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九天TXT下载九天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九天全文阅读

作者:黑山老鬼     九天txt下载     九天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五十七章 要来了

    “那个人,终于……死了吗?”

    随着那一片仿佛撕裂了整个天地般的狂啸过后,一切于瞬间归于平寂。

    强者的死去,会使得每一位修行中人,感受到一种清晰的变化,就好似他们所熟悉的天地,忽然之间缺失了一块,所以每个人在这时候,无论是有没有足够的本事看到这一片战场最核心处的那一幕,心里头也皆出现了明悟,知道有一位不世强者,在这时消失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们甚至感觉不敢相信!

    尤其是北域修士,他们从追随在仙盟过来,百万仙军势压尊府,再到遇着十门鬼神阵拦路,再到拼死一战,拿无数的人命填了十门鬼神阵,再到眼瞅着看到了生机,然后却忽然在这时候,看到了一千五百年前,那个从南海岸登陆的人,再一次登陆,出现在他们眼前。

    一次次的升起希望,然后又磨灭,一次次陷入绝望。

    尤其是那个手持妖刀的男人,他已经镇压了北域一千五百年,可以想象的是,或许他给北域修士带来的影响,还会再持续一千五百年,又或是会持续更久更久的时间……

    自身便已是高绝,又走出了这等厉害的路!

    就连北域的天上剑仙,北域的世外三老,幽谷之帝,太白宗主,息家家主,这等所有的绝世高手出现,都奈何不得他,这也倒也罢了,到得最后,甚至连东土的三位老神仙,南疆的妖祖,西荒的魔都来了,居然还是奈何不得他,这简直就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他真的已经无敌了不成?

    又或者说,他确实已经无敌了……

    起码他面对着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败,表现的都是无法阻挡……

    他甚至让世界感受到了绝望!

    直到最后……

    他以一种凡人无法理解的原因,败在了太白一怪方贵的手下,总算是死了……

    ……

    ……

    “他就这么死了?”

    而此时的方贵,也陷入了一个极为复杂的情绪里。

    帝尊,或说他的灵性,已经彻底的消亡,这世上再无他半点影子,他留下的黑潮,也成了无主无识之物,便那么散漫的拥在大地之上,像是一片死水,只是偶尔,才会掀起一点儿小小的风浪,抬眼扫去,只能看到黑潮中间,插着一柄残破的刀,在无声的哀鸣……

    想起了刚才出那一剑的感觉,方贵心里极为的古怪。

    尤其是在最后,那如真似幻的对话,更是让他感觉有些迷茫,因为当时与帝尊对话的是他,口吻是他,声音也是他,可是偏偏这时想起来,有些话简直不像是自己说的……

    因为自己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特别是,关于归元道藏,关于那条路的话!

    ……

    ……

    “哈哈,帝尊死啦……”

    “那个雾岛上的妖魔,终于还是葬身在北域……”

    “一千五百年了,北域终于迎来了光明……”

    长久的压抑之后,忽然开始有欢呼声响了起来,这是那些真正意识到,帝尊已死的北域修士,他们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来证明自己不是在做梦,然后他们便狂笑了起来,发泄了起来,有人大笑,有人大哭,有人捶胸,有人顿地,情绪传递,渐渐影响到了更多的人。

    北域是真的赢了!

    帝尊死了,他的路也被打断了。

    最关键的是,尊府几乎所有的族人与鬼神,全部都被他炼化了,一个不剩。

    再没有这般胜,胜的如此绝对,干干净净。

    世间再无帝尊,再无尊府,也再无可以凌驾在北域修士头顶上的人。

    “做到了,真的做到了……”

    古通老怪在满面欣狂,又满面泪水,一边笑着,一边流泪。

    谁能想到,北域居然真有击败了尊府的一天?

    北域的修士,或许只看着他们这些人设仙盟,炼仙军,一步一步,迎难而上,乱了尊府,又夺了北域,然后集结大军,攻入南境尊府的辖地,十门鬼神阵,还有最后的帝尊,看着他们每一劫都迎难而上,每一次或凶或险,却也都赢了,但实际上,他们却是一点信心也无?

    如今的太白宗主,身披血河,凶势惊天。

    如今的幕九歌,天上剑仙,名震天元。

    如今自家那个小老弟,更是高深莫测,神秘至极……

    似乎他们这样的人,天生就该做帝尊的对手,但实际上,他们最初决定要对抗尊府的时候,还只是一个金丹,一个废人,一个筑基境界的小毛猴子啊,哪怕到了此时,古通老怪都还记得,当初他在安州尊府,护送太白宗主回丹火宗治毒时,遇到的那整条路的险象!

    那时候,几只鬼神,就险一点断送了太白宗主的小命!

    那个时候,谁能想到此人竟会有颠覆尊府的一天?

    “确实做到了!”

    而于虚空里站着的太白宗主,这时候也正感慨的看向四方,悄悄抚平了身上皱皱巴巴的衣袍,他胸间似乎涌动着一种莫名的情绪,目光扫过了北域正欢呼着的人群,又扫过了那一片偶尔也会泛起一点儿波澜的黑色死潮,最终,他忽然心有所动,抬头看向了前方。

    那里,有着东土的三位老神仙!

    这一眼看过去,原本该有着一些扬眉吐气的感觉。

    但是这一眼看过去时,心里却忽然惊的一跳。

    ……

    ……

    “哈哈,不管怎么样,咱们确实赢了这一战啦……”

    而在此时的残墟战场之上,方贵也从迷茫之中惊醒,抬头看去,便看到了幕九歌正向自己看过来的目光,帝尊已死,幕九歌便也失去了束缚,这时候他正静静的站在了黑潮之上,目光平静的向方贵看了过来,眉头微微皱着,仿佛在考虑,或是在担心着一些什么。

    方贵向他挥着手,咧着嘴笑着。

    幕九歌的目光,渐渐变得有些凝然。

    ……

    ……

    而在另一处,村子里的人更是显露出了与北域修士截然相反的神色。

    他们非但脸上没有半点雀跃与兴奋,然后只有无尽压抑,甚至是恐惧……

    ……

    ……

    “这个雾岛的年青人,很可怕!”

    于一片沉寂里,在最高的天上,南疆妖祖忽然沉沉开口,望着那一片残存的黑潮,瞳孔微缩,帝尊已死,却还遗留下了这样一片庞大的黑潮,只有到了他们这种境界的人,才知道这黑潮究竟有多恐怖,因为这本来就不是一种应该出现在世间的东西,它代表着失控。

    从他们的口中,对帝尊说出“可怕”两个字,也丝毫不显得违和。

    他们的修为与境界,起码是底蕴,眼光,对世界的了解,都是远远超过了帝尊的,所以他们的原来的认识里,帝尊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年青人,他们放他在那里,只是想看看他能做到什么,又会不会给自己这些人带来一些新的启发,想到一些之前没想过的点……

    直到他们觉得帝尊藏的太深,心里才微生担忧,借北域的手将他逼了出来。

    然后他们才意识到,之前这个他们并不如何放在眼里的年青人,已变得如此可怕!

    他们本来有着无数引以为傲的东西,足可以钳制得住他,可是结果却发现,根本钳制不住,这个不起眼的雾岛出来的年青人,轻轻松松,便将他们所有人都逼到了绝地……

    只差一点,便会带整个世界走向毁灭!

    最关键的是,那时候的他们,看着这一切发生,居然无法阻止。

    找不到阻止的方法!

    哪怕最后帝尊确实被阻止了,也是太白宗主做到的,天上剑仙做到的,方贵做到的!

    也就是说,重新来一次的话,他们还是阻止不了!

    于是他们的脸色,便在这时候变得更为凝重,更为恐惧……

    “而这个小子,比他还要可怕……”

    南疆妖祖沉默了好一会,又说出了第二句话。

    东土三位老神仙的脸色,变得更为凝重,也更为担忧。

    就连西荒的魔,在这时候也点了点头。

    刚才方贵斩向帝尊的一幕,他们都看到了,看到了帝尊身上升腾起来的那些神秘莫测的气息,但更看到了方贵身上同样也具备的那些神秘莫测的气息,甚至就连他们,也能明确的感觉到,方贵身上的气机,远比帝尊身上的气息更凝实,更可怕,更给人带来恐惧!

    “所以……”

    南疆妖祖忽然低声笑了起来。

    而东土的老神仙,则是阴着一张脸,冷冷看向了下方的世间。

    西荒的魔,默不作声。

    而在下方,那无穷无尽,看起来本已蛰伏的黑潮,忽然像是受到了一种莫名的气机牵引,飞快的暴涨了起来,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呼呼啸啸,形成了一种接天遮日的浪潮。

    ……

    ……

    “果然,果然还是这样……”

    村子里的人比其他人更早一些的察觉到了什么,屠户脸上,露出了愤愤之色。

    花寡妇抿了抿嘴唇,似乎咬出了血痕。

    养鸡的王老太,脸上像是露出了嘲讽,像是嘲讽他人,也像嘲讽自己。

    村长低声道:“他,要来了!”

第七百五十八章 一开始便注定的结果

    “这是要做什么?”

    “难道帝尊还没有死透吗?”

    见得那一片黑潮升腾而起,所有人皆大吃了一惊,纷纷大叫着,尤其是刚刚才生出了些松快心思,刚刚才发泄般的大吼了没几声的北域修士们,更是直吓的脸都苍白了,心想倘若连那样的剑道,都没能将帝尊杀个绝灭,那么这位雾岛来的狠人究竟该有多难缠?

