛会,参赛必须信奉多神教的规则本来就是为了排斥魔族参赛而预备的,特雷德和贝蒂不愿意参加是理所当然。
参会还没开始,内讧就产生了。癞蛤蟆乌恩奇吐着长舌头,因为沫沫公主也在神殿里,所以乌恩奇不愿太过招摇,以免暴漏了身份。因为他不能出面,妮娜只得硬着头皮面对特雷德和贝蒂的怒火。然而事关信仰,完全无法通融,贝蒂大小姐指着妮娜的鼻子对她一顿申斥,然后满脸怒色的拂袖而去。
一场商讨不欢而散,雾之国的副相决定了,她明天就要带着特雷德返回栖霞镇去就任代理领主,岱城的事她概不理会,就当完全不知道。癞蛤蟆乌恩奇苦笑了一回,仰起头望向妮娜。妮娜抿着唇,假如她也不肯参赛,乌恩奇就成了光杆了,一只癞蛤蟆代表灵心会参赛,那还不成了原魔界里古往今来最大的笑柄?
妮娜叹息了一声,魔族信奉圣灵,然而妮娜却与魔鬼签订了一世之约,既然与魔鬼签约了,她还能算得上是圣灵的信徒吗?反正已经不是了,在圣灵的注视下背弃她,又有何妨?
妮娜低声说:“她们都不参加,妮娜陪着你!”
癞蛤蟆乌恩奇吸了吸鼻子,张开嘴巴,语塞无言。
这边一片沉静,在神殿的另一边,幽族的公主沫沫正和灵心会的那些修士们聊得热火朝天。灵心会的二十一位“圣哲”,全都虔诚的信奉着圣灵,当然他们也信奉别的神,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坚信圣灵的伟大,至高无上和无与伦比。
这二十一位“圣哲”向幽族的公主沫沫轮番抱怨圣教的各种弊端,比如圣皇和教廷居然公开出售赎罪卷,宣称只要购买赎罪卷的金币落在教廷的钱箱里发出清脆的一响,已逝的灵魂就会即刻荣升天堂;比如同为圣族,居然还有上等和下等之分,蛮族即使皈依圣教,仍然被视为下贱种;比如教廷要求所有的圣族都必须遵循固定的习俗,而教廷所倡导的习俗在某些地方根本就等同于冒犯……
灵心二十一圣哲一致认为,圣光、治愈、复活术以及进入天堂的权利,是圣灵对所有信徒的恩赐,应当众生平等;圣庭应当停止各种吃相难看的敛财行径,不要让牧师变成财神;三界之中的任何族裔,无论习俗如何,都可以平等的信奉圣灵,这才应当是圣教的初衷和真谛。
幽族公主沫沫完全就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子,而她最讨厌的人,莫过于在雷霆净空者海迪亚的告别演出上给她难堪的魔皇塔克埃贝隆。只要是魔皇的坏话,沫沫公主全都爱听,至于她携带的那本《福音圣书》,沫沫坚信,那就是圣灵假借乌恩奇之手赐给她的。圣灵将《福音圣书》赐给她,就是因为那个讨厌的坏蛋塔克背弃了圣灵的
指引。
灵心会的这二十一个家伙都是些狂信徒,有烬人,也有魔人,沫沫当着他们的面把《福音圣书》拿了出来,跟他们商量着,该如何改良圣教,重塑教廷的威严和风气。
沫沫公主完全没有留意神殿的另一边乌恩奇他们都在说些什么,但乌恩奇却把她们对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癞蛤蟆乌恩奇暗自吐舌,对他们的意图颇为鄙夷。
魔皇塔克埃贝隆想尽各种办法敛财,那是因为魔族即将与妖灵决战,他不敛财,拿什么当军饷?所谓的众生平等,更是笑话!人生来就不平等,这种不平等是各种问题的根源。无论口号喊得多响亮,与生俱来的不平等都不会又丝毫改变。好比妖灵如日中天,夜族如过街老鼠,深渊炼魔昌盛强悍,墟烬里的烬人贫穷衰颓。一句众生平等的空话,就又岂能让高于下齐同,利与害相易,兴与衰同论,富与贫合流?
癞蛤蟆乌恩奇很想跳过去和他们辩一辩,可转念一想,幽族公主要变革魔族的教廷,那又与他何干?或者说,她在魔皇的背后捣乱,乌恩奇倒是乐见其成。
乌恩奇之所以仍然不讨厌沫沫,因为她展露真容时,洁净的脸晶莹如同最精致的白瓷,因为她碧绿的眼睛如同最明透的春水,因为她金色的长发仿佛最飘逸的飞瀑,因为她玉洁冰清的身躯里蕴含着最动人的青春光彩。除了美丽以外,她率直坦诚,天真无邪,虽不谙世事,却有一股傻乎乎的热血。
可是除了这些以外,乌恩奇对幽族的这位公主实在没有更多的好感,她太过自我,一举一动完全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强人所难却不自知,自以为高尚,实际却屡屡冒犯他人。癞蛤蟆乌恩奇用余光瞥着化妆成了平常少女模样的沫沫公主,心中虽然有些愧疚,却有更多的是恼火。
乌恩奇愤愤的想:“在魔都**之扉,我明明已经为你留了一条生路,让你把《福音圣书》交给我那位不讲义气的义兄。你把《福音圣书》交给他,他自然不会再与你和你父亲为难。你既然贪恋权力,不肯听从我的话,仍把圣书留在身边,我跟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瘌蛤蟆乌恩奇摇了摇头,不再理睬沫沫公主和她的二十一位圣哲。他钻进妮娜的袖子里,闭目冥思,因为盘踞在他的黑暗所在里的雅娜伊已经离开了,他的黑暗所在里弥漫着磅礴恢弘的黑暗源力。
昔日,乌恩奇所依仗的技艺有五种之多:剑技最精,几近登峰造极;造化法次之,万般皆通;斗气稍逊,但亦凝成气海,达到了超凡的境界;无当飞舟代步,迅捷无论,来去无踪;诸界智者的四种特技,虽无法直接克敌制胜,但学识浩如烟海,更增添了运筹帷幄之智谋。
五技傍身,唯独意志有所欠缺。但如今乌恩奇修成了至刚至强,矢志不回的先驱者斗气,又把先驱者斗气突破到了第五重,他曾经薄弱的意志也日趋完满。依照乌恩奇对自己的估量,他的先驱者斗气虽然被雅娜伊分走了五成,但他此刻的实力应当与剑圣纳格雷德相差无几,如此强悍的实力,在烬人宗门赛会中技压群雄又有何难?
第一五二节 恒阳耀万灵
太一历五一四二零年十三月二十七日,墟烬荒原烬人宗门演武赛会正式开幕的日子,万灵台上灵光缭绕,其下万头攒动,烬人和混血魔人所信奉的三十六教宗,七十二教门,一百八十教派和难以计数的大小教会,全都齐聚于此。虽然参加演武赛会的宗门众多,但因为参赛者都是神职人员,会场中的秩序格外的平和。
万灵台其实是一座被腰斩的石山,山顶在灵光之中倒悬于半空,呈倒三角状,其上是观礼的楼台和凭栏,各宗各门的要员以及岱城协管区的官员都在此处观看赛事。山顶被削掉了的石山,变成了一处极尽宽广的石台。石台之上又用各种防护结界做了加固,在石台的外围设有供各个参赛的教宗、教门、教派和教会观赏和休息的石室。
而在天空中有一轮明亮的太阳,照耀着整个会场。在别的世界,天空中有太阳理所当然,但在原魔界里却绝不应该有太阳这种存在。因为原魔界是一处无天无日的封闭世界,众生所看到的魔阳其实只是魔月,天空和白昼都不过只是幻像而已。
墟烬荒原被幻火所覆盖,墟烬荒原的天空即是幻火天穹。幻火天穹中当然没有太阳,然而悬在万灵台上空的这颗太阳如此之明媚,仿佛遥不可及,却将无尽的光与热慷慨挥洒。癞蛤蟆乌恩奇坐在妮娜的肩上,用小爪子揉了揉眼睛,心底不禁有些发毛。
乌恩奇所看到的太阳显然不是实体,但也并非幻像。那是传奇法术“亚蒙艾托永恒炽阳”,需要一百九十三名施法者共同施展,其效果将在施法者的上方创造出一颗永恒不灭的魔力太阳,照耀方圆一百五十里之内的空间,其效果与真正的太阳等同。但如果这颗太阳不小心掉了下来,方圆一百五十里之内就要变成“亚蒙艾托永恒炼狱”了。
也不知是哪一个宗门用了这个传奇法术,名义上是在装点会场,实际上却是在炫耀武力。而且他们的目的达成了,高悬于天际的“亚蒙艾托永恒炽阳”,成功的震慑了眼高于顶的癞蛤蟆乌恩奇。
万灵台上的演武大赛已经开始了,妮娜展开一双影翼,飞到了悬空的楼台上,癞蛤蟆乌恩奇趴在她的肩膀上,嘴巴里叼着厄休拉金曼勋爵给他们的推荐函。妮娜找到了赛会的组织者,她的癞蛤蟆魔宠探头将推荐函递了过去,翘着二郎腿摆出了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那名组织赛会的烬人修士接过了推荐函,气愤的想:“你个癞蛤蟆,神气什么?”
烬人宗门演武赛会由烬人的上九宗共同筹办,每个宗门派出一名长老级别超凡圣者作为赛会的负责人。厄休拉金曼勋的推荐函被呈送到了一位名为图门巴雅尔的大德鲁伊的手中,他看了一眼,不禁满心恼怒。魔族又在明目张胆的干预烬人宗门,但墟烬议会派遣来的执政官是烬人协管区的最高元首,元首的推荐函当然不能置之不理。
图门巴雅尔强压怒火,带着几名同宗的德鲁伊来到了妮娜的面前,尽量装出了
温和的语气。
“圣族的姐妹,你……您要参加演武赛会,是不是不清楚赛会的规矩?”
妮娜的眼神里没有半分犹疑,语气坚定的说:“我十分清楚。我要参见赛会,必须宣誓从此信仰多神教,此举无异于舍弃了圣族的身份。没关系的,请允许我代表灵心会参加演武赛事。”
图门巴雅尔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妮娜见他面露狐疑之色,补充说:“我喜欢上了一位人类的男子,无论结局如何,我都愿意以人类的妻子自居。”
在墟烬荒原,魔族的地位高耸入云,人类的地位直入深渊,一名魔族的女孩子愿意嫁给人类,那就好比织女嫁给牛郎,七仙女爱上董永,云华女仙思慕杨郎,百富美迷恋穷丝,虽然事实上绝对不可能,但却被千古之闷骚人士奉为佳话。
图门巴雅尔大为感动,一面用传音术将这件事情通报给了赛事筹委会的其他负责人,一面又让同来的亲信去调查灵心会的情况和底细。
灵心会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教会,信奉圣灵和烛火之群灵,灵心会虽然传承了几千年,却只有二十几名信众,没有什么实力,看起来毫不可疑。临时安排没有资格参赛的灵心会进入大赛的日程,虽然有些麻烦,但为了这点小麻烦得罪了执政官大人就非常不明智了。
筹委会的九位负责人经过了一番紧急磋商,徇私枉法的将灵心会的三场比试都安排在了这一天的下午。如果灵心会三战全胜,他们将晋级下一轮,如果他们实力不济,战绩不佳,执政官大人自然挑不出上九宗什么毛病。
安排已定,对妮娜颇有好感的大德鲁伊图门巴雅尔关心的询问道:“小姑娘,你们灵心会参加宗门演武,人员都到齐了吗?一共准备了多少件神器?”
“人员都到了,”妮娜莞尔说:“参赛者只有我和我们家的大蛤蟆,神器我们大概没有吧。”
图门巴雅尔颇为疑惑,敢于孤身与群敌较技,莫非眼前的这名少女实力非凡?图门巴雅尔将右手举至眼前,掌心向外,食指与中指微曲,在眼前横划出一道朦胧的光幕。那道光幕,是神术“万象预知”,通过“万象预知”产生的光幕,施法者可以看穿任何人与事物的成色和价值。
然而“万象预知”刚刚施展,坐在妮娜肩上的癞蛤蟆就跳了起来,长舌一吐,以黑暗源力吞噬掉了图门巴雅尔的神术,在图门巴雅尔眼前显形出来的预知光幕只是辉光一闪,便黯然消逝了。
那只大癞蛤蟆大放厥词道:“死老头,看你道貌岸然的,居然色心不死,还想用‘透视目光’偷窥我们家可爱的小妮娜!看什么看,活了半辈子,没见过美女吗?”
身为癞蛤蟆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栽赃谩骂不怕丢人,别人若是反驳,那就是与癞蛤蟆一般见识。
图门巴雅尔气得鼻子都歪了,恨声道:“该死的癞蛤蟆,那是‘万象预知’,不是‘透
视目光’,你休要信口胡言,污蔑老夫!你们要参加赛会,不能瞒报实力和所携带的神器,老夫这是在例行公事,例行公事,懂吗!?”
癞蛤蟆乌恩奇耍赖道:“不行!你这色老头,一定是要偷窥。快滚快滚,不然蛤蟆爷爷我要舔你了。”
图门巴雅尔好歹也是一位堂堂的大德鲁伊,哪能跟癞蛤蟆一般见识,被气得拂袖而去。另一位女性的高阶德鲁伊代替他,走到妮娜的面前,那名女德鲁伊也使用了“万象预知”,但这一次乌恩奇没用造化法去吞噬她的神术,而是用两只小爪子按住了妮娜的肩,将先驱者斗气尽可能的转化成了离魂生气,又将离魂生气贯入到妮娜的身体里。
魔族、妖灵和人类同属太一族裔,魔族的魔能、妖灵的灵力和人类的斗气其实只是圣灵故意将完全不同的领域之力,赐给了相同的种族,让他们彼此视为异类,相互制约。魔族的身体其实并不排斥人类的斗气,只是他们不擅长应用这种力量而已。
乌恩奇的离魂生气在妮娜的体内周转,若非是深谙此道的强者或者见多识广之人,根本分辨不出这些斗气其实是来自于他人的力量。那名年纪轻轻的女性德鲁伊显然不精通斗气,她的见识也远不及被乌恩奇气走了的大德鲁伊图门巴雅尔。在她看来,妮娜的身上斗气澎湃,虽无气海,但距离超凡入圣也仅有毫厘之差,而她体内的魔能却不算多,更没有凝成魔核,除了自身的实力,妮娜的身边的源流牵引被三件器物所干扰,那说明她随身带了三件神器。
“好奇怪啊!”那名女性德鲁伊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说:“您居然舍其了圣能,修炼了斗气,真是太奇怪了!您携带的三样神器,要拿出来登记,两柄刀,还有你的一根发丝也是神器。”
妮娜以目光询问乌恩奇,乌恩奇没有出言反对,其实他正在纳闷,妮娜的那两柄灵刀居然也是神器,她究竟是什么时候竟然变得这么有背景了?
