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团战
“驳回。”
朱俊在拿到计划书的第一时间,甚至连封面都没看,就原封不动的丢回给了原诗。
原诗顿时惊诧莫名:“为什么?!”
朱俊说道:“你每次带着这个笑容拿过来的方案我都不可能同意,所以咱们还是节省一下时间吧。”
受到这种恶婆婆似的刁难,原诗就如乖巧的小媳妇一边点点头:“懂了,我换个表情。”
而后,她如同变脸一般将笑容撕扯下去,换上悲凄的表情:“院长,你买的股票又跌了!为了拯救破产的断数实验室,咱们唯有依此计行事了……”
虽然明知道这是原诗在故意炫演技,但当她饱含惊惶、茫然地喊出股票又跌了那句话时,大宗师的心脏的确感到了一阵强烈到窒息的收缩。
而原诗却仿佛才刚刚热身,手捧着计划书,用手背抹起了眼泪,又说道:“院长,之前答应给实验室作助理的那位欧阳,被白夜城皇家学院的嬴许大师开了你的十倍工资挖走了。我本来想义正词严去谴责对方恶意高新挖人才,但对方表示那只是皇家学院的大师助理的平均工资……”
朱俊已经不得已用手紧捂着胸口,掌心处绽放出魔能波纹,刺激心脏不断跳动……以免当场心梗发作。
原诗抽泣着说道:“还有……”
“别还有了!”朱俊真是服了此人的闲情逸致,“把计划书拿来吧,我看还不行吗!”
再次屈服于学生的奸计之下,朱俊也只能后悔自己终归没能将时数掌握到足够精深,否则一定倒流时光回到年前,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其他老师负责,不,干脆丢到白夜城皇家学院,那样说不定皇室的统治根基都会极大动摇……
一边在心中臆想着皇家学院的一干人等在原诗的淫威下瑟瑟发抖的画面,朱俊一边也翻开了原诗的计划书。
从封面、格式来看,这的确是中规中矩的年终测试设计稿,而从计划书的厚度来看,内容应该较往年的正常测试方案要简单得多。
然而越是简单,越需要小心,经过学院年培养,原诗的破坏力早已达到了重剑无锋的程度。
朱俊手掌依然放在胸口,以十足戒备的姿态看了下去,很快就看到了核心内容概要。
“年终测试主要环节变更为‘团队对抗’,参与者分成两个团队,在昊天旗的训练地图中进行直接对抗,以各自的贡献度来计算排名。”
看到这里,朱俊不由放下胸前的手,拧起眉来。
因为从概要来看,这个方案似乎也没什么问题,以前学院也偶尔这么做过,将年终测试的实践环节修改为接近昊天旗的夺旗战。
夺旗战是红山学院最重要的一项学生竞技运动,规则大体而言,就是所有参与者为了争夺一面封印于迷宫最深处的战旗,展开为期最多长达一周的争夺战。期间参与者要在迷宫中施展自身所长,争取各种有利条件,最终战胜所有竞争对手,夺得昊天旗。
这项运动最早源自近1800年前,初代院长,也是西大陆的第一位霸主陆昊的心血来潮,他在临终前,强撑着病体,对全院师生做了最后一次讲话,他说道:“想要我的财宝吗,想要的话就拿去吧,我把世界上的一切都放在那里了……”
然后,红山学院的人为了寻找陆昊的秘宝,开展了长度接近10年的激烈角逐,然而最终出人意料的是,拿到秘宝的既不是接任院长的魔道大师陆守常,也不是陆守常一生的劲敌,学院教导主任嬴薇,而是一个当时才刚要毕业的学生!
那个学生以惊人的天赋,拉拢队友,离间对手,游走在一群实力、势力都远强于他的竞争者中间,无数次历险,成为了笑到最后的胜利者,拿到了陆昊的财宝。
可惜,陆昊留下的秘宝只有那个学生见过,具体是什么,他没有说,而终其一生,也没人能揭开那个秘密。只不过,当那个学生后来历经无数传奇故事,成为红山学院的院长后,便将一面名为昊天的旗帜放入自己曾经深入过的迷宫里,并为全院的学生设计了一道毕业题:夺旗。
这一次的夺旗战只允许学生参与,旗帜本身也没有特别的价值,但参与者仍是趋之若鹜,因为那面旗帜仿佛代表着院长、乃至陆昊本人的传奇故事。而最终的夺旗者,也不负众望,在毕业后不久就成了西大陆赫赫有名的魔道大师。
时至今日,夺旗战已经经历过1000多年的进化和完善,形成了一套非常细致的规则体系。其象征的荣誉也得到了东西大陆的共同认同。
以夺旗战来作为学生的年终测试,当然没什么问题,甚至说在极其详细的比试、评判规则下,昊天旗的夺旗战结果反而比单纯的三环测试要更加客观公允。
唯一的问题就是组织成本实在太高了……
学院每年针对毕业生组织的夺旗战,开销都要数以千万计……地图的设计制造,地图中的中立人物的聘请、相关魔具的采购等等,任何一笔支出都足以让学院的财务人员深感头疼。
相较于1800年前,那简单朴素的夺旗战,今日的红山昊天旗已经承载了太多的东西,每一年的夺旗战都会引起整个魔道圈的关注,新地图的设计,参与者的表现等等,都会被视为红山学院的实力象征,由不得管理层不认真对待。所以一年年下来,夺旗战变得越来越成本高昂。
而模仿夺旗战设计的年终测试,自然也继承了这一特点,哪怕是简化后的地图和规则,4个年级复制下来,也是一笔惊人的开销。学院只有发了横财的时候才能偶尔奢侈。
朱俊接任院长之后励精图治,期间,红山学院几乎再也没举行过夺旗战式的年终测试。
然而今非昔比,有了白骁这等豪爽的新生入学,学院的资金流已经没那么紧张,的确是可以进行简化夺旗战。
但这么靠谱的提议,为什么是来自原诗?
而且这个团队对抗又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啊,因为按照正常的夺旗模式,白骁恐怕在半小时内就能直接杀到终点夺得胜利,而其他人甚至连初始位置的任务都还来不及领取,这种测试没有任何意义,还不如传统的三环测试。”
朱俊点点头表示认同。
夺旗模式唯一的缺陷,就在于当参与者的实力差距过大,有人实力超出同辈太多的时候,很多人甚至来不及展示特长,比赛就已经结束了。
“所以规则要稍作调整,将夺旗放在次要的位置,改为团队对抗,这是我根据双方实力对比调整的团队名单。”
朱俊看了一眼,不出意料的看到:
团队一,成员:白骁
团队二,成员:余下所有人。
朱俊沉吟良久,竟说不出反驳的意见!
原诗则说道:“事实上单从观赏性的角度来看,团队对抗也远比‘大逃杀’式的单打独斗更具观赏性。”
“学生们的年终测试要什么观赏性……”
“老头子你的思维太僵化,难怪空有天启还是穷困潦倒。你难道忘了,在大直播时代,观赏性就是钱啊!”
朱俊顿时恍然,只感觉眼前一片豁然开朗。
“白骁的钱再多,终归是他的私产,他在直播平台的投资也都算作了股份。而如果咱们红山学院组织什么活动还要学生捐钱,那你这穷神之名怕是要响彻云霄了。”原诗看着大宗师如梦方醒的姿态,感慨此人不愧是除了魔道之外就一无是处。
“如果能够借助直播平台盈利,以后所有的综合性测试都可以按照夺旗战的模式来做,对学生们也有极大的好处。而且最重要的是,这是我能想到的,预热炽羽岛大会的最佳手段了。”
第255章 院长一向小心眼
“炽羽岛大会,最大的问题就是长公主手中修改细则的特权,有那份特权在,无论我们如何准备,比赛规则都会变得对我们极其不利。至于适应规则,纯属痴人说梦,长公主的规则要是那么容易被人们猜到并提前适应,20年前我们就不会输得一塌糊涂了。”原诗解释道,“所以我们需要适应的不是规则,而是逆境。”
这番话,让大宗师不由称赞:“说得好,适应逆境,的确比适应规则更重要,不过这和你的团战方案有什么关系?”
原诗说道:“没有什么比团队对抗更容易产生逆境了,对阵的双方都是同年级的学生,彼此知根知底,对方擅长什么,不擅长什么,他们往往比做老师的更清楚。”
朱俊本欲反驳,但是想想当年原诗的丰功伟绩,有些话也就自然而然地收了回去。
的确,比起老师,还是学生更了解学生……陆别离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其人性格高傲霸道,一度引起导师们的集体敌视乃至刁难,然而直到五年级前,他始终游刃有余。来自导师的刁难反而像是一种激励,将他衬托得更加光芒万丈。
然而这个光芒万丈的学生,却在原诗入学后迅速跌落凡尘,别离掌、别离吼等象征无能狂怒的技能,都是在两人作为同学的那一年里迅速领悟出来的。
原诗笑道:“所以如何让学生陷入困境,就交给学生们自己去想好了,在夺旗战的训练图中,刁难对手的机会要多少有多少。”
朱俊沉吟一番,点了点头。
哪怕只是夺旗战的简化训练图,其中依然会设计大量的中立要素,对胜负的影响甚至是决定性的,如何利用那些中立要素,打造出对竞争对手绝对不利的环境,也一向是夺旗战的核心要素。
其中,原诗正是此道高手,在毕业那一年的夺旗战中,早已声名远扬的原诗面对的是同级中数十人的联手围剿,战前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此人终归是要恶贯满盈,然而实战中原诗却借助环境之利,将对手的团队轻易间土崩瓦解,以近乎碾压的姿态夺得昊天旗,取得了前后上百年都未有过的辉煌胜利。所以她的发言真是格外有说服力……
回想到过去的时光,老人不由出神。
那个来自阳泉原家的离家出走的小姑娘,转眼间已经成了独当一面的魔道大师了。
虽然她的任性和扭曲着实让人头疼不已,但她才华洋溢,智计百出,关键时刻比任何人都值得信赖,若不是她在炽羽岛大会上为红山学院一举扭转颓势,恐怕时至今日,红山学院都要在白夜城的阴影下彷徨不安。
现在想来,那个孤傲却又孤独,最喜欢默默无语地跟在大宗师后面讨教学问的小姑娘的身影,还仿佛是在昨天呢。
“喂,老头子你不要篡改历史,我什么时候默默无语地跟在你后面讨教学问了?你不能因为一辈子没女朋友,就强行把我当女儿养啊!”
朱俊闻言也不羞恼毕竟他的单身问题和贫穷问题一样,已经被原诗攻击了年,早就麻木不仁了而是有些好奇地问道:“当时的情景不是那样的吗?你一个人在学院寂寞没有朋友,所以天天跟在我身后,而且那个时候的你还有几分少女的羞涩,每当我回头看你,你都欲盖弥彰似的躲到墙壁后面,难道当时我看到的都是幻觉?”
原诗沉默良久,叹了口气。
“老师,原来你到今天都没注意到,你当时穿的袍子,内袋是破掉的?”
“你说什么?”朱俊紧皱起眉头,感觉隐约间似乎有什么即将打破自己三观的风暴正在酝酿成型,以至于他下意识地希望原诗能就此住口。
然而善解人意的原诗,怎么可能就此罢休,伴随轻笑,她说道:“你衣服破了洞,内袋里装什么掉什么。我当时跟在你后面,是为了捡你掉落的钱包。”
“……”
“老师你当时也真的是心大,一周时间里连续掉了4次钱包,居然都没发现问题!只以为是宿命使然!”
“……”大宗师的时间仿佛停止在了这一刻,整个人一动不动。
过了很久,老人才以嘶哑的声线问道:“你当时为什么不提醒我?”
原诗说道:“我当时是近乎离家出走来到红山城的,虽然不至于身无分文,财务状况却和你一样紧迫,所以这份意外之财对我还是挺重要的,而老师你好像早就习惯了莫名其妙的财物损失,一周丢四次钱包都无动于衷,那我认为还是将财富分配给有需要的人更为合理……”
“够了,不用说了。”朱俊喟然长叹,只感觉人生又失去了一项重要的财富。
“还是回归正题吧,你的这套方案,我原则上同意了,之后提交议会审议通过,就照此执行吧……”说完,老人满心疲惫地摆了摆手,示意原诗可以出去了。
原诗有些狐疑地看了看朱俊,就这么完事了?
按照惯例,这老头子每次被她恶整,都会略尽绵薄之力来反抗一番,以增加师徒间的情趣,怎么现在突然变老实了?
两天后,原诗得到了答案。
学院议会审议通过了她提交的计划书,只对个别文字细节进行了修改这些都在程序范畴内,并不出乎所料。
每次原诗提交上去的议案,审议通过的时候,议会都会小心翼翼地选择几个无关痛痒的细节文字进行修改,以此彰显权力,体现出议会依然高于一切个体的崇高地位。原诗对此也不较真,17岁绝色美少女的时间宝贵,不值得与庸人纠缠细节。
然而当原诗继续翻看下去,到了一年级的团战方案时,却不由愣住了。
团队的分配依然是她先前设计的,白骁一队,其他人一队唯有如此才能平衡双方的实力。
然而在此基础上,议会还增添了指导老师一职,要求团队在指导老师的帮助下参与实战,以免出现意外。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然后理所当然的,原诗在上面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团队二成员:除了白骁外的所有人。指导老师:原诗。
而团队一,白骁的指导老师,却是郑力铭。
第256章 短小无力又一更
看到方案上的变化,原诗就知道老头子到底还是心眼小,把陈年老仇拿来当下给报了。
指导老师的设计没有问题,低年级的新人普遍魔道应用欠缺火候,更不熟悉夺旗战的规则,找个见识多广的人负责具体指导,无疑可以让他们对规则适应地更快,在比赛时表现更为精彩。
但这个人选的设计就非常恶意了。
郑力铭指导白骁,原诗指导团队二,这种师徒相残的局,也亏老头子想得出来!更可恨的是,他居然把白骁丢给了郑力铭?!
这是逼得自己拿出全部本事来啊。
原诗输谁都无所谓,但唯独不想输给郑力铭,也不能输给郑力铭。
17岁绝色美少女和40开外的肥宅的胜负,关乎天下颜党的原则和尊严!
而且原诗和郑力铭的关系也可谓微妙,两人多年同事的积怨姑且不论。当初白骁顺利通过入学测试后,清月组织了一场导师面试,其中大部分参与面试的纯粹是陪跑,真正有竞争力的就只有两人。
最后白骁选择了原诗,郑力铭则无奈地接手了陆,这场面试之争,原诗大获全胜。
然而大半年过去,原诗是否真地很好地履行了导师的职责?她的表现是否真的配得上白骁的天赋?如果在年终测试的时候,原诗指导的团队二输给了郑力铭指导的白骁,是否意味着其实郑力铭才是真正的名师,只不过是被颜值牵累才让原诗占到了白骁的便宜?