    不过旋及,他们便也意识到事情不对……

    “不是帝尊……”

    方贵一眼看去,便知道这黑潮的涌动与帝尊无关,帝尊已死,意识绝灭,这一方黑潮,便是无灵死物,如今它们涌荡了起来,自然是有人将它们掀了起来,无穷的力量,使得它们高高扬起,几乎上接了苍穹,又如同一方牢狱,死死的将他给笼罩在了里面……

    “你们敢……”

    方贵忽然怒喝,前所未有的愤怒,急急大叫着,飞窜上了半空。

    “呼啦……”

    可是在这时候,那无穷无尽的黑潮,已经于半空之中结合在一处,然后狠狠向他压了过来,如今的方贵,刚刚斩出了第八剑,且在这一剑中,与帝尊硬碰硬,着实消耗去了太多的法力,甚至连大道遗宝,都显得有些黯然无光,整个人简直便成了空壳子,又如何能够在这无穷无尽的黑色潮水之下支撑得住,眼见得他的身影,便已被那无尽黑潮给淹没在了里面。

    “那是怎么回事?”

    “是谁在出手对付小圣君?”

    发现了这一幕的众修,尽皆失声大叫,有不少人下意识的奔前来。

    “唰!”

    而于此一幕,太白宗主的脸上,更是第一次显露出了愤怒到失控之色,身周残存不多的血光,在这时候聚啸在一起,却是化成了一柄血刀,而在熟悉太白宗主的人眼中,这还是太白宗主第一次使刀,他一直认为使用兵器,便已落了下乘,而刀杀气太重,更是有伤风仪,所以他很少使兵器,更是几乎从来不使刀,惟这一次,他一出手,血光便化作了刀……

    他这一刀横过苍穹,狠狠的向着东土老神仙等人斩了过去!

    “你们,怎敢如此?”

    迎着那一道刀气,东土老神仙等人皆神色冷漠,大袖远远荡了出来,便将太白宗主远远击飞了出去,而后,三位老神仙、西荒的魔、南疆的妖祖,他们齐齐向前踏出了一步,声音低沉,雷鸣般滚了开来,不像是在解释,只是在阐明他们的道理:“世间不能再冒第二次险!”

    说着这话的时候,他们身上的气机激荡,渐次飞出,将那遍布三千里域的黑潮,尽皆卷了起来,一层一层,向着被黑潮裹入了其中的方贵叠了上去,像是一方作缚的茧……

    这一来,所有人都知道了向方贵出手的,竟是那些世间最强的人。

    心头像是巨石压落,喘息都已无声。

    “此前北域曾经有一个说法,言他是毁世的天魔!”

    南疆妖祖的声音若有若现,从苍穹之下降落了下来:“此言虽不中,却亦不远,此子身怀异宝,修为高绝,雾岛的那人走出来的路,只要他愿意,他也一样可以走得出来……”

    “不过只在一念之间!”

    说着这话时,只见那三千里域内的黑潮,尽皆滚滚荡荡,涌在了方贵身周,像是一方倒水倒卷,化作了一个巨大的水滴,只是在那水滴之中,可以看到时时鼓荡,有人影在冲撞,分明是方贵还在里面大喊大叫着,想要逃出来,于是苍穹之上,便忽然降下了无数的法则。

    这些法则,像是一道道绳索,将那巨大的黑潮水滴,层层绑缚了起来。

    “帝尊还有破绽,有没有悟透的知见院之路!”

    另外一个声音响起,乃是一位身穿蓝袍的东土老神仙,他冷眼看着被黑潮裹起,又被层层测交织缠绕的方贵,声音低沉的开口:“而他却几乎没有破绽,他同样有了九条路的痕迹,且都强过了帝尊,更关键的是,他学了心剑,甚至悟出了第八剑,也既是说,他要走出这条路,便真的会走出来,大世毁灭,亦只在他一念之间,并且再也无人,可以阻止得了他……”

    而在说着这些话时,他们三人,身上也都飞出了无数的符文。

    这些符文,星星点点,宛若繁星坠世,一点一点,打落在了那黑潮的各个方位,使得虽然被法则缚住,但仍然在涌动不休的黑潮,渐渐变得稳固了下来,如同巨大的冰块……

    “不可……遗祸……”

    便是西荒的魔,也闷声闷气的开口。

    也不知他做了什么,但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大地开始掀起滚滚荡荡的烟尘,无数巨石飞起,涌向了那巨大的冰块,前后垒积拼接,一块一块叠在一起,结结实实的将那冰块压在了里面,到了这时候,那黑潮里面的动静,终于彻底消失了,惟有漫天烟尘,弥漫一方。

    ……

    ……

    “他们……他们在干啥呢?”

    战场另一边的村子里,红宝儿与大壮见得了这一幕,已吓的得形容失色,与其他人的冷峻与漠然,形成了鲜明对比,着急的扯着自己父亲的衣袖,叫道:“他们为什么对付小贵子?”

    “因为他们害怕了!”

    屠户没有开口,村长却缓缓接过了这个话口,声音显得无比的低沉:“他们见到了雾岛帝尊走出来的第十路,没有了以前那种可以指掌之间,把握一切变数的自信,他们怕了帝尊,而他们又见到,小贵子的底蕴,甚至还厚过了帝尊,小贵子身上,有着他们更看不清楚的东西,所以他们不会允许他继续留在世上,而他们,甚至都已没有信心可以杀得了他……”

    “所以,他们要封印起他来!”

    秀才忽然接过了话茬,冷淡道:“帝尊留下的物质,由生化死,已成为至不朽之物,恰好可以用来封印他,这样的机会,错过了,想必便再也等不到,所以他们甚至连考虑的时间都没有了,他们只是凭着自己的本能,便做出了这个决定,便将他给封印了起来……”

    “因为害怕,所以抹杀!”

    “……”

    “……”

    红宝儿害怕了起来,不仅是因为那些人间的人做出了这么狠的决定,更是因为她发现村子里的人似乎对这一切表现的异常冷漠,大声叫道:“那你们……你们怎么还不救他?”

    “我们……”

    王老太忽然阴声笑了两声,神色里像是有浓重的恨意。

    而这恨意,不是对别人,竟是对自己:“我们,也不比那些人强多少!”

    “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一个声音幽叹着响起,村子里的人回头看去,只看到眼睛泛红的花寡妇,她脸上还流着泪水,但却已在无声的笑着,笑容里满满皆是嘲讽之色,她笑道:“我只是替那个小浑蛋亏得慌,明明他刚才出那一剑时,还在念着我们,可是一转头,我们便只能这么看着……”

    村子里的人一下子皆变得异常沉默。

    “甚至……”

    花寡妇道:“我们早就知道,却一直瞒着他,甚至纵容这一切的出现!”

    村子里的气氛,开始变得更为凝重,似乎有浓到化不开的压抑。

    “这个结果……”

    村长过了许久,才低声道:“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么?”

    ……

    ……

    “哗啦啦……”

    如今那黑潮已被凝聚,且布下了层层封印,并非因为需要这么多封印,才能将它定住,而是因为,每一个意识到了事情关窍的人,都不放心里面的人能够出来,也担心其他布下了封印的人,会因为某些念头,将里面的人放出来,所以只能自己也布上一道,才会放心。

    初时,那黑潮之中,似乎还隐隐有些神念激荡传出来。

    可是随着层层封印布下,那神念激荡之意,已变得越来越弱了……

    滚滚烟尘弥漫上了九天,然后又缓缓落下,直到这时候,众人才隐隐约约看到了那一方巨大的封印,只见黑潮已经固定,成形,被法则束缚,又被那无尽的东土符文定住,再被西荒的魔催动魔,将无尽的岩石变成了盔甲一般,死死的镇在了里面,形状渐也变了。

    场间已看不出黑潮的痕迹,只能看到一座山。

    那一座山,孤伶伶的座落在被这场场大战挫平的平原之上,狰狞而孤峭。

    可以从那山上,感应到无穷无尽的气息,诡异而邪恶。

    “那是……”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太多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还没有做出决定,封印便已成了,不知有多少人,这时候只能呆呆的看着那忽然间便出现在了眼前,烟尘笼罩中的巨大黑影,无法形容此时他们心里的情绪,却有人忽然发现那一座山的样子,异常眼熟,心里咯噔了一下。

    就连东土的三位老神仙,西荒的魔,南疆的妖祖等人,看到了那座山的样子,心里也忽然泛起了一种极为古怪的念头,封印是他们做的,可是他们也没预料到最终的模样……

    那是一座魔山!

第七百五十九章 人在路先

    魔山在北域修士眼中,本是一种再熟悉不过的存在。

    但是如今,忽然看到一座新的魔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却一下子变得压抑至极。

    天地之间,像是失去了一切声音与色彩。

    只有那一座魔山存在,静静的立在了大地之上,无声无息。

    “汪汪汪……”

    忽然间有愤怒的叫声响起,众人看时,却见那是一只长着翅膀的怪蛇,它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座魔山,像是感应着里面让它熟悉的气息,忽然又惊又怒,不要命一般的向着魔山冲了过去,挥命舞着两只小爪子,用力在那一座大山之上挖了起来,一边挖一边叫,像是疯了。

    “痕……狠……恨!”

    有模糊不清的声音响起,小龙帝敖来宝面向着将方贵封印了起来的东土老神仙与西荒的魔等,它用力大叫着,作为七海当初花费了无尽心血打造出来的存在,它本来生来就该是与东土的老神仙等一般高度,甚至更高的存在,如今它们第一次面对面的对话,无论从哪种角度来说,都算是非常有意义,可是如今,它张大了嘴巴说着,第一个清晰的字眼,却是……

    恨!