那名女德鲁伊将妮娜带着的三件神器一一记录备案,又用“万象预知”去探查癞蛤蟆乌恩奇的实力,这只癞蛤蟆居然也会斗气,斗气不多,体内体外的斗气如同纷乱的湍流,这似乎表明它没有能力控制自身的斗气。
然而在这只癞蛤蟆的心脏之中有一个黑暗奇点,那是另一个世界在原魔界中的投影,虽然那个被黑暗源力孕育着的世界连雏形都没有,但它标志着这只癞蛤蟆的身份,他是一只以创世为宏愿的了不得的癞蛤蟆。
“真是太惊人了!”那名年轻的女德鲁伊大惊失色,拉住妮娜的手说:“圣族的好姐妹,您不是什么魔法师,所以它也不是您的魔宠。一只丑蛤蟆,对您没什么用处。可我们德鲁伊,必须要有一名动物友伴。您可以割爱,把它让给我吗?我是太清大赤宗宗主的女儿,我们太清大赤宗一定给您足够的报偿。比如说,一枚即将孵化的龙蛋,或者我把召唤千幻之龙菲尔克拉格的神器‘千幻日晷’送给您。”
第一五三节 酣战神泣地
乌恩奇一直对墟烬荒原上的烬人心怀鄙夷,但万灵台上的“亚蒙艾托永恒炽阳”,以及玄月宗宗主的千金随手拿出来的神器“千幻日晷”让乌恩奇不得不收起了他的轻视。
灵心会要参加的三场比试都安排在这一天的下午,上午的时间还有些空闲,乌恩奇便让妮娜带着他,在万灵台的外围找了个位置,观看宗门间的激战。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却把乌恩奇惊得三魂出窍,七魄不宁。
万灵台上的战斗,简直就是失传神术之大对决。神术与魔法、灵术和造化法全然不同,神术与圣光相伴,却与源流天网无涉,它只是以信徒的信仰之力引来的神之赐予。因为不会造成源流天网的波动,又有圣光和领域光晕与施术者相随,神术非常容易辨认,绝不会与其他的法术相互混淆。
原魔界里,魔母被尊为圣灵,除了圣灵之外,哪还有神明?然而,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在万灵台上,一时间,传奇神术“不灭之军”让一方的神职者酣战不死,纵死亦化为亡灵,死战不休;一时间,神术“石之拜谒”让满场死士皆尽石化,高下立判。一时间,“漫天虫蚀”召唤来过亿毒蜂,席卷万灵台;一时间,炎高万丈的“灼炎飞瀑”自天而降,一切尽成飞灰。一时间,“盟誓赋礼”召唤来星界使徒,极善之天使降临世间;一时间,“天界议会”的钟声鸣响,十位头顶神之环的圣哲,携手现身……凡此种种逆天之神术,在宗门演武中似乎司空见惯。
仅仅是神术也就罢了,仅仅是乌恩奇观战的第四场,就有一名参赛的红衣少女在众目睽睽之下化身成了上古红龙。那条龙,红翼一展遮天日,体阔腰肥重如山,鳞甲遍身映天光,吓得井蛙魂亦寒。井底之蛙乌恩奇几乎要以为,那名红衣少女化身的上古红龙,龙气一出,定能横扫万灵台。
可惜红龙少女的对手亦是了得,只见灵光之中跃出一只灵兽,钢筋铁骨利爪锋,其有尊称是比蒙,《灵训》《圣典》皆有记,神明造物第一种。雄兽亦称希摩斯,雌兽名唤利维坦,混沌凶兽守伊甸,长存万古史为鉴。
凶兽神龙各逞强,万灵台上两不良。红龙揪住比蒙牙,比蒙搂住红龙腰,两只怪兽齐用力,山崩台塌千里摇。乱石纷飞声震天,红龙力拙耍滑奸;龙气离体化火手,火手足有万千条,万条火手如天网,一网焚尽御灵车,车与假人皆灰烬,比蒙御主哀声恨。
之前的三场激战,各自耗费了三个时辰,眼看天都要黑了。上古红龙和比蒙凶兽的那一场大战,虽然结束得挺快,却将整座万灵台都打得坍塌了。没有了时间和场地,乌恩奇以为这一天的演武就要到此终结。就在乌恩奇暗叫庆幸的时候,殊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名顶着神之环的侏儒,他向着坍塌了的万灵台信手一拨,万灵台的时间便逆转到了这一天的凌晨。
那名侏儒掏出了一个本子,记录了四场胜
负,在被他拨回来的时间和场地里,参赛的各个教派还要继续开打。
癞蛤蟆乌恩奇的心里跑过了无数头草泥马,他用爪子揪了揪妮娜的脸,这时候的妮娜已经完全吓傻了。
妮娜感到脸上一痛,缓过神来,侧头以惶恐的眼神望向肩上的大癞蛤蟆,心虚的问:“首相,我们……还要参赛吗?”
癞蛤蟆乌恩奇气急败坏的说:“还参赛?快点跑吧!跟这些神棍和上古怪物们打,我们就要变成俩傻冒儿了!”
虽然想要逃跑,但乌恩奇修炼的先驱者斗气有一个弊端,就是决不能退,退意一动,乌恩奇立刻感到自己身上的先驱者斗气已经到了即将崩溃的边缘。一身斗气若是涣散一空,仅凭着造化法,乌恩奇可就没法猖狂了。
乌恩奇吃惊不小,连忙改口说:“哈哈,怕什么!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我就是要教训教训……那群躲在山沟里,对外面的惨事儿不闻不问的大小混蛋们!”
狂话又吹出去了,先驱者斗气停止了涣散,癞蛤蟆乌恩奇却觉得脖子后面凉飕飕的,连头皮都一阵阵的发麻。在神之领域以下,如今乌恩奇已经罕有敌手,但岱城的万灵台恰恰就是众神施威之所。
在乌恩奇苦思良策的时候,星族贝蒂,幽族沫沫,角族特雷德和灵心会的二十一名信徒也都赶过来了。
贝蒂大小姐走到妮娜的面前,指着癞蛤蟆乌恩奇的鼻子说:“喂,混球!这个世界里除了圣灵以外,当真还有别的神呀?不对,他们的神术一定都是假冒的,就像你在我面前用过的那些幻像。”
乌恩奇翻了翻眼睛,没有回话。他当初在贝蒂大小姐面前用的是虽然不是货真价值的各种法术,但也绝不是幻术,而是以造化法投映出的黑暗源力产生的效果。圣灵不是真正的神,在三界之中除了圣灵之外另有别的神明,这样的事实乌恩奇早就知道。
但乌恩奇一直以为在无天无日的原魔界并没有真正的神明,因为真神已经被魔母驱逐了。然而亲眼见到了各种神明赐下的领域之力,以及云集于此数以万计的神职者,就连乌恩奇对原魔界的认知也动摇了。
贝蒂大小姐求证无果,与她同来的幽族公主沫沫踏前一步,她不知道贝蒂其实是在与妮娜肩上的大癞蛤蟆说话,也学着贝蒂的称谓,追问着说:“唔,混球小姐,我们亲眼所见的事,不都是真实,是这样吧?您之所以要参战,一定是要揭穿他们对不对?揭穿那些伪神,请算我一份。”
被叫成“混球小姐”,妮娜的眼神冷得像冰一样,嘴角紧紧的抿着,脸色阴沉得好似浓黑的乌云,她的右手握在胸前,以至于乌恩奇甚至很怀疑她是不是把寻常不可见的灵刀飞霜也握在手里了。
乌恩奇好生惊讶,他从未见过妮娜竟会如此愤怒。不止是愤怒,妮娜对幽族公主沫沫的态度更多的是妒意和敌视。妮娜一点儿
也不嫉妒罗夏,美得像仙灵一样的罗夏无论与乌恩奇说什么,妮娜只是微笑着在一旁静观,乌恩奇还以为她大度得很。
其实则不然,妮娜不排斥罗夏,因为罗夏就是她自己;妮娜对比扬卡十分维护,因为她是将癞蛤蟆王子割爱给她的大好人;与比扬卡和罗夏不同,妮娜将出身高贵,艳名远扬的幽族公主沫沫视作最大号的情敌。被头号情敌骂成混球,妮娜焉能不怒?
幽族公主被妮娜生气的样子吓了一跳,她躲到了贝蒂的身后,怯怯的说:“对不起,我说错了。我……该怎么称呼您呢?明明她就是那么叫您的。”
妮娜没有说话,贝蒂大小姐却笑弯了腰,她把大癞蛤蟆乌恩奇从妮娜的肩上拎起来,解释说:“公主殿下,您误会了,这只丑蛤蟆才是混球。喂,混球,你怎么不说话了?”
癞蛤蟆乌恩奇张开大嘴巴“呱呱”的叫了几声,贝蒂仍在发笑,妮娜却已经扑上来,一把将大癞蛤蟆夺了回去,怒道:“你们两个都听好了!他是我的,只是我一个人的,你们俩全都不许碰他,不许对他说话,更不许骂他是混球!”
沫沫公主打了个寒颤,贝蒂却挺起胸,扬眉道:“哦?他什么时候跟你那么熟了?你想打架吗,过来试试!”
虽说妮娜的实力不怎么样,但女汉子贝蒂还真不是她的对手。妮娜出手无情,但她的心并不冷,她尤其知道谁是她的恩人,谁是她的仇人。在魔都**之扉的时候,影族的老婆婆凯瑟琳娜曾经对妮娜说过,她之所以会被乌恩奇从角斗士联盟中营救出来,因为对此事最为热心的雾族副相无数次在族主的耳朵旁边絮叨个不停。
贝蒂是妮娜所认定的恩人,她委屈得落下了泪,却不敢再和贝蒂顶嘴了。商谈毫无结果,却先弄哭了一位自己人,癞蛤蟆乌恩奇翻着白眼,连声慨叹。他扭过头瞧了瞧,身边的另一位男子角族特雷德手里捏着一只金剪刀,摆出了一副魂不守舍的痴呆样。
乌恩奇向那把金剪刀瞟了一眼,那把金剪刀是当初在雾玫镇的时候,莫妮卡让莎琳娜转交给他的一盒子小饰品中的一个。当时乌恩奇心生狡计,将贵重的金剪刀送给了影族的小女孩塞西莉,希望能引发一场“金剪刀事件”,好让影族的那些野丫头们有所收敛。乌恩奇的狡计最终落空了,让他觉得有些奇怪。
这把金剪刀应该是被塞西莉视为珍宝的心爱之物,它怎么却落到了光头恶汉角族特雷德的手里了?
癞蛤蟆乌恩奇转着眼睛,想了又想,他回想起塞西莉和特雷德在雾玫镇的时候就一直形影不离,而吃喝嫖赌的恶棍特雷德在当时好像突然间像变了一个人。思虑至此,乌恩奇才恍然大悟,原来那只金剪刀之所以没有引发谣言和事件,不是因为别的原因,只是因为情窦初开的影族小女孩塞西莉把它当成了信物,交给了角族的恶汉萝莉控特雷德。
第一五四节 万灵独弃绝
三界六域所在的龙之界系里有神,龙为龙神,精灵为真神。精灵分为两支,位精灵和界精灵,界精灵创造世界,被称为创世神,位精灵守卫世界,被称为守护神。
太一历元年,精灵兽希罗封印了三界六域里的八百万真神,将三十个由精灵创造和守护着的世界据为己有。她以幻境将三十个精灵界连称一个封闭“球”,称其为原魔界,并将其视为自己的后花园。为了排解无聊,精灵兽希罗诱骗来无数种族,将其圈养在原魔界里。至于被封印的八百万神明,精灵兽希罗将他们放逐于矗云山,其后又以幻火天穹覆盖了这处神居之所。
时间过去了五万一千四百二十年,曾经的真相早已被掩埋,就连不信仰希罗的乌恩奇也以为那只小妖精小野兽才是原魔界的创造者,而原魔界中并没有其他的神。
失落的真相,渐露真容。从烬人的口中听闻了这些遥远的神话和传说,乌恩奇不禁又惊又喜,转着眼睛,细作思量。若是他把被封印的八百万众神释放了,究竟会带来怎样的变数。原魔界会变成一处鸟语花香的生机之地,亦或众神的愤怒会令整个原魔界被神火涤净。
乌恩奇寻思了一会儿,不禁哑然失笑。圣灵那个小妖精小野兽全知全能,她敢放他进来,自然不在乎他的任何举措。他可别太把自己当成一回事儿了,他若能放出来八百万众神,身在未来的大君何必还请求他,让他把忌器弃如刀送到织彩河畔。
思虑至此,乌恩奇收回了刚才的夸张念头,他向左右环顾了一下,妮娜和幽族的公主沫沫仍在置气,贝蒂和特雷德正与灵心会的二十一个信徒争辩神话的真伪。而这一天的赛事也格外的漫长,因为每隔几个时辰,信奉时间之灵,头上顶着神之环的侏儒坏老头就钻出来,将万灵台的时间拨回到凌晨。
万灵台之外不知是何时,万灵台之内的演武赛会却不知究竟延续多少时间。流逝的时间可以抹平一切,良久以后,妮娜和沫沫的火气都消了,在旁边辩论着的双方全都口干舌燥,大家皆是饥肠辘辘,意兴阑珊,他们的心中只剩下了最后一个诚实的想法这该死的赛会怎么就这么长!
幸好筹办烬人宗门赛会的九大宗门对漫漫无期的赛事早有预料,他们为每支参赛队伍都准备了可供起居的石屋,石屋中粮水齐备,石桌、石凳和石床一应俱全。因为要养精蓄锐,妮娜带着癞蛤蟆乌恩奇来到石室里休息,此刻他们俩的心里都变得忐忑不安了。
乌恩奇本以为他可以凭借实力,力压群雄,所以事先根本没做什么准备。此时若是还以为能轻松取胜,那就太过自大了。乌恩奇从魔法背包里取出大衍盘,趴在石桌上专心的调整。这张大衍盘,若能用好了,抵得上一名大魔导师,然而他们却没有足够多的高品质的灵源宝石。
癞蛤蟆乌恩奇抬起头,看了看妮娜,灵心会的这些人中有一位财
主,就幽族的公主沫沫,她随身带了几百万的幽冥蝶,相当于带着过亿的金币。如果能让她荷包大出血,灵源宝石就不用愁了,然而考虑到妮娜的立场,此事却难办了。
妮娜见乌恩奇一会盯着大衍盘,一会望着她,似乎明白了他的想法。
妮娜有些委屈的说:“我去向沫沫赔罪,然后请她帮忙,我这就去。”
癞蛤蟆乌恩奇抓住了妮娜的袖子,安慰她说:“你不用去赔罪,赛会胜败于我并不重要,我只是想试试他们的深浅而已。有八百万众神在此,烬人自然不会听命于我。”
妮娜把癞蛤蟆乌恩奇抓在手里,她的眼神有些冷,恨声的说:“你骗人,妮娜才不想听你的鬼话!你嘴上那么说,心里却怨我阻了你的路。你急着要建立势力,想赶在明年四月之前夺回开阳峰,好解救你所喜欢的女孩子莫妮卡。你的各种心思,妮娜全知道!哼!”