若是原诗输了,学院内的舆论瞬间就要引爆,她多年淫威镇压出的局面也会摇摇欲坠。
而若是原诗赢了……其实也没什么光彩。因为这个团队里,真正了解白骁,有能力去克制白骁的,并不是她这个只和白骁朝夕相处半年时间的老师,而是那个和白骁青梅竹马十六年的清月。
就算原诗真的能带领团队赢下白骁,人们也只会称赞清月妙计百出,同学们努力奋进,她这个作导师的实在难以居功。而原诗也不得不承认,真想要在夺旗战的模拟图中战胜白骁,清月的智计是必须的。
所以对原诗而言,这根本是一场注定徒劳无功的比试,偏偏她作为整个方案的起草人,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就算是硬着头皮也只能把这个工作扛下来这也是红山学院的传统之一,谁发起的提案,谁就有义务冲锋在第一线,哪怕大宗师也不能免俗。
原诗本打算冲锋在观众席的第一线,却被老头子一番设计,直接拉到了场内。
思及至此,原诗不由啧啧连声:“老头子不愧是多年单身,恶毒起来简直是流脓化骨了。不就是捡了你几十个钱包么?加起来也没几个钱,一多半钱包都是空荡荡的。我当年仔细核算了一下,发现都未必比我去打工赚钱来得划算,你何至于遗恨至今……”
说归说,原诗合上方案书后,心中却隐隐燃起了兴奋之情。
虽然她培养了半年的宝贝徒弟落入郑力铭魔爪,让原诗有种头顶翡翠的感觉,但另一方面,老头子培养了半年的魔道公主,不也落入了她的魔掌么?接下来几个月时间,她都可以和那位小师妹朝夕相处,在彼此身上留下亲昵的印记……
而除去那些不切实际的臆想,原诗也实在很想近距离领教一下自己这位小师妹的厉害。
这个女人,让天底下最强大的魔道宗师朱俊为之远赴雪山,还让天底下最具潜力的战士白骁为之心神迷醉,可谓天下最顶尖的红颜祸水。而入学半年,她的表现却一直低调至少相较于白骁而言。
但她真的会一直低调下去?
原诗这次将一年级新生的团队分配方案设置为白骁一队,其余人一队,固然是对白骁的高度赞许,又何尝不是对清月的一点挑衅?而对于这份挑衅,清月要如何应对?
原诗实在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清月的表情了!
在议会审议通过原诗的方案书的当天下午,红山学院就开始忙碌起来。
年终测试方案的变更,关乎每一个学生的切身利益,如此重大的变革,就算提前数月公布消息,依然引起了广泛的震荡。
议论、质疑乃至愤懑,惊喜、雀跃乃至癫狂,各类情绪充斥在学院中,仿佛搅动起了一个无形的大漩涡,将所有人都包裹了进去,身不由己地随之漂流。
然而漩涡正中,却也有人能够稳如泰山。
郑力铭仰躺在油腻发亮的躺椅上,宛如一坨瘫软的油脂,他仰头看着高大健壮的雪山少年,淡淡一笑,油腻中尽显雍容华贵的高人姿态。
“我早说过,这个学院里能够指导你的人只有我,可惜清月终归没能看透这一点,让你在原诗手下蹉跎数月。好在,咱们终于迎来拨乱反正的这一刻了。”
白骁看了一眼这位淡然发言的魔道大师,提醒道:“我和你只是暂时的搭档……”
郑力铭嗤笑一声:“这所学院里的导师和学生,谁不是暂时的搭档?你和原诗难道就是天长地久的师徒?五年之后你还不是要毕业离开?何况你在我手下好好学上几个月,就不会再怀念原诗的那些邪门歪道了。”
白骁心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把你变成我的形状么?不过他可着实没兴趣变成郑力铭的形状……
作为一名慎重的雪山猎人,白骁从来不会以貌取人,但郑力铭这样貌,实在很难将其归类为人……
“好了,废话不要多说,时间紧迫,咱们就直入正题吧。对于这次年终测试的团队对抗战,你有什么想法?”
白骁随手翻起了刚刚拿到的方案书,说道:“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情况对我相当有利,分配团队的人太高估清月了。”
这个回答颇出郑力铭的意料,他挑了下眉毛,面部肌肉的抽动带动脂肪不断颤抖:“你认为自己比清月强得多?”
白骁说道:“相反,我认为单打独斗的话,我目前与清月其实难分胜负,至少在夺旗战的地图模式下,我们两人是各有所长的,我就算有优势,也谈不上绝对。一直以来人们都太低估她的成长了。”
郑力铭奇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认定情况对你有利?”
“因为清月身边还有一百多个队友。”白骁说道,“加上他们,她就远不如我了。”
郑力铭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
第257章 核心团队
在郑力铭发出油腻而活力四射的笑声的同时,在原诗的实验室前,面对人头攒动的场面,原诗有些百无聊赖地扬起手招呼起来。
“人到齐了没有?没到的吱一声,不然我就当全勤了啊。”
这番高度负责的话,顿时引起下面百来人的议论纷纷。
“这位老师到底行不行啊……我听人说她的风评有点复杂。”
“何止是复杂,简直是洪水猛兽,魏老师得知她是我们的指导老师,还专门给我在红山大寺求了护身符。”
“诶,据说红山大寺的护身符很灵验也很贵的啊,魏老师对你们真好啊,可以给我看看吗?”
“好啊,就是我脖子上挂着的这只玉符……诶,为什么会裂开了!?”
“玉符裂了!?这,这不是最不吉利的象征吗!?原诗老师到底是有多邪门啊,连红山大寺的护身符都镇不住她了吗?”
“天啊,我好不容易才考上红山学院,不想就这么死在第一年啊!”
“为什么偏偏是她来担任指导老师啊?”
面对下方这沸腾的一锅粥,原诗打了个呵欠,又说道:“既然人齐了,咱们就开始说正事吧,接下来我点几个人:清月、陆、还有我门下那几个小家伙。然后点到名字的留下,其他人可以解散了。”
话音落下,人群的吵闹声霎时熄灭,没被点到名字的绝大多数人都一副劫后余生的不可思议感。
就这么结束了?只要牺牲以清月为首的寥寥数人,其余人就都能活下来?好了这个设定非常合理,感谢清月公主的牺牲,我们会记住你的!
接下来不待原诗多说什么,人群便一哄而散。而当人们终于撤出了原诗的实验室区域时,甚至有人跪在地上,手中紧紧握着一枚碎裂开来的玉符,对上苍感激涕零。
“红山大寺的护身符果然是灵验的!”
另一边,目睹了整场闹剧的清月,却不由叹了口气:“师姐,你这也太刻意了。”
原诗绷着面孔:“在这里,我不是你师姐,叫老师。”
清月笑道:“好吧原老师,虽然我理解你要赶人的意图,但你这么肆无忌惮也不太好啊。”
原诗说道:“我这些年在学院培养恶名,为的就是做事的时候能够肆无忌惮一点,省得跟闲杂人等扯皮。”
其他人却有些听不懂。
孙雯不解道:“老师,你刚刚是故意的?但是,为什么?”
身为豪门子弟,孙雯对夺旗战的规则早有了解,在一个无比复杂,拥有诸多中立要素的地图中,参赛者需要自由探索地图,取得天时地利人和等要素,击败所有竞争者夺得昊天旗。如今规则虽然略有变化,改为了团队对抗,但充分利用中立要素这一特点是不会变的。那么自然是人数越多越有利。
哪怕天才如清月,也不可能面面俱到,一个人胜过140多人,总有些事情是她不如别人的,也总有些事情是需要旁人协助才能做得更好。147人的团队在夺旗战的地图中能够做到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孙雯甚至想不出白骁要如何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团队的力量。
这个团队分组,在她看来根本是笑话。
如果是那种没有任何中立要素的纯粹竞技场,那她承认白骁的确有可能以一敌百,一个人就把对方一百多人包括清月在内屠戮干净,但这是夺旗战的训练图啊,包括大秦金兵在内,有很多战斗力远超常规的中立单位,只要完成特定任务就能激活使用。到时候整个团队同时行动起来扫荡全图,集合所有中立单位一波推进,白骁单枪匹马要如何抵挡?
可原诗却在一开场就把团队解散了!
“我猜,是信不过吧。”
孙雯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回答她的问题的声音,竟来自陆。
这位陆家的大少爷,可有段时间没出现过了,事实上自从年中测试时他以超魔体完成了一段惊才绝艳的表演之后,就宛如透明人一般失去了存在感。
据孙雯了解,就连一向喜欢缠着陆不放的陆家女仆诺诺近期都放弃了治疗,跑去白夜城长期度假。而孙雯、戚威这两个昔日狗腿也逐渐和他减少了往来。
沿着声音的方向,孙雯扭头看去,顿时感到眼前一亮。
那个俊逸出尘,令许多大家闺秀都黯然失色的陆家公子回来了!
曾几何时,许多人还在哀叹陆在郑力铭手下惨遭玷污,由绝世佳公子沦为,盛世美颜一去不返。更有人担心陆在年中测试失利以后会变本加厉地增肥以提升力量,追赶白骁。
好在人们终归是多虑了。
陆再一次回归了原先的姿态,并没有在郑力铭的道路上越陷越深。
看到孙雯惊讶的目光,陆微微一笑,释放出令少女心驰目眩的帅气光波,而后才继续解释道:“人多是优势也是劣势,良莠不齐是一方面,人心不齐才是最大的问题。”
原诗一拍手:“人心不齐这四个字说得很好,人越多,心思越难齐,147人若是非要强行揉捏成一个团队,要不了五分钟就会内讧。”
孙雯惊讶道:“为什么?大家的目标不是一致的吗?若能击败白骁师兄,所有人的成绩都会好看啊。”
原诗说道:“成绩有什么用?”
这个问题,由学院导师问出来,着实让孙雯如骨鲠在喉,半天说不出话来。
反而高远领悟地更快:“啊,我明白了,换成我是白骁师兄,直接砸一千万收买卧底,正常人怕是抗拒不了金钱的诱惑。”
孙雯闻言顿时了然。
一千万银元,哪怕对于很多富家子弟而言,也是一大笔钱了,毕竟在毕业前,接受家族供养的人在财务上往往并不自由。更何况这140多名学生里,有一多半并非来自巨富之家。如果白骁真拿钱去砸,区区一个年终测试的成绩,说卖也就卖了,人格尊严可以打包附送。
“不过,规则会允许这种行为吗?”
原诗说道:“当然不允许,但是规则不允许的事情就没人做了吗?”
这个问题由原诗来问,当真是让人无言以对,的确,如果规则是万能的,红山学院又怎么会培养出原诗这种人来?
但孙雯还是有些难以接受:“白骁师兄,不像是那种人啊。”
原诗叹息道:“你期待一个擅长设置陷阱,涂抹毒药以完成猎杀的猎人,像擂台角斗士一样堂堂正正拼杀?白骁虽然不以智计见长,但还没笨到让你这么鄙视他吧?”
孙雯连忙表示一切都是误会。
原诗又说道:“何况就算白骁不想做,那个死胖子也一定会做的,他为了魔道修行,连脸都可以不要,这种人才是真真正正为了胜利可以不择手段!”
原诗的这份论证,突出一个逻辑严谨,说服力强,学生们只能点头认同。
陆却不愿继续听人诋毁自己的恩师,便将话题转移开来:“所谓金钱攻势,只是一个例子,团队成员不可信的理由有很多,为了金钱,为了名声,为了自己开心……就不一一列举了,而且就算一百个人中只有个别几人不可信,我们也很难确定不可信的人究竟是谁。这种不确定感在团队中是非常致命的,尤其是对于乌合之众而言,最怕的就是团队中成员互不信任,一旦质疑的风气弥漫开来,很快就会由下至上传染到所有人身上。那么与其到时候为了维持团队的稳定而殚精竭虑,不如从一开始就降低一点难度,只组建核心团队。毕竟,我们之间的实力差距并没有悬殊到必须集合百人之力才能抗衡。”
顿了顿,陆又说道:“事实上,看到这个团队分配方案时,我就觉得百人的团队根本就是一个迷惑项,更像是原诗老师拿来炫耀白骁武力的噱头……但不知为什么,最后指导老师的人选却变成了现在这样,简直是自相矛盾。”
原诗呵呵冷笑了几声,表示这个话题真是太有意思了,欢迎你继续说下去。
陆当然懂得适可而止:“总之,原诗老师的战术是很正确的,以我们少数人为核心组建精锐团队,甩脱包袱轻装上阵,那么无论在什么样的模拟图中,都不会输给单枪匹马之人。”
“说得不错。”原诗赞道,“总之事情就是这样,年终测试时,那一百多人就任由他们自生自灭,这里留下的几个人才是真正的主力团队。请各位务必做好心理准备,之后几个月的训练会非常辛苦。那么今天就先回去休息,咱们明天正式开始。”
原诗宣布解散之后,众人各自散去,然而有几人才走到一半,就接到了原诗的通知,要他们迅速返回实验室。
带着一丝疑惑,几人回到实验室,却发现和刚刚相比,现场少了一半人。
“他们……”
不待众人提问,原诗便冷笑道:“从现在开始,才是真正的核心会议。”
第258章 绝对的信任
坐在会议桌后,高远内心是无比激动的。
他怎么也想不到,原诗老师居然如此看重自己!将自己留在了核心团队之中。
平心而论,高远自己都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冠以核心之名。
论实力,他在几人之中敬陪末座,已经隐隐然要管左青穗叫师姐了;论威望,他堂堂肥宅何谈威望?没有人人喊打已经是多亏他憨态可掬,外加师门过硬的福了;而论及立场,不是他吹,当初在白骁还相对默默无闻,或者说因清月一事而饱受恶评的时候,还是他第一个站出来,在考场高塔外充分维护了白骁的尊严!所以他是不折不扣的白骁铁粉,叛变可能性甚至比清月都高!
毕竟清月还要维护自己的尊严,而高远早就不在乎什么尊严了。
但是,既然原诗老师如此重视自己,高远心中除了感动,更多的则是兴奋鼓舞。
虽然和白骁师兄为敌……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但换个角度想,这却又是一个极其难得的机会。
他高远这辈子都还没树立过如此强敌,如果真能在这次竞赛中直面白骁的锋芒,那将成为他人生中最值得骄傲的成就,也必然会带来极大的收益。所谓宝剑锋从磨砺出,若能经历白骁这等磨砺而不断折,高远自信能够脱胎换骨!
他早就不想当憨态可掬的肥宅了!身为高家人,身为家族议会元老的独生子,他也有着高贵的血统!他的父亲母亲年轻时也曾是边郡小有名气的俊男美女,他童年时代是在亲戚的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度过的,偶尔还听人向父亲进谗言说要做亲子鉴定……
他高远当然是清白的!而他的清白,就要通过这次团战的表现来证明!
高远一边想着,一边已经感到心跳加速,热血澎湃。
不过兴奋之余,他心中也有些困惑。
为什么陆和原野不在?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陆都该是团队中当之无愧的核心之一,除了清月之外,整个年级也只有他才有资格与白骁轮一日之短长,年中测试时的超魔体更是惊才绝艳……很多人评价说,就算是魔道公主清月在那个时点也很难表现得更好。
但结果会议桌上居然没有陆的位置?!他被排除出核心团队之外了?为什么?此外,原野是实力仅次于陆的精英子弟,为什么也被排除在外?
高远心中简直涌起怒涛一般的联想,从原诗与郑力铭的不和,到陆与白骁不可说的关系,这位边郡少年在这一刻爆发了无比旺盛的想象力,很快就变得更加热血沸腾,喘息如牛。
与此同时,左青穗的内心是无比激动的。
她的确没想到,原诗老师会如此看重自己,将自己留在核心团队中。
论实力,她最多是略胜高远一筹,在团队中仍是下游位置,各路师兄喊得无比熟练。论威望,她区区平民出身的小透明何谈威望?也就是在直播里才略有人气,但主要人气来源也是她的学习思路被各方大师轮番调教的过程,实在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事情。而论及立场……就算瞎子也看得出她对白骁的心思,事实上自从那不堪回首的入学狂欢夜被白骁所救,她的心思就完全寄托在对方身上了……虽然不求结果,但按理来说,她这种一心向外的人,怎么也没资格进入核心团队吧?