    它愤怒着,如今尚不清楚的口齿,无法表达它的愤怒,于是它疯狂大叫,忽然向着他们冲了过来,张开嘴巴,一道滚滚荡荡的魔息便横过百里,狠狠向着那些人喷了过去。

    “他们封印了方贵,他们怎么可以封印方贵?”

    有一个急的要哭的声音响起,正是太白宗的许月儿,她跺着脚大叫,眼里都已涌出了泪。

    而与她一样的,则是太白宗的弟子,颜之清,张惊、孟留魂、张无常等,他们皆是惊怒不已,与一群太白宗弟子急急向着前方抢了过来,未奔得几步,斜刺里已有一位女将杀出,只见她身材单薄,满身是血,皆是战火气息,正是郭清师姐,狠狠的杀向了前方。

    “为什么要这么做?”

    “凭什么这么做?”

    有无数人大叫着,这里面有息大公子,他不久前才刚刚目睹了自己的父亲被帝尊吞噬,如今便又看到自己的挚友,帮自己报了父仇的挚友,被这些至高无上的存在封印了起来。

    有萧潇子,她与息大公子一般,选看到师尊的殒落,又看方贵被封印。

    有越清、有海山人,有孟陀子……

    这时候他们所有人,都是经历了这一场场大战,惊惧疲乏至极,却又目睹了这一切。

    那沉重如山的愤怒哀意,几乎要将他们压垮。

    “你们……你们……浑蛋,全都是浑蛋!”

    古通老怪已经擦了几回眼睛,始终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那一座魔山,他觉得他应该是幻觉,不应该出现这样的事情,直到他确定了这是真的,心间那难以形容的压抑才一下子冲垮了他的理智,他知道自己的修为,知道自己的本事,可是他却愤声向着那些破口大骂。

    他在指着东土老神仙、指着西荒的魔,南疆的妖祖,大骂浑蛋!

    “我北域,为报一千五百年血仇,百万仙军,惟余一二,千余前辈,只剩寥寥,但你们见我北域刚刚才得惨胜,便将我北域恩人封印于此,是觉得,我北域已无再战之力了吗?”

    宫商羽身子都已残破了半边,却提起了枪,直向空中指着,声音在颤抖。

    但是那怒气,却如滚滚大河:“我北域杀败了帝尊,难道就杀不得你们这些……”

    “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老浑蛋吗?”

    “……”

    “……”

    哗啦啦……

    山坳里,峰底下,杂草丛中,无数刚刚经历了这些永世难忘的恶战的北域残存修士们,听着宫商羽的话,都站了起来,这时候他们都已经麻木了,脑海里尚从没有从那一场场大战之中恢复过来,他们只知道,这一场大战,在北域花费了难以形容的代价之后,赢了,更是知道,雾岛帝尊带来的祸事,已经不仅仅是关乎北域,甚至也关乎了整个天元……

    这一战,其实是北域拯救了天元!

    然后在这时候,天元功劳最大,于整个天下有恩的人,被背叛了……

    于是,这种愤怒与不甘,支撑着他们再度爬了起来,一步一寸,摇晃着走向前来……

    ……

    ……

    东土的老神仙,西荒的魔,南疆的妖祖,只是冷眼看着这些北域的人,面色冷漠,没有半点表情,这一切似乎早在他们意料之中,也不可能激起他们心间半点的涟漪。

    他们只是冷漠的看着!

    看着那些蝼蚁缓缓的接近他们,身边有气息涌动。

    “都停手吧!”

    也在这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缓缓传遍了诸域。

    众人看时,心里皆是一惊,只见来的是幕九歌,这个时候,无论是谁说这句话,都不可能压得住北域的怒火,惟有幕九歌可以,毕竟他是天上剑仙,是方小圣君的师傅。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他看了过来,期待着他主持公道。

    但幕九歌这时候并没有急着说话,而是看向了太白宗主。

    此前太白宗主已经出过一刀,想要阻止他们,但却被击退,已然受了伤,口中都在喷着血气,他转头看向了幕九歌,一个眼神之中,便已明白他想说什么,于是他便也只能沉默了下来,良久之后,他忽然高声厉喝:“所有太白宗弟子听令,立时退走,回于山门!”

    “哗……”

    无数人大惊失色,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们不明白,在这时候,为何太白宗主却一定要让所有弟子退去……

    难道面对着东土老神仙这等存在,连他也觉得害怕了?

    只有极少的一部分人,在心间惊怒过后,却渐渐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们咬紧牙关,压着火气,慢慢退出了这片战场,甚至用尽了一身所能,急急的向着四面八方遁了过去……

    当然,大部分人都没有动。

    哪怕是对太白宗主有着极大信任的人,也没有。

    而太白宗主,也没有再强求这些,他深深吸了口气,压下了自己心间涌动着的滚滚血浪,勉力维持着自己的冷静,他转身向东土的三位老神仙看了过去,目光扫过了西荒的魔,也扫过了南疆的妖祖,道:“刚刚我太白宗弟子那一剑,斩杀了帝尊,救了整个北域……”

    “但是他,救的也不仅仅是北域!”

    他低声说着:“你们皆明白,若是刚才没有阻止帝尊,那么他的路走下去,便是你们也阻止不了,或许你们修为够高,实力够强,或许你们很难被他吞噬,可你们阻止不了他,所以你们的道统,你们的门人弟子,你们的血脉族裔,皆会被他吞噬,而到了那时候,便是你们这等修为,也绝非他的对手,所以最终,你们也会被他吞噬,最终都难逃一死……”

    “所以,刚才我太白宗弟子那一剑,救下的又不仅是北域!”

    “他救下的是天元,包括了你们亲朋友好友的天元……”

    太白宗主低声说着:“而他刚刚救下了你们,你们便封印了他,所以我刚才听到有人骂你们忘恩负义,有人骂你们浑蛋,这话当真一点错也没有,你们甚至只能算畜牲!”

    “哗……”

    周围诸天,听见这些话,尽皆大变了脸色。

    即便是西荒的魔与南疆的妖祖,都微微生念,天地之间,有寒风刮刀。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他们已然动了杀意所致。

    他们没有动手,是因为东土的三位老神仙,缓缓开了口,其中一位白袍的老者,目光平静的落在了太白宗主的脸上,神色古井无波,像是全然没有被太白宗主的话所触动,他甚至像是在认真的思虑着,慢慢的开口:“所以在你看来,我们做的决定,确实是错的!”

    太白宗主点头,坦然道:“大错特错!”

    白袍老者也目光坦然的看着他,道:“你说这些,只是因为你不知道,上一世是如何被葬灭的,有人败尽了所有的路,然后重开了这一方大世,然后才有了我们这如今的天元,而如今,我们已经看到,有人走上了那条路,险些毁灭了世间,这时候,又有一个人身上出现了这些路的影子,甚至可以看到他身上仙殿的存在,难道还无法看破他的身份吗?”

    “难道还要眼睁睁的看着他,再次斩断所有人的路,再次葬灭一回世间?”

    太白宗主沉默了片刻,忽然缓缓道:“类似的话,似乎我们以前说过……”

    白袍老者只是冷漠的看着他。

    而太白宗主脸上,则已现出了些许讥诮:“三百年前,你们便想收我与师弟入门,为此不惜下嫁自己的血亲族人,当时还不知道,现在想来,那时候开始,你们便已在为自己的路而选择人才了,我与师弟要回来,帮北域做一些事,可你们却认为,我们要做的不值一提……”

    白袍老者冷漠道:“你们所在意的那些东西,本来便不值一提,老夫三百年前,便给过你们机会,让你们可以入东土,入姜家,让你们三百年前,便有接触到路的希望,可你们却偏抛不开烂摊子一样的北域,身为修行中人,却满心的俗人之念,讲什么世代屈辱,讲什么家国地域之念,这本身就是魔障,是鄙俗之念,也是修行路上最要不得的红尘毒!”

    “所谓家国故土,何为家国故土?”

    “蛮荒时候,妖魔横行,祖人孤弱,只能抱团取暖,这便是最初的家国之念,万里险境,难得寻一片清幽安宁之地,因此不敢擅离,这便是故土之念,可是如今已不一样了,吾辈修行中人,可以飞游寰宇,移山填海,便该去寻道,去参破天地奥秘,这,便是路……”

    太白宗主低喝道:“所以因为他有可能会影响到你们的路,你们便恩将仇报?”

    “所谓恩仇,也是红尘之毒!”

    白袍老者神色已变得异常冷漠:“有关于路的,做什么,便都无可厚非!”

    此言沉声喝出,激荡了天地,一片幽幽寂静。

    所有人都听到了他的话,也像是从这话里,感受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冷漠。

    因为他的话太过冷漠,道心又太过坚定,竟一时让人无法反驳。

    “三百年前,我们便不认同这些事,所以我们宁可回来……”

    太白宗主也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摇头道:“如今,我们还是无法认同,你们将路看得太重了,把路看的重于了一切,但路不该重于人,先于人,而是人在先,路在后!”

    此时,白袍身边的蓝袍老者忽然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三百年前的老话,提他做甚?”

    “提这些旧话,便是为了告诉你们,错的是你们!”

    太白宗主神色发寒,微微咬牙,声音里压抑着无穷的怒意,越来越高:“若是一些话说不清楚,那就不要说了,话多便会冗杂,答案反而能从最简单的道理之中找出来……”

    “最简单的道理,便是干活吃饭!”