乌恩奇一时语塞,斜楞着眼睛想,妮娜怎么会知道他和莫妮卡的事情?是了,那天在极天台,乌恩奇与比扬卡分手道别,当时妮娜也在场,她应该一直躲在暗影里,听到了他和比扬卡之间全部的对话。
癞蛤蟆乌恩奇以一对圆溜溜水汪汪的蛤蟆眼睛盯着妮娜,妮娜既然知道了他的小算盘,肯定要不高兴。可是妮娜只是笑吟吟的瞧着他,好像他迷恋莫妮卡,她完全就不在意一样。
妮娜把癞蛤蟆乌恩奇塞进了魔法帽的暗格里,戴上那只尖顶的帽子,拿着桌上的大衍盘去向沫沫公主请求帮忙。沫沫是幽族最受宠爱的公主,幽族独霸冥河,将冥河里各个秘境中的稀罕物运回原魔界,再以天价出售。在此刻的原魔界,幽族所拥有的财富甚至远超过夜族。因此对沫沫公主来说,金币只是拿出去打水漂的小石子,丝毫不值得珍惜。
“你需要灵源宝石,怎么不早说?”沫沫公主将装有金币的无尽金袋拿了出来,毫不吝惜的扔给了妮娜。那只无尽金袋连着幽族的国库,只要幽族的国库不空,从无尽金袋里就能源源不断的向外拿钱。
妮娜拿着无尽金袋,面带忧郁的离开了供他们休憩的石屋,她游走于各个宗门之间,很快就买到了各式各样的灵源宝石,而且全都是无瑕的极品。有了最高品质的灵源宝石,大衍盘终于能展示出它的威力了。
回到石室里,癞蛤蟆乌恩奇又向大衍盘中录入了五个常用的法术,具有治疗效果的法术“神愈之泪”,群体攻击的法术“烈焰风暴”,提升元素抗力的法术“熵光护盾”,具有心智防护效果的法术“心灵屏障”,召唤地狱犬的法术“魔犬盛宴”。
这五个魔法,再加上大衍盘中原有的五个魔法“时间静止”、“死亡一指”、“风中行走”、“魔邓肯豪宅术”和“高等捷速”,除了“魔邓肯豪宅术”在战斗中用不上,其他的九个法术,足够在万灵台上应付一时了。
不眠不
休的调整了二十多个小时,乌恩奇才把录入完毕的大衍盘交给了妮娜,他自己也累得筋疲力尽。因为万灵台的时间一直在往拨回,所以这一天的下午还迟迟未到。癞蛤蟆乌恩奇趴在妮娜的帽子里,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亚蒙艾托永恒炽阳”依旧挂在中天,万灵台上的神术大战仍旧如火如荼。
到了这个时候,乌恩奇终于理解了赛会的奇葩规则:因为演武大会的参赛者都是神职人员,他们的治愈能力远比能造成的伤害更强,如果不安排三十个无法恢复的假人,每一场教派间的对决恐怕都会旷日持久了。
癞蛤蟆乌恩奇打了个哈欠,从妮娜的帽子里探出头。妮娜拍了拍他的蛤蟆脑袋,她看起来有些紧张和兴奋,因为苦候了几十个小时,终于要轮到灵心会的参赛者登场了。
因为是第一次在万灵台上亮相,所以赛会的主持者先对灵心会的参赛者做了介绍:参赛者只有两名,一名是圣族少女妮娜,另一名是她的魔宠,自带业火的独特灵兽业火鬼蛙。
妮娜一登场,她魔族的身份果然引起了轩然大波,但赛会的主持者举起神光缭绕的雷锤,重重的敲在万灵台的中央。这位主持者是一名脾气暴躁的上古灯灵,或者说他早就因为冗长的赛会而暴跳如雷。
“都给我闭嘴!”上古灯灵怒吼一声,用一只巨大的手,指着妮娜说:“你是魔族,你要参赛,必须先当众宣誓,承认那个贼妮不是唯一神,你明白吗?还不快点宣誓!”
在万灵台的正中央,画着一只巨大全知之眼,那只栩栩如生的眼睛,好似神龙的巨目。妮娜迈步走到全知之眼的面前,但那位身高百丈的上古灯灵示意妮娜还要继续向前走,必须站在全知之眼的瞳孔上宣誓。
妮娜的脸变得越发苍白,作为魔族,她为对魔母的畏惧早已深入骨髓。妮娜勉力走向全知之眼的正中心,站在全知之眼的瞳孔处,对于魔族来说,此举无异于亵渎。泪水淅淅沥沥的从妮娜的脸上滑落下来,但她抿着唇,立在魔母的注视之下。
妮娜开口,按照宗门赛会的要求宣誓,她的声音细弱,却毫无悔意:“吾名妮娜,谨在此向万灵宣誓,愿舍弃影族之身份,从此信奉万灵众神。”
万灵台下一片嘘声,起哄的烬人和魔人们完全没有留意到妮娜颤抖的双腿,以及她流下的泪水,然而乌恩奇感受到了,她是因为他才会如此,但一直以来他的所作所为值得她如此吗?
乌恩奇的心仿佛被炙热的烈火所笼罩,但妮娜身上本来就不算充沛的魔能正在飞速的涣散,她的两双影翼在黯淡中归为虚无,闪耀着晶莹泪花的紫色眸子,已在无声无息之际变成了纯黑的色泽。魔能离体,标志着圣灵对她的弃绝,妮娜几乎想要跪倒在全知之眼的面前乞求宽恕,但她胸中涌动着的爱支撑了她,她仍然咬紧牙关,站立于当场。
第一五五节 至上无常心
妮娜泪眼涟涟,但主持万灵台赛会的上古灯灵依然不肯罢休,他将两只巨拳撞在一起,瓮声瓮气的说:“小不点儿,你摒弃了贼妮,非常好,但是还不够。你要在万灵的面前重新选择你的信仰,你希望哪一位精灵成为你的牧者?”
妮娜的眼神空洞而茫然,她其实只是一个因为爱情而变得盲目和狂热的少女,妮娜当然信仰圣灵,但为了心中的那名男子,她忘乎所以,热烈又懵懂。然而魔能的溃散,让妮娜如同被冷水泼头。她所爱慕的那名男子,其实并不爱她,她为他付出的一切,他不明白,不赞许,似乎也并未珍惜。事实如此,她如此的牺牲,又是何苦?
魔能是魔族一起力量的本源,妮娜只觉得六神无主,好像天和地全都在旋转。感受到妮娜的异常,癞蛤蟆乌恩奇连忙从她的魔法帽里跳了出来,以贯通天地的浩然正气驱散了身上的诅咒,恢复成人形,张开臂膀揽住了妮娜的肩。
墟烬荒原的烬人协管区,是八百万众神的流放之地,烬人的宗门之中不乏神明眷顾的强者。乌恩奇虽然自大,但他十分清楚他不可能以癞蛤蟆的孱弱身体,技压群雄。所以在登台之前,妮娜就把能随心变化的忌器弃如刀交给了癞蛤蟆乌恩奇,所以乌恩奇在显露真身的时候,穿着一套黑色的鳞甲。
那身鳞甲是忌器弃如刀所化,黑暗无光,轻若无物,鳞甲之上每一张甲片都是活的,是不断生长和凋零的蔷薇花枝。那些黑色的花在盛放之时凋零,花瓣片片飘落,被乌恩奇身上释放出的光明斗气所席卷,洋洋洒洒,漫天飘落。浩然正气的光幕微明,光压重若万钧,黑色的蔷薇花瓣飘零其中,黑白分明,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奇诡。
乌恩奇素有才智,但总是百密一疏,他万万不该在万灵台上亮出忌器弃如刀,因为这柄刀是三界之中至恶至凶至秽至暗之物,被用于剥夺神格。万灵台是众神瞩目之地,他在此地公然将忌器弃如刀化成鳞甲穿在身上,好比是当众打了所有神职者一记响亮的耳光,也挑衅了他们背后的八百万众神。
万灵台下一片哗然,喊打喊杀之声不绝于耳,许多僧侣,修士,德鲁伊和牧师全都怒火中烧的取出了神器,即刻就要将公然渎神的黑甲少年当场镇杀。乌恩奇环顾四周,那些神职者好像全都与他有深仇大恨一般,每个人的眼里都在冒火。乌恩奇眉头紧皱,幡然醒悟,不禁大为懊恼。他的运气实在不好,即使与妮娜在一起时好像变好了,然而那也只是一种可怕的错觉。
被千夫所指,然而乌恩奇却无暇顾及,因为妮娜身上的魔能仍在涣散,魔能是魔族一切力量的根本,若任由魔能宣泄一空,妮娜的生命必定会随之消散。
乌恩奇将苏生灵气灌输到妮娜的身体内,试图以斗气阻止她身上的魔能外泄。然而苏生灵气虽然能治愈肌骨和体肤,却无法影响到魔族身上的魔能,魔能是圣灵赐
下的力量,她想把它收回去,无人能阻。
乌恩奇焦急的摇着妮娜的肩,大声说:“妮娜,快清醒清醒,你在想些什么呢?快停下,什么都不要想。”
妮娜面色惨白的摇了摇头,伸手碰触了乌恩奇的脸,语气带着些哀怨,却笑着说:“呵呵……妮娜背叛了圣灵,被惩罚了。没有了圣能,妮娜对你,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吧?你一定会抛下我,是不是?你这花心的大骗子!”
“别胡说!”乌恩奇愤怒的回答:“你的那点魔能,对我根本就没有任何用处!但你听好了,妮娜,你给予我的爱和温暖,才是我在这个暗无天日的世界里的最后一丝留恋。没有你,我还怎么活下去?”
脱口而出的话,让乌恩奇自己也大吃一惊,一个人可能最了解自己,但你最不了解的那个人,恰恰正是你自己。乌恩奇错愕了一下,心想:“我什么时候,如此依赖她了?不对,让我试一下……我最爱的女孩子是卡芬家的小姐莫妮卡。”
无论乌恩奇怎样刻意去想,他身上的誓言之咒都并未发作,因为那份诅咒已经烟消云散了。其实在乌恩奇的内心深处,他早已明确自己的选择,既然已被妮娜所爱至深,何须再爱上其他的女孩子?
妮娜的眼神里闪动着欢快的神色,但她身上的魔能仍在溃散。乌恩奇搂住她,紧握住她手说:“妮娜,你一定要相信我。圣灵是最可爱最善良的小妖精,她也是最野性最残暴的小野兽,无论你怎么样,圣灵都不会因你而改变。她不善不恶,非仁非忍,无私无我,面对她,就是面对你自己。你想要牺牲自己,她就会牺牲你,所以哪怕是为了我,请你珍爱自己。”
妮娜说:“可是……我背叛了圣灵,她会生气,因为我……签下了魔鬼的契约。”
妮娜与这个世界里最大的魔鬼签订了契约,这件事情乌恩奇一无所知,但在这个时候,他必须要尽快的说服妮娜,让她摆脱自己罪有应得的念头。乌恩奇也受到过圣灵的制裁,所以他知道该怎样与那个披着麻袋片的贼妮打交道。圣灵的制裁只惩戒那些自责和自愧中的人,对于那些对自己的罪行毫无悔意的十恶不赦之徒,圣灵却仿若无睹。
乌恩奇夸张的大笑了几声,狡辩道:“那算什么?哈哈哈,魔鬼只是圣灵的仆役,圣灵不愿意做的事,才会交给魔鬼去做。你真是不懂事,圣灵那么伟大,魔鬼早就被她驯服了。你与魔鬼签下契约,就是替圣灵担下了最苦的差事,她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惩罚你?”
妮娜满眼都是迷惑,但她一直都十分崇拜乌恩奇,对他的胡言乱语也都信以为真。妮娜眨了眨眼,犹豫着说:“真的吗?那我刚才站在圣灵的眼前宣称,将信奉万灵。她难道……不是在惩罚我?”
“当然不是!”乌恩奇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你以为圣灵是什么?圣灵是小妖精小野兽,她最最可爱了!
德不孤,必有邻,八百万众神就是因为仰慕圣灵的德行,才与圣灵做了邻居。邻居缺信众,圣灵那么急人所难,当然不会坐视不管了。圣灵全知全能,她才让我们来到这里,展示她的宽宏和慷慨。”
“那么说,我即使信仰其他的神,圣灵也不怪我了?”妮娜狐疑的问道:“你怎么知道,圣灵会这样想?我喜欢你,胜于喜欢圣灵,圣灵也不生气?”
“那是当然!”乌恩奇不假思索的回答,同时在心里极想要抽自己几个嘴巴,好好教训教训这张信口开河的烂嘴。
乌恩奇的眼睛来回的转,瞎掰说:“我最了解圣灵了,圣灵无常心,以万人之心为己心,以万人之愿为己愿。我是人,我的心,亦是圣灵的心,所以我怎么想,圣灵就怎么想。同样因为我是人,你爱我,就是爱人,也就是爱圣灵。所以你爱得越深,圣灵就越高兴,对了,就是这么一回事。”
妮娜点了点头,问道:“可是,既然如此……我身上的圣能为什么散了?”
事实就摆在眼前,妮娜身上的魔能正在涣散,但乌恩奇瞪着眼睛说:“呃……这个……破而后立,败而后成,散而后聚,死而后生,这才是圣灵之道。所以……大概是……你要凝成圣核了!”
“凝聚圣核?”妮娜吃惊的问。
“对!”乌恩奇心虚的说:“凝聚圣核都是这样的,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只要静下心,全力去感受圣灵的赐福,如此的恩赐……万古难寻呀!”
妮娜信以为真,闭上眼睛静静的感受,但在万灵台下,已是一片骂声。无数人都在反驳乌恩奇的胡言乱语,无数人都在对着乌恩奇和妮娜唾骂。如果妮娜信了他们的话,她必定会因为魔能尽散而惨死。乌恩奇怒不可遏,他爆喝一声,将全部的斗气都激发出来,恢弘的浩然正气带着无与伦比的光压,将万灵台下的所有人全都笼罩在其中。
万灵台下不乏强者,但真正的强者大都看得出乌恩奇正在竭尽全力的试图挽救妮娜的性命,他们自然不屑于在这种时候落井下石,至于那些七嘴八舌之人,大抵没什么真实才干,全都被浩然正气的威压,压得五体投地,发不出声音。
台上台下一片安静,但乌恩奇的心里却越发恐惧,因为万灵台上的全知之眼是圣灵的视域,乌恩奇站在圣灵的瞳孔上胡诌八扯,那个三界之中的万恶之源岂会善罢甘休?