但是,既然原诗老师如此看重她,左青穗除了感动,更多的就是兴奋鼓舞。
与白骁师兄为敌,的确是违背小动物天性的行为,但另一方面,修行魔道本来也属于逆天而行,以人类之躯追求魔族之力的奥秘,这不是逆天又是什么?左青穗从来也不甘于平凡,她之所以会将自己的心思掩藏起来,并不是担心自己竞争不过,而是相较于儿女私情,她还要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离开家乡,背负着父母的期待,可不是来谈恋爱的,她还要努力修行,还要带着一身惊天动地的修为回归家乡,改造那一方水土……相较而言,区区少女时代的青春萌动之情,又何足道哉呢?
而若能与白骁师兄在夺旗战的模式下较量一场,左青穗感到自己一定会有脱胎换骨的变化!
不过,左青穗在兴奋之余,也有些困惑。
为什么高远和原野不在?
客观来说,高远的实力的确差了一些,但依然属于年级前列,精神域的魔种更是让他在团队作战时具有难以替代的作用。原野则无愧世家精英之名,各方面进度一向是对标陆,而且因为有原诗这个姐姐在,他的心理素质甚至还在陆之上,是真真正正的宠辱不惊。某种意义上讲,陆别离对亲儿子的折磨,终归还是比不过原诗折磨自己的弟弟。
这两人居然被开除核心团队之外了吗?
一时间,少女心中疑窦丛生,更忍不住浮想联翩,在她看来,高远和原野被开除的原因只可能是立场问题。而高远一向对白骁热情有加,事实上他是所有人里第一个对白骁明确释放善意的,在入学试高塔前的那番表演,她记忆犹新!现在想来,这种热情实在有些古怪,另一方面,他如今人气渐高,也有不少来自女同学的关注,但他见到那些热情洋溢的姑娘们,却永远只会嬉皮笑脸,从来没想过深入交流,而这实在也是一种逆反生物本能的行为,如今看来……
至于原野,那可能性就更多了,左青穗扪心自问,若是自己有个原诗一样的姐姐,恐怕也会对女性心存阴影吧?一时间,娇小的姑娘心潮澎湃,不能自已。
与此同时,坐在会议桌后,原野的内心是无比激动的。
他实在没想到,姐姐居然真的如此重视自己,将自己留在了核心团队中。
从小到大,他一直成长在原诗的阴影中……对于那位叛逆之女,家族元老们感情无比复杂,既愤恨于她的叛逆,也惊叹于她的才华。相较而言,原野虽然是被作为家族继承人来培养,但其实所有的家族元老都认为他的才华能力远不如原诗。纯粹是因为原诗完全不可控,所以家族才会将继承人的位置交给原野。而作为备胎长大的原野,其实内心中一直有些自卑。
他很担心原诗会看不起自己,毕竟他肩负了家族继承人的位置,各方面的表现却都难于原诗相提并论……所以这次原诗能将他留在核心团队中,原野真的备受鼓舞。
唯一的问题是……
为什么左青穗和孙雯不在?
客观而言,左青穗的实力的确不算最顶尖,但一个平民出身的小姑娘,半年多的时间就从年级底层杀到上游,这份潜力足以令人动容,何况作为一个从小喜欢读书的人,原野很清楚那个读书读到能给所有人发笔记的小姑娘,心中对魔道究竟有怎样的执着。这样的人就算心中对白骁存有私情,也一定不会压倒对魔道的渴求,这样一个有动力,有潜力,本身天赋又独特的人,居然被开除核心团队之外?
至于孙雯,那路人体质在团战中也可以发挥奇效,为什么要置之不理?她可也是原诗亲手培养出来的,没理由不管啊。
难道说……原野目光扫过会议桌,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目前的团队里,只有清月一名女子!难道原诗是想假公济私,借机和魔道公主发生点什么!?
一时间,这位饱读诗书的家族继承人,不由心潮澎湃,浮想联翩。
与此同时,坐在会议桌后面,孙雯的内心是无比激动的。
她的确没想到,原诗老师会如此重视自己,将自己留在核心团队中!
不过字数有限,关于孙雯的内心活动就掠过不提了。
坐在会议桌后,清月不由发出一声叹息。
“师姐,你这是何必呢?”
魔道公主的视角,是超然于所有人之上的。
从一开始,她就清楚地看到,原诗将会议室分割出了几片独立空间,每个人都分处其一,彼此隔绝。
而在每个人的感知里,参会的人员都是残缺不全的。
原诗的所谓核心会议,根本就是一个天大的骗局!
原诗却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御下之道,这是基本功而已,不患寡而患不均,反过来说,只要一点点的优越感,就能让人行动力爆棚。”
顿了下,原诗又说道:“何况我也的确没法排除,这些人中,有人是一心向外的,所以与其到时候被人反手一击,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小心提防每一个人。”
清月问道:“师姐,你这是在说我吗?”
原诗笑道:“怎么可能?我这会议室,可只对你一人开放了最高权限,只有你我才能看清全局,这可是绝对的信任啊。”
与此同时,在平行的空间中,原诗也笑着对陆说道:“这会议室,我只对你一人开放最高权限,连清月都还蒙在鼓里,这可是绝对的信任啊。”
第259章 但凡她把自己的聪明才智用一半在正道上……
原诗的一番精致操作,成功建立了一个堪称迷宫的会议现场,在场的所有人,除她以外再没有任何一人能真正看清会场的全貌。
哪怕是清月占据的至高视角,也不过是原诗精心布置的舞台,魔道公主天赋绝伦,然而底蕴和积累的差距,让她在魔道大师面前依然没有抵抗的能力。
而原诗这一番堪称呕心沥血的操作,自然是有原因的。
面对诸多被蒙在鼓里的学生,这位魔道大师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下面开始核心会议,作为本次会议的主持者以及团队的领导者,我为大家简单介绍一下未来几个月的战备方案,以及年终测试时的作战方案:考虑到白骁在实战能力上的绝对优势,常规思路自然是避免与他陷入实战,而后充分利用人数优势,迅速积累夺旗地图的中立资源,换取中立人物的帮助,最终形成实战能力的碾压。白骁的个人特色太过鲜明,以至于一旦他的优势项被抵消,就意味着陷入绝对的劣势……然而这个思路是错误的,如果我们真那么做,就必败无疑了。”
说到这里,会议室内许多人都有了开口的心思,但下一刻人们就发现,在会议室中,自己竟发不出声音!
原诗显然没有集思广益的打算,在这个特殊布置的会议室内,她也不能允许其他人开口互动,所以只能自顾自地说下去。
“想要发挥人数优势,前提是分散行动,同时抢占多个中立资源。然而在夺旗战中,分散行动就意味着可能遭到对手的各个突破。白骁在实战中是个非常精明的猎手,不可能错判局势,他一定会在自己相对优势最大的前期就积极展开猎杀,将所有具有威胁的目标驱逐出场。而我们除非抱团行动,否则没有任何人能在前期与之正面抗衡哪怕夺旗地图中会有很多特殊地形,强行限制暴力行为,但是和一个高明的猎手围绕地图要素进行捉迷藏,仍然等同自杀。所以我不认为中立资源应该成为夺旗战的重点,我们应该做的是反其道行之,在白骁最擅长的领域压制他!”
“这不是痴人说梦,事实上我们完全有机会做到这一点。白骁的实战能力固然强大,但现在已经面临瓶颈,未来几个月内都不会有质变。而我们却还处在上升期,到年末测试时,实战能力会有一次飞跃。而魔道战中,一个拥有精锐核心的团队,在准备充分的情况下以众凌寡,出其不意,是完全可以制造奇迹的。这一点,历史课上已经讲述过太多的案例,我相信你们都应该学到过。”
会议室内,原诗口若悬河,一番道理深入浅出,说得高远等懵懂少年热血越发沸腾不已,仿佛众志成城战胜大魔王白骁,已经指日可待。
然而原诗本人内心却一片冷漠。
精锐核心带领团队以众凌寡……这个战术理论上的确没错,但根本是纸上谈兵。
历史上能够缔造奇迹的团队,无不是彼此信赖,亲如一人的默契团队,然而现在这个乌合之众一般的团队二,哪有什么默契可言?
被排除核心团队的一百多人固然不可信赖,被保留下来的这几个人,难道就值得信赖了?
这里面最核心的那个成员,就完全不可信!
原诗一边继续讲述着如何为高难攻略而作战备,一边则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清月,细致地观察着她的每一个反应。
实话实说,若非清月不可信,原诗本没必要这么大费周折。
因为在夺旗图的规则下,单靠清月一人就足以和白骁抗衡了。但现在最靠不住的人就是清月!原诗毫不怀疑这丫头会在紧要时刻反手就把一百多名队友全都卖掉,以成全白骁的胜利。
这场团战的设计,从一开始就可以当作是对清月的一种挑衅,而以清月的性格,回应挑衅的方式大概率就是掀翻整个棋盘。
毕竟,站在清月的立场来说,白骁夺得胜利,才最符合她的利益。
那个早就被人遗忘的赌约……其他人或许早就忘了,但清月恐怕是万万不会忘的。
就算某一个忘了,另一个也会立刻跳出来提醒她。
按照原先的方案设计,原诗只要站在观众席上观赏清月掀桌,但现在她本人被朱俊拉入场内,无法置身事外,那么若是不想输掉这场149比2的团战,就只能和小师妹博弈一番了。
她大费周折,布置出一个彼此隔绝的独特舞台,在这个舞台上,所有称得上核心的角色,都完全置于她的掌控之下。他们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会做出怎样的抉择,全都在原诗的计算之中,就如同最忠实的棋子一般,一步步沿着棋手设计的轨迹前行。
原诗不信任这里面的任何一个人,所以她宁肯牺牲所有团队成员的主观能动性,完全将他们当做棋子来摆弄。
而这全力以赴的姿态,究竟意味着什么,原诗相信清月也能领会得到,所以……她也很期待这位小师妹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可惜一直到会议结束,清月都只维持着若有所思的姿态,一言不发,一动不动,没有给出任何实质回应,仿佛心甘情愿成为原诗手中的一枚棋子,任凭摆布。
原诗对此颇感遗憾,却不勉强,反正之后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大家来日方长。
在说完最后一条细则后,原诗笑了笑,宣布道:“会议到此结束,请各位注意,会场之外,禁止一切关于会议内容的交流。如有违背,立刻开除团队。”
在原诗带领团队开始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勾心斗角的时候,另一个团队的进度就来得实在许多。
郑力铭带着白骁,来到了红山学院的地下圣殿。
几个月前,148名新生在这里举行了盛大的魔种移植仪式,白骁也是在这里拿到了传奇序位的碧蓝魔种,从雪山猎人成为了一名货真价实的魔道士。
故地重游,却不是为了怀旧,而是为了开启新的修行道路。
郑力铭走在前面,边走边说道。
“你的魔识等级、魔器成熟度都已达到了毕业生的水准,虽然理论知识的欠缺,让你还无法完美地运用自己的能力。但这并不妨碍你按部就班开启第二魔器。事实上,以你现在的状况,比起天天到图书馆死啃书本补课,还不如以第二魔器来辅助管理魔能,提升效率还更高一点。”
顿了顿,郑力铭又说道:“原诗是魔道奇才,尤其魔道理论上的才华极其出众,甚至比大宗师更胜一筹。所以对她而言,‘理论短板’是完全未知的概念,她过去十多年的修行,任何复杂的理论都是一目了然,而她要做一件事,也从来都是将理论摆在最前面。有时候,她的理论甚至过于超前,以至于根本无法实践。此外,她想法太多太杂,精力则完全不足以支撑她将那些奇思妙想付诸实践……以她的资质,迄今都触摸不到天启,那份过于出众的理论天赋反而是元凶之一。总而言之,对她这样的人来说,很难理解理论天赋差的人,有时候不得不绕些远路才能抵达目的地。”
顿了顿,郑力铭补充道:“所以她才会把你发配到图书馆,让你傻乎乎地去啃书本。对她来说,理论存在短板,只要看看书自然就能弥补上,她根本就没意识到,对很多人来说,看书是效率极低的学习方法。对于笨人,最好的学习方法是用身体去记忆。”
第260章 第二魔器
郑力铭的话让白骁深以为然。
对白骁而言,看书的确是很低效的学习方法,这段时间他已经竭尽全力、不舍昼夜地去攻坚克难,从边郡回归学院后,他甚至都没有来得及休息就定居到了图书馆中,除了一日三餐之外就是无尽的书海遨游,不舍昼夜,目不转睛。
这段时间来白骁所付出的努力,足以让左青穗过劳死十次,或者让高远瘦到120斤。
但是即便如此,收效依然微不足道,魔识等级过高造成的脱节问题丝毫没有缓解。反而越学越是心虚。在图书馆待得久了以后,白骁越发感到魔道理论在南方大陆历经两千多年的发展,已经积累得仿佛巍峨圣山,高不可攀了。很多被轻描淡写地写在书本上的话语,其中凝聚着的却是几代人的心血与智慧,白骁虽然能死记硬背地将那些话语记下来,却难以理解支撑在其背后的规则。
而这仅仅是补课的开局阶段而已,白骁接触的魔道理论,不过是整座理论高山的山脚与山腰的交接处,真正艰深的部分还完全没有展开。
当然,在很多人看来,这种辛苦都是理所当然的,魔道理论的学习研究若是不辛苦,原诗也就没底气在学院里肆无忌惮地张扬了。
正因为理论学习无比艰难,所以进度缓慢才是常态。哪怕在天才辈出的红山学院,那些来自五湖四海的天才们,也大多要在重重理论难关面前碰的头破血流。相较而言,白骁的进度已经算相当不错了,从开学时候的零基础,到年中测试时已经跻身到年级中游,这份成绩足以让大多数人为之汗颜……
但白骁从来不以“让大多数人汗颜”为行为标准。
他的标准是让人骇然。
相较于他在武技上的天赋,魔器、魔识上的天赋,理论天赋实在是糟糕到无以复加了,甚至让他看不到坚持下去的意义。
按照现在的势头发展下去,早晚有一天,他会遇到百尺竿头再难寸进的难题,就算在图书馆里闭关百年,也无法让自己的理论认知追赶上魔识和魔器的进境。到了那个时候要怎么办?就此放弃魔道修行吗?
反而郑力铭所说的“用身体去记忆”,更能引起白骁的共鸣。
因为很多时候,他的确是身体比头脑更灵光!部落中那些变化繁复的武技,他也不是靠头脑去记忆的,狩猎时遭遇突发情况,他也往往会遵循身体的本能反应,而不是临场回忆猎人图鉴中的记录。
实际上,他的魔道修行也更多是靠身体的本能驱使,无论是在母巢中接受魔种移植,还是后来迷离域中的魔识强化,白骁都不是靠得头脑。
“所以你认为我现在非但不应该停下脚步,反而要加快步伐?在我主魔器尚且不稳的时候,开启第二魔器?”
站在圣殿门前,白骁没有急于进门,而是先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郑力铭理所当然地说道:“没错,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解决问题。如果你觉得不妥,那容我问你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这段时间你放慢修行进度,死啃书本来弥补理论上的短板,现在你感觉有用吗?”