    “我太白宗弟子或许真有你们猜的那种可能,到了那时,满天下人都会斩他,但他毕竟还没有做,我没有看到他身上展露你们所担心的那种威胁,我只看到,他干了活,他帮着天下斩了帝尊,但却非但没有得到自己应该得的,反而却被你们封印了起来,这就是无道理!”

    “这就是混帐!”

    “……”

    “……”

    随着他的声音响起,东土三位老神仙皆沉默了下来,皱眉不语。

    而南疆妖祖的眼中,则已闪过了几抹寒光,忽然道:“那你又准备如何呢?”

    “我只是在告诉你们一件事!”

    太白宗主转头看向了南疆妖祖,神色前所未有的认真,声音低低的道:“你们将他封印了起来,我们便会救他出来,你们对他不公,我们便会带他寻回这场公道,我太白宗的理念,总与你们不同,但同样也要贯彻下去,如今,我太白宗已经有一部分弟子离开,种子撒了出去,那么只要太白宗弟子还剩下一个,便定会救他出来,无论为此,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南疆妖祖闻言已是神色冷厉,声音幽荡:“杀光太白宗弟子,甚至杀光北域人,都不难!”

    声音荡开,传遍了四方,天地顿时变得一片肃杀!

    迎着南疆妖祖的杀气,幕九歌则只是将手里的剑,缓缓握住,走上前来。

    与太白宗主赵真湖并肩,看向了这些当世高人。

第七百六十章 请来村里坐

    天地沉凝,惟有目光交织,意识碰撞。

    太白宗主赵真湖与天上剑仙幕九歌两人,面对着站在了他们对面的东土三位老神仙、西荒的魔与南疆妖祖,与对方相比起来,他们两人一个是血河即将破灭荡尽,一个在刚才对抗帝尊之时剑意损耗一空,几如风中残灯,摇拽将灭,但并肩而立的身影,却还一如既往。

    坚定,而又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按理说这时候的东土老神仙等人,应该可以不将他们两人放在眼里,但也不知为什么,看着他们如此淡然而坦荡的眼神,却使得他们心里,都隐隐生出了一些稍显压抑的感觉。

    “你们两人,又能做得了什么?”

    南疆妖祖在这时候,倒是率先开了口,声音里满是冷漠:“道不同,不相为谋,是非对错,吾等皆有心间的衡量,不会受到旁人影响,说一切的话前题,也该是自己有着说这话的资格与底气,如今的你们,如今的北域,已经输的差不多了,你们又哪里来的胆量呢?”

    声音不大,却自然而然,可以传递进了所有人的耳中,像是闷雷,荡出数千里。

    尤其是他说这话时的轻松与冷漠,更是让人感觉到了无穷的杀意。

    不知有多少人,都已变了脸色,压抑而沉闷。

    早前他们看到了刚刚斩杀了帝尊的方贵,被这些人封印了起来时,心里皆是愤懑难言,甚至破口大骂,可是如今,却已过去了一些时间了,尤其是南疆妖祖的话,让他们认清了一个可怕的事实,那便是如今他们面对着的这些人,都是世间最为可怕的存在,这些人的修为,皆不输于帝尊,甚至论起底蕴,还要比帝尊高了许多,而且他们,也皆有着各自的路。

    别说他们加起来,就算只是单拿出一个,也不是如今的北域所能比的……

    毕竟与尊府一战,北域的损伤,实在是太大了……

    偌大北域,更像是一个伤重垂死的巨人,浑身上下,皆是血淋淋的伤口……

    而在这种情况下,去对抗这些世间最恐怖的存在?

    北域敢吗?

    ……

    ……

    “老夫便敢!”

    一片沉默里,忽然有大喝声响了起来,一个苍老的身影,挥舞起了手里的黄金杵,怒声向这些世间最恐怖的人大喝着:“胆量不是来自于修为,也不是来自于路,胆量是道理给的,老夫是金丹,但老夫自忖做的有理,自忖无愧于心,难道……难道还会怕了你们不成?”

    “若真说什么路,老夫……老夫心里也知自己该行何路,不输于你们……”

    古通老怪,一边怒喝,一边迎了上来,白须飘飘,气势汹汹,明月与清风两个弟子,已经吓的脸色苍白了,可是他们看着古通老怪向前冲去,趔趔趄趄随时会摔倒的样子,便还是咬着嘴唇,一左一右追了上来,然后扶住了古通老怪,与他一起,走向了那些恐怖的人。

    “我苍龙一脉,便是北域之胆!”

    另外一个声音大声响起,正是宫商羽,他怒声大喝着:“我师尊当年在尊府面前,没有怕过,在北海之上赴死,也没有怕过,吾等如今已胜了帝尊,又凭什么要怕你们?”

    更多的人站了出来,是太白宗的弟子。

    他们之中,已有人离开,是为了传出太白宗主的话,留下一些可能。

    但更多的,还是留在了这里,这时候毅然向前。

    这里面,有阿苦师兄,有郭清师姐,有颜之清,有许月儿、张惊以及熊平、火候君等。

    “速速放了我北域小圣君……”

    “欺我北域最大功臣,便是欺我北域,何能容你?”

    “我们人多,难道还怕你?”

    “……”

    “……”

    更多的人向前冲了上来,有的大声喝骂着,有的沉默着。

    息大公子、萧潇子、越清、海山人、孟陀子,甚至还有着许流欢的影子,无论认识与不认识的,他们皆一个一个的站了出来,哪怕伤重,哪怕只剩了一口气,也皆在向前走出,似乎是想用这样的方势,来回答南疆妖祖的话,来表明自己在这种事情上面的态度……

    明知这种态度或许不重要!

    此时,此刻,尚无人知道这些并不重要的态度,代表着什么……

    ……

    ……

    南疆妖祖,这时候的脸色已经变了,他明显没有想到,北域真的敢。

    北域已经被尊府统御了一千五百年,敲骨吸髓,灌输着低等血脉的观念,不仅是别人看他们,都是断了脊梁的一批人,连他们自己,也都已经认了,而如今,更是北域伤亡惨重,苦苦赢下了这一战,最为虚弱的时候,谁能想到他们这时候,居然真敢反对自己这些人?

    几位东土老神仙,目光则更复杂了些。

    与南疆妖祖和西荒的魔相比,或许他们三人,才更接近人一些,所以他们反倒忽然意识到了些什么,或许对于北域来说,偏偏是在这时候,他们有真有胆量站出来反对……

    经历了这关山大战,北域赢了尊府,付出代价极大,但也换来了一些东西。

    尤其是,在他们敢站出来反对自己这些人的时候,更是显得从骨子里便已经有些不同了。

    对于北域而言,这应该是个非常重要的时刻。

    可惜,没什么用……

    他们的心肠重又变得冷硬,甚至漠然,而后心间杀意荡起……

    到了他们这等地位,有些话并不是乱说的,什么杀掉对手,什么杀光北域,别人听起来更像是威胁,可是他们不会,若是有些拦路的存在,他们抹去的时候一点也不会心疼,或许杀光北域,他们会嫌麻烦,可是杀掉眼前的太白宗主与幕九歌这两个威胁最大的,却有必要。

    毕竟,这两人事后恢复了伤势,便会变得非常棘手……

    甚至不必交换眼神,他们便知道心间所想,于是念头便也微微一动……

    然后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一道异常玄妙而惊人的气机,出现在了天地之间,也同时吸引了他们所有人的注意力,皆慢慢的转身,向着那气机传来的方向看去,脸色沉凝……

    有一个小村子,出现在了战场的边缘。

    ……

    ……

    那个小村子,看起来一点也不起眼,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小小村落,寥寥几个房屋,村口有一座石磨,村里隐隐可以看到些身影,而惟一能让他们感觉不凡的,便是这个村落像是忽然之间出现的,最起码在刚才,没有人注意到这片战场边缘废墟之上有个小小村子存在。

    “今日的血气已经够浓了,以后想必更浓,诸位又何必急于一时?”

    村口处,有一位身材佝偻的老者出现,手里提着一杆旱烟,他平静的抬头,看向了空中的东土三位老神仙、西荒的魔、南疆妖祖与太白宗主、幕九歌等存在,轻轻拱手,行了一礼,道:“诸位若不嫌弃,还请来村子里坐坐,有些话,听一听,对诸位也是有好处的!”

    “嗯?”

    有许多人忽然看到了这个古怪的村子,心里便莫名的一惊。

    但空中那些人则不同,太白宗主看到了那村子,目光先是微微平和,像是有些松缓,可是转念之间,便又借此联想到了更恐怖的事情,脸色倒是一下子变得比刚才还要深沉了。

    幕九歌则是看了村子一眼,似乎并不在意。

    而东土的三位老神仙目光落在了那村口老者身上,微微点了点头。

    他们的目光扫过虚空,那位白袍老者忽然笑道:“既蒙长者相邀,那便打扰了!”

    他挥挥大袖,也不知是对谁说的:“请吧!”