果然,在一片寂静之中,乌恩奇听见了几声人的诡笑。乌恩奇猛然抬起头,在他的面前,许久都不再理睬他了的魔母希罗披着一只脏兮兮的麻袋,涎着坏笑的脸,正在冲他比划着两只沾满了泥巴的污手。
“大哥哥,你真是太了解我了!”魔母开口便喊走了乌恩奇的十年寿命,她插着腰坏坏的说:“真难得,你明明都投靠太二了,还这么没皮没脸的夸我,嘿嘿……你夸得人家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第一五六节 得失二十载
光明属性的浩然正气下起万灵台,上接幻火天穹,弥漫的光幕笼罩着整座岱城,万钧的光压压得各宗各派的信徒匍匐于地,甚至抬不起头颅。然而乌恩奇的心犹如浸入了冰潭之中,为了挽救妮娜,他以胡言乱语,引来了三界之中“最大的恶”。
“大哥哥,只有你最懂我了!”三界的恶根嘻嘻的坏笑着,旁若无人的抱怨道:“那些魔族真是讨厌,非叫人家圣灵妈妈,我哪有那么老?他们没事儿总烦我,吃个饭,向我祈祷,睡觉前,向我祈祷,刚出生,向我祈祷,嗝屁了,还要向我祈祷,简直烦透了!还是你们人类最好,信着信着,就把我给忘到脑后了,平时不来烦我,临时有事儿,再过来抱我的脚。”
乌恩奇瞳孔微缩,虽然他的实力犹在魔王之上,但与三界的恶根相比,完全不在一个级别。乌恩奇平素淡看生死,但在此刻,他的心中有不愿意失去的爱恋,他的怀中有命在须臾的心上人。
乌恩奇警惕的抬起头,盯着面前的那个披着麻袋片的贼妮。她是祖灵太一,是天翼龙,是圣灵,她是太一族裔的牧者,是从太一族裔亿万颗灵魂的种种愿景中诞生出来的灵。因为太一族裔远非完美,所以她是半龙半灵的可怖之存在。
面对圣灵,便是面对自己,以恶意推测圣灵,就会被更大的恶意所摧毁。面对圣灵,必须敞开胸怀,展示心中的善,唯有如此,才会被善行所报偿。
乌恩奇皆尽全力的抛开一切猜忌和恶念,硬着头皮,凑到贼妮的面前,尽量语气平和的说:“小妖精小野兽,见不到你的日子……哈哈,十分想念……你能救救这个女孩子吗?你若不救她,太对不起我们的交情了。”
“呸!我们之间哪有交情?”披着麻袋的贼妮说:“我要你帮我勾引太二,你都不帮忙,还好意思来跟我套近乎?不过嘛,我悄悄的告诉你哦,太二被我诓了,就算你帮她,她南辕北辙,必定要走上一条不归路。嘻嘻,真好玩儿!为了更好玩儿,我权当看不见你,你自己保重咯!”
乌恩奇手疾,一把揪住了“恶根”歪扎着的羊角辫,追问道:“你先别跑,我就觉得这事情奇怪,弃如刀明明就是你赐给夜族的神器,你为什么却故意纵容我,想让我把它带给黄泉里的小司命?”
披着麻袋的贼妮嘻嘻的笑,张开嘴要咬乌恩奇的手,乌恩奇吃过被咬的亏,连忙缩手,然而一眨眼的功夫,三界的恶根已经逃得无影无踪了。
乌恩奇又气又笑,但在他的怀抱里,妮娜身体被如幻如烟的魔能所笼罩,魔能的辉光照得她的身体几近透明,能够清晰的看见逸散魔能汇成涡流,正在缓慢的聚集,在漩涡的中心一个明亮光点一明一灭,正在孕育而成。以妮娜的天赋,她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凝聚魔核遥遥无期,但“三界的恶根”最爱肆意妄为,赐下一颗小小的魔核又何足挂齿?
恶根曾经降临于万灵台,但寻常之辈与其无缘相见,在众人的眼
中,他们只看见影族少女妮娜被身穿黑色鳞甲的渎神者搂在怀里,她身上的魔能散而后聚,凝练成了一颗新生的魔核。魔族一旦凝聚了魔核,魔核不被粉碎,魔族就不死不灭,即使肉身尽毁,也可以依靠魔核重塑形体而再生。
凝聚魔核,是每个魔族的梦寐以求之事,然而作为当事者,妮娜此刻却在沉睡,对万灵台上的事态一无所知。
在万灵台上,刚才还凶神恶煞一般的上古巨灵不见了,在他曾经飘浮过的位置上只有一盏黄铜的油灯在“亚蒙艾托永恒炽阳”的照耀下闪耀之璀璨的灵光。而在万灵台下,虽然乌恩奇已经收回了浩然正气,但台下的众多烬人和魔人全都默然无声,就连在飘浮的观战台上亦是鸦雀无声。
虽然寻常之辈看不见“三界的恶根”,但万灵台是八百万众神瞩目之所,八百万名被囚禁于墟烬荒原的众神全都看得清清楚楚,原魔界是“恶根”的后花园,即使是众神亦将退避三舍。
在一片寂静之中,妮娜睁开了眼睛,她吃惊于自己的变化,因为在此时她的整个身体里溢满了的纯粹至极的魔能,因为魔能的成色提升了一个等级,就连她的瞳色也变成了碧绿的一弯春水。
妮娜把头藏在乌恩奇的怀里,小声问:“首相,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我好像真的凝聚成圣核了。”
乌恩奇苦笑了一声,妮娜确实凝聚成了魔核,然而作为代价,他被太一族裔的牧者叫了两声“大哥哥”,因为数典忘祖,二十年的寿命又没了,现在他的命还欠了十五年,估计黄泉里的索命无常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了。
乌恩奇宠溺的拍了妮娜的头,满不在乎的说:“我就说嘛,圣灵最慈悲,所以已经没事了。地上有一盏黄铜油灯,那可是宝贝,你把它拿过来擦一擦。”
妮娜依言展开影翼飞到黄铜油灯的旁边,弯下腰把它拎起来,用魔法袍的衣角在油灯上反复的擦拭。油灯颤抖起来,但藏在油灯里的上古巨灵灯神,却躲在油灯里不肯出来。
灯神在黄铜油灯里哆嗦着嘟囔道:“谁在擦我,我不出去!外面有大怪兽,让我在这里躲一会儿。”
乌恩奇好笑的走上前,敲着黄铜油灯的盖子说:“快出来吧,大怪兽已经走了。你不出来,谁来主持赛会呀?”
黄铜油灯里的灯神无论如何也不肯现身,乌恩奇就让妮娜把油灯收好,这盏油灯可以召唤上古灯灵,每天都可以施展三次“许愿术”,是一样难得的神器。
狐假虎威收下了一件神器,乌恩奇向着飘浮在半空中的观景台拱了拱手,开口道:“诸位宗主,各教门的前辈,灯灵先生不肯主持了,但我们灵心会的比赛是不是可以照常进行?”
观景台上的三十六位宗主面面相觑,乌恩奇所展示出的实力,他们已经窥豹一斑,绝对是魔王级别的强者。一位魔王级别的人类强者,又被“原魔界的天”所眷顾,谁站在他的对立面,就只有自求多
福了。
按照赛会的安排,即将登台与灵心会较技的五名对手,同样也来自于一个名声不显赫的教团,名为树园会。树园会的信众大多是女性,参赛的五位神职者全都是年轻的巫女。她们本以为对手比她们更弱,只有一名少女和一只癞蛤蟆,这将会是一场唾手可得的胜利。然而情形突变,她们的敌手显然比她们强得太多了。
依照临时主持人的安排,树园会的五名巫女各个面露怯色的登上了万灵台,宣誓过后,较技伊始。树园会的一名巫女走向乌恩奇,壮着胆子询问道:“我们想认输,可以放过我们吗?”
乌恩奇想了想,若是平时,他当然不会为难这些女孩子,但此刻不同,因为他的命已经是负数了,而她们恰恰是他的救星。乌恩奇冷笑一声,并不答话,只是将先驱者斗气尽数转换成了浩然正气。如烟的光幕自天空降下,万钧的重压顿时将树园会的五位巫女全都压得匍匐在万灵台上,连一根手指也动不得,更发不出声音。
胜负在一瞬间就变得毫无悬念,但乌恩奇用风芒剑指着一名树园会巫女的背心,厉声道:“你愿意嫁人,还是愿意死?”
听到乌恩奇的厉喝声,万灵台下一片哗然,连同跟在乌恩奇身边的妮娜也愣住了。
那名树园会的巫女感到身上的压力见轻,竭力的抬起头,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身为巫女,净白之体早已献给了重霄树神,当然不能嫁人。
那名巫女咬牙道:“恶人!你要杀就杀,不许侮辱我!”
“真是死心眼!”乌恩奇白了那名巫女一眼,环顾台下的修道者,嬉笑着问:“喂,这个丫头想死,可我偏不成全她。有没有谁怜香惜玉,敢在万灵面前起誓要与她白首同心?有的话,就快点站出来,赶紧把她抱回家。不然我数到十,一位可怜又标致的小巫女就要人头落地了。”
乌恩奇数到了“七”,赛会的主持者怒容满面的爬了过来,喝止了肆行无忌的乌恩奇。
主持者怒道:“渎神者,你想干什么?万灵台可不是你胡作非为的地方,她们已经认输了,你无权处置她们。”
乌恩奇耸肩道:“谁说她们输了,你问问她们,看看她们答话吗?”
主持者问了半天,树园会的五位巫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自然没法答话。因为她们没法公开认输,所以按照规则百无禁忌,死伤无怨,乌恩奇胁迫她们嫁人,自然也不算违规。
观战的修道者们全都出离愤怒了,因为乌恩奇的所作所为,显然就是在挑战他们的信仰。信仰十分重要,然而救人一命更重要,终于有一位实力颇强的男子顶着万钧光压攀上万灵台,向万灵起誓,抱走了那名满眼泪光的小巫女。在万灵台上,乌恩奇乱点鸳鸯谱,公然强迫十位神职者还俗,按照魔鬼的功德簿,奖励他二十年寿命。
如此一来,寿命总算保住了,但众怒也犯了,接下来的较技想必会饱受敌视。
第一五七节 对决影照天
灵心会的第一场比赛戏剧性的告终,因为这场比试,万灵台宗门赛会的主持人上古灯灵吓得躲在黄铜油灯里不肯露头,负责拨回时间的侏儒时间行者哆嗦得手足发软,据说还尿了裤子,树园会就更惨了,损失了五位美丽的巫女不说,还被无数来求亲的烬人和魔人踩破了门槛。
作为始作俑者,乌恩奇本该意气风发,可他这会儿又变成了癞蛤蟆。乌恩奇身上的誓言之咒已经消散了,但他不想被幽族的公主纠缠,于是对自己用了化蛙术。
乌恩奇自居三界诸技,万般皆通,并非只是狂妄自大。他所修炼的造化法,以创世为目标,是一种无法无天的黑暗邪术,假如光明是真理,黑暗就是谬误。光明的真理是唯一的,非此即彼,非对即错;而黑暗的谬误中,则蕴含一切。使用黑暗作为力量,有多少想象,就有多少创造,有多少创造,就有多少种可实现的未来。
造化法以黑暗所在为依凭,以妙想为媒介,以黑暗位面中无穷无尽的黑暗源力为力量的根源。在心中的那个黑暗所在,乌恩奇就是主宰。他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他说要有大地和山川,就有了大地和山川。
乌恩奇在心中畅想着一只癞蛤蟆,在黑暗所在里就出现了一只癞蛤蟆,乌恩奇在心中说:“虚境之物,赋我形体。”黑暗所在中的癞蛤蟆就与现实干涉,展现为“化蛙术”,将乌恩奇又变成了一幅恶心的怪模样。
凝聚成了魔核的妮娜,带着她的魔宠回到了供灵心会休憩的石室,在房间里,幽族的的公主沫沫一脸迷糊的盯着妮娜。
沫沫有些生气的问:“你明明已经背叛了圣灵,为什么还能凝聚圣核?你身边的混球,是不是舟人勇士乌恩奇?他为什么不肯见我?”
妮娜眼神冷冽,以冷脸表示无可奉告。幽族的公主更加气愤,但乌恩奇打定主意不想与这位国色天香的公主有任何瓜葛,他趴在妮娜的肩上“呱呱”的怪叫,因为他不说话,而沫沫公主此时是灵心会的财东,妮娜只得替他扯谎道:“殿下,唔……不是他不理你,他中了妖魁的诅咒,一旦使用力量就会……神志不清……是的,他神志不清了。”
妮娜的眼神飘忽,所说的话乱七八糟,但沫沫公主居然信以为真了。她伸出手想要碰触癞蛤蟆乌恩奇,但又实在觉得恶心。
沫沫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女孩子,她潸然落泪,哭泣着说:“他明明是圣族的英雄,是舟人的勇士,他驾着无当飞舟在雾海之上截击妖魁,何其潇洒?在圣都**之扉,智计百出,诛杀妖帅如探囊取物。我真想不到,此刻他竟落魄至此,他真是太可怜了!”
善良的沫沫公主失声痛哭,漫天的幽冥蝶都跟着跳起了哀痛之舞。石室里的众人,除了不明所以的灵心二十一圣贤以外,全都面面相觑,贝蒂走上前,狠揍了癞蛤蟆乌
恩奇的脑袋,甚至连乌恩奇自己也觉得,他挨了揍一点儿都不怨。
在这一天,灵心会本该有三场比试,但由于上古灯灵和时间行者都罢工了,没人主持赛会,更没有人能拨回时间,这一天的赛事只好到此作罢。
到了第二天,被“三界的恶根”吓瘫了的侏儒终于恢复了过来,没有进行完的赛事继续开打。乌恩奇本想故技重施,趁机多赚点寿命,不料灵心会的两家对手全都吸取了树园会的悲惨教训,他们自知敌不过灵心会的超凡影族和可怕的渎神者,为了避免赔了夫人又折兵,他们甚至都没上万灵台,直接就认输了。
第一轮三战全胜,灵心会自然晋级到了下一轮,将参加教门之间的比试。也许是因为乌恩奇昨天的表现太过招人恨,第二轮的比试,灵心会被安排在了第一场,他们的对手是宗门中的翘楚影照天门。
影照天门是由天佑祭司组成的宗门,天佑祭司精通于武技和神术,他们的感知力很高,体魄强韧,尤其擅长以神术增强自己,凭借领域之力的加持,出色的灵觉以及专擅的神器,战胜远比自身更强大的敌人。第一场就对上了难以对付的天佑祭祀,说明妮娜和乌恩奇成功的引来了筹委会的黑手。
第二天的赛事,由一位青衫的少女来主持,然而这位少女的背后生着两只龙翼,头上顶着神之环,她是一名拥有神格的龙脉术士,或者说她是神龙的后人,因为觉醒了真龙的血脉,变成了半龙之神。
因为是第二轮的比试,不再需要当众宣誓,但在开赛之前,妮娜率先走向那位青衫的龙女,交还了昨天缴获的神灯。
龙女笑道:“不用客气,你拿到了神灯,灯灵弗莱明可能正在高兴呢。你是被光之界龙眷顾着的人,注定可以脱离这片神泣之地。你带着神灯一起离开,灯灵兰斯洛特就自由了。”
妮娜犹疑的问:“可是,这样好吗?这盏灯的主人……”
龙女一本正经的说:“神灯是召唤烛火之灵弗莱明的信物,他可是灵心会所信奉着的灵。你将会带着弗莱明离开神泣之地,你不觉得这就是冥冥中的定数吗?”
妮娜和乌恩奇闻言都暗吃了一惊,他们俩加入灵心会,只是随意而为,然而这一切仍然是早就被安排好了的宿命。妮娜捧着黄铜的神灯凝眉不语。
那位龙女轻笑了一声,安慰她说:“不用那么担心,虽然编制命运的家伙都是混蛋,但至少你没有吃亏,不是吗?至于弗莱明,他可是个游手好闲的懒家伙,你向他许愿,他只会三心二意的曲解你的意图,只挑最偷懒方法回应你的召唤。他们烛火之灵都这样,你向弗莱明许愿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哦!”