白骁不想批评原诗老师的教学计划,但也不能昧着良心声称有用,只好沉默以对。
郑力铭笑了笑:“既然放慢进度没用,那为什么不试试加快进度,你骑过自行车吗?”
白骁摇了摇头。
这种最近开始流行于红山城的新鲜事物,很是得到了普罗大众的欢迎,白骁偶尔在学院里都能看到有人骑着颇有些怪模怪样的自行车在兜风,看上去颇为欢乐。
但白骁怎么看都觉得这自行车还没他健步走来得快,而若是全力蹬车,那精巧的链条和轮胎结构很容易就崩掉,所以大体上就只是平民的玩具,白骁没有深入研究的兴趣。
但此时听郑力铭用它来举例,白骁也就认真回忆了一下关于自行车的一些常识。
“简单来说,骑的越慢,就越难平衡,反而骑得快了才能稳当,这和你现在的情况非常类似。你的进度放得越慢,就越难突破瓶颈,而若是在每一次瓶颈前面都浪费太多时间,不消两三年你就要泯然众人了!你从雪山部落跑到南方,就是为了逞一时威风,然后泯然众人的吗?”
白骁面色沉肃,摇了摇头。
郑力铭的话固然有些危言耸听,但泯然众人,的确是他不能接受的结果。
郑力铭又说道:“你现在是遇到了理论造诣不够支撑魔道体系的瓶颈,但这只是个开始,当你的多魔器体系成型后,还会遇到更多问题,其中有很多都是单纯靠魔道天赋无法解决的,或者说是以你的特殊体质无法简单处理的。对于那种全才来说,遇到问题就解决问题,一切都理所当然。但很遗憾你并不是全才,而是一个特点极端突出的偏才,那些全才们视为理所当然的道理,在你这里是不适用的,偏才,就要用偏才的偏方。”
顿了顿,郑力铭伸手向前一点,在白骁面前点出了一辆飞速行驶的自行车的幻象。
“就好像骑车,当你怎么也没法做好精妙的平衡时,那么想要不摔倒,最好的方法就是将脚蹬用力蹬到极限!速度自然会带来平衡!”
听到这里,白骁也隐约理解了郑力铭的思路。
“你的意思是,用第二魔器来弥补主魔器的不稳定?”
郑力铭哈哈笑道:“没错,很简单的办法吧?既然主魔器不稳,那就找一个能够稳定魔器的辅助魔器,这件事对其他人来说或许还存在操作上的难点,毕竟魔种的移植带有强烈的随机性。但对你而言这就只是举手之劳,毕竟你是能在魔种移植的时候连续移植几百发的奇才!”
白骁想了想,觉得这的确也是个办法。
只要再来个狂气一百连,选出辅助提升稳定性的魔种出来,的确可以化解眼下的难关。
但这么简单的办法,为什么原诗之前没有提起过?
“因为效率不是最佳啊。”郑力铭笑声转冷,变得满是讽刺意味,“浪费宝贵的第二魔器来扶持第一魔器,哪比得上每一个魔器都能独立运转,神通彼此交融?对于那种才华横溢的全才而言,任何事情都必须要尽善尽美。但很可惜,这个世界上的全才实在太少了。何况这个办法虽然也是解决了问题,却是治标不治本,你的魔道理论终归是脱节的,而且脱节会越来越严重,甚至当你突破银之境、金之境乃至拥有大师级力量的时候,你对自身的力量已经完全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了。”
说到这里,郑力铭又冷笑道:“但是,那又如何?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又怎么了?你以后还想当理论大师,推动魔道文明进步么?而浪费人体魔器的配额给辅助魔器又怎么了?你的配额已经紧张到一点浪费都禁受不起了?还是说以你的资质,有生之年真能打磨出一套完美无瑕的魔器系统出来?原诗本人事事求全,体内魔器系统精雕细琢,恨不得不留一点遗憾,可她现在这一把年纪了,也没见她突破东大陆的圣人血脉的记录,成为世上最年轻的魔道宗师啊,倒是那个很懂得取舍之道的陆家人,天赋不如原诗,成就却不在她之下。”
白骁再次沉吟起来。
除去郑力铭与原诗的固有恩怨不谈,客观来说,郑力铭这番话也没有错。
事事求全,纯粹是强迫症使然的自欺欺人罢了,人的一生总要面对各种各样的取舍。
在他离开雪山部落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出了取舍。
所以取舍之道,对白骁而言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
“我明白了,就按照你的想法来吧。”
第261章 白骁站在了人生的分叉口前
第二次走入圣殿,直面红山母巢,白骁显得轻车熟路,郑力铭蹒跚行进在前,他则淡定跟随在后,全然没有紧张、彷徨等负面情绪。
在图书馆中,白骁读过许多大师传记,大部分人都着重提到过第二次魔种移植时的种种糗事:有的人比初次移植还要紧张。因为第一次移植虽然至关重要,但无论出现什么结果,都还有应对的余裕,例如有人天赋更偏向生化域却得到了精神域的魔种,那么之后只要调整培养方案,以精神域为主攻方向,也不失为一条宽敞大道。但第二次移植时,魔道士们都已经建立了自己的魔道体系,不可能再轻易调头,一旦得到的魔种与预期不符,无异于晴天霹雳。
同时也有很多人的主魔器发育存在缺陷,急需第二魔器加以弥补,然而一旦第二魔种的获取不如预期,那么整个魔道魔道修业计划都会遭遇重挫。
此外,还有些大师过度自信,在移植时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控,便不遵守操作规范,擅自与母巢沟通,结果惨遭母巢压榨,险些当场沦为人渣。
种种糗事背后,蕴含的都是第二次移植的艰难。
比初次移植的要求更高,失败的代价也高,但受体的素质却没有脱胎换骨……所以对于绝大多数魔道士而言,二次移植都是需要更加慎重的重要仪式。
“不过这对你来说都不是问题,毕竟你可是在母巢中连取百发的旷世奇才,移植经验怕是普天之下都无人能及,呵呵呵呵。”
郑力铭的笑声有着普天之下无人能及的油腻气质,让人完全听不出他究竟是真心实意,还是语带讥讽。不过白骁也不关心那么多,他和人说话向来都是就事论事,不会去过多考虑语气、修辞等因素。
既然郑力铭说得没错,就姑且听之。
“所以我第二枚魔种要取哪一类?”
郑力铭说道:“当然是生化域,对你而言,再没有什么比生化域更适合当稳定器的了,你的体质本就异于常人,恢复能力和协调能力都特别好,若是再有生化域的魔器来强化体质,那么就算主魔器暴走,魔能反噬,你也能将伤势镇压下来,实现稳定效果。”
白骁琢磨了一下,感觉双方对稳定器的理解差异有点大。
“不然你指望怎么稳定?”郑力铭发出油腻的冷笑,“你的主魔器是由传奇序列的神秘域魔种发育而来的,核心的运转原理就连大宗师也只能推敲一二。而原诗带了你半年,遇到体系脱节的问题也只能让你自己去死啃书本提升理论造诣,而后自己想办法控制魔能……但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这条路根本走不通,别说你的理论天赋平庸,就算你有超一流的才华,想凭一己之力降服传奇魔种也是千难万难,你知道这里面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
白骁说道:“因为外力难以介入。”
郑力铭沉默着看了一会儿白骁,叹息道:“你倒是看得透彻,不错,外力不能介入的修行,必然是低效的修行。时至今日,一个出色的魔道天才,背后必然有一个庞大的支持团队,而猎魔之种旷古绝今,这既是你的优势也是你的天然劣势。如清月那种天纵之才,遇到任何问题,都会有一整个团队跳出来贡献自己的力量,哪怕是无偿工作也在所不惜。因为能参与到魔道公主的魔能体系构建,就能看到世间最顶级的魔器数据,哪怕只看到只鳞片爪,对自己的修行都可能有极其重要的借鉴意义。宗师也是以此为由,堂而皇之地压榨导师……总之,清月的魔道修行进展之速,也是多亏了有团队在背后默默支持。然而你的情况却截然不同,猎魔属性使得绝大部分观测手段对你无效,自然也无从提取数据,这样就算有人想要帮你也无从帮起。原诗那个人……我虽然不喜欢她,但也知道以她的性子,若非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会把你打发到图书馆让你自力更生的。她会以一己之力为你设计全套的修行方案,解决你的每一个问题,然后将你的功劳全部据为己有……”
白骁听到此处,顿时对郑力铭刮目相看,他对原诗的描述简直入木三分,这种清晰的认知,要么来自刻骨铭心的爱恋,要么来自刻骨铭心的仇恨,以原诗的一贯作风而言,应该是后者吧……
“所以归根结底,你的问题只能你自己解决,而指望你在理论方面有所突破根本是天方夜谭,原诗把你发配到图书馆,我看也是摆明了已经放弃治疗,要我来出面收场了。”
“哦?”这一点却是出乎白骁意料,原诗让他自习,和求助郑力铭有什么关系?
郑力铭冷哼一声:“整个学院,也只有我能处理得了你身上的难题。所以她若是不想你就此废掉,当然只能向我求助,但指望她老老实实开口向我求助,她怕是宁愿自己废掉。所以才有了现在的局面。”
白骁愣了一下,感觉思路有些跟不上。
郑力铭倒是不卖关子:“大宗师顺水推舟,把我拉到你面前。而原诗那个女人则干脆装起了糊涂,以她的性子,若非有求于我,怎么可能容忍我在这里对你的修行指手画脚,更不可能容忍我带着你到圣殿来求第二颗魔种。”
白骁不由问了一个有些肤浅的问题:“这毕竟是大宗师的决定……”
郑力铭说道:“她毕业前就已经很不尊重大宗师了,你觉得大宗师的决定对她能有几分威慑力?她不想做的事,没有任何人能强迫她做,反过来说,她想做的事也没有任何人能阻止得了。我到现在,既没有食物中毒,也没有忽然接到纪检的喝茶通知,更没有什么突然冒出来的暗娼带着私生子来纠缠我,就足以说明她已经放任眼下这个局面了。”
白骁只听得一阵同情心起,这位油腻的大师当年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郑力铭说道:“和陆别离的遭遇比起来,我这也不算什么……所以我倒是很期待那边那个团队的凝聚力,同样和陆别离有刻骨铭心的仇怨,陆那小子或许能爆发出在我这里爆发不出的潜力来……好了,说回正题,你的第二枚魔种要选生化域,以超强的恢复力来强行镇压一切魔能反噬,待你的身体逐渐习惯这种暴走的魔能,自然就会稳定下来。此外,在选择生化域的魔种时,除了恢复力外,尽量优先保证能源转化率。没有超高的能源转化,强大的恢复力很容易带来入不敷出的透支效应。而肉身的透支,只会是透支性命。你们雪山人在寿命上也没有什么独特优势,一般寿终正寝也就在七八十岁,所以若是透支多了,可能你到四十岁就要开始步入衰亡,以你的天赋而言那就太可惜了。”
顿了顿,郑力铭总结道:“简而言之就是两点,第一,恢复力,第二,能源转化率,你在魔种移植的时候,无论如何都要优先保证这两点,在此基础上还有什么需求就凭你个人喜好吧。我是建议你强化一下味觉,毕竟能源转化将是你今后的生活常态,没有足够发达的味觉,就难以享受这个过程,那同样是一种莫大的浪费。”
白骁听到这里,终于意识到郑力铭究竟是在向自己建议什么。
“你是想把我变成你的形状吗?”
第262章 见闻
对于白骁的问题,郑力铭只是嗤之以鼻。
“将你变成我的形状?想得倒美!”
而后,油腻大师耐心解释道:“你们雪山人的身体,就仿佛是被精心设计过的傀儡战偶,每一个细节都流露出功利。”
一边说,郑力铭的目光一边上下扫过白骁的身体各处。
“肌肉线条饱满,却轻巧而柔韧,不会过于笨重更不会妨碍关节活动,爆发力和耐力都远远凌驾于正常人类之上。除此之外,就算不加锻炼,肌肉也会稳固在一个健康的阈值,而非不断自然流失。身体会在不妨碍行动的部位均匀储藏脂肪等高能物质,却不会储藏过多,一旦超出必要限度,摄入体内的营养就会被排除掉。所以你们雪山部落几乎不存在瘦弱枯槁的人,更不存在大腹便便的胖子。而你的体质在部落中也堪称绝佳,就更难打破这种功利的惯性。就算你暴饮暴食,食量超过我十倍,也难以在体内积累出超乎必要的脂肪,更遑论拥有我这样的美妙身材!而且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有我十倍的食量!”
说着,郑力铭非常自傲地拍了拍那肥硕的肚皮,发出清脆却依然油腻的声响。
“想要变成我的形状?做梦去吧!”