    说着话时,脚下便已流云汇聚,缓缓向着村子里面飘来,慢慢在村前落地,向那村口的老者揖礼,然后三位老神仙便一起入了村中。

    西荒的魔像是被某种气机吸引,心间微微动念,缓缓向前移动,奇异的一幕出现了,本来他的魔躯太过强大,已经无法变幻,一直都是如此之巨,可是随着他接近村子,身躯却越来越小,最后入村时,便已如常一般……

    南疆妖祖也落了下来,先是从一方与周围的天地时时交融,若隐若现的模样,变回了自己的蟒躯本相,而后又变成了一个身穿黑白斑斓袍的老人模样,背着双手,入了村中。

    而见着这一幕,太白宗主与幕九歌也落了下来,一起走进村子。

    他们看着这村子里的景色,看着各位目光复杂的村里人,心情变得更为沉重。

    还有许多其他的人想要向村子里走来,可是他们每走一步,村子便仿佛离他们更远一步,竟像是飞快退去,远得无法触及一般,可是在他们停了下来时,抬头看去,便见村子就在自己的眼前,甚至不用法力,都可以看到村子里的一景一物,甚至听到里面的鸡鸣狗吠。

    “请坐!”

    村口磨盘旁边,有些石凳石板,村长请诸人坐下,道:“上茶!”

    有个胖墩墩的红袄小女孩板着脸端了两盏茶上来,一盏给了太白宗主,一盏给了幕九歌。

    东土的三位老神仙没有,西荒的魔没有,南疆的妖祖也没有。

    就连村长都没有!

第七百六十一章 九路归元,人道之极

    无论是东土的老神仙,还是西荒的魔,还是南疆的妖祖,入了村子之后,都表现的有些好奇,以他们的修养功夫,自不会做出那等失了体统的东张西望之举,可是在不经意之间,却还是目光在村子里扫动着,有人看到了村子门口的石磨,有人看到了村子里的屠户、寡妇、老太太,少年,有人盯着圈里的鸡,田里的牛,有人看着那石屋,有人看着村子里的天。

    越看,他们似乎觉得越惊奇,然后眼底释然之意越来越浓。

    “没想到,这么快便又看到了这样的场面,竟是比以前来得还要快些……”

    村长坦然的任由他们看着村子里的一景一物,良久才轻轻笑着开口:“不过对于我们来说,似乎并不感觉奇怪,眼看着世间大势,终走到这一步,倒是觉得越来越熟悉了!”

    场间诸人一时都没有急着回答,皆在心间斟酌着。

    来到了这么一个古怪的村子,便是他们,也不想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犯一点错。

    东土的白袍老神仙,沉默了好一会,才道:“愿请赐教,上一世究竟发生了什么?”

    村长笑吟吟的看了他一眼,道:“你们应该知道才对!”

    东土三位老神仙对视了一眼,白袍老者道:“知道一些,但终不会比亲历者更清楚!”

    他的话里,提到了亲历者三个字,若是被村子外面的人听到了,只怕会觉得这三个字比石破天惊还要可怕,但是对于如今进入了这个村子的人来说,却都没有表现出什么诧异之色,似乎觉得理应如此一般,只是同时抬头向村长看了过去,表现出了对这件事的关心。

    “只是一些并不新鲜的事!”

    村长随便笑了笑,拿火石点上了旱烟,徐徐吐出了一口烟气,才道:“无非是出现了路,又打在了一起,所不同的是,比你们斗得更凶一些,因为你们直到现在,也只出现了南海的那位年青人一个疯子,其他人,便如你们,多少还保持了些理智,上路的步子迈的没有那么大,而我们那一世,则是有着无数个那样的疯子,大家都斗出了火气,斗急了眼……“

    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笑着,看向了村子外面。

    那里,刚刚形成的一座魔山,静静的伫立在那里,方贵就在其中。

    “你看魔山便知道了,如今你们这一世,才只不过出现了一座魔山而已……”

    “……”

    “……”

    村长的话,忽使得东土老神仙与南疆妖祖等人,脸色都出现了微微的变化。

    魔山的出现,是他们也没有意料到的,他们之前只是利用了帝尊留下的黑色潮水,借势将方贵封印而已,以他们的修为,能够看出那黑色潮水的诡异之处,那是一种超过了世间任何物质之物,由生转死,便难增难减,拥有着其他物资所不具备的不变特点,甚至不朽。

    越是不朽之物,越是适合封印。

    只不过,封印完成之后,居然出现了一座魔山,却是他们没有意想到的。

    甚至这让他们提前想到了很多匪夷所思的可能……

    以前留下的魔山,究竟是怎么出现的?

    莫非那些魔山里,也都封印着一些便如此时的方贵一样的人?

    甚至说,就是他?

    ……

    ……

    “上一世时,出现了一个人,他被诸路相争的乱象所激动,最终决定出手救世……当然,这是后来的说法,当时的他,其实便与其他在路上争锋的人也没什么不同,惟一不一样的,是他足够强大……最终他赢了,他败尽了八条路,夺去了诸条路所有的意志、理念、异宝与传承,他成为了一个集世间完整的九条路于一身的人,站立在世间巅峰,俯视着天下……”

    村长慢慢说了下去:“而他的那些对手,则被他封印了起来,便是你们看到的魔山!”

    “原来如此……”

    所有人听到这里,竟不由得松了口气。

    太白宗主赵真湖与幕九歌两人皆未开口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村长脸上则露出了些许悠然之色,缓一会才道:“他虽然完成了前无古人的壮举,他赢了,但是他却并没有开心,反而只有绝望,因为他看到的,只有一片狼藉的世界,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于是他试图融合八条路再加上他自己的路,走出一条前古人的路来!”

    “九路归元,人道之极!”

    村长的目光落在了太白宗主与幕九歌的脸上,道:“你们想必并不陌生!”

    太白宗主与幕九歌自然都知道,甚至连东土老神仙与西荒的魔,南疆妖祖等人也不陌生,因为那些归元道藏里面的经卷,他们本来也就都看过,只是每个人悟出来的东西不同,得到的遗产也不同,所以最终走出来的路也不同,但归元道藏究竟何物,却皆心里明白。

    “可是最终,他失败了……”

    村长缓缓说着,只是说完了之后,他又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他失败了,总而言之,他没能推衍出自己所需要的那个结果,也没有走出最后那一步,他只说自己看到的几个结果,皆不是善果,因为那些结果,最终皆不是对人有利的结果……”

    这番话说的,所有人都已皱起了眉头。

    南疆妖祖忽然打断了村长的话,直言道:“那个人在哪里?”

    “他走了!”

    村长缓缓回答道:“在这一世开始之前他便走了,他推衍归元道典而不成,于是便放弃了推衍,他开启了大世,留下了八条路的遗藏,独自离开,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只知道他临走之前,放过了一些人,也留下了一些东西,我们这个村子里的人,便是他放过的,所以在某种程度上说,我们都是属于曾经被他杀死的人,敌人,只是后来,又复活了而已……”

    “嗯?”

    东土三位老神仙,脸色皆是一凝。

    尤其是那位蓝袍老者,听到了村长所言“杀死又复活”这等诡异的话,仿佛一下子让他想到了某些极为震惊的事情,他凝神看向了村长,欲言又止,村长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事,平静的笑了一笑,道:“我亦知道东土有奇术,可掌御生死,但你们的奇术,应该只算刚开始!”

    东土蓝袍老神仙沉默着,没有回答。

    他只是可以逆转一些小生灵的生死,连普通的人做起来都勉强,而上一世的人,却已经做到了逆转那些修为通天,立于世间巅峰的人,这其中的高下,又岂是可以相提并论?

    “他走了,便再也没有再回来,直到如今,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村长悠悠的叹着,继续说着那个人。

    这一番话,听得场间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到了他们如今的境界与高度,本以为已经可以想象前世那个人的状态,也可以推算一下他的路,可是听村长讲完了那个人的事,他们却觉得心里有些糊涂,那个人明明推出了好几条路,却又不走,救活了对手,重开了大世,然后又留下了所有路的种子,自己飘然离去,他是去了哪里,这么多年,又在做什么?

    “他一直没有回来?”

    太白宗主忽然抬起了头,看着村长说道。

    村长摇头:“没有回来!”

    太白宗主的脸上,泛起了一些凝重的神色,良久才道:“那么,他是谁?”

    村子里的气氛微微显得有些压抑。

    入村的人,在这时候皆留存了注意,静静的听着。

    便是村里那些看起来像是在漠不关心的人,手里的动作也忽然停了下来。

    若是那个人再也没有回来,那么他又是谁呢?

    这一次村长也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慢慢开口:“因为我们始终搞不懂,那个人为何会放过我们,又为何又留我们下来,所以这一世,我们一直都只算是世外人,我们知道那个人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情,所以我们在等着他的答案,在等到这个答案之前,我们甚至不敢随便离开村子,只是在等着,观察着这一世的繁衍,这一等,便是十几万年,我们没有等到那个人的归来,也没等到答案!”

    “可我们却……”

    “等来了一个孩子!”

    所有人在这时候,脸色都已变得无比凝重了起来。

    他们支起了耳朵听着,不想放过此时村长说出来的每一个字。

    “有人来到了我们村口,将这个孩子留了下来,托我们好生照看,我们从那个人身上看到了某些气机,所以不敢不答应,只能好好的照看着这个孩子,我们养着他,也仔细的观察着他,从他身上,我们好像看到了一些熟悉的影子,却又觉得不像是那个人,我们内心里惧怕他,但他又是我们养大的,他似平凡,又似不凡,在他身上,应该就有着我们等的答案!”

    听到“答案”二字,所有人都神色凝重起来。

    东土白袍老者低声问道:“是什么?”

    “不知道!”

    村长的话说的很坦然,笑道:“我们只是觉得他身上有答案,却没看出来是什么!”

    磨盘周围的人,已皆是眉头紧皱,低声道:“你们真的什么也没看出来?”

    “自是看出了一些!”