妮娜点头,退到了参赛者应当站立的位置上。因为她与八百万众神中的一位,平等的说了话,在万灵台上他们的对手更加紧张了。
那五位参赛的天佑祭司相互看了看,都在手心里替自己的命运捏了一把汗。
青衫的龙女简要的介绍了参赛的双方,一方是圣灵和烛火群灵的信徒灵心会的成员影族妮娜和她们家的渎神者乌恩奇,另一方是光明与暗影之灵的信众,影照天福地的烬人宗门之信众五位被光明之灵和暗影之灵所眷顾着的天佑祭司。
简短的介绍以后,嘹亮的号角声响彻了云霄,六十辆御灵车载着参赛双方的六十个魔法假人出现在万灵台上,而作为主持者的青衫龙女则展翅飞离了赛场,一场比拼信仰的死战即将展开。
按照赛会的规则,获胜有两个途径,击败所有的对手,或者击毁对方的三十辆御灵车。因为人手太少,所以乌恩奇和妮娜在赛前就商量好了对策。
开赛之初,乌恩奇负责攻击和牵制对方,妮娜借助影族的特技和大衍盘中的十个法术去袭击对方的御灵车;当对手的御灵车所剩不多之时,妮娜负责保护己方的御灵车,只要保护好一个即可,由乌恩奇去强行破坏掉对手严密保护的御灵车。
战斗一开始,乌恩奇就将浩然正气的气场全开,恢复成了人类的形体。弥漫的光幕带着万钧的重压,压向影照天门的五名天佑祭司。
然而,如果连先驱者斗气的威压都对付不了,影照天门的天佑祭司就不会登场了,为了防备乌恩奇的浩然正气,那五名天佑祭司在战斗伊始就释放了信仰灵域,瞬发了神术“钢筋铁骨”和“天佑神力”,有了信仰灵域这两个神术的加持,浩然正气的万钧光压一时间就奈何不了他们了。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各异的神光不停的闪烁,那些天佑祭司将一个又一个的神术累加在自己的身上,“幻化形体”、“剑刃障壁”、“加速法阵”、“石肤术”、“超强先攻”、“勇气灵光”……在一个又一个的法术加持下,那五名天佑祭司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各个都变成了超级强者。在施法的最后,站在他们中心位置的那名天佑祭司冷笑了一声,施放了专属于光影领域的领域之力“逝光之影”。
“逝光之影”很像是魔法“高等隐形术”,但“逝光之影”是光影领域的领域之力,无法被“真实视域”、“驱散术”或者“照影天灯”等反制隐形的法术所克制,在“逝光之影”生效的时间里,被它加持的天佑祭司将一直处于隐形状态,无论是施法还是攻击,隐形效果都不会的破除。
“逝光之影”一出,万灵台上就只剩下了乌恩奇和妮娜两个人站在场中,影照天门的那五名天佑祭司却全都变得不可见了,只有属于灵心会的御灵车在接连不断的被破坏,只在几分钟的时间里,就被毁坏了十几辆。在万灵台下,仇视渎神者乌恩奇的烬人传出了一片夸张的喝彩之声,而在万灵台上,乌恩奇和妮娜却变得一筹莫展了。
第一五八节 剑气威名扬
乌恩奇和妮娜来参加烬人宗门演武赛会,他的本意是打算一举夺魁,展示出压倒性的实力,慑服各个宗门的烬人和魔人。以此为基础,好整合三十万烬人,率领他们冲出墟烬荒原,前往更为广阔的原魔界。
然而事态的发展完全脱离了乌恩奇的预测,乌恩奇的实力再强,也强不过藏在矗云山各个洞天福地里的八百万众神,带领烬人离开墟烬荒原的愿望虽好,但原魔界也不过只是一个大一点的樊笼,在幻火天穹之外舟人的境况虽然比烬人好一些,但荒凉的矗云山同样不是什么乐土。
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因为不想与幽族的公主纠缠不清,乌恩奇只得以癞蛤蟆的形象登台亮相,区区一只癞蛤蟆还怎么建立威望?而比试的过程就更加糟糕了,因为亮出了忌器弃如刀,乌恩奇被认定为渎神者,因为乱点鸳鸯谱,逼迫树园会的五位巫女嫁人,乌恩奇和妮娜成了各个宗门的公敌。
情况至此,完全就是事与愿违,而场上的较艺也并不乐观,影照天门的五名天佑祭司全部用“逝光之影”隐匿了身形,又施展了大量的神术和灵域强化自身,他们每个人都变得力大无穷,英勇无比,灵觉敏锐,兼之耐力充沛。那五名永久隐身的天佑祭司,其中的三人环伺在侧,另外的两人去摧毁灵心会的御灵车,顿时让乌恩奇和妮娜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身穿黑色鳞甲的乌恩奇以余光瞄向妮娜,一时间满心都是顾虑。那五名天佑祭司的实力虽然不错,他们的策略也算有效,但他们并不了解乌恩奇的底细。斗气不及远,寻常的斗气气场最多只能绕身三丈。然而乌恩奇修炼的先驱者斗气,一旦转换成浩然正气,庞大的光明气场弥纶天地,覆盖极广。
整座万灵台都在浩然正气的气场之中,因为气息牵动,乌恩奇实际上可以掌握那五名天佑祭司的方位,然而妮娜不行。影照天门的天佑祭司克制不了乌恩奇,但他们的领域之力,神术和战技完克影族。
乌恩奇之所以敢带着妮娜一起登上万灵台,因为妮娜的实力虽然不强,但擅于隐藏,凭借影族的特技“影藏”、“影之手”和“暗影触感”,再加上大衍盘中录入的十个法术,妮娜自保无虞,偶尔偷袭远比她更强的对手,说不定能奏奇效。
然而面对影照天门的天佑祭司,妮娜的“影藏”无所遁形,可以依靠阴影来感触和侦测的特技“暗影触感”也探查不到对手的行踪。没有了暗影的保护,妮娜的实力在万灵台上只是不禁打的沙包而已。
乌恩奇皱了皱眉,大感为难,他带着妮娜参加宗门赛会其实另有一番心思。
在乌恩奇的面前,妮娜一直都自居卑微,无论是出身、地位、实力、学识还是智谋,妮娜都完全无法与乌恩奇相提并论。一同参加宗门赛会,生死相依,荣辱与共,会让妮娜感觉到他需要她,然而在目前的情况下,乌恩奇若是大展神威,收拾了那
五个耍弄小把戏的神棍,那近乎是在向妮娜证明:她的存在不过是增添了他的拖累。
乌恩奇顾虑重重,他以离魂生气凝成了风芒剑,提剑在手,以意志驱使着刚猛的真元霸气撞向风芒剑。这是开阳剑法的起手式“愚者逐日”。剑技“愚者逐日”,千锤百炼,灼热至极。乌恩奇手中的风芒剑,以风为形,浴火而生,幽玄不可见,好似天外之异芒凝聚而成。早在六年之前,乌恩奇就凭着一手最灼热的剑技,成为终焉剑使,而今他的剑技也更胜往昔。
乌恩奇下意识的回过头,望了妮娜一眼,他已经足够小心了,可是妮娜还是在这举剑回眸的一瞬间就察觉到了乌恩奇心中的顾虑。妮娜咬住下唇,脸上满是倔强的神情。妮娜的手中也握着一柄剑,是乌恩奇从魂梦商店里买来的夫阿剑,夫阿剑虽然是梦境中诞生的秘宝,但说句实话,它作为乌恩奇的武器还嫌不够格。
人不能比翼双飞,剑亦如是。妮娜幽幽的叹了一声,将夫阿剑收回剑鞘,扬手拔出了袖中的两柄灵刀。灵宝白露,其弯如月,其白若雪;灵刀飞霜,其形若虚,其意若寒。妮娜将灵刀飞霜握在手中,虽然无物阻隔,然而她却好像独立于一弯寒水中央的孤岛之上,任尔翩若惊鸿,宛若游龙,亦无法到达。
妮娜的灵刀飞霜附有神力“绝对隔绝灵域”,虽然无相无形,但任何外物都无法进入到灵刀飞霜构建的灵域之中。
“绝对隔绝灵域”意味着妮娜无法被任何外物伤害,但灵域发动的同时也就意味着,她的力量也无法影响到灵域外面的战斗。
所谓的绝对隔绝理应如此,但妮娜面露得意之色,浅浅的一笑,以灵刀白露指向了一辆影照天门的御灵车,一道如虹的白气自天外而来,激射向那辆游弋着的御灵车,将车上的法术假人冻成了碎冰渣。
影照天门的天佑祭司此时已经摧毁了十辆灵心会的御灵车,灵心会只击毁了对手的一辆车和一个假人,观战的众人完全没有看明白,然而场中的形式却截然不同了。
乌恩奇狐疑的望了望妮娜手中的两柄灵刀,这两柄刀的来历十分可疑,但此时却不是追问此事的时候。没有了后顾之忧,乌恩奇便长啸一声,抬剑指向身侧,弹指将一道真元霸气击在灼热至极的风芒光剑之上。灼热的火剑上,不可见之异光摇曳,剑声若并非虎啸龙吟,而是同样不可见的夺命音爆。
开阳剑法的第七式“星河灵图”,此剑技以大音希声之剑鸣,伤敌于无形,是开阳剑法中杀招。被乌恩奇剑锋所指的那名天佑祭司,发现乌恩奇以剑指向他,尚未做出反应,就被音爆命中,虽然被数十种神术加持,他依旧惨叫了一声,被音爆震伤了肺腑,七窍流血瘫软在万灵台上。
在乌恩奇发动剑技的同一时间,一直以领域之力“逝光之影”隐藏在他和妮娜侧后方的两名天佑祭司也发起了攻
击。一名手持双头剑的天佑祭司在“加速法阵”的加持下,迅疾如灵蛇,无形无影的扑向妮娜。
然则他的身形虽快,距离妮娜似乎近在咫尺。然而咫尺即是天涯,那名天佑祭司挥起闪耀着神焱的双头剑戮向妮娜的背心,刺穿这名毫无防备影族少女似乎十拿九稳,可是任凭他剑势用尽,咫尺之遥却并未缩短一毫一厘。那名天佑祭司吃惊不小,而他的同伴境况更为糟糕。
袭击乌恩奇的那名天佑祭司,藏匿身形,舞动昆吾宝刀直取乌恩奇是咽喉。受多重神术的加持,兼之天佑祭司本身亦擅长武技,锋锐无匹的昆吾宝刀以雷霆万钧之势斩向乌恩奇,刀锋未至,凌厉的刀芒就已经将乌恩奇颈部的漆黑鳞甲破开了一个口子。
那名天佑祭司所持的昆吾宝刀是一柄神器,无坚不摧,亦无视防御。而乌恩奇穿着的黑色鳞甲虽是弃如刀所化,但就像比扬卡所说的一样,弃如刀以铅为质,除了千变万化和可以剥夺神格以外,实在看不出它有什么厉害之处。
昆吾宝刀的刀锋,锋锐而不可见,距离乌恩奇的咽喉只有三寸之遥,然而乌恩奇毫不慌乱,他借着弹剑的动作,身形歪歪斜斜的向后轻仰,间不容发的避开了夺命的刀锋。手持昆吾宝刀的天佑祭司略感错愕,因为乌恩奇躲避刀锋的动作巧妙而又恰到好处,显然他的隐形术并没有瞒过对方的感知。
近身格斗,无暇细想,那名天佑祭司趁着刀势未老,欺身到乌恩奇的近前,迅疾的连出四刀,虽然看不见四面八方的刀影完全封死了乌恩奇可以退避的方向,但刚刚以“星河灵图”重创了一名天佑祭司的乌恩奇东倒西歪,好似险象环生。然而这只是开阳剑法的守势之剑“不周云乱”。
不周云乱,如似山间的乱云,杂乱无章被肆虐的狂风所迫,仿佛随时都可能云散山崩。然而这一式却是开阳剑法中的绝意之剑。昔之时共工败阵,头触不周山,绝天维,折地脉,致使天塌地陷,虽败而不屈之意恒存。“不周云乱”是不屈之剑,败而不乱,杀意潜藏,敌若稍有疏失,便有灭顶之灾。
那名天佑祭司不明就里,连攻四刀,自以为胜券在握,就在他刀势稍缓的一刹那,乌恩奇已经好整以暇的暗出一剑,以灼热至极的异光之幻剑,隔住了他手持着的神器昆吾宝刀。
昆吾宝刀锋利无匹,无坚不摧,持刀的天佑祭司心头大喜,自以为得手。然而刀剑相击,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被影照天门视为无上神器的昆吾宝刀与乌恩奇融合了斗气和剑技而凝成的无形之异光幻剑相触,昆吾宝刀直接被熔成了两截。
神器被熔毁,天佑祭司震惊得无以复加,被乌恩奇从容的手起一拳,震慑于当场。斗气武技“震慑拳”是每一名修炼斗气的武者最常用的技能,空手一击可以瘫痪一只恶魔,那名天佑祭司中了这一拳,已经完全丧失了继续战斗下去的力量。
第一五九节 漠然临神途
无法驱散的隐形对乌恩奇无效,被神术强化后的天佑祭司与终焉剑使近身格斗并无胜算,对战至此影照天门败局已定。然而不待演武赛事决出胜负,在悬空的观武台上已经有几百名烬人修道者不顾赛会的规则,在神光和灵域的加持下纵身跳落到万灵台上,将乌恩奇和妮娜合围在当中。
万灵台之下一片窃窃私语之声,许多不明所以的烬人和魔人都在交头接耳,因为围住乌恩奇和妮娜的那些人全都是烬人各宗、各门、各派的首领和元老。在那些平素根本不会露面的宗主,门主和教主当中,拥有神格之人至少也有几十位,他们是已经踏足于神之领域的强者,凭借随身的神器和奥妙无方的源流术,碾压乌恩奇并不太难。
乌恩奇警惕的环顾四周,围住他的那些人,他全都不认得,但他们强大的实力,让乌恩奇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乌恩奇向妮娜靠近了一步,因为此刻她的脸白得像一张纸,双手也微微的颤抖。
“你别怕!”乌恩奇安慰了妮娜,随后抬起头冷笑说:“各位老前辈,宗门演武是献给万灵的盛典。你们破坏万灵定下的规则,究竟意欲何为呀?”
面对乌恩奇的质问,一位身穿金光法衣,头上顶着神之环,面相慈和的老者越众而出,正色问道:“后辈小子,你是从天穹之外来此神居之地的舟人。老夫认得你的剑技,你就是开阳世家的公子乌恩奇吧?”
烬人宗门的人能认出乌恩奇,不算奇怪。近日以来,从幻火天穹之外掉下来的魔族足有万余名,那些魔族进犯矗云山,其中的一条理由就是矗云山的舟人截杀了魔族的使者,毁坏了魔皇兄弟的肉身。魔皇的那位兄弟自然就是开阳世家的前世子乌恩奇,因为乌恩奇不再是世子了,所以称呼他为开阳公子正好恰当。
不待乌恩奇回答,却又有一名拥有神格的烬人宗主面带怒容,指着乌恩奇的鼻子质问道:“你还敢问我们意欲何为?就是因为你,才会有流浪的圣族从天穹之外落入此间,致使墟烬荒原里生灵涂炭。你多行不义,于万灵台上亵渎众神,持强凌弱,侮辱树园会的巫女。如今你又要耍弄何种阴谋诡计,算计我们这些万灵的信徒?”
在万灵台上亮出弑神的忌器,确实是乌恩奇疏忽了,逼迫树园会的巫女嫁人,那也是无奈之举,然而把魔族残兵们带来的兵祸也扣在乌恩奇的头上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乌恩奇试图辩解,但他只生了一张嘴,而且台上台下的烬人和魔人们都从心底就排斥他这个外人。与乌恩奇相反,站在台上的烬人宗主们个个威望甚高,他们有一百多张嘴可以众口铄金,相互应援,辩论起来乌恩奇岂是对手?