白骁当然不会作这种噩梦。
他对郑力铭没有任何基于人格上的偏见,相反,他从双方第一次见面时,就对这位身材异乎寻常的魔道大师充满敬意,毕竟堂堂魔道大师甘当肥宅,这份意志力之强大就颇令人动容。但是敬意归敬意,让他变成郑力铭那个模样,那不如自杀算了。
好在的确如郑力铭所说,雪山部落人的体质与南方人颇有不同,就算暴饮暴食也不会变得肥胖,多余的能量只会伴随呼吸被排出体外……何况白骁哪怕在图书馆闭关的时候也没放下过对身体的锤炼,日常消耗之巨,已经需要高老庄专门成立一个后厨班子为白骁源源不绝送外卖才能供给得上,所以白骁根本不可能会胖的起来。
既然没有后顾之忧,白骁也不再浪费时间,点点头:“那么我就上了。”
说完,他便上前一步,身形霎时间消失在郑力铭面前。
与此同时,郑力铭脸上那游刃有余的笑容霎时间消失,肥胖的脸颊上浮现出一丝忧色。
同时,摊开在侧腰处的双手,也不由地握紧了拳头。
他在为白骁担心。
第二次魔种移植终归是让无数魔道大师在自传中需要着重提及的难点,有成功者,同样也有失败者。
甚至郑力铭自己的第二魔器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产物,虽然后来因祸得福,但同样也是因此而错失天启……纵观一生,第二次魔种移植究竟是福是祸,郑力铭自己都难以断言。
所以同样的失败,他实在不愿在年轻一代的学生身上再看到了。
无论别人对他有多少偏见,但至少在对学生的问题上,郑力铭是无可挑剔的,一旦确认对方是可造之材,他就会不遗余力地加以培养。
对陆是如此,对白骁也是如此,哪怕白骁在导师面试后并没有选择他担任自己的导师,可郑力铭心中早就将白骁视为了自己的学生。
除了他郑力铭,整个红山学院,乃至整个大秦帝国境内,都不会再有人能帮白骁处理修为脱节的难题了。
至于原诗……
郑力铭虽然和她结怨也不轻,却也不得不承认,白骁选择原诗,的确是更明智的选择。
其一,就算白骁选了原诗,在他遇到麻烦的时候,郑力铭依然会出手相助。反过来就要看原诗的心情,心情好了她会慨然相助,心情不好的话也可能会袖手旁观。
其二,虽然郑力铭大概是当今大秦帝国境内最高明的修补匠,任何人遇到瓶颈和困难,他都能第一时间想到应急方案……但是另一方面,他的确没有充分释放天才的本事。至少扪心自问,原诗那套直接放开幽暗森林,让白骁带队刷魔识等级的玩法,他是既想不到也玩不起……年中测试时,陆在他手下取得脱胎换骨的进步,与白骁硬是掰了几回合的手腕,已经算是郑力铭的底力爆发了。他的确不擅长调教那种天赋旷古绝今的奇才。
“所以,雪山小子,你可千万别浪费了自己的机遇,不是什么人都有你这份好运气的。”
身处母巢之中,白骁已经听不到郑力铭的呢喃声,但他当然不会浪费这个机会。
郑力铭的指导究竟有多重要,他再清楚不过。
能让原诗放下对肥宅的偏见,将视若禁脔的宝贝学生交给郑力铭来调教,一定是后者有足够高的价值,高到原诗甚至能委曲求全,牺牲自己的审美品格。
所谓价值连城,也不过如此了。
白骁不会浪费他人的好意,所以在进入母巢之后,他便全力运转起了魔识,睁开了另一个次元的眼睛。
霎时间,他便离开了红山学院的地下圣殿,来到了一处猩红而狰狞的血**窟之中。
凄厉的哀嚎、血肉的蠕动、粘稠的血浆奔涌……霎时间,无数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涌入耳畔,而整片视野都被血与肉所覆盖,视线霎时间就呈现扭曲的漩涡状……
这一刻,白骁不由回忆起了大师自传中的记载。
第二次移植仪式的失败率居高不下,一个重要的诱因就是:与第一次移植相比,这一次魔道士获得了睁眼的权力。以魔识观察母巢,可以看清母巢的真实模样,也能更加顺畅地与母巢沟通以获得真正想要的魔种。然而开启魔识后的见闻将远远超出常识的极限,也超乎魔道士的承受极限。很多人都是在感官的极大震荡之下错失摘取良种的机会。
白骁的心智却是在猎场中磨练出来的,眼前这血肉磨坊一般的景象不过是雪山上的家常便饭,所以他只在心中哦了一声,便迈步向前走去。
按照书中所说,与母巢的沟通,从这一刻就正式开始了,与前次相比,此时可以更加清晰地表达自己的诉求,并辨别母巢给出的反馈。
在一片血肉模糊的画面中,白骁很快就找到了前进的方向。
那是一处血肉翻涌格外旺盛的区域,粗大的肌肉束彼此纠缠,无数条粗大的血管纠缠在肌肉的缝隙中,时而就被肌肉搅碎,喷射出瀑布一般的血流……这狰狞的景象,却也充分体现出了生命力的浩瀚蓬勃,正与生化域的特征相呼应。
白骁快步前进,脚下的地面则随之逐渐变化。原本是覆盖了一层轻薄肉膜的血肉,踩下去略有弹性,滑腻感十足。但随着行进向前,白骁能清楚地感到脚下的地面如同脉搏一般膨胀、颤动,而地势也变得崎岖起来。
原本空旷的地面,开始迅速形成血肉的山峦与河流,进一步深入后,甚至能看到一些独立的血肉生命体。
一枚硕大的眼球,陡然出现在半空中,漆黑的瞳孔牢牢锁定在白骁身上,四周的眼白处则绽放出猩红的血丝。
白骁在这里停下了脚步。
书中记载,第二次移植,魔道士可以深入母巢内部,更加精准地采取所需,但一定要切记界限所在。
一旦见到独立的生命体,就要立刻止步。
再向前,就是风险不可控的区域了,继续前进意味着魔道士与母巢的连接过度深入,超出了现阶段的极限。这固然有可能获得出乎意料的好处,但更大的可能是直接被母巢的存在感压迫地意识崩坏。
白骁不打算去冒不必要的风险,第二颗魔种的移植已经有了比较成熟的计划,接下来只要按照计划,在这片生化域异常活跃的区域,找到恢复力强大、能源转化率高的“点”就可以了。
然而就在白骁做出决定的时候,半空中那枚眼球忽然发出一阵嗡鸣,无形的声浪霎时间扩散开来,让白骁浑身的汗毛都炸立起来。
下一刻,白骁不由抬起头,却见那枚眼球陡然蹿升高度,牢牢牵引着白骁的视线一路向上。
而就在此时,白骁才豁然惊觉,头顶那血肉的穹盖,不知何时竟不翼而飞了,展现在视线中的,是一片深邃的星空。
星空!?
第263章 意外
母巢之中是不该有“星空”的。
至少白骁在任何一本大师自传里,都没见有提到过星空的概念。相反,在几乎所有的自传中都有如下的类似描述:第二次进入母巢时,魔道士会陷入一片令人精神窒息的狭小空间之中,母巢内部逼仄而压抑,尤其头顶会有一片的蠕动的猩红血肉作为穹盖,遮天蔽日,又如同山岳压顶,随时都可能轰然落下,将下面的入侵者碾成齑粉。
身处这样的压抑环境中,魔道士的理性会经历极其严酷的考验,一旦意志不够坚定就可能彻底沉沦,化为母巢的养料……
那些大师自传,字里行间往往充斥着作者对二次移植的由衷恐惧,几乎没有人能以轻佻自在的语调复述二次移植的见闻,白骁对此也是记忆深刻。
然而现在,他头顶非但没有什么压迫力十足的穹盖,反而是一片深邃而空旷的星空!
不知不觉间,白骁的目光就为之吸引,试图要看清星空背后的真相……
直到直觉中发来警讯,白骁才豁然惊觉自己险些犯了忌讳,连忙低下头,将目光放平。
险些忘记了,二次移植时,不要抬头看天!
在母巢中,一举一动都要倍加小心,尤其“感知”方面更要细心收敛,不该看的不要看,不该听的不要听。
一旦感知领域展开过度,就可能会与母巢进行超越界限的深度连接,产生不可控的风险。
白骁在书中看到,有人总结出了几条相当具有普适性的移植守则:进入母巢后,在同一个位置不要停留超过半分钟,目光不要锁定在同一个点超过二十秒,遇到独立生物时立刻止步,最后……如无必要,不要抬头看天。
这些守则的具体原理,迄今都没有人能完全解析清楚,人们只是遵循了非常朴实的结果论:没有遵守这些守则的魔道士,常常遭遇厄运。
那层遮蔽天空的血肉穹盖,蕴含着母巢中最多的风险,很多魔道士都是在穹盖中看到了不可名状之物,精神遭受极大的破坏。
运气好些的,只是魔识受损,魔种移植过程被迫中止,休养一段时间还能恢复如初。运气糟糕一些的,则会受到无可挽回的伤害,魔识破裂,魔器融化……甚至被母巢永久拒绝连接,再也得不到魔种的补充。而最糟糕的则是干脆在母巢中彻底消失,人间蒸发。
哪怕是在安全措施相对妥善的红山母巢,类似的惨案也时有发生。
白骁收回目光,不再去看那片深邃的星空,只当那是一个华丽的陷阱。
现在不是冒险的时候,自己要做的是放低目光,在这片高地崎岖的血肉大地上找到自己想要的魔种……
白骁收回目光,开始专注脚下。
然而就在此时,头顶再次传来嗡鸣,那颗硕大的眼球仿佛不满于白骁的忽视,再一次展示起了自己的强大存在感。
白骁却丝毫不为所动,既不恐惧,也不好奇,目光牢牢锁定在大地上,尝试从血肉脉络中,寻找自己需要的魔种。
他的目光不会在同一个位置停留过久,但地面的每一个细节都尽收眼底。在一层半透明的薄膜包裹下,一层层的血肉重叠挤压在一起,形成大地的基石,而他要找的魔种,一定就藏在某片血肉的缝隙之中……
然而就在白骁感到自己距离目标越发接近的时候,却感到头顶的嗡鸣陡然变得猛烈起来,无形的声浪甚至震得大地与四周的血肉呈现出沸腾的姿态。
白骁却依然不为所动,完全不在意头顶那颗眼球在玩什么花样。
在母巢中,只要紧守心神,不去主动越过某些界限,就不会遭到任何伤害……在母巢中遭遇不幸的魔道士,几乎全都是因为自己吓唬自己。
白骁既然打定主意要稳扎稳打地拿下魔种,就不会受任何外力的干扰。
“啊,找到了。”
片刻后,白骁终于锁定了自己的目标。
那是一片浓稠的血浆汇聚之处。
半空中传来的声浪震荡,让四周的血肉都开始沸腾,而流淌出的血浆则沿着筋肉的纹理流淌,其中恰好有一片区域汇聚了大量的血肉。只见猩红的血液在汇聚后便迅速凝固,而后便形成了肌肉一般的纤维物质。
白骁只看了一眼,就认定那里一定存在着他想要的魔种。这种强盛的生命活性,不同形态之间的流畅转化,完全符合他的需求,接下来只要……
然而就在白骁准备迈步向前,去摘取魔种时,却听头顶的嗡鸣变为尖啸,下一刻,脚下的地面忽然变色。
覆盖在血肉上的薄膜,陡然间变得宛如明镜,映出了天空的景象。
透过这层明镜,白骁却没有看到头顶的深邃星空。
因为星空的景象已经被完全遮住了。
数以万计、十万计乃至百万计的眼球,彼此簇拥着,挤压着,占满了整个天空!
每一颗眼球都有一米以上的直径,其中体积最大的甚至有十米以上,将整个天空都挤得满满当当,而这些眼球,此时无一例外地以漆黑的瞳孔瞪视着白骁!
沿着脚下的镜面,白骁的视线不由地与这数以百万的眼球同时相触,霎时间,他就感到脑海中多了无数纷乱景象。
脑海中的景象,很难用语言去准确描述,仿佛只是色彩与线条的无序堆积,令人完全无法解析其中的含义。
白骁立刻收敛心神,试图将脑海中的画面全部清除出去,然而他越是平心静气,脑海中的纷乱画面就越积越多。
同时,头顶的眼球们也开始疯狂颤抖,蠕动,虽然瞳孔仍然锁定在白骁身上,但眼白处却被各种猩红所覆盖,而数百万的眼球相叠加,呈现的景象,已经足以让人精神崩溃。
白骁也轻轻出了口气。
脑海中的画面越来越多,宛如涛涛洪流,开始刺激得他隐隐头痛,干扰到了正常思维,甚至一些杂乱的画面会直接印在视网膜上,扭曲起了他的感知。
白骁不确定这种状况,究竟是自己的理性遭到了污染以至于出现幻觉,还是前人的记载出了偏差:他在母巢之中分明是遭到了伤害。
但无论如何,白骁都不可能束手待毙,如今的状况既然超出了常理,那他也不能再以常理应对。
下一刻,两柄崭新的骨矛从关节处甩了出来,白骁权衡了片刻,便抬起头,将锋锐的矛尖直至向天。
比起划破脚下的镜面薄膜,直接摘取魔种而后走人,白骁更倾向于将头顶的眼球消灭干净。
然而就在他扬起骨矛的那一刻,头顶的眼球之海便霎时间凝固住了,所有的震颤、膨胀、充血全都停顿下来,那数以百万的眼球由动转静的画面,再次带来了强烈的精神冲击。
白骁皱了下眉头,只感到头部的疼痛感越发剧烈……然而就在他的骨矛准备爆发出手的时候,那些眼球却如海市蜃楼一般,开始逐渐消散掉了。
与此同时,白骁头部的刺痛也霎时消失,那些汹涌而来的画面只余下破碎不全的残影,并在脑海中以惊人的速度消失!
片刻之后,白骁甚至想不起那些画面的大体轮廓,只能记得自己脑海中曾经出现大量画面的这一事实,但具体的画面却已经完全都记不起来了。
眼球消失后,头顶也不再是深邃的夜空,而是一片颗粒丛生的肉毯这景象倒是和一些大师自传的记载印证起来。
一切都变得正常了,刚刚发生的一切,仿佛都只是幻觉。
但是……白骁轻轻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指尖上一片血红。
一切都是确凿发生过的,绝对不是什么幻觉。
第264章 问题
母巢中的异象消失后,白骁考虑了很久,收起骨矛,也收敛了杀意。
虽然他也很想挥舞骨矛,划破苍穹,去追逐那些眼球的踪迹……但他更清楚,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
他是来移植魔种的,不是来探究母巢深处奥秘的……而且移植过程中,魔道士实际上是处于一种非常玄妙的虚实叠加态,进入母巢内部的并不是魔道士的肉身,而是以魔识为核心,呈现出的“投影”。
而这种投影,并不能完全继承魔道士的肉身素质,所以,白骁在母巢中,也不能享有现实中的战斗力。
当然,理论上说,魔种移植的过程也不需要什么战斗力,只要移植者能收敛好自己的心神,不要自己吓唬自己,在母巢中是不会受到任何伤害的,更不会有什么敌人出现。
至于白骁刚刚的见闻经历,实在是前无古人,没有任何可以借鉴的经验,而白骁也不打算冒险去做第一个探索者。既然现在一切都恢复正常,那就尽快摘取魔种,回归现实,把难题交给那些善于解密的大师好了。
收起骨矛后,白骁的注意力再次回归脚下。
那层明亮的肉膜又恢复了原先半透明的形态,不再反射头顶的景象,肉膜下面,血肉沸腾、翻涌,生机蓬勃。
白骁向前方走了两步,来到了先前锁定过的位置,也是四面八方的血浆汇聚之处,而后足尖向下一点,便戳破了脚下的肉膜,顿时鲜血泉涌。
而在血泉中,一颗宛如心脏般的肉球,正强劲有力地收缩、膨胀着,每一次收放都会从表面的小孔中喷射出炽烈的血流。
白骁目光一瞥,知道这就是自己要找的东西了。
魔道士的二次移植,在母巢中寻找魔种的过程,本质上是一个魔道士与母巢达成默契与交易的过程。魔道士寻找自己想要的“特征”,而后提出摘取的要求,若是母巢同意,那么魔道士锁定的特征就会具现化,以魔种的形式来到魔道士面前。
这枚隐藏在血泉中的心脏,正是白骁想要的特征具现化的产物,于是他足尖又是一翘,将那枚心脏生生从地面上撕裂开来,踢到了胸前,伸手握住。
触感滑腻,但触感只存在了一瞬间,下一刻那肉球就消失在了掌心之中,化作一道热流,涌入了白骁体内。
白骁闭上双眼,收敛魔识,很快将感受到了那枚魔种的存在。
而再次睁开双眼时,他已经离开了那精神污染的血肉殿堂,回到了红山学院的地下圣殿。
郑力铭一脸惊讶与关切,两步就来到白骁面前,肥腻的手掌紧紧握住白骁的手臂:“你没事吧!?”
白骁有些惊讶于郑力铭的动作之快他堂堂蜕变过的雪山猎人,居然有些避之不及。
而下一刻他则是惊讶于郑力铭的油腻,手臂上传来的触感,简直比刚刚血泉里捞出来的肉块还要滑腻,以至于他这个对郑力铭并无偏见之人,这一刻都有些毛骨悚然。
但很快白骁就暂时放下了这种本能的厌恶。
因为郑力铭的关切之意是如此真挚,以至于让人很难因为区区油腻而厌恶于他,何况……
“你在里面经历了什么,详细说给我听。”
郑力铭一脸肃穆,被脂肪挤压得只剩下缝隙的眼中,赫然迸发出惊人的神采。
白骁也意识到问题很可能超乎预期的眼中,便点点头,将自己所见所闻详细说来。
在说到头顶星空的时候,他就被郑力铭打断道:“星空?!你确定是星空?”
白骁说道:“至少以我当时所见,最接近的可能就是星空,无论是空间感还是星辰的存在感……”
郑力铭认真地看着白骁的双眼,半晌,他又问道:“你知不知道,母巢中的穹顶意味着什么?”