    村长慢慢的磕了磕烟窝,轻叹了一声,道:“最明显的,便是一个选择的事情,这个孩子很懂得如何去选择,便如那个人曾经最喜欢说的一句话,一念之间,便可改变天地万物,每个人都有通天彻地之能,只是葬送在了自己的选择里,从这个道理讲来,若是在第一个选择的分岔口,做出来的选择都不一样,这个人最终迎接的命运是否也会不同呢?”

    所有人听着这些话,尽皆皱起了眉头,似乎这个问题都不必讨论。

    抛去那些玄虚道理不论,每一个选择,自然都会引出一个变数,同一个路口,走向不同的方向,都有可能会引发完全不同的人生经历,更何况是每一个选择都做对的呢?

    “答案是否定的!”

    村长在这时候道:“似乎可以改变,但事实上,无论怎么选,都是一样的结果!”

    所有人在这时候,都转头看向了村长,似乎有着无尽的话想问。

    村长笑容似乎显得有些无奈,轻轻摇了摇头,道:“便如他那个只爱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性子,本该远离你们这些人引动的漩涡,但他还是进来了,便如他明明可以趋吉避凶,最后却还是走到了这最绝望的一步,便如你们明明也可以不将他封印起来,可还是塑成了一座新的魔山,这些事情是可以改变的吗?其实没有,既然会走到这一步,那就代表了必然!”

    他越是说着,东土的老神仙等人,脸色便已越是凝重。

    太白宗主忽然道:“既然这一世的人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么会有什么后果?”

    “后果?”

    村长忽然笑了起来,道:“之前我跟你们说过,我们对他的感觉,一直是又亲近,又恐惧,而刚刚,你们已经将那个让我们感觉亲近的人给封印了,所以接下来会怎么样呢?”

    村子里的气氛忽然变得无比凝重,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

    下意识的,每个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村外。

    ……

    ……

    咚!咚!咚!咚!

    村外有魔山,而这时候的魔山之中,忽然响起了一声一声的闷响。

    那是心跳声!

第七百六十二章 魔子天降

    魔山已是死物,不朽之死物,被封印在魔山里的,自然也是死物。

    可是如今魔山之中,却传出了心跳声。

    一声一声,仿佛激荡了大道,震颤了天地。

    这声音,似乎比西荒的魔心跳之声都要强大,都要让人感觉神魂之中的压抑。

    无论是东土老神仙,还是西荒的魔,又或是南疆的妖祖,他们在这时候,忽然皆抬头向着那魔山看了过去,脸色渐渐变得异常凝重,目光像是化作了洞穿一切的剑,死死的看向了那座魔山,那心跳声似乎也牵引了他们的心跳,使得他们就连喘息,都变得有些艰难。

    “喀喀喀……”

    随着心跳声继续,越来越重,忽然有裂隙,出现在了魔山之上。

    便像是某颗神卵,开始隐隐有了些破壳的征兆。

    “哗……”

    南疆的妖祖瞳孔在此时陡然间微缩,村子外面,天地之力顿时被引动,犹如瀑布一般,从而降,道道法则化作了一条条的绳索,一圈一圈,一层一层的绑在了那魔山之上,并且用力的收紧,似要将那魔山紧紧缠住,勒紧,彻底的将那魔山之中的生机再度抹杀。

    但是那裂隙还是在出现,天地法则所化的绳索,居然在被慢慢的挣断。

    西荒的魔眼底流出了岩浆一般的火光,魔山周围的大地,忽然向上卷起,像是收缩的花莲,将在那魔山裹在里面,使得它的体积,一层一层,不停的在变得更大,壳更厚重。

    可是那心跳声还在继续,神卵破壳的清脆声响,反而被密密麻麻。

    就连东土的三位老神仙都坐不住了,他们挥舞大袖,倾刻间影响了天地。

    虚空之中,忽然有星光变得异常闪耀,穿透了天地之间沉闷的灰霾,每一道星都有一道属独于自己的神光降临了下来,印向了那魔山的一个位置,留下了一个神法印记,而这所有的神法印记交织勾连,便形成了无穷的力量,结结实实镇压在了魔山之上,仿佛压了天地。

    嘭嘭嘭……

    可在这时候,那心跳声反而更强大了,荡得大地都在晃动。

    巨大的裂痕已经从内部,蔓延到了外面,使得那一座魔山从中间分开,一个巨大无比的空隙出现,犹如一张裂开的嘴,像是露出了一个怪笑,冲着阴压压低沉下来的天空……

    “不好……”

    西荒的魔与东土老神仙等人,皆已坐不住,急急冲出了村子,冲向了魔山。

    而在此时,便是村子里的村长等人,也尽皆站了起来,与秀才、花寡妇、屠户、王老太等人,一起站在了村口向着那魔山仰望着,很难形容他们这时候的表情,像是恐惧,但又全然没有半点要去阻止的意思,像是心痛,又像是有着终于要得到答案时的期待,某种程度上,他们的脸上,甚至有着终于要为这十几万年的等待,迎来一个解脱而生出的欣慰……

    “老前辈……”

    在这时候,没有出村的太白宗主与幕九歌并肩而立,他忽然转过头,看着村长看了过去,沉声道:“既然你们知道会迎来这样可怕的结果,可是为什么你们没有想过阻止?”

    听着太白宗主的话,村子里也有许多人看向了村长。

    似乎他们与太白宗主一样,都想听听村长的答案。

    村长过了好一会,才慢慢的回答:“因为我们的存在,便是为了看,便是为了等这个答案,所以在这个答案出来之前,我们不会试图去影响什么,以免影响到了这个答案!”

    太白宗主的脸色,顿时变得沉凝起来。

    ……

    ……

    “喀喀喀……”

    那一座魔山的分裂,已经无法阻止,那一方黑洞洞的怪嘴,也已渐渐张大,仰望着天空,而在此时,东土三位老神仙与西荒的魔,南疆的妖祖,皆已出现在了裂口上方,周身力量滚滚缠绕,死死的盯住了下方那裂口,看向了那裂口之中,传出来的滚滚可怖气息……

    不仅是他们,甚至在此时的东土,有三座神殿,也在慢慢的转向,神殿大门猛然之间刮开,正座落在神殿最中央位置的神像,仿佛也有了生人气息,向着这一座魔山看了过来。

    而在西荒,有大地睁开了眼睛,看向了这一座魔山。

    南疆,天空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流云席卷,似乎在焦躁不安。

    所有的人,这时候都看向了魔山,看向了魔山之中的那个人,他们不知道下一刻魔山之中会出现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这个魔山之中出现的人,又会给世间带什么样的后果!

    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变化不是来自于魔山,而是来自于天上。

    魔山裂隙,正正面对着的苍穹,在这时候忽然有隐隐的法则显化,初时极微,旋及暴涨,一霎那之间,便已激荡凝聚,渐次交叠,然后一层一层,向两侧展开,居然从那法则交织之中,显露出了一个巨大的门户,而在门户之后,可以看到一个奇诡而绚丽的世界……

    从那裂痕之中,他们可以看到那个世界,像是有着无数条并行的大道,可以看到在那些大道之前,皆连着一个石桥,而如今,石桥的另一侧,已经搭在了他们所在的这个世界。

    “在上面……”

    那些世间至顶的高人,闻言大感吃惊,急急抬头向上看去。

    他们已经意识到了,最为恐怖的东西,并不是来自于大地,而是天上!

    可是在这时候,已经晚了,那裂隙之中,有一道身影,缓缓走过了石桥,来到了这一方世界,他像是被这天空凝聚了出来的,身影由实而虚,渐渐变得凝实,仿佛随着他的出现,天地时空,都已变得无比缓慢,每一个人,都能看清楚他的模样,看到他冷笑的神色。

    然后每个人都大吃了一惊。

    那个人看起来,居然与北域小圣君,太白宗一怪方贵一模一样。

    “你来,便是为了我来!”

    这个人影出现的时候,目光正看向了魔山,他的脸上带着笑容,也像是带着一丝怜悯,又或者说是幸灾乐祸的神情,只是被他以怜悯的表情表现了出来,他望着那魔山之中,黑洞洞的深渊,声音低低的响起,却像是荡在人间每一个人的耳边,犹如耳语一般清晰……

    “感受到了绝望么?”

    “我早就知道,你来此人间,便是多余的一子!”

    “你经历的绝望,只是为了我铺路,也是为了给父亲一个下定决心的理由!”

    “你经历万难,也只是为了帮我抵挡因果!”

    “就连你这一身修为,也只是为了给予我……”

    “……”

    “……”

    他说着话时,已经慢慢伸出了手掌。

    下方魔山之中,忽然有滚滚黑潮涌起,黑潮之中,像是响起了方贵愤怒而痛苦的叫喊,那叫声听得每个人都头皮发麻,然后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时,便看到那无穷黑潮里面,忽然有一道神光飞了出来,瞬间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神光之上,有着让每一个人心动,甚至熟悉的气机,飞快的来到了那天上落下的人手中,并缓缓搭落,化作了一袭轻软的仙袍。

    那个人,笑着将仙袍披在了自己身上。

    顿时,有更多的人认了出来,这仙袍竟是方贵显露元神之时露出来的仙袍,那仙袍之上,有着无穷无尽的山影,一座连着一座,又有着青木仙灵的气息,有着魔山怪眼的气息,有着阴阳灯盏的气息,甚至还有着龙族小黑龙留在上了面的眷恋气息,以及无数古怪的存在。

    而随着仙袍披在了他身上,他身后也缓缓出现了一方仙殿的虚影,幽幽面对着人间。

    “一切都该有个结果了!”