辩解徒劳无益,乌恩奇干脆抱着肩膀,任由他们血口喷人,待那百十号人都说累了。乌恩奇才仰起头,冷傲的说:“你们口称兵祸因我而起,我不屑与你们争辩。兵祸殃及墟烬荒原,我正是为此而来。你们这些人,平日一直躲在深山老林里,一点儿都不清楚荒原上的人类尽受魔族的欺压和奴役吗?”
乌恩奇在心里回想他近日在灰城
里见到的那些人类奴隶,回想起一路上被乱兵残忍杀害的烬人和魔人,他在黑暗所在里重现了那些场景,然后用手在万灵台上一指,在心底思念道:“虚境之物,投影于现世!”
依靠无所不能的造化法,乌恩奇亲历的一幕幕场景,以幻像的形式再现出来。种种惨状令人发指,万灵台下一片死寂。
然而乌恩奇放眼环顾那些教宗、教门和教派的神主们,他们无论男女老少,却全都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
在此之前对乌恩奇还算比较客气的那位老者,将衣袖一拂,把那些惨绝人寰的影像驱散一空,不悦道:“我辈已达神途,凡俗之事再与我辈无关。开阳公子乌恩奇,你不要在这里妖言惑众,烬人协管区是万灵的信众聚居之所,不允许你这种野心的鼠辈来此染指。老夫念你年幼无知,姑且饶你一次。烬人宗门限你三日之内必须离开神居之谷,再敢踏进两界关一步,定要让你万劫不复!”
世间最没有说服力的事物,就是义正言辞的话语。与这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棍们述说世间的苦难,就如同对牛弹琴。乌恩奇冷笑一声,举起手中的异光之幻剑。然而他尚未开口,那名拥有神格的老者已经信手一指,发动了源流术“奇点泯灭”。
乌恩奇手中的异光之幻剑,是无数个达到了热之极致,不容于宇内的热之奇点所构成的幻剑,即使是再坚固的神器和结界也挡不下异光之幻剑的一击。然而异光之幻剑本来就是不容于宇内之物,源流术“奇点泯灭”可以放逐方圆百米之内所有的奇点,不只是异光之幻剑,就连藏在乌恩奇心脏里的黑暗所在也被驱除到宇宙之外去了。
乌恩奇面色大变,试图以造化法调用黑暗所在中的黑暗源力,但他心里的黑暗所在一去无踪,黑暗源力自然也荡然无存。乌恩奇大惊,连忙再次以离魂生气凝聚成了风芒剑,将真元霸气撞击在风芒剑上,然而这一次他的剑技只达到了白热而已,风芒剑上燃着明亮的白火,热之极致的异光却隐匿无踪。
那名老者语气不善的说:“别白费力气了,源流之力岂是你可以妄测的?老夫劝你离开,你却不知好歹,还想妄用武力。敬酒不吃吃罚酒,如今你想离开也不那么容易了。”
乌恩奇心底一凉,他曾经以为神之领域不过尔尔,但事实上神之领域确实源深不可测。以他目前的实力,想要挑战烬人的三十六宗,七十二门,一百八十派,果然有点儿自不量力了。
乌恩奇正在苦思对策,然而各派的神主们却在讨论该怎么处置他了。他们这些神之领域的强者之所以没有用神火把乌恩奇烧成飞灰,没有用神雷把乌恩奇劈成焦炭,完全是因为在昨天,“三界的恶根”管乌恩奇叫了两声“大哥哥”。谁敢弄死恶根的哥哥,那大概是活得太腻歪了。
最终三十六宗,七十二门,一百八十派的神道中人达成了一致,因为谁也不敢触怒“三界的恶根”,所以乌恩奇免于制裁,将被驱除出境。但这小子诡计多端,实在太过危险。若是放任他不管,指不定他又会弄出什么乱子。所以烬人宗门
决定,他们要将妮娜扣留在岱城,作为人质,直到乌恩奇决定离开墟烬荒原为止。
那名身穿金光法衣的老者向妮娜和乌恩奇宣告了烬人宗门的判决,随后奚落道:“开阳公子,你乱点鸳鸯谱,成全了别人,如今你自己却要受相思之苦了。你只是一介凡人,却要代天道主姻缘,这就是你胡作非为得到的报应。三天的时间不多,吾辈就不耽误你们俩惜别的光阴了。”
万灵台上的一道道身形,纷纷化成流光飞离此处,只余下乌恩奇和妮娜四目相对,怔在当场,如此的结局,他们始料未及。
神主们都走了,却一只矫健婀娜的青龙从天空中落下来,化成一名青衫的少女,来到妮娜和乌恩奇的面前。
“看来你们赢了比赛,但输了较量。”青衫的少女说:“不过,我有点儿讨厌他们的嘴脸,需要我帮忙吗?”
如果请这位龙神帮忙,想离开岱城应该不难,但是如此一来,他们与烬人之间的裂痕就更加无法收拾了。烬人的宗门确实讨厌,但归根结底他们是盟友,而不是仇敌。可是如果拒绝了这位龙神的帮助,妮娜就要被扣留在岱城。虽然妮娜不会被幽禁或者虐待,但终究被限制了自由,而且说不定会有危险。
乌恩奇一时间犹豫不决,但妮娜用双手捧起了乌恩奇的手,仰起头,对那名青衫的少女说:“龙神姐姐,我们还没有认输呢!倘若输了,愿赌服输,我们两个共同承担。但是这场比试,我们赢了,请您宣布比试的结果,或者我们与影照天门的祭司们继续较量。”
乌恩奇低头望向妮娜,妮娜的脸上满是坚毅的神色。乌恩奇意志偏弱,遭逢挫折,容易放弃,既然真正的较量已经一败涂地了,乌恩奇已经没有了继续参赛的愿望,他的心情是灰暗而充满了挫败感。妮娜天赋平庸,胆小柔弱,但她意志却远比乌恩奇坚强,即然是真正的较量,当然至死方休。烬人宗门不敢让乌恩奇和妮娜死,他们就无法获胜,何况他们还是盟友,并非仇敌。
那名青衫少女把乌恩奇和妮娜的神情都看在眼里,浅笑一声,面上多了一份赞许之色。
“哦?你们两个蛮有意思的。”青衫的少女欢快的说:“宗门演武大会只是烬人献给万灵的一份祭礼,其实不算什么。明年四月十三日,神居之地的八百万诸神将在凄泣夜迷森里欢宴,我邀请你们也去参加。这一回,你们总该给我一个面子了吧?”
乌恩奇和妮娜相互对视了一眼,皆尽哑然。扫了一位龙神的面子,或许不算什么,但扫了一位少女的面子,后果恐怕将格外的严重。然而明年的四月十三日,是一个早就约定了的日子,那一天是莫妮卡的婚期。倘若他们受邀去参加凄泣夜迷森里的诸神欢宴,乌恩奇就分身乏术,没法到人家的婚礼上搞破坏了。
仿佛是看穿了乌恩奇的犹豫,青衫的少女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她缓步走到万灵台的中央,宣布了这场比试的结果。灵心会获胜了,但获胜了的两个人,乌恩奇和妮娜,却在一片是非不分的哄笑和喧嚣声中,各怀心事的走下了万灵台。
第一六〇节 须臾铭心愿
虽然在演武中大获全胜,但在供灵心会休憩的石室里,气氛诡异又沉闷。
乌恩奇被勒令出境,满心的不忿;妮娜将要被扣留在岱城作为人质,因为分别在即,而前路未卜,此刻正心神不宁;幽族的公主沫沫也在生气,即使她再迟钝一些,她也看出来了:乌恩奇一会儿是人,一会儿是癞蛤蟆,一会儿口吐人言,一会儿呱呱怪叫,他就是存心在与她装糊涂。他们三个都不高兴,本该毫无烦恼的浑人特雷德,此时还在对着金剪刀犯相思病。
贝蒂大小姐此时也不高兴,她本来就是为了排解失恋的痛苦,出来散心的,散心不成,反而惹了一身的麻烦。
首脑们都不高兴,灵心会的二十一位“圣哲”却全都在心眼里乐开了花,因为他们现在已经连胜四场,就要从教会晋级为教门了。有人欢喜有人忧,世事本来便是如此。
在混乱的气氛中,贝蒂大小姐拍了拍手,高声说:“好了!大家都不要垂头丧气的,心里高兴的家伙们也不用再绷着脸装冤屈了。大家都把话说出来,心里怎么想的?接下来打算怎么做?都别自己憋着了。”
贝蒂把目光投向乌恩奇,石室里只有他的实力最强,鬼主意最多。可是乌恩奇还没有开口,沫沫公主已经抢过了话头。
沫沫面带怒容的质问说:“乌恩奇先生,我们还算是朋友吗?听说你死于妖灵刺客之手,我哭了很久,听说你没死,只是下落不明,我全心全意的为你向圣灵祈祷。可是你明明没有事,为什么装成癞蛤蟆糊弄我?”
乌恩奇闻言一惊,暗想:“原来就是你天天在圣灵面前念叨我,她才没把我忘了呀?你怎么能干得出这种缺德事儿!”
乌恩奇苦笑了几声,他之所以非要在沫沫的面前装成恶心的癞蛤蟆,其实不完全是因为愧疚,也有一部分是因为恐惧。乌恩奇见过沫沫的真容,所以他知道她无愧于“魔族中最美丽的女孩”这个称谓。若是乌恩奇完全不在意她,他何必要躲着她?因为他的心里并非全然不在意,所以他才害怕会与沫沫纠缠不清。
“公主殿下,”乌恩奇狡辩说:“您刚才不是亲眼目睹了吗?我的身份一旦被识破,就会变成了现在的窘况。我并不想故意隐瞒,实在是迫不得已。”
沫沫公主美丽的眼睛眨了又眨,如此没有诚意和说服力的理由,她居然相信了!
“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沫沫公主道了歉,她把双手合拢在胸前,娴静的坐在了乌恩奇的身边,她脸色好转了许多。然而与沫沫相反,靠在窗边的影族少女妮娜,她眼中的流波越发的清冷凛冽和寒意逼人。
人心不可见,白首如新,即使是相爱的两个人,亦无法完全了解对方的心意。心与心的隔绝,是爱的魅力,亦是爱的悲哀。
在此时此刻,妮娜的心里除了魔核以外,还有另一个奇点一个新世界的雏形,一处黑暗所在。
那个黑暗所在,原本藏匿在乌恩奇的心脏里,因为源流术“奇点泯灭”它被放逐到了
宇宙之外。在此刻,它无声无息的回来了,但没有回到乌恩奇的心里,而是盘桓在妮娜的魔核之侧。在那个黑暗所在里,也并非空无一物,那处氤氲旷阔的空间里盘踞着一条蛇。
黑暗的空间虽然漫无边际,却仅仅只容纳了那条蛇的头和颈,它那望不见尽头的身体则仍然停留在无底的虚空里。那条蛇通体雪白,眯着血红的眼睛,在它的头上悬着一盏巨大的七叶莲花灯,莲灯释放出了猩红色的光芒,仿佛一轮红日照亮了此处幽邃的空间。
那条蛇,他是人类五大图腾中的世界蛇,自号红莲主宰,名为蛊,又名撒旦,他是三界六域的司命之神,掌管众生的命运,尤其擅长蛊惑人心。
那条蛇正在以心语蛊惑妮娜:“哦?你问我为什么会来,我是来帮你的,你可真惨呐,惨不忍睹啊!你明明只剩下了几年的寿命,却还有无数的情敌。你明明是世间最爱他的人,为他付出得最多,他却对你三心二意。倘若你生于帝王人家,倘若你有天纵奇才,倘若你秉绝世姿容,倘若你还能守身如玉,或许你还有那么一丁点儿希望,可是你什么也没有!我如果不帮你,你注定会空爱一场,输得一无所有。太惨了!简直惨不忍睹呀!”
妮娜的心在悸动,在流泪,可惜妮娜并不知道,她此时已经赢得了乌恩奇的心,她只以为她卑微而无用,在乌恩奇面前,就连星族贝蒂或者她的姐姐伊娜都远比她更重要。
“闭嘴!你这条坏蛇!”妮娜的心在哭诉:“我喜欢他,原本就不奢望什么!我不要你帮!你快滚!”
那条蛇依旧死皮赖脸的盘踞在黑暗所在里,毫不留情的说:“不奢望什么?你可真敢骗自己!既然不奢望什么,你为什么苦恼?既然不奢望什么,你为什么不快乐?既然不奢望什么,你何不去死!你现在患得患失的心情,不是必死还痛苦吗?爱即是私,私你懂不懂?别再骗自己了,说什么不奢望,那只会让你变得比不幸更加不幸。太惨了!简直惨不忍睹呀!”
妮娜的心在流血,可是她扬起脸,自问自答道:“我难道很惨吗?不是的,我觉得,遇见他,爱上他……我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子。”
那条蛇吐了无数的口水,冷冰冰的说:“呸!呸!呸!哪里有什么幸福?你了解他吗?你得到他了吗?你怎么知道你不是自作多情?你若是觉得此刻最幸福,在你日后失去他的时候,你不是将无比的痛苦吗?幸福总是须臾即逝,如露亦如电。痛苦却要贯穿漫漫长生,一刻不停的撕咬着你心,让你每日每夜忧思如泣,泣血涟如,你仍然觉得值吗?”
那些聪明绝顶的人,才最愿意拿自己与别人比较,所以他们时时刻刻都在不满,总会觉得自己比别人活得更亏更惨。为了不那么惨,他们患得患失,忙忙碌碌,碌碌一生,却始终都被命运所捉弄。然而命运之神,偶尔也有失算的时候。
作为一个女孩子,妮娜非常笨,所以她点了点头,淡然的回答道:“我觉得很值,所以我依然感谢你。因为与你签订了契约
,我今生只有四年的寿命了。即使再痛苦,最多也只有四年,四年的时间不算太久,妮娜能够忍受。”
操纵宿命的那条蛇,被蠢笨的妮娜气得翻白,他干脆逼上了眼睛,什么话也不说,假寐去了。
那条蛇不再以心语蛊惑妮娜,妮娜的眼神恢复了正常,她向左右看了看,此刻石室里的所有人,全都在期待的望着她。
妮娜愣了一下,疑惑的问:“你们怎么都在盯着我?我刚才走神了,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在妮娜挣扎于命运边缘的时刻,灵心会的两位修士路德和加尔文指责了乌恩奇。他们直言说,乌恩奇其实完全没有考虑过协管区里的烬人和魔人有什么诉求,他傲慢自大,对他们甚至缺乏最起码的尊重,他只是自我陶醉的想要当救世主,为了自己的目的,想要利用烬人。他会被排斥,理所应当。
路德和加尔文的指责,让乌恩奇重新审视了自己行为。假如乌恩奇与烬人宗门易地相处,有那么一个外来人,他引来了兵祸,还公然挑衅;当众挑拨仇恨,还要凭借武力清除异己;而他的真实目的,只是急功近利的想要将他们推进战争的火坑里,成为他逐鹿于圣灵之猎场的筹码。换一个立场考虑,只有傻瓜才会相信那个外来的家伙。
想明白了这些,乌恩奇才算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被烬人宗门所排斥,不是因为别人自私愚钝,麻木不仁,鼠目寸光,气量狭窄,而是因为乌恩奇的傲慢、偏见、无知,以及只为了一己私愿。
世间的事总是如此,如果一个人坚信他的拳头能说服别人,他就不会用心去考虑其他人都在思量些什么,即使知道了也不会理睬。
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所以乌恩奇决定暂时离开岱城,去做一些真正能让协管区里的烬人和魔人们认可的事,做一些能让宗门中人对他刮目相看的事:比如消弭两界关的兵祸,比如接回被魔族奴役着的人类,比如收复被乱兵占据了的星月城……这些事情都不做,却来岱城里抢夺烬人宗门的权利,他没被当场格杀或者羁押,已经算是烬人们宽宏大量了。
乌恩奇走到妮娜的身边,拉住她的手说:“妮娜,之前的行为,因为我错上加错,才让局面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所以我决定暂时离开岱城,不再刺激烬人们脆弱的神经。我不能带你一起走,你……能留在这里等我吗?我保证,不出一个月的时间,我必定能赶回来接你。”
妮娜的眼神里划过了一丝顾虑,并非她不相信乌恩奇,而是她不知道她究竟还能抗拒命运的蛊惑,抗拒多久。或许没有他在她身边,她心里的防线转瞬之间就会被突破,从此将变成命运的奴仆,成为魔鬼的帮凶。
然而在此刻,石室里所有的人等着妮娜的表态。以理智来判断,乌恩奇确实应该暂时离开,获得了足够的声誉和信任以后再重返岱城。然而等到乌恩奇回来的时候,他还能再一次见到妮娜吗?