白骁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我看的书里没有写过。”
“你看的那些名人传记当然不会写,因为那很可能关系到魔道的根源之谜……当今人类文明疆域里的几个始祖级母巢,都有连通异域的通道,而母巢中的穹顶,很可能就是异域通道的入口。”
白骁听得有些迷茫,魔道的根源之谜?异域通道?
他自忖这几个月来在图书馆闭关的时间不少,阅读量已经相当之多,至少比起一般的高年级学生也不落下风,但如此广博的阅读量中也没有任何关于根源之谜和异域通道的记录。
“目前在学术界也只是无羁猜想,但我是信的……所谓魔道的根源之谜,在于魔能有何而来,是否无穷无尽?你也是拥有魔器的正规魔道士,应该有过类似的疑问,为什么魔能可以几乎不支付任何代价就源源不断地滋生出来?普天之下,没有任何一种能量可以像魔能一样越来越多。人类在魔道大兴以前所利用的上古之力,本质上都只是偏移能量循环,将原本属于其他地方的能量腾挪过来,并不会凭空产生能量,元素、奇术、武道概莫能外,唯独魔能与众不同。人类利用魔能的两千五百年间,东西大陆遍布魔能,天地间游离魔能的浓度比以前要多上十倍百倍!这些魔能的出现,真的没有任何代价吗?”
郑力铭说完,叹了口气:“你也不用想太多,这个问题就连大宗师乃至圣元议长都没有答案,我也只是凭空猜测,就连写出的论文都很难发表……然后咱们说到第二个问题,也就是异域通道。很多人认为,魔能并非凭空出现,而是沿着一条来自异域的通道传递过来。而母巢就是连接异域的节点之一。魔道士在母巢中看到的穹顶,则是通道的入口。因为很多人都曾经在穹顶中看到过不可名状之物,进而引发精神崩坏,但人类文明疆域,哪里有什么不可名状之物?更不可能对人的精神造成如此严重的伤害,只有来自异域的生物才能有此神威……”
白骁不由问道:“异域究竟是什么?”
郑力铭答道:“比如魔族所在的魔界。”
白骁登时了然。
郑力铭又说道:“你在母巢中能够看到星空……意味着异域通道在那一刻是打开的。”
白骁惊讶不已:“所以那些眼球是魔族生物?!”
“眼球?”
白骁连忙又将那百万眼球遮天蔽日的景象描述了一番,郑力铭不由得皱起眉头:“眼球?魔物图鉴中倒是有类似的记录,但细节上与你所见有很多不同,很难对应起来。而且你在移植过程中的见闻,是虚实叠加态下的见闻,与现实有很大的分别,看到的未必就是本体的形态,可能只是一种投影……”
郑力铭一边说,一边用肥硕的手指敲打着身旁的圣殿立柱,很快就将那浑然一体的玉柱敲出了坑洞,却浑然不觉。
过了很久,郑力铭又抬起头,问道:“魔种拿到了?”
白骁轻出了口气,将第二魔种的气息吐露出去。
郑力铭嗯了一声:“不错,又是个传奇序位级的魔种,这红山母巢对你可真是宠爱有加,就不知道,这和异域通道的开启是否有关系了……不过此事先到此为止,你回去以后,稍事休息,然后咱们晚上办个饭局庆祝一下。至于那些异常的见闻,你知我知,不要再让更多人知道了。”
“明白。”
郑力铭又笑了笑:“不用这么严肃,能拿到传奇序位的第二魔种,无论如何都是值得开心的喜事,年终测试时的胜算也能多上几分。至于那些麻烦事,由我们作导师的来考虑就好,你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就别那么多烦恼了。”
第265章 灾难
生化域116,传奇序位5。
这就是白骁的第二魔种,质量与第一魔种几乎等同,不过因稀缺性等因素,序位姑且排在第一魔种之后……然而饶是如此,这也是近乎不可思议的奇迹。
因为几乎所有的魔道士,第二魔种的质量都会较之第一魔种有极大的下滑,一方面是母巢极少会重复青睐同一人,大部分人的魔种质量都是后天提升上去的。一方面则是过于强大的第二魔种可能喧宾夺主,造成魔器系统整体不稳。
白骁却同时克服了这两个难题,第一,他与母巢是有过几百次深入交流的老交情了,此次又在母巢中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奇遇,母巢对他似乎有着异乎寻常的青睐,几乎是将第二枚传奇序位级的魔种拱手奉上。第二,按照郑力铭设计的方案,他根本不需要在乎系统稳定性,哪怕体内天崩地裂,靠着生化域的魔种将恢复力拉满也可以游刃有余。
所以这枚传奇序位的第二魔种,白骁拿的顺理成章。
理所当然,这又一次刷新了红山学院,乃至整个人类文明疆域的魔道记录。不过白骁和郑力铭都没有就此声张。
因为相较于白骁之前所经历的,所完成的诸多壮举,区区传奇魔种已经不值得大惊小怪了。
在移植结束后,白骁就回到了旧雨楼休息,郑力铭则一脸匆忙地赶去了灰之高塔,紧急求见大宗师朱俊。
白骁没有关注郑力铭与朱俊的对话,在旧雨楼的地下室中,他默默运转魔识,观察起了自己的第二魔种。
与第一枚那深远如天空的蓝色不同,这枚魔种呈现出的是沸腾的血色,若是以魔识细细观察其表面,可以清晰看到母巢内部那光怪陆离的血肉颜色。
在白骁的理解中,这一枚魔种,就真正有了几分“魔”气。也让白骁确凿地感受到魔种的确是非人之物,甚至是非人间之物……想起母巢中那深邃的星空,以及成百上千,成千上万,最终数以百万计的眼球,白骁忽然明白了,人类为何要将这盛行于世两千多年的力量,坚持称为魔道。
以人类的语言能力,完全可以赋予其更美丽的称呼,仙道、外道、真道……与这些称呼相比,魔道始终让人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因为本质上,这的确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力量!无论两千年的文明发展,将魔道如何改良,美化,其源头之种,始终是来自母巢,来自可能连通异域的生物体内。
不过,即便如此,人类依然坚持着运用这股力量,并发展出了繁荣昌盛的文明。而白骁对于这份贪婪心,或者说进取心,充满尊重。
或许这也是雪山人的功利之心,在那片严酷的环境下,“矜持”是最没有意义的文化概念,只要能够用来生存,任何资源都可以利用,任何东西都可以吞下肚中,区区魔道之力,用就用了。
将魔族之力汲取入体,和猎人使用兽筋兽皮又有什么区别?所以白骁完全没有纠结,只是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试试这第二魔种究竟能发挥何等功效?
当然,考虑到移植才刚刚完成,魔种还处于“种子”状态,甚至没有萌芽,所以也不必期待太高……验证一下性质就足够了。
而这旧雨楼中,恰好就有个能让他验证力量的地方。
宽敞的地下室中,白骁尝试以魔识触发主魔器,令其喷吐出纯净而凛冽的魔能。
不过并没有经过任何神通刻印的处理,而是直接沿着手臂激射而出,顿时一阵强烈的反冲力推着白骁向后缓缓飞退。
这是白骁在黑沼泽中就用过的位移技巧,非常适用于空中战,在没有携带兽翼下山的情况下,这是白骁最有效的空中位移技能,不过……
轰!
就在白骁缓步后退时,手臂忽然一颤,一股猛烈了十倍有余的灼热魔能轰然爆发,在超高密度的挤压下,魔能直接点燃了空气,化为一道粗壮的火柱,地下室霎时间就被一阵红光映得亮如白昼!
而白骁则被这陡然强劲起来的反推力直接压在了背后的墙壁上,被魔能加固过的混凝土墙绽放出密密麻麻宛如蛛网的裂纹,与此同时白骁的手臂和脊柱则发出了断折的脆响。
雪山猎人的肉身哪怕经过一次蜕变,终归也不是金刚不坏的,怒艹墙壁的结果就是当场骨折……而这就是白骁如今面临的窘境。
主魔器频繁狂暴,魔能喷吐无法控制。
也幸亏白骁没有将魔能经过神通刻印,而是直接将其排出体外,所以虽然魔能暴走,反噬效应却不算太强,只是因过于猛烈的魔能喷吐,导致手臂的肌肉与骨骼严重受损,同时与混凝土墙猛烈冲撞,碎了块脊柱。
若是魔能在神通刻印中就陡然爆发,那就很可能直接引爆魔器,形成灾难性的后果……
而就在白骁骨折的瞬间,体内那枚血色的魔种忽然膨胀起来,将主魔器中严重溢出的魔能汲取了部分,而后释放出一股暖流,瞬间就蔓延到了周身各处。
白骁的手臂一阵清凉,火辣辣的痛感如同被洗刷过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被魔能冲洗、灼烧过的残破血肉,以惊人的速度愈合起来……
“好强的恢复力!”
白骁不由惊叹。
虽然雪山猎人的体质天然就强于恢复,经历过蜕变以后更是强上加强,但这种转眼间痊愈重伤的恢复力,显然是远远超乎常态。
常态下,这种重伤怎么也要睡个午觉才能痊愈的。
而这仅仅是一个种子状态下的魔器给予的便利。
既没有发育成熟,也没有打造神通刻印……在初始状态下就有这等神效,其成长潜力简直不可估量!白骁甚至大胆猜测,这传奇魔种若是完全发育成熟,很可能可以让人接近不死不灭的境界!
不过,还没等白骁规划好这枚魔种的成长路径,就感到体内一阵空虚感翻涌上来,腹中更是直接发出了雷鸣似的震响!
在伤势痊愈后,这饥饿感就如潮水一般涌来……不过白骁早有准备,在地下室入口处早早就放好了一盆油光闪亮的烤肉。
如今地下室内被高温灼烤过后,热浪外溢,门口的烤肉顿时将香味弥漫进来,白骁鼻头不由一皱,刚准备走过去大快朵颐,就发现自己才一张嘴,就满口充盈,口水已经快要流淌成瀑布了!
白骁愣了一下,连忙收敛仪态,快步来到门口肉盆前面,伸手就抓起一块塞入口中。
烤肉是高老庄的专用后厨班底精心选材、腌制又烧烤出来的,通过折叠通道紧急送到旧雨楼,白骁入口时烤肉还有些烫,鲜美的风味完全没有流失。
而这股被牢牢锁住的美味,就在白骁口中猛烈绽放。
刹那间,白骁感觉仿佛在体内引爆了火药桶,一股火山爆发一般的快感汹涌而上,让他险些忍不住呻吟出声。
白骁可以向雪山先祖发誓,他此生还从没有过如此强烈的幸福感!
烤肉在口中融化时带来的味觉刺激,肉汁吞咽入腹,在胃中转化为能源时的充实感,两种幸福相叠加,这一刻白骁就连清月都暂时忘到脑后去了!
过了好久,白骁才悠然回神,此时面前那堆积如山的肥嫩烤肉已经只剩下盆底的油渍,自己不知不觉间竟然就将三十多斤烤肉一口气吃光了!
“卧槽,真变成郑力铭的形状了?!”
第266章 足脂多谋
就在白骁不知不觉间变成郑力铭的形状时,郑力铭已经步履轻快地来到了灰之高塔的顶端。
朱俊正在塔顶听取语的工作汇报,见郑力铭不顾时间场合地闯了进来,心中顿时一惊。
“原诗又对你做什么了!?放心,不要着急,我一定为你主持公道!”
郑力铭闯上顶层的时候,本有一肚子的话想说,被朱俊这么当头一问,简直像是吃到了北港特产鲱鱼罐头,整个人都懵掉了。
在你眼里,我是那种被原诗欺负了然后找你来讨公道的白痴么?
我虽然胖,却不蠢!别把我当弱智看待!在你这里能讨到公道就有鬼了!这么多年我见识过多少次惨淡的现实?难道会不清楚你也不过是她手下无数受害者之一?我脑子进了多少减肥茶才会向你找公道?
朱俊见郑力铭脸色不对,也意识到自己好像猜错了方向,只好咳嗽一声,假装刚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怎么了?”
郑力铭面色阴沉地哼了一声,然后看了一眼语,示意闲杂人等最好退散。
语也不示弱,以仅有对方十分之一的体型,释放出了丝毫不输的气势。
我堂堂议会秘书,学院高管,还听不得你们两人的对话了?这学院里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对我保密的?我的密级权限可是和院长基本等同的,比你这个教务主任还高半层!严格意义来说,我才是这高塔顶层的半个主人,你这死痴肥不过是擅闯禁地的外人,凭什么要我回避!?
气势汹汹的质问之意,就沿着语那凛冽的目光直射向郑力铭。
郑力铭沉默了一会儿,见朱俊没开口赶人,便冷笑道:“看来你又有把柄落到她手上了,堂堂院长,做事能不能谨慎一点?”
朱俊闻言也是一口气憋在胸前。
凭什么就是我有把柄落到语手上?她堂堂学院高管,又是我的亲传弟子,我看重她,允许她旁听机密,有什么问题吗?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经营学院不善,必须靠学生来善后挽回损失的天生穷神?
何况语这些年的确是兢兢业业,帮我挽回了不知多少公务上的经营损失,比如前两天就……总之,让她在这里旁听,是合情合理的!
这两人互相瞪视了一眼,之后郑力铭也没再浪费时间,开门见山道:“我让白骁去移植第二魔种了,结果还算不错,但过程遇到了蹊跷。”
之后,郑力铭就将白骁在母巢中的见闻简单描述了一番,在说到穹顶敞开,露出深邃的星空时,朱俊就完全收敛了轻松的心态,面色凝重之极。
语也惊讶地捂住了嘴巴。
作为朱俊的学生,她的知识量异常惊人,那副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并非装饰品……所以她也很清楚,那敞开的星空意味着什么。
朱俊问道:“之后呢?”
郑力铭说道:“白骁说他看到了数以百万计的眼球,填满了整个天空,并且……所有眼球都牢牢锁定了他。”
语倒吸了口凉气,甚至忘记了作为听众的本分,不由开口道:“他被天魔看到了?!”
朱俊说道:“不要慌……以他的体质,在第一次进入母巢的时候,就被一定会被域外天魔注意到,毕竟他背负的是白衣血脉,不被注意到才奇怪。白骁既然能全身而退,就证明域外天魔还没有降临的能力。”
语问道:“你怎么能肯定?异域之门可是敞开了呀!过去两千五百年,这种案例都屈指可数!如果那些天魔并非无法降临呢,如果它们只是在等待一个更好的降临契机呢?”
朱俊说道:“那就再打一次人魔大战。”
语瞪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好战的院长:“老师,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上一次大战,我们赢得不是理所当然的啊!”
朱俊叹息道:“我又何尝不知道那场大战赢得侥幸?若非如此,人类又怎么可能在赢下战争以后,依然坚持发展魔道文明,而非复古呢?终归是人家的力量更强,更发达。时至今日,我们的魔道力量已经远胜往昔,可是否真的能凌驾于魔道之祖,就连天启者也无从断言。没错,再打一次人魔大战,人类或许会输,文明或许会灭亡,但是我们有的选吗?域外之客想要降临,我们阻拦不住。魔族若要重来,我们也不可能说服它们放手,届时除了全力一战又能怎么样?”