    他立身于仙殿之前,身披仙袍,慢慢抬起了头来。

    ……

    ……

    “什么门道?”

    周围虚空里,忽然有无穷大喝声响起,紧接而来的,是滚滚荡荡的神通。

    天地袭卷,飞砂走石,神威之力,交织而来。

    仿佛天地间的至强之力,忽然都于此时凝聚一处,碾压到了他的面前。

    每个人在这时候都感觉到了一种由衷的恐惧,这时候出手的是天地之间,那些至为强大的存在,他们这一出手,便像是可以调动起了整个天地,来当作是他们手里的兵器……

    磨灭一切,镇压一切。

    可是他身披仙袍的“方贵”,迎着这些攻袭,却只是平静的笑着。

    然后他轻轻荡起了仙袍,仙袍一动,袍子上的那些山影便也在动,而山影一动,整个北域,那无穷无尽的魔山,便也忽然动了起来,每一座魔山之上,都喷涌而出了一道诡异的邪气,这些邪气像是可以穿过无穷无尽的虚空,直接便汇聚到了他一袭仙袍之上……

    “嗡……”

    力量交织之下,他身周的虚空变得古怪而黏稠。

    所有的攻势到了他的面前,便皆被阻住,速度渐止,无法接近于他。

    “吾为乾元之子!”

    他平静的看向了东土老神仙、西荒的魔、南疆的妖祖,以及北域修士,村里的人。

    像是宣判一个结果般开口:“事实证明,你们没有资格掌握这些路,所以我来收走他!”

第七百六十三章 夺路

    “你究竟是何人?”

    眼见得那位方贵,或说是魔子,自天外而来,身披仙袍,气机激荡,抬手之间,振动仙袍,引来了那无穷魔山之上的气机,抵挡住了自己本该无敌的神通之力,无论是东土老神仙,还是西荒的魔,又或是南疆妖祖,他们三人也骤然之间,大吃了一惊,生平尚有一刻,如此时一般震惊,也从未有一刻,如同此时一般,感受到了那种无法形容的恐惧与惊慌……

    “乾元之子,也是结束一切的人!”

    而那魔子,却是显得异常的平静,身周魔山邪气荡荡,使得整片虚空都像是成了整体,帮他抵御着神通,而他则不紧不慢,手掌轻轻向着虚空之中落下,简直就像是在从树上摘果子一般,轻轻松松,便将这一片混乱战场之中的许多东西,拿在了手中,收了回来!

    他第一个拿回来的,乃是一方破烂的棋盘。

    这棋盘乃是方贵覆灭朝仙宗时,从扮作了三子棋宫之主的秀才手中拿来的,又或者说,应该是秀才刻意留给他的,而方贵当时也很轻松,便将这三子棋宫,留给了小黑龙敖来宝,仿佛天生便对小黑龙有着莫名的吸引力,它一直随身带着,直到混乱之中落在了战场。

    而于此时,魔子却只是轻轻伸手,便将三子棋盘拿在了手中,这时候的棋盘,已经显得破破烂烂,上面裂痕无数,几乎没有分毫的神异光芒,他将棋盘拿了出来,周身的邪气,便立时有一部分,滚滚荡荡,向着原来的魔山还去,使得他身周对神通的抵御,弱了许多。

    “哗啦……”

    邪气少了,防御便弱,西荒的魔顿时大手倾覆,抓向了他的身前。

    而魔子则脸色沉凝,手掌棋盘,轻轻在上面一吹。

    这一次,便像是吹去棋盘上的灰尘。

    可诡异的一幕出现,不仅是灰尘被吹去而已,这一方棋盘,居然也在一霎那间,变得越来越大,由三尺见方,变得了数百丈,又变成了数百里,数千亩,像是一片大陆也似的出现在了他身前的半空之中,而于棋盘之上,则忽然滚滚升腾,出现了无数无尽也似的大山。

    西荒的魔,一掌可遮天蔽日。

    可是如今,他这一掌探来,却径直拍进了棋盘之中,手掌便在飞快的缩小。

    竟是这棋盘,有着变化天地万物之能,将他的手掌容纳了进去。

    “轰!”

    西荒的魔眼中,岩浆也似的目光涌出凶狂之色,其中多少也夹杂着些愤怒与不解。

    而那魔子,却像是做了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他继续向下伸出了手。

    他的手,看起来纤细修长,不着分毫烟火气。

    而在他轻轻探向了虚空之时,却莫名其妙,忽然变得满是道蕴,仿佛穿梭过了无穷无尽的虚空,直接探到了小黑龙敖来宝的面前,迎着这一只纤细修长的手掌,小黑龙敖来宝像是感受到了某些极为熟悉的气机,歪着脑袋看向这只面前的手,竟是忘了要躲避一般……

    “汪汪……”

    急切之间,却是婴啼急急冲了过来,抱住了小黑龙便向下方滚去。

    “嗤”

    那只手掌动作太快,也太玄妙,于此一霎间,还是轻轻点在了小黑龙的额心,而后小黑龙明明没有分毫伤痕的额心位置,却忽然有一滴鲜血飞了出来,这鲜血本身,便如一条小龙也似,只有尺许多长,轻轻的向着他掌间流去,只是婴啼的反应极快,抱着小黑龙滚向了地面,却将这条鲜血化作的小龙撕成了两半,一边被他收了去,一边流回了小黑龙的额心。

    “嗯?”

    那魔子皱眉,似有些不满,手掌再探出来,又一次出现在了小黑龙的身前。

    “退开!”

    于此一霎,忽然有沉喝响起,却见得铺天盖地,皆是雄浑气机,南疆妖祖与东土三位老神仙尽皆飞临,将无穷神通推来,拦向了那一只探向小黑龙额心的手掌,到了这时候,他们也像是已经看出了一些问题,竟是已经在不顾一切的阻止那魔子取小黑龙的额心血。

    “何必挣扎?”

    魔子皱眉,像是没有开口,但却有声音弥漫在了天地之间:“路在你们的手中,只会造成毁灭的结果,身而为人,你们并没有掌握路的资格,只会走向灭亡,我此时要取回你们掌握的路,并不是在与你们为敌,我取走了不该留在你们手中的路,也等于是给你们留了生路!”

    “惟一的生路……”

    这声音弥漫之间,他探了出来的手掌,终还是暂时缩了回去,但却又抓向了黑潮之中。

    如今,下方那滚滚黑潮,已变得像是一方湖泊,只不过,这湖泊却是竖立在大地之上的,更像是一团水滴,只是这水滴,快要比得上一方汪洋,这时候的他,便伸手入了黑潮之中,又取回来了一物,竟是一柄残破的妖刀,上面有着凛冽的杀意,与无穷无尽的金戈气息。

    那是帝尊的刀!

    帝尊已死,惟留了这柄刀,葬在黑潮之中,却被他轻易取了出来。

    手掌轻轻在刀上拂过,刀上那不甘与暴戾的气机,便被他轻轻抹去,融入了仙袍。

    这柄妖刀,被方贵击成了重伤,却被他杀死了。

    而到了这时,他的手掌仍然未停,还在向着黑潮之中落下。

    他又取出了一只小小的壶,一颗黑色的珠子,一片残存的火光,这些皆是五灵之宝,本来掌握在了北域化外三友关府三祖、无颜帝与云雾山主手中,用来对付帝尊,但却失败,变得残损,落入了帝尊手里,而如今,被他轻而易举拿到,然后抹去残念,融入仙袍。

    仙袍之中,本来便有着青木仙灵,此一霎间,已是五行之气齐聚。

    “阻止他,一定要阻止他……”

    不知有多少人,都已被这忽然自天外而降的魔子举动吓到,拼命一般涌向前来。

    西荒的魔哪怕是面对着帝尊之时,也只是冷静而淡漠,可如今,他面对着这天生魔子,面对着他从容取走一物一物的动作,却闷吼出声,像是体内有着无穷滚雷,巨大的魔掌从棋盘之中抽了出来,整个人缓缓昂起身子,便像是背负着天地,向着半空中的魔子抓落。

    而迎着西荒的魔,这位天生魔子,只是轻轻抬手。

    向着下方一捞,便从黑潮之中取出了一只手掌,而手他的手掌抬手,在他抬起的瞬间,那这只手掌,便已经在飞快的与他的手臂融合,那只手掌,正是帝尊之前得到的西荒魔掌,如今,却轻松被他融化,然后动作轻盈,抬着这一只融合了魔掌的手,轻轻向外打出。

    “喀!”

    他的拳头,通过了棋盘,变得如同山岳一般大,与西荒的魔撞在一起。

    紧接着,便见到西荒的魔手掌开始崩裂,从中剥落下了无穷的岩浆,露出了岩浆一般的经脉与血管,并且这裂痕,还在不段的向前蔓延了上去,像大地裂开,沿向魔躯。

    “吼……”

    西荒的魔吃痛,趔趔趄趄,向后退去。

    而他的手掌,居然猛得加快,一把穿透了西荒的魔身躯,握住了一物。

    喀嚓!

    收回来时,那手掌之中,已经握着一截满是岩浆的脊椎骨,像是有鲜血淋漓洒落。

    “嘭”“嘭”“嘭”

    西荒的魔沉声痛吼,向后退去,每退一步,大地都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

    而与此同时,他魔身之上,忽然分化出了数道乌气,急向远方遁去。

    “魔息,居然逃了?”

    望着那一幕,不知有多少人难以置信,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魔是最怕死的,果不其然!”