晶莹的泪水,沿着妮娜的苍白的脸,无声的滑落,落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
第一六一节 魂梦牵两世
妮娜泣不成声,她不愿意与乌恩奇分开,也在情理之中。虽然乌恩奇能言善辩,但他并不了解妮娜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所以也劝不转她。乌恩奇的头大了三圈,各种誓言和安慰的话说了一箩筐,说得口干舌燥,依旧毫无效果。
最后贝蒂把乌恩奇、特雷德和灵心会的所有男士都从石室里赶了出去,她和沫沫要与妮娜敞开心扉的说说心里话。
从石室里出来,外面天光大亮,天穹之上的“亚蒙艾托永恒炽阳”依旧把万灵台照耀得格外明亮,烬人宗门赛会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乌恩奇向着万灵台上看了一眼,神术对决虽然精彩纷呈,但乌恩奇却心烦意乱。
或许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在这会儿被他乱点鸳鸯谱的那十位苦主一起找上门来了。乌恩奇成功的撮合了五对,然而前来找麻烦的人却有十一位。
为首的那名女孩子,穿着一件玄青色的长裙,长裙及地,在裙角处绣了一朵栩栩如生的冰莲。在长裙之外,她披了一件霜色的斗篷,斗篷的帽遮压得很低,以至于乌恩奇根本看不到她的面貌。但在她的头顶,圣洁的神之环并没有被刻意的掩盖,释放着淡淡的光华。
那个拥有神格的女孩子径直来到乌恩奇的面前,以挑衅的语气说:“渎神者,你敢跟我出来一下吗?我只是一名没什么神通的小神,但我要替她们教训教训你!”
被精灵领域认可,又在世间拥有神位,才可以自称为神。获得神格还相对简单,但想要获得神位却难于登天,因为获得了神位,就意味着已经是一名真正的位精灵。一名位精灵来找乌恩奇寻仇,许多道幸灾乐祸的目光望向他,就连灵心会的那些修士们也在偷笑。
然而乌恩奇撇了撇嘴,斜楞着眼睛想:“小神?别开玩笑了!虽然我看不见你的样子,可你的声音我还认得出,你不就是罗夏吗?怎么你却装作不认得我了?莫非……”
乌恩奇站起身,拍了拍那身漆黑的鳞甲,一言不发的走到罗夏面前,做了一个请带路的手势。
罗夏拉低了兜帽,引着乌恩奇走出了宗门演武赛会的会场,她带来的那十个人,前后左右把乌恩奇夹在当中,每个人都眼神犀利,摆出了一副要胖揍乌恩奇一顿的神情。树园会的五位前巫女和她们的未婚夫,确实有痛扁乌恩奇的理由,所以他们这一行人虽然被众人所瞩目,却并未引起他人的怀疑。
他们一行十二人,沿着场外的步道向远处走,穿过岱城的街道,走出了大开着的城门,一直来到了一处荒凉的乱石岗。来到了这处乱石岗,罗夏便停下了脚步,摘下兜帽,转过头说:“蛤蟆先生,你果然很聪明,你比我聪明多了。可是,你会透视术吗?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罗夏伸出双手,以两只手的拇指和食指在自己的面前比了一个方框,她示意乌恩奇从她比出的框中向外看。乌恩奇带着一丝疑惑,绕到
罗夏的身后,他目光穿过罗夏手指间的空隙,望向岱城的方向。岱城依然如故,但却有一条看不见头,也看不见尾的巨蛇盘身在岱城的上空。
罗夏移动双手,引领着乌恩奇的目光,沿着那条巨蛇的蛇身向前寻觅,那条蛇的蛇身穿透了世界与世界之间的障壁,将头和颈探到了一处幽邃的黑暗所在里,此刻它正在假寐,但乌恩奇清楚的看见,那个黑暗所在在现世中的投影,恰恰就藏在妮娜的心中,与她的魔核双生缠绕。
罗夏收回了双手,对乌恩奇说:“魔鬼总是爱记仇,而且他们从不睡觉。现在你想怎么做呢?你仍然要离开她,忙着去做别的事情吗?”
乌恩奇摇头,面色铁青,把拳头握的咔咔响,沉声回答说:“是我忽略了妮娜,明明她才是我最应该珍视的人,可我竟亏欠她最多。魔鬼缠着她,我决不能在此刻离开她半步!”
罗夏微微一笑,以红宝石一般的眼睛凝视着乌恩奇,罗夏就是妮娜,她对乌恩奇的态度十分满意。
罗夏笑道:“你这样说,还算有良心。呵呵,不过呢,因为我来了,所以我能为你赢得一些时间。我用‘光阴渡桥’把你送到过去,在过去的时间里,你可以做很多事,不过你可要尽快赶回来,若是回来晚了,妮娜就要被毒蛇蛊惑,越陷越深了。”
乌恩奇心头一喜,此刻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想要取信于烬人,但事与愿违。若是不顾烬人宗门的逐客令,继续留在烬人协管区里,双方的关系将会更加恶化。他曾经想以退为进,留下妮娜在岱城里暂居,让贝蒂她们陪着她,保护她的安全,但这条路已经行不通了。
在此前的一刻,乌恩奇本想违逆烬人宗门的命令,带着妮娜强行冲出岱城。但那样其实根本行不通,因为上九宗的那些神主当中不乏世外高人,好比曾经以源流术“奇点泯灭”放逐了乌恩奇的异光之幻剑和黑暗所在的那个老头子,他的实力大概不会比矗云山的邬中仙更弱,他凭一根手指头就足以碾压乌恩奇。
孤身回到过去,暗中扭转局面,然后在此刻赶回岱城,继续与妮娜形影不离,就像从未离开,世间还有比这更理想的方法吗?
“大恩不言谢,但我还有一些疑问。”乌恩奇沉声说:“撒旦是什么时候缠上妮娜了?他究竟有什么图谋?你……你既然是大君的手下,从未来回到了现在,可你为什么还要替那条蛇做事,替他经营魂梦商店?”
乌恩奇的问题很多,因为罗夏的身份和立场,简直就是混乱不清:她的身体和灵智是圣灵赐给她的,圣灵让她在来世成为乌恩奇的配偶;她是魂梦商店的灵媒,还是黄泉的使者,她好像一直在为魔鬼撒旦做事,可是在预知的梦里大君却对乌恩奇说:罗夏是她派给他的帮手。
罗夏看出了乌恩奇的疑虑,缓声说:“我为红莲幻城做事,因为那是在前一世,我与大司命之神订
下的契约。至于他的图谋,谁知道呢?他是这世间最大的魔鬼,我只是笨笨的幻翼蜻蜓。但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我会尽全力帮你,因为我的这具身体是用你的一根肋骨做出来的,你是魂梦一族的亚当,我是你的夏娃。”
乌恩奇有些尴尬的挠着头说:“原来你早就认出我了,我……其实……如果你不吃我,那个……”
罗夏红着脸,嬉笑着说:“不吃掉你可不行,谁让你是人家的丈夫呢?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对你说了,我从夫姓,所以名叫乌玄罗夏。大恶人乌恩奇,你可以不顾及我的身份,完完全全的相信我吗?我帮你,其实更是在帮自己。”
乌玄罗夏就是未来的妮娜,但乌恩奇并不知道。虽然不知道乌玄罗夏的来历,她的身上又纠缠着无数个谜团,但乌恩奇还是宁愿相信她,或者说,乌恩奇根本就从不曾怀疑过她对他的善意。
乌玄罗夏召唤出魂梦灵媒的铜杖,以铜杖轻触地面,随着她的动作,铜杖上的七叶莲灯光芒暴涨,猩红色的光芒凝成了一个圆环,虚浮在乌玄罗夏单手持着的弯首铜杖之上。那个猩红的光环,除了没有圣洁的感觉以外,极像是神之环。
目及此景,乌恩奇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因为他第一次看见乌玄罗夏使用“光阴渡桥”的时候,她头上的神之环霞光缭绕,然而这一次却全然不同,属于乌玄罗夏的神之环黯淡无光,不知以何法伪造出的猩红光环上却神光闪耀。
“她用的不是源流术,那究竟是何种力量?”
乌恩奇眉头紧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乌玄罗夏曾经对他说过,大司命之神要在源流天网之外,另外再建立一个包罗万象的魂梦天网。魂梦天网将与源流天网彼此融合,它一头连着太一族裔的灵魂和梦想,另一头连着世间万物的源流与因果。
依托魂梦天网,可以让所有的梦想都结出果实,让每一名太一族裔都能使用威力无边的源流神术,死者复活,穿梭时空,逆转因果,逍遥长生,种种不可能的神迹都将成为太一族裔的日常之举。
罗夏此刻所使用的力量,因该就是源于魂梦天网的魂力,她所使用的法术,不是精灵领域的源流术,而是魂术。以魂术取代源流术,是大司命之神正在极力推进的企图。大司命之神听起来像是正神,但其实那是魔鬼撒旦所拥有的神位。魔鬼与圣灵正在对垒的那一局棋,是否已经悄然进入了中盘?
龙与蛇的对局,蜻蜓和蝼蚁却被无辜的卷入其中,何其无奈,何其悲哀!
就在乌恩奇满心思虑的时候,“魂术光阴渡桥”已经施法完毕。纵横交错的光明和黑暗倏忽两分,犹如庭院的栅栏。有一座古朴的小桥浮映在光明与黑暗构成的栅栏之上,时空的径流仿佛是一条缓缓流淌的小溪,源远流长,自桥下经过。而那座古朴的小桥,似乎长久以来就独立于此,等待着渡桥之人。
第一六二节 宏图再出山
以魂术召唤出了“光阴渡桥”,乌玄罗夏有些不放心的叮嘱道:“桥的对面是十九天之前的灰城,我目前的魂力只能做到这么多。我虽然能把你送回到过去,但你绝不要妄图改变既成的事实,否则会因为破坏因果,招致时空守护者的阻止和制裁。”
乌恩奇一只脚踏上了光阴渡桥,回过头询问说:“可是,哪些事情是既成事实,我要怎么判断呢?”
乌玄罗夏现出一副苦苦思索的样子,迟疑的说:“好像是说,有一个事件光锥,名为‘爱因斯坦光锥’,光锥之内的事都是不可触及之事。反正我也不明白了,总之凡是你曾经亲历的事,你的所见所闻,和已经影响到你的事,对于回到过去的你来说都是不可触及的既成事实。第一次触犯了即成之事,时空守护者会出面警告,他会说得更详细。”
“你见过时空守护者?”乌恩奇问。
乌玄罗夏点了点头,有些委屈的说:“他是一个好战分子,你若是遇见他,千万不要跟他动手。你快点走吧,再不走,也许就要被别人发现了。”
虽然乌玄罗夏在催促乌恩奇,但是他还有一个疑问没有弄明白。
乌恩奇说:“还有一件事情,我必须得问清楚,否则即使回到过去,也徒劳无益。那条蛇,就是撒旦,他究竟是在什么时间缠上了妮娜,我一定要阻止这件事。”
乌玄罗夏说:“那就是一件不可触及之事,你还是不要问了。虽然我比较笨,但撒旦先生似乎也不那么坏,他只是想让你们偿受生离死别,历经风雨坎坷,虽然牵缘三世,却总被一水相隔。山未穷,水未尽,海未枯,石未烂,就让你和妮娜终成眷属,他心里面难受。”
乌恩奇咋舌说:“那还不算坏呀?可也真怪了,我不过是千虑一失的二等货色,妮娜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孩子,我们怎么就会被最大号的傻蛋看上了呢?难道是因为我去黄泉结识过奈何桥畔的小司命,所以魔鬼记仇了?那只是恰逢其会,绝不是勾引呀!”
乌玄罗夏轻笑了一声,催他说:“别贫嘴了,快点去吧。快去快回,我在未来等着你的捷报。”
被召唤出来的“光阴渡桥”正在虚化,光影闪烁,似乎即将消失,时间不允许乌恩奇再多说什么了,他三步并作两步,飞快的踏上了那座桥,趁着“光阴渡桥”尚未散去,从桥上一跃而下。
在“光阴渡桥”的对面,幻火天穹渐渐黯淡,远山被黄昏所笼罩,火红又贫瘠的荒原一眼看不到尽头,狂猛的风吹过此处的石岗,独立于石岗之上,远远的可以望见灰城的上空升起了万户炊烟。
极目远眺,虽然不是心旷神怡,但总算有了一丝“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的欣慰感。
然而乌恩奇的好感觉只持续了三十秒,因为另有两男两女四个人跟着乌恩奇一起穿越了时空,他们均是两手相握,成双成对,只有乌恩奇自己是个光杆。
那两对被强行撮合的未婚夫妇走向乌恩奇,其中的一名女孩子美目顾盼,自我介绍说:“我叫诺敏,曾经是树园会的巫女,但从今往后就不是了。我很感激你,昨天第一位上台要抱走我的男子,是一个色迷迷的糟老头子,您一脚就把
他从万灵台上踹下去了。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你对我们没有恶意。谢谢你,让我认识了欧格德大哥,我们两个都愿意追随你!”
拉着诺敏的手的那名烬人男子就是欧格德,他是一位颇为英俊的烬人青年,穿着兽皮甲,腰间配着一柄长刀。
欧格德爽朗的一笑,向乌恩奇抱拳道:“开阳公子,有道是只‘羡鸳鸯不羡仙’,身边有娇妻如玉,傻瓜才去修道呢!我和其他的四位兄弟全都感你的恩,另外的三个家伙没跟过来,因为他们惧内,他们的内人还在生你的气,哈哈哈哈!”