语顿时语塞,娇小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半晌说不出话来。
郑力铭哼了一声,狭长的双目中绽放出无比欣赏的目光。
以他的性情和阅历,很少会对什么人心悦诚服,但是大宗师朱俊却是让他心服口服的人选之一。
无关修为和学识,郑力铭最欣赏的就是朱俊的这副心态。
天大的事情落下也能淡然处之,不慌不忙,宠辱不惊。
而这也和朱俊的人生阅历息息相关。他年轻时博览群书,遍访天下名家,在其他人急于推进修为,以银穗、金穗的成就洋洋自得时,朱俊却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最终顺理成章地突破了层层瓶颈,掌控天启。
此外,朱俊一生穷困潦倒,却从来不以为意,安贫乐道。人到中年识人不明,收了原诗这样的学生,从此拉开了多年悲剧的帷幕……可朱俊依然坚强地生活到现在。
也只有这样历经风霜的豁达之人,才能说得出:大不了再打一次人魔大战这样的话来。
“大宗师说得不错,害怕是没有意义的。但全然不当回事也绝不可取,白骁能在母巢中开启异域之门,很可能不仅与血脉有关,还与长生树有关……那小子简直是长生树的天敌,前不久还亲手消灭了长生树的一截根须,我怕就是这层血债,让他在母巢中被域外天魔锁定到了。”
朱俊沉吟道:“这个猜测不无道理,所以呢?”
郑力铭说道:“我考虑,是不是可以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东大陆那边,然后看看他们的反应?”
朱俊惊讶道:“主动透露给东大陆?”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东大陆就是长生树的大本营!你当年去圣元帝国学术访问那么久,应该清楚长生树在圣元是何等枝繁叶茂,根深蒂固。另外,东大陆的魔域迄今都还保留着遗址,要说他们只是为了铭记历史,我是断然不信的……总之,去试探一下他们的反应总没有坏处。”
朱俊看了眼语,后者仍显得有些茫然,显然这位议会秘书,还远没有修炼出宠辱不惊的心态。
心神不定的语,就不算是合格的参谋了,朱俊便不再征求她的意见,点点头说道:“可以,我这就给周赦写一封信,就以学术交流的名义,将此事拿去问问他……不过周赦城府深沉,想从他嘴里得到有用的消息恐怕不容易。”
郑力铭摇了摇头:“你这思路也太一本正经了。没错,整个圣元大陆,有资格掌握长生之秘的人也寥寥无几,但我们又不是真想知道答案,所以为什么要只向拥有答案的人提问呢?”
朱俊皱起眉头,感觉自己有些跟不上对方的思路:“你的意思是?”
郑力铭冷笑道:“换做是我,就给圣元议会写一封公开信,将此事搞得东大陆人尽皆知!到时候就算得不到真相,至少也能看一出好戏!”
第267章 顺水推舟
大宗师朱俊也是个非常具有行动力的人,与郑力铭确定了行动方案以后,只用了半小时,就在秘书语的协助下写完了一封内容详实,旨在挑事的公开信,然后用最快的渠道发往了东大陆。
当天晚上,圣元议会就收到了朱俊的公开信。
朱俊是以资深顾问兼议会特邀学者的身份发去信函的他在东大陆游历,开展学术交流的那些年,成功地为自己积累了深厚的人望,在高傲的圣元议会中也赢得了极高的地位。而在他成功获得天启后,就算是圣元议长周赦,也和他建立了深厚的私人友谊。
对于这位公认天下第二人的公开信,议会自然是无比重视,当时轮值的学术负责人,第一时间就召集了一个资深的学术团队,共同开启信函。
然后就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
议会桌前,担任主持人的任伊,半张着嘴巴,不断发出空洞的吐息声,同时只感觉冷汗快要浸透整件魔道袍了。
这和他预想的内容完全不一样!本以为这封来自西大陆的公开信会是单纯的学术问题,想不到那浓眉大眼的天下第二人也开始玩心机了啊!
这信上所写的内容,分明是政治问题!
又是母巢内的异域之门,又是长生树克星……这么一封公开信拍到圣元议会桌上,分明就是在直指东大陆是长生树的大本营,圣元议会是长生树的保护伞!
虽然东大陆的确是长生树的大本营,圣元议会也的确是长生树的保护伞……
甚至此事在圣元议会高层已经不是秘密,连任伊这种单纯的学术人才也会略知一二,但任何一个得知此事的人,也都有着将其当做秘密来保守的觉悟。
有些事,只能做,不能说。
而这种事多半都是政治。
任伊是个非常单纯的学术人才,加入圣元议会,在多年辛苦后赢得学术组副组长的位置,靠的也是学术能力而非政治能力,他对政治问题既不好奇也不具有处置能力,所以平时也从来不会接触此类问题。
今天是因为正好轮到他担任轮值学术负责人,才会第一时间接触到这封打着学术标签的公开信……结果就不幸踩到了一颗大雷!此时眼看着朱俊的公开信落到整个会议室所有人的眼里,任伊感觉自己就像是传说中开启了魔盒的罪人。
在与会的人员满头雾水地彼此交流意见,探讨这个异域之门和长生树有什么关系,朱俊为什么要专程发这样的信函到东大陆的时候……任伊脑海中浮现的则是上层追究下来,自己会被如何惩处,没了议会的薪水和退休金,自己要如何过活?一旦得知自己在议会中失势,迷离域中好不容易才搭上话的相亲对象会不会离自己远去?
关乎政治的问题,多半没有准确解,犯下同样的错误,却可能有截然不同的处置。有的人被一笔揭过,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有人就此沉沦,一蹶不振,更有人直接人间蒸发,最可怜的则是连背几十口锅,非但死无葬身之地还要遗臭万年……
这里面的奥妙,简直比魔道天启还要复杂难解,任伊自忖没有面对政治问题也游刃有余的本事,此时无比坐蜡。
他根本无法预料自己会被如何处置,是撤职查办,还是人间蒸发?再或者是组长和另一个副组长时常密谋的种种丑事要扣到他的头上,让他身败名裂?
一想到这些,任伊就冷汗泉涌,而肥胖的身体在紧张时涌出的高温,则很快就蒸发汗水,散发出学术的气息,让身边的几位女魔道士面无表情地向旁边的位置稍稍挪动了身体,同时若无其事地戴上了呼吸面罩……
好在,在任伊脱水前,问题就有其他人来接手了。
一位穿着白色长袍,露出半边胸膛的年轻人,推门走进会场,以灿烂的笑容化解了会场内的尴尬氛围。
“听说红山院长发来了一封学术交流的公开信?提出了一个很有趣的问题,介意我也来旁听一下吗?”
人们转过目光,看向那个年轻人,纷纷露出亲切乃至谄媚的笑容。
“当然不介意,皇子殿下!”
“您来了就再好不过了,我们正有些摸不着头绪呢。”
一边说,人们一边离开座位,围了过去。
圣元皇子元翼被众星捧月地簇拥到中间,霎时间就夺过了全部的光彩,而会议室的原主持者任伊则孤零零地坐在主持位上,散发出孤独的学术气息。
虽然任伊召集参会的人,多半都是议会中偏向学术的魔道士,对政治、派系等问题并不感冒,但是在圣元皇子面前,哪怕石女也会悠然荡漾起来。
毕竟这是要在未来十年之内,逐渐掌握东大陆最高权力的男人。而关于他的传说,早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而这位活生生的传奇却毫无上位者的距离感,面对簇拥过来的一众议会中的另类分子,他依然维持着亲切而灿烂的笑容,谦虚地笑道:“哈哈,各位也不要对我期待太高,毕竟我也只是个修行途中的学生,很多方面的知识积累还要向各位前辈多多学习。”
这当然只是谦辞,他的魔道学术理论师承天下第一人周赦,起点之高,就高过了很多人的终点。在他从学院毕业之前,就已经发表了多篇轰动天下的艰深文章,在座的诸多学术界的英才,还真没有谁敢说自己的学识能胜过这位殿下!
而说过谦辞之后,元翼也不再浪费时间,随意在圆形的会议桌前找了个空椅子坐下,然后便专注地阅读起了朱俊送来的公开信。
其他人则分别落座,尽情欣赏着元翼专注时的脸庞,而元翼所坐的座椅原主人,则看着元翼与座椅相接触的部位,激动到近乎昏厥。
片刻之后,元翼读完了信函,微微一笑:“朱俊的意思不是很明白了吗?他认为异域之门的开启,与长生树的根须痕迹有关,这封信发给我们,就是在请教,这两者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运作机理是什么。”
顿时有人忍不住问道:“这问题为什么要拿来问我们?”
元翼说道:“因为他认为东大陆是长生树的大本营,而圣元议会则是长生树的保护伞啊。”
此言一出,会场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感觉自己仿佛是出现了幻听。
刚刚,皇子殿下,在说什么?东大陆是长生树的大本营?
关于那个在大秦帝国引发骚乱的神秘组织,他们远在希望之海的彼端也略有耳闻,据说几经覆灭又几度重生,根深蒂固,隐藏着无数的秘密。
但大部分人也只当这是西大陆的天灾或者**,完全没想过所谓长生树,会和天下太平的圣元帝国有关联。
片刻后,才有人开口道:“那纯粹是朱俊的恶意猜测吧?我们怎么可能是长生树的保护伞?”
元翼闻言却是一笑:“不是恶意猜测,是事实,东大陆的确是长生树的大本营,我们也的确是长生树的保护伞。”
会场内再次陷入漫长的寂静。
元翼仿佛早有所料,在众人大概消化了一番震撼之后,才开口解释道:“一言以蔽之,长生树,是整个魔道文明的保护伞,它的枝叶为我们人类的魔道文明打造了一层隔离网,使得我们这个小世界得以独享太平。若没有长生树的庇佑,我们所处的世界,早就被异域来客所填满了。”
第268章 超级无敌三合一
会议室中一片死寂,元翼则在这片死寂中,轻描淡写地说着令人三观颠覆的话题。
“我们所处的世界并不孤独,在世界边缘以外,理所当然还有更多的世界,当年入侵而来的魔族就生活在名为魔界的地方。而经过那场大战,我们应该很清晰地认识到一个简单的事实:我们的文明和我们的世界还很弱小。曾经险些令人类文明灭亡的魔族,仅仅是魔界中无数魔族的一支,而我们的胜利也仅仅是将其主力逼退,再将裂口封堵起来。严格来说这只能算是幸免于难,很难称得上是战争胜利……饶是如此,那也付出了我们几十代人的心血,经历了无数次生死系于一线的危机。可以说,机缘巧合下才有了人类的今天。”
元翼说到此处,不出意外地看到会议室内的气氛变得压抑起来。
每当在渺小的人面前说起世界之大,再乐观的人也会有压抑惆怅之感。
魔道文明两千年来可谓英雄辈出,然而其中的佼佼者也不过独领风骚几十年,百年后就只是历史书上的一个人命。其掌控的个体伟力,也不过是破城灭邦的水平,就连砸沉一个希望之海上的小岛,怕是都力有未逮。
这样的力量,相较于大千世界的广阔根本不值一提。而任何人,一旦想到自己一生孜孜以求的终极梦想,在大世界的背景下也不过沧海一粟,压抑惆怅之心自然会油然而生。
而这也是元翼刻意追求的效果。
相较于人类文明的生死危亡,区区长生树的保护伞、大本营这类话题又何足道哉?所以元翼等于只用了一段历史故事,就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牵引开来。
这样,就方便他讲后面的故事了。
元翼说道:“人魔大战之后两千年,人类文明没有再遭遇过外域来客的危机,魔道文明得以在和平的环境下发展了两千年,有人说这是人类的天命使然,但我想在座的各位,应该没有谁相信天命吧?”
随着元翼的目光扫动,会议桌后的学者们仿佛收到了无形的鼓舞,纷纷点头应道:“不错,命运掌控于人手,何需天命左右?”
元翼笑道:“既然大家都有人定胜天的觉悟,那就该知道,没有什么奇迹是上天赋予人类的,一切都需要我们自行争取……同样,过去两千年的和平环境,也不是天赐的。事实上换个角度思考,很容易就能发现疑点,魔族被人类击退一次,为什么没有卷土重来?虽然当时我们封闭了两界的通道,但以魔族的文明水准,掌握的力量之强,要说他们两千年都打破不了人类的封印,未免一厢情愿了吧?”
元翼提出的问题,让会场内的气氛变得更加压抑。
类似的问题,两千年来其实一直都有人在思考。
如果说没有经历过那场灾难性的大战,这种末日思考当然是杞人忧天,但在发生了先例的情况下,不考虑末日降临,就是彻头彻尾的傻白甜了。
然而这种思考并没有实际意义,如果魔族真的如人们悲观预期的那样强大,那么当它们重新破开封印降临人间的时候,也就是人类文明灭亡之日了。
虽然过去两千年来,人类的魔道文明得到了长足的进步,如今的魔道士数量几百上千倍于过去,顶尖强者更是可以吊打过去的所谓顶尖强者十个一百个。但是没有任何理由认为这两千年来只有人类在进步。
相反,人类越是在魔道之路上前进的深远,越是发现这条道路根本没有尽头。而以人类之躯求魔,凭什么比魔族发展更快?很可能人类要倾尽全力才能破解的谜题,对魔族而言却是吃饭喝水一样本能就能处理的问题……但是,除了魔道以外,人类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武道、奇术、元素、所有的力量都在人类历史中被证明过存在严重缺陷,唯有魔道,这属于异族的力量,反而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生命力……所以,也可以说在人魔大战爆发的那一刻,人类就如同蜉蝣撼大树一般,走上了绝路。
只不过两千年的和平,可以让大部分人不对未来作太过深入的思考,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与其杞人忧天,不如珍惜当下。
元翼却在会议室内,将这层鸵鸟似的心理防线豁然剖开,露出血淋淋的现实。
“不过,各位也不必忧虑,如我所说,世上没有任何奇迹是天降的,人类文明两千年的和平,是建立在非常扎实有力的基础之上的。当然,这个基础就是长生树。”
说到此处,元翼终于将话题转入了正规,也让很多人闻言为之精神一震。
“关于长生树,在座的各位应该或多活都有所了解。在东西大陆无数次挑动乱象的阴谋组织,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被大秦帝国公开驱逐的人类之敌……关于它的传说有太多太多,有些是真的,有些则是无知者的臆想,在这里我可以简单给大家一个结论:那些传说故事的真假根本不重要。”
元翼说到此处,面对众人困惑的目光,露出了令人无比心安的微笑:“相较于它的存在价值,那些流言蜚语根本毫无意义,就好像关于我的事情,有人说我喜欢吃鱼,有人说我喜欢吃肉,但是和我本人的价值相比,鱼和肉的喜好又何足道哉?长生树也是同理,无论围绕长生而行动的组织,在这两千多年来是否策划过阴谋,是否颠覆过政权,是否做过违背人伦的暴行……相较于长生树的存在意义,这些事都无关紧要。长生树,魔界奇物,生长于虚界,在人魔大战的决战阶段被人类侥幸发现,培养利用至今,其神效浩瀚如海,迄今都未能完全解析明白,但至少有一点:长生树的存在,可以遮蔽我们这个世界。当它的枝叶舒展开时,来自域外的目光将无法落到我们身上。人类文明,也是由此得到了两千年的和平时光。”
元翼的结论,可谓骇人听闻,因为这完全颠覆了很多人的历史观,而且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他的结论!此外,这个结论中也存在诸多与现实相矛盾之处。例如,若是长生树如此重要,为什么过去两千年都不为人知?围绕这个魔界奇物行动的组织,又为什么如此神秘?