    而那位天降魔子,则是收起了那截滴落着无尽岩浆的脊椎骨,轻轻摇头,他做这一切,仿佛都非常自然,目光顺势转头向着村子里看去,这时候,可以看到村口磨盘处,村长以及村子里所有的人,都在向着他微微低头,行礼,只有两人直直的站着,异常的显眼。

    正是太白宗主与幕九歌两个人。

    他的目光落在了幕九歌的脸上,皱眉道:“这条路只能杀,不能收!”

    然后他像是在思索,一瞬之间,便想过了无数个问题,自语道:“该最后来收!”

    说着话时,他顺势向另一个方向伸出。

    手掌抓向的是天空。

    只是他没想到,在他探手抓向了天空之中,天空之中,已然空空荡荡,刚才还在大吼着,与东土三位老神仙、西荒的魔共同御敌的南疆妖祖,早就已经逃了,一声招呼也没打,逃的异常之快,倾刻间便没有了踪迹,便是连一丝丝的气息都没留下来,干干净净……

    此时尚在周围阻止着他的,也只有那三位东土老神仙而已!

    于是他像是有些自嘲般微微摇头,手掌直接按落,抓向了那三位东土的老者……

    “哗啦……”

    无形气流滚滚撞来,与三位东土老神仙身边荡起的层层神意,撞在了一处。

    三位东土老神仙于此一刻,尽皆急急后退,身形居然都在变得黯淡,像是风中的残烛一般,很快便已变得透明,到了最后,彻底的消失,变得没有任何一点影子留存下来。

    “嗯?”

    魔子忽然皱起了眉头,脸色似乎变得有些不满。

    ……

    ……

    “村长,你之前说我们该等着答案出现,不该做出任何影响……”

    也是在此时,牛头村里,秀才忽然低叹着开口:“但实际上,你曾经做出过影响……”

    “你心软过一次!”

    “不知,他会如何罚你?”

第七百六十四章 修行是一种错误

    “这一世的人,也走出了一些自己的东西……”

    半空之中的魔子,静静立在了虚空之中,身边已经没有了对手。

    所有看到了这一幕的人,在这时候都直觉得无法想象,毕竟他刚刚面对着的,可是如今的天元,最强大的存在了。他以一人之身,面对着这些世间最强大的人,然后一番激战之中,西荒的魔,被他扯落了一截脊骨,分尸而逃,南疆的妖祖,甚至连招呼都没有打一声便逃了,东土的三位老神仙,留在此地的肉身,居然也在他的面前,没有分毫抵挡之力便已被毁。

    这一切的一切,宛若梦中,让人觉得难以置信,更不可思议。

    这一位魔子初初降临,但他表现出来的力量与境界,却已是超出了众修的想象。

    以致于,众修抬头看向他,见他分明便在那里,却有着一种不真实之感,他们甚至不知道这人代表了什么,又意味着什么,从这个人出现在世间开始,一切便都已经注定了?

    不过在众人震惊到石化,只知道傻傻看着他的时候,那位空中的魔子,却也正在微微摇头低叹,像是觉得有些不满,他一开始便已说过,是来取走天元的路的,可是如今这个结果,他似乎并不满意,毕竟西荒的魔分尸而走,南疆妖祖更是逃得利落,东土的三位老神仙,也没有让他取来任何东西,甚至连那位七海的小龙帝,他也只是取来了其中一部分而已!

    收获,太少了!

    于是他有些犹豫的抬起了头来,看向周围,魔、妖祖、老神仙三个,走的太快了,这会已经看不见影子,倒是那位七海的龙帝,这时候只见得一条生了翅膀的怪蛇将它抱在怀里,飞快的摇着尾巴,震颤着两只小翅膀,飞快的向远处遁去,速度也不慢,可惜境界太低。

    似乎觉得有些好笑,他摇了摇头,准备抬步跟上去。

    然后就在此时,他忽然感觉到周围升腾起了一股子气机,平静的转头看去,就看到身边的流云已尽皆散去,战场边缘的那个小村子,如今真实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不像之前一样似远实近,缥缈玄悠,而是真真实实的出现,一切的景物立在人前,看着普普通通。

    村长正带了村子里的人,慢慢从村子里走出来,远远的向着自己行礼。

    也是在这一刻,天地之间,有另外九个地方,同样也升腾起了一些玄妙至近的气机,这些气机像是远在天边,但随着他们的气机升腾,交织而来,却在这一方的半空之中,化作了一方仙台,魔子的动作未变,空间也未变,但已经出现在了仙台中央,立定中心。

    村子,以及那九条气升腾之地,尽皆有人走向前来。

    他们围在了仙台的四周,齐齐于云上躬身揖礼,口称:“拜见万古不灭至尊乾元殿主!”

    “哦?”

    那位立身于仙台之上的魔子,脸上倒是露出了感觉好笑的笑容,转身在他们身上看了一圈,然后无奈的摆了摆手,笑道:“原来留在了天元,看着世间的就是你们,这不也没死光嘛,不过也不必称我作什么万古不灭乾元殿主了,没什么不灭,乾元殿主已经死了……”

    “唰!”

    无论形容他这笑吟吟的一句话,给这些拜向了他的人造成了多大的影响,所有人的脸色都是突然大变,而且是真正的大变,尤其是从村子里走了出来,凝神拜向他的村长,更是满面的不解与诧异,乾元殿主怎么会死,那个曾经败尽了八条路的人又怎么可能真的死?

    “你们觉得他不会死?”

    魔子似乎看出了他们的心思,无奈的摇了摇头,笑道:“他当然会死,因为他始终都想不出来,什么才是真正的不朽,他看到了所有的不朽之物变得朽化,再无可寄托之物,所以他便亡了,说起来你们可能会觉得难以理解,其实有个最为简单的说辞,或能让你们理解!”

    魔子笑着道:“父亲他始终都是人,不是仙!”

    “所以他才寻不到不朽,所以他才死了……”

    “人终是会死,仙才不会……”

    “……”

    “……”

    人终是会死,仙才不会……

    他始终是人,不是仙……

    这位魔子说出来的每一句话,村长以及那些仙台周围,仿佛已经被魔子无视了的北域修士,都可以理解,但却又偏偏听不懂,尤其是村长等存在,他们更是觉得有些荒谬。

    乾元殿主不是仙么?

    如果说古往今来,惟一一个有资格称之为仙的人,便是他好吗?

    谁敢说他不是仙?

    他那等震古铄今的修为,若不是仙,还有什么才能算是仙?

    “看样子,你们都不理解一个仙字!”

    魔子淡淡的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道:“不过我也不需你们来理解了,如今我降临,并不是为了给你们解释这个字,毕竟你们上一世没有参透,这一世那些人也没有参悟,惟一一个参悟了仙之意境的人,便是父亲,可是父亲他在参透这个字的一瞬间,便也死了!”

    村长神色迟疑,微微侧首,向其他人看了过来。

    那些从其他九个人来的存在,这时候神色也分明有些迟疑,极为古怪。

    在魔子面前,暗作交流,已然是件大不敬的事情。

    可是这时候他们心间的疑惑实在太浓郁,以致于他们都不得不试图从彼此眼中找答案。

    然后他们看到的,却皆是一脸茫然。

    终于还是村长忍不住,沉默片刻后,低声道:“那我们想请殿下告之,答案是什么?”

    魔子道:“什么答案?”

    村长等人皆微觉诧异,然后不得不补充道:“上一世,乾元殿主集九路而衍生机,却只完成了一半,最终他没有继续推衍下去,而是留下了半部道藏,让我们留在天元,看这一世繁衍,也是让我们在这里等着他的答案,于是忽忽过去十几万年,我们仍然在这里等,我们也仍然想知道,乾元殿主让我们等的答案是什么,最终的路是什么,天元的出路又是什么?”

    魔子听得这话,已忍不住笑了起来:“人来世上走一遭儿,为得是什么?蝇蚊嗡嗡碌碌一世,又是为了什么?日月星辰,永恒不变,无知无识悬于半天,意义又是什么?”

    他一边说一边笑,展开双臂:“苍茫星汉,空寂绝静,又是为了什么?”

    他的笑声,使得村长等人都露出了一些迷茫的神色。

    而魔子则又笑了起来,道:“答案你们不该早就已经知道了么?”

    村长再度行礼,道:“吾等愚钝,还是……还是想问的,更清楚一点……”

    “既然知道自己愚钝,便不该来问!”

    魔子平静的回答:“因为愚钝,还要求知,所以才会觉得痛苦,便如蚊蝇虫孑,一世无知,便不会有尔等的迷茫与痛苦,便如日月星辰,永恒无知无识,便不会有生灵与生俱来的悲恐喜悦,若无人类出现,大概亿亿万万年,日月星辰都只是静静的呆在那里,永远也不会去想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因为对他们来说,意义本身,便没有任何意义,非要答案……”

    他顿了顿,轻声道:“那他们呆在那里,就只是因为愿意呆在那里!”

    “他们可以从诞生到消亡,一直呆在那里,又或者说对他们而言,诞生或是消亡,也本身就没有什么区别,这本身便是宇宙大道,便是寰宇规律,便是你们一直追求的东西……”

    说着,倒是笑了起来:“看到没有,你们追寻一世的东西,他们一直皆知!”

    “若说大道,这便是大道!”

    “而人,生来便是逆道而生的,修行,更是一种错误……”

    “……”

    “……”

    村长等人脸上的神色,也更为迷茫了,不得不抬头看向了魔子,似乎有着无穷无尽的问题想问,但却一时之间,竟不知该问些什么,只是迷