乌恩奇略感宽心,他扭头望向另外的一对未婚夫妇,另一位树园会的前巫女低着头躲在未婚夫的身后,她的那名未婚夫有点胖,但却是乌恩奇的老熟人他是净土宗宗主的心腹,也是娜仁托娅的亲随,他是梦之园酒馆里的胖酒保艾彦,也曾经是矗云四大傻中的贪狼王孙麦拉斯。
麦拉斯和乌恩奇原本就是有过命交情的好友,就是他第一个攀上了万灵台,抱走了树园会的小巫女,才没让乱点鸳鸯的佳话变成佳人被冷落的尴尬场面。
乌恩奇将手搭在麦拉斯的肩膀上,叹息了一声说:“老兄,我以前做了许多糊涂事,也连累了你。武弛宫的事,我对你感激不尽,但我们是不是该好好的谈一谈了,假如你还认我这个朋友。”
“我也正有此意。”麦拉斯说:“这里没有外人,我们就在这里开诚布公的说一说吧。”
麦拉斯襟怀磊落,无话不可以当众明言,但乌恩奇的心里却有许多企图和秘密,不愿意告人。麦拉斯的一句话,立刻就把乌恩奇逼到了墙角里。如果他坚持要与麦拉斯单独说话,诺敏、欧格德,还有麦拉斯的未婚妻烬人女孩子萨齐拉,难免会有被排挤的感觉。
乌恩奇苦笑了一声,只好与麦拉斯当众摊牌道:“麦拉斯,我想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身份,是贪狼世家的嫡传子嗣,还是净土宗的狂信者?”
麦拉斯未作丝毫犹豫,斩钉截铁的说:“我只是净土宗的普通一员,世家子嗣的身份我早就舍弃了。你也曾在魔界游历过,如今又来到了墟烬荒原,你见荒原上的三十万烬人,信奉了足足八百万众神,觉得他们愚昧。那些神明不吃烬人一粒米,不穿烬人一尺布,敬神如神在,不敬神不怪,你仍然觉得荒诞不经。矗云山区区弹丸之地,却奉养了七大世家,二十八户士族,世家士族征伐不休,刀兵不止,同胞间的仇杀比对待敌酋尤甚,难道就不荒唐可笑吗?”
乌恩奇并未辩解,其实他自己也对矗云山的弊端洞若观火,矗云山只有六十万舟人,却分守七峰二十八岭,以及一些数不清的小山头,自古纷争不断,内耗重重。如此也就罢了,矗云七王自居与魔王等同,但实际上每一位魔王麾下至少也有千万之众,矗云诸王却只有数万子民。本来就处于势弱,却对外狂妄,对内争斗不休,矗云山的舟人确有取死之道。
乌恩奇没有说话,麦拉斯可爱的未婚妻萨齐拉从他身后探出头来,插嘴说:“艾彦哥哥,原来你也是从外面落下来的人类,我听说在天穹之外,你们舟人追着圣族打,烧他们的城,抢他们的女子,还吃他们的小孩子,有这回事吗?你
们可真厉害!”
乌恩奇连声发笑,在天穹之外,舟人确实曾经很强大,但那已经是千万年前的事情了,如今的舟人远不比当初。
麦拉斯握着萨齐拉的手,宠爱的说:“唔,我们确实强,但如果没有白河之水和幻火之海,矗云山的舟人必定坚持不到今天。乌恩奇,你不是一只井底之蛙,想当年,我们也曾一起争论过舟人的未来。当时我们还都是心比天高的傻小子,一心想要填平火海,横扫原魔界,将魔族斩尽杀绝,永绝人类之后患。现在看来,那不过是痴人说梦,无法击败魔族,舟人又将何去何从?”
乌恩奇淡笑一声,拍手道:“你就不用跟我说这些了,你们净土宗的教义我早就知道了。不用你们说,我也打算带领原魔界的人类离开这处无天无日的囚笼,回到太阳升起的地方。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你们净土宗都准备了什么?你来找我,不是只为了给我讲讲道理吧?”
麦拉斯欣慰的说:“既然我们的目标一致,那就好办多了。宗主这些年,假称要扼守珍珠山通往魔都**之扉的咽喉要道,占据宏图城,铸造了六十四万根示拿天柱。那些示拿柱虽多,却还不够,没法把整座矗云山连根拔起,拉出幻火之海。所以我们退而求其次,打算先用这些鸿图柱拔起小孤山,让小孤山脱出幻火天穹,重返世间。”
乌恩奇眼中现出一丝惊色,随即又恢复如常。宏图城的示拿天柱乌恩奇曾经亲眼见到过,当时他还不明白荒天统领菲比斯的意图,如今看来为了解救墟烬荒原上的烬人,净土宗和他们的宗主菲比斯确实称得上是深谋远虑。
麦拉斯见乌恩奇不说话,以为他不相信,于是继续道:“仅仅是示拿天柱还不够,我们净土宗的宗人会用五十头坚甲星鲸运来雾海的魔鬼雾,倾泻魔鬼雾,驱散小孤山附近的幻火,这样才可以保证烬人在离开火海之时不会化为灰烬。我们的准备很周全,但是需要一个有实力的人能在我们行动之前,说服墟烬荒原上的烬人,让他们按照约定的时间赶往小孤山,在那里驻留三天,等候我们的救援。”
乌恩奇毅然道:“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宗主先生真是太看得起我了,我和他的私怨暂且不论,协助烬人脱离幻火之海的事情是义之所在。义之所在,舍我其谁?约定的时间是在哪一天?在那天到来之前,我一定会带领愿意离开墟烬荒原的烬人,攻占小孤山,配合你们的接应。”
麦拉斯说:“约定的时间就在明年的三月末四月初,宗主假称要前往矗云山迎娶娜仁托娅,净土宗将要送来整座珍珠山作为聘礼。这种事情,矗云诸王注定不会同意,所以我们就中途在小孤山驻留。一旦我们抵达小孤山,就会立刻从天穹之外降下示拿天柱。你需要按照我们给出的方位,事先让人挖好三十三丈深的地穴,用来固定示拿柱,然后我们就可以用三天的时间将小孤山拉出火海。”
乌恩奇托着下巴想了想,这个时间果然安排得恰到好处,正好他还来得及去参加莫妮卡卡芬小姐和菲比斯先生的婚礼,真是两全其美!可是事情若当真如此,荒天统领菲比斯就堪称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一位情敌,因为他专门在替自己的对手着想。
第一六三节 迷宗识同人
约定的那个日子,非常合乎乌恩奇的心愿,以至于他都不敢相信。世界上倘若有一件事,美好得让人难以置信,那就一定是个圈套。
乌恩奇心生警惕,他仔细盘算了一下,要在四个月的时间里要招揽三十万烬人,统领着他们占据墟烬荒原上的小孤山,好比是对一个虚弱之人下了一记猛药,或许药到病除,但贻害可能比治好的病更加严重。
仅有四个月的时间,必然不可能将墟烬荒原里所有的人类都聚集到小孤山,至少会有一半以上的人类不肯来,或者来不及赶过来。墟烬荒原上的人类本来就处于弱势,如果乌恩奇带走了一部分人类精英成功的脱出了幻火之海,那么剩下的那些人类大概就都将彻底的沦为奴隶了。
即使不考虑这些,四个月的时间根本不足以说服众人,掌握人心,组建起一个实力坚强又忠诚团结的势力。
乌恩奇若是急功近利的领着墟烬荒原上的烬人占据了小孤山,即使他们能够成功的脱离幻火之海,那些离开了墟烬荒原的人类也不会再继续追随着乌恩奇,而是将会成为净土宗的教徒,那可就是白白的替别人做了嫁衣。
为了烬人的福祉,只是做嫁衣倒也无妨。可是倘若他们的行动失败了,或者只是被净土宗耍弄了而已,他们抢占小孤山的行为必定将要被墟烬荒原上的魔族认为是聚众叛乱。若是在那种内部不稳,外援被切断,人心惶惶的情况下面对魔族的围剿,乌恩奇和他临时聚集来的一群乌合之众毫无疑问的将会四面楚歌,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乌恩奇判明了事情的利害关系,嗤笑了一声,冷言说:“麦拉斯,把脱出火海的时间定在明年四月中旬之前,你们的宗主菲比斯先生,当真是这个意思吗?”
麦拉斯笑道:“宗主说了,如果你答应明年四月之前就能率众占据小孤山,说明你根本没有诚意。如果你不同意,说明你确实用心考虑过了。事关三十万烬人的生死,并非儿戏,所以任何细节都要尽善尽美,不能操之过急。我们净土宗会全力配合你,时间由你来把握,不必急于求成。另外,请叫我艾彦,或者死胖子艾彦,麦拉斯那个名字我早就忘记了。”
乌恩奇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如果荒天统领菲比斯与他约定要在明年四月十三日之前,救援墟烬荒原上的人类脱出幻火之海,那明显就是在算计他,而不是真的要救援这里的人类。荒天统领菲比斯让乌恩奇自己掌握时间,他大概确实有些诚意,而且他对乌恩奇的心理也把握得极其准确。菲比斯似乎完全清楚,乌恩奇很想在他和莫妮卡的婚礼上大闹一场。
被另一个人掌握得如此透彻,无论他是敌是友,都让乌恩奇觉得格外的不舒服。他若有所思的瞥了死胖子艾彦一眼,乌恩奇和这个家伙从小就是一对损友,到处惹是生非,交情自然相当不错。但时过境迁,
这家伙竟然成了荒天统领菲比斯的心腹之人。
乌恩奇的语气略带不满,对艾彦道:“确实如你所说,人命关天,绝不能轻忽。为了能密切配合,我们首先得相互信任,我的底细你们非常了解,你们净土宗的底细,尤其是你们的宗主菲比斯,我却完全不清楚,这样的合作可不公平。”
听了乌恩奇的话,胖子艾彦忍俊不禁,笑得活像是一只得意的肥浣熊。
艾彦说:“你这家伙,我最了解你了,你就是疑心太重。净土宗就源起于墟烬荒原,又叫大罗净土宗。许多年以前我们净土宗的前辈就掌握了离开墟烬荒原的方法,因而才逐渐的把影响扩展到了整个原魔界。净土宗留在墟烬荒原里的人手比较少,但至今仍然还是烬人的三十六教宗之一,在上九宗里排名第五,你不信可以问问他们。”
乌恩奇向诺敏、欧格德和萨齐拉求证。他们向乌恩奇证实,大罗净土宗确实是上九宗之一,他们千万年来一直相当活跃,始终都在宣扬,希望能够引领原魔界里的人类重返故土,回到太阳升起的地方。
艾彦挽住乌恩奇的手臂说:“你就不要怀疑净土宗了,也别有太多疑虑,否则就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相信别人,对你来说有那么难吗?”
乌恩奇苦笑说:“我这也是天性使然,我可不像你一样心宽体胖,什么鬼话瞎话都敢信。你们的那个宗主,我怎么都觉得他可疑,你跟我说说他的底细,别告诉我说你一点都不知道。”
艾彦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让我怎么讲呢,菲比斯宗主与开阳世家关系匪浅,他是你父亲阿育奇的弟弟,是前一代的开阳王留下遗腹子,他的生母就是恩吉雅王妃……”
艾彦的话说到此处,乌恩奇举手打断了他。
乌恩奇瞪大了眼睛说:“你先等一下,他是我父亲的弟弟,是恩吉雅王妃的孩子,那我是谁呀?”
艾彦晃着脑袋说:“你怎么这么糊涂!他是你父亲的弟弟,你当然是你父亲的儿子。白河大捷以后,宗主亲自赶往征尘顶祭拜开阳宗祠,他在矗云诸王的见证下,当众验明了血统,他确实是开阳世家之嫡传子嗣,如假包换。”
乌恩奇怪笑了几声,摸了摸鼻子,暗想:“这件事情可太奇怪了,原来菲比斯才是传说中的那个遗腹子。他是开阳世家的正统继承人,迎娶开阳王的少妻娜仁托娅,实属理所当然。他突然间变成了我,那我跑到哪里去了?”
乌恩奇在乱石岗上踱了几步,越想越觉得可疑可惧。他暗中瞥了艾彦一眼,这个胖成了球的家伙,笑得高深莫测,他的那副模样就跟以前一样十分的欠揍。
乌恩奇走到艾彦的面前,揪住他的脖领子说:“你这死胖子,如果你敢骗我,你等着瞧!解救墟烬荒原的烬人,我义不容辞,所以我会跟你们合作,但如果你们耍花招,
我以圣灵的名义发誓,一定让你们好看!”
艾彦捧腹大笑,前仰后合的像是一尊笑面佛,乌恩奇实在忍不住,对着他的屁股踹了一脚。乌恩奇和艾彦从小打闹惯了,但他的这一脚却招来了怨恨,艾彦的小未婚妻萨齐拉杏眼含怒,差点要拔出刀,跟乌恩奇翻脸。想不到他们刚刚结识,此刻的感情居然还挺不错。
乌恩奇瞧了瞧跟在他身边的这四个人,他们当中艾彦的实力最强,几乎于乌恩奇相当,虽然他是净土宗的一员,但凭着刚才的那一脚,乌恩奇觉得他可以被信任。欧格德也不错,他是一名天佑祭司,既精通神术,也擅长武技,至于诺敏和萨齐拉,她们俩的实力虽然差一些,但都是精通召唤术的召唤师。总之,他们是乌玄罗夏为他找来的,一群看起来很不错的帮手。
这四个人中,除了艾彦熟知乌恩奇的底细以外,其他的人对乌恩奇都十分陌生。
为了建立信任,乌恩奇对自己做了一个简短的介绍:他是开阳世家的子嗣,奉命离开矗云山拉拢原魔界中的夜族;因缘际会之下,他与魔皇塔克埃贝隆和炎魔王子维奇米哈伊结交,希望能促成人类和魔族的同盟,让人类和魔族免于战争;但种族间的纷争复杂、残酷、毫无信义,所以他流落于此,希望能在墟烬荒原上东山再起。
乌恩奇讲完了自己的事,天佑祭司欧格德皱眉道:“你所说的,怎么与乌玄仙子讲的不一样?乌玄仙子对我们说,你是舟人中的英雄,立志要带领所有流落于原魔界中的人类,逆白河而上,溯流三亿五千万里,回到太阳升起的故土精灵界的人龙大陆。难道不是这样吗?”
乌恩奇大感惊愕,带领人类重返人龙大陆,确实是他的目标,但那个目标太过缥缈,以至于乌恩奇觉得难以启齿。乌恩奇不好意思说,因为他觉得此事希望渺茫,说出去只会被别人笑话。然而乌玄罗夏却替他说了,而且得到的效果还不错,至少这个愿景成功的说服了欧格、诺敏和萨齐拉。
乌恩奇眨了眨眼睛,忽然间醒悟了。他之所以一直都不敢把带领人类返回人龙大陆作为最终的目标,说给别人听,因为他身边的舟人都是一些极其现实的人,空泛而又不着边际的目标,绝不会引起他们的共鸣。但墟烬荒原上的烬人,尤其是烬人修道者却完全不同,他们长久以来信奉各异的神灵,全都是一些怀有着奇怪幻想的理想主义者。
“重返太阳升起的故土”这句口号,在横行白河的舟人看来不免荒诞可笑,但在饱受欺压的烬人看来,这恰恰就是他们心中最大的愿景。
诺敏、欧格德还有萨齐拉他们九个人,他们之所以听信了乌玄罗夏的话,愿意抛下过往的恩怨跟随乌恩奇,并不是因为他促成了他们的姻缘,也不是因为他的实力高不可及,而只是因为他的目标与他们的心中的愿望相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