但元翼并没有详细解答这些疑问,他只是继续说道:“长生树的存在是必要的,东大陆是它的发现者也是维护者。但与此同时,长生树也不是万能的,更不是天然正义的。有人提防它甚至反感它,或者因为组织成员的恶行迁怒于长生树本体,也都是合情合理的,西大陆对长生树的排斥,也应当予以理解。如若不然,就要轮到人家不理解我们了。”
说到此处,元翼又笑了笑,面对一群更加困惑不解的魔道学者,解释道:“举个极端的例子,现在东大陆掌控了长生树的控制权,而长生树的重要性又关乎天下生死,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挟此物威胁大秦帝国向圣元投降呢?”
话音刚落,下面就有人惊讶道:“对啊,我们为什么不让他们投降?”
元翼丝毫没有取笑此人,反而收敛了笑容,认真地回答道:“因为对方可以鱼死网破啊,只要他们想办法驱逐长生树,开启异域之门,届时魔族重临,区区希望之海,恐怕挡不住西大陆的滚滚魔潮吧?”
那提问的人顿时惊讶不已:“这,岂不是同归于尽?”
“就是同归于尽啊,那么你愿意和大秦帝国一起死吗?至少我不愿意,大部分圣元人也都不会愿意。所以就算我们是长生树的大本营和保护伞,也不意味着就可以凭此高人一等,更不可以为所欲为。但这种事,光靠嘴上说说,如何能取信于人呢?你让西大陆的人相信我们不会凭借长生树的便利来压迫于他们,你认为他们会相信吗?恐怕我们自己都不信啊,毕竟刚刚就有一位学者下意识认为,我们可以凭借长生树来迫使大秦帝国投降啊。”
听到此处,那谏言者早已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元翼笑着安慰道:“陈先生不必自责,阁下一心沉醉学术,在为政之道上有天真的想法,是天经地义的。每个人都有擅长和不擅长,我前些年为父皇祝寿,想亲手做上一席菜肴,结果光是一道前菜就让母后笑出了眼泪……没错,我下厨的时候可是非常笨手笨脚的。”
元翼用自己打趣,成功抵消了陈先生的尴尬,之后又继续说道:“在座的各位是因为对政治不敏感,所以有时会有天真想法,但只要一经纠正,通晓其理,也就不会再有妄念。可世上如诸位这般理智清醒的是少数,总会有目光短浅之人,为求一时之快而不顾大局。一旦让他们得知长生树的重要意义,难保他们不会以此大做文章。甚至我们圣元皇室,也没有信心能让每一代皇帝都英明神武,头脑清醒。万一到某一代人时脑子一热,向大秦帝国发出劝降书,那人类文明的和平就宣告终结了。所以,你们觉得应该怎么办呢?”
众人面面相觑,哪里说得出办法,而且元翼敢拿皇室举例,他们又哪里敢当着元翼的面议论皇室短长?他们虽然不习惯政治,却也不是完全没接触过政治的脑残。
元翼也不强求,自问自答道:“很简单,将长生树束之高阁,再加以隐匿,减少接触者和知情者,自然有妄念的人也会少些。其次,将长生树的具体经营维护交由他人负责,减少皇室的直接控制。这也可以为其增添一道保护网。当然,交由他人运维也有其风险,所以对长生树的控制,是分成多个部分的,任何一方都不可能单独掌控长生树。如此一来,除非所有人同时脑子发热,否则就不会有破格的事态出现。”
顿了顿,元翼继续说道:“我们说,享受权利的同时要承担义务,更要有相应的觉悟。那么,在我们不可能有足够的觉悟,更不可能完全肩负其相应的义务时,自然要放下一些权利。这是两千年前的人们给后人留下的答案,时至今日,我依然认为这个答案很完美,并不想加以改变。这些年来,我们东大陆牢牢占据长生树的主导位置,却始终不曾声张,放任自流,甚至在必要时对长生树的组织进行打压,原因便在于此。而结果虽然也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出现,例如在西大陆的拓展就极其不顺利,可终归是为人类争取到了两千年的和平时光。”
说到此处,元翼看到会议室内的诸位已经开始露出茫然的眼神,便做了一个简明扼要的解释:“这就是政治。”
于是与会的学者们纷纷释然:原来是政治问题,难怪听起来如此复杂别扭,难以理解。
既然是政治,和自己就没有什么关系了,让皇子殿下、议长大人那些大人物们去考虑吧,我们只要专注于眼前的人生几十年就足够了。
元翼又说道:“感谢各位的理解,不过还请各位稍安勿躁,会议仍未结束。朱院长这封信,既然是以学术交流的名义发来,我们就以学术交流的方式予以回应,而具体要如何回信,还需要各位群策群力。”
有人又不明白了,提问道:“殿下要我们如何学术回应呢?我们……说到底谁也没见过长生树啊,难道是……”
说到此处,会议室内的人们顿时兴奋起来,皇子殿下这么说,难不成是要给他们一个接触长生树的机会?!
这可是真的天赐良机啊!
然而元翼却说道:“正因为各位没见过长生树,所以才各位需要群策群力,发挥想象,共同起草一封能让朱院长也闭嘴的回信出来。”
人们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的美梦算是破灭了,于是各自唉声叹气。
倒是一直“离群索居”的任伊,此时忽然恍悟。
皇子殿下当然不会轻易让他们接触长生树,相反,正因为他们没接触过长生树,才更适合写这封回信。
皇子殿下是打定主意要装傻充愣,来应对朱院长的质询了。
但这封公开信既然是公开渠道发到东大陆的,甚至因为任伊的一时不慎,让几十名来自帝国各处的学者共同接触到了信函,那么内容自然是极难保密了,只怕会后就会在各个学术圈流传开来……在这种情况下,要如何回应对方的质询,就很讲究技巧了。
皇子殿下要他们群策群力,其实真正需要的不是他们的策和力,而是他们的名。众所周知,任伊召集到的,全是一些不通政治,一心学问的书呆子,这些人平时虽然经常被人讥讽取笑,可另一方面,人们却对这些书呆子的学术节操特别有信心,如果由他们共同起草出来的回信,可信度会显得比皇室还要高!
如果连他们这些人都公然装傻充愣,只当不知道什么长生树的保护伞和大本营,就事论事地去回应此信,那么其他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自然也就不会多想,只当这是朱俊一次略显大题小做的学术交流。
类似的交流,圣元议会每年都要开展不知多少次,课题内容包罗万象,朱俊所提的问题,很快就会被淹没下去。
相通此节,任伊终于感到冷汗开始消退,既然自己等人有利用价值,那应该就不会被追究什么罪责,这一关就算是过去了,自己可以继续享受学术副组长的诸多福利,养老金也稳如老狗,迷离域中那位佳人也不会离自己远去……
而看着同僚们依然迷茫的眼神,任伊甚至心中有了一丝优越感。
这就是我能成为副组长,而你们只是组员的原因了!未必是我学术造诣高过你们,而是因为比起你们,我更懂政治!
而兴奋中,任伊甚至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殿下,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任伊兴致勃勃,试图凭借他的政治敏锐,再多争取一点利益,“长生树,真的能给人长生吗?”
皇子殿下不允许他们接触长生树,却要借用他们的名头来为长生树一事盖棺定论,那作为殿下手中的棋子,稍微大着胆子索要一下报酬,也是合情合理的吧?
就算没法亲眼见证长生树的雄伟英姿,至少可以从皇子殿下口中得到一些秘辛吧?对于学者而言,能得到不为人知的秘辛,简直比在迷离域中邂逅美人还要舒爽万倍!
毕竟美人可能是仙人跳的诱饵,知识却不会辜负自己。
元翼闻言,颇为玩味地看了任伊一眼,而后回答道:“当然不能,长生树庇佑人类文明两千年,两千年来,可有长生不死者?当然,通过解析此魔道奇物,的确有些让人延年益寿的发现……怎么,你打算写入信中么?”
任伊霎时间如被冷水灌顶,兴奋之情烟消云散。
皇子殿下虽然语气柔和,但在任伊听来却如山呼海啸,令人不寒而栗……自己真是脑子进了水,才会问这种作死的问题!人家都给好了台阶了,自己为什么还要跳起来作死?!
果然,自己终归只能出任副组长,懂政治,也只是一知半解罢了……
任伊哭丧着脸,答道:“是我想多了,请殿下恕罪。”
“哈哈,学者好问是天性使然,何罪之有?”元翼对任伊的妄为一笑了之。
一小时后,元翼离开会议室,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
而会议室内的诸多学者,则仿佛被榨干了一样,各个精疲力竭,形容枯槁,在会议室里喘息不停。
皇子殿下不愧是当代圣人,境界之高,远远超乎他们想象,哪怕是一封摆明了敷衍他人耳目的公开信,也要求尽善尽美。
群策群力四个字,可着实不是虚言,他们参会的每一个人都是倾尽生平所学,才能在公开信上留下让皇子殿下微微点头的文字出来。
既要隐藏真相,又不能显得无知以堕了圣元议会的名头,这其中的分寸着实难以拿捏。
事实上真的是多亏了皇子殿下在现场指导,这些人才能在短短一小时内集思广益,共同完成公开信。无论是信函的整体写作框架,还是在一些具体理论上发生的派系争执,全都是在皇子殿下全程指导的结果。事后回忆起来,人们甚至不由会怀疑,皇子殿下是不是早有腹案,纯粹是在借他们这些人的名头……
不过无论如何,书信写完,此事就暂告一段落,接下来,他们这些学问人,只要到家好好休息一番,沐浴更衣,平心静气……之后就可以在各自的小圈子里尽情畅谈今日的见闻了!
另一边,元翼离开会议室后,便径直来到了云端之上。
周赦已经等他很久了。
“辛苦了。”
元翼笑道:“举手之劳,有什么辛苦的?反而是若没有西边人这一闹,咱们辛苦定下的预案就全然没有用武之地了。这封信我当初构思许久,总算是真的写出来了,也算畅快。”
周赦点点头:“如此就好。”
元翼看了看自己的老师,见他面色平静,仿佛真对此事没有兴趣,不由扫兴:“老师你年轻时候有没有被人说过,特别不会看气氛?”
周赦不由失笑:“从来没人要求我看气氛啊。”
“……天才的发言真是让人不服不行啊。”
周赦转过身来,有些无奈地说道:“好吧,他们没有怀疑你的说辞?”
元翼这才有些兴奋起来:“当然没有!这套说辞可是我精心编织已久的备案,半真半假,以他们的见识只会觉得一切都合情合理,就算想要质疑,也无从下手。”
周赦则说道:“将长生树解释成人类文明的保护伞,的确是不错的创意。”
元翼笑道:“这就是人性的弱点啊,如果头顶没有个保护伞,就会惶惶不可终日。所以哪怕是没有真凭实据的说法,也会天然倾向于相信,更何况那套说辞还是由我亲口说出来,他们想不信也难……而且,客观来说,长生树的确也是在庇护着我们的魔道文明嘛,文明的基石在于秩序,没有长生树定下的秩序,人类就算不经外敌,也会亡于内乱。”
周赦叹息道:“话虽如此,朱俊这一封信发来,依然是给我们平添了不知多少变数。你在会议室内那番话,很快就会在上层流传开来,这也非我们本意。”
元翼闻言也逐渐收敛了笑容:“是啊,终归还是不流传的好。朱俊这一封信来的还真是恶心之至……这可实在不像是他的作风。”
周赦也说道:“的确不是他的作风,明知不会有实质的改变,还要搅乱局面,纯粹是损人不利己,所以字是他的字,信却是他人的手笔。”
元翼说道:“是啊,他都拿到天启了,何必非要和长生树过不去?这么说来,是原诗?以那个疯子的性子,怕是对长生树恨之入骨了。”
周赦却摇摇头:“不会是她,那人虽然张狂妄为,却也自负之极,认定朱俊能绕过长生树得到天启,她没理由做不到……”
元翼问道:“她能做到吗?”
周赦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确有可能。我们以长生树影响大秦天启,这一千多年来始终未能杜绝意料外的天启,朱俊正是极好的例子,而原诗,也的确有这等天赋才情。而一旦被他们得到天启,失去长生树的制约,前途更不可限量。”
元翼嘿然一笑:“好在天启正统终归是在我们这边……不过,既然不是原诗,那还会是谁?陆家?”
周赦说道:“也不会,陆别离与原诗看似性情相仿,内里却大有区别,若是明知事不可为,他不会硬碰个头破血流……何况我们从来没对陆家封死过天启之路,是他自己不愿走此道。所以他更没理由写这封信。”
元翼便有些奇怪了:“那还能是谁?西大陆有资格触摸到天启,又无法走长生正道的,也没剩几个了吧?”
周赦沉吟一会儿,说道:“或许是郑力铭。”
“那是谁?”
“……那个人,你不必知道。”
“诶?”
周赦语重心长:“有些东西是会传染的。”
被天下第一人钦点为不需知道的人形自走传染源郑力铭,此时正在宋楼顶层的贵宾包厢里,与临时门生白骁大办庆功宴。
宴会厅里只有两人,而宴会桌上,也只摆了一种菜肴。
作为庆祝白骁喜得第二枚传奇魔种的宴会,如此场景似乎显得寒酸乃至刻薄。
然而庆功宴的主办者,却志得意满乃至满心骄傲地指着满桌炸鸡说道:“看吧,这就是我精研多年的人间美味,宋楼炸鸡,天下第一美味!”
白骁则有些狐疑地看着桌上热气腾腾,堆积如山的炸鸡块,对这天下第一的评价很有些不以为然。
美食之道,在于海纳百川。不同的地域,不同的文化必然会孕育出符合不同人口味的美食。彼之美食吾之毒药,这才是天下至理,他从雪山部落来到红山城后,最先遇到的就是饮食习惯不合的问题,南方人精雕细琢的美食文化,在雪山人看来却是懦夫的饮食,根本食不下咽。反而被很多人鄙夷的高老庄山与海,让白骁大快朵颐。这显然正说明了美食之中绝不存在天下第一,所以……
“呵呵,你如果觉得美食之道在于海纳百川,天下第一不过是噱头,那就大错特错了。”郑力铭发出油腻的笑声,而后伸手递来一盘炸鸡,“先尝尝看。”
白骁沉默了一下,还是接受了郑力铭的好意。
酥脆的炸鸡入口,白骁只感到一阵……
意识就此中断。
当他回过神的时候,面前的餐盘已经空空如也了。
郑力铭的笑声更加油腻。
“哈哈,现在感觉如何?”
白骁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沾上了油渍的手指,片刻后,将手指送到嘴边,轻轻一吮。
意识再次中断。
恢复清醒的时候,面前空荡荡的餐盘变成了两个,而手指上又染上了新的油渍。
于是白骁叹了口气:“我现在是不是真的变成你的形状了?”
郑力铭却哼了一声:“我现在才是真想变成你的形状呢!你知不知道那第二魔种究竟赋予了你等宝贵的天赋!能将美食的享受最大化呈现出来,这可是我梦寐以求的神通!我精研炸鸡之道,多年积累,才与宋楼合作打造出这天下第一的美食,然而美食再好,也要品鉴的人有资格去品鉴!500分的美食,若是遇到上限只有100分的品鉴者,那也只有100分的成绩罢了。而我精研美食多年,得到一个结论,人类是有极限的……比如这么多年来,我就从来都没能像你一样,吃炸鸡爽到断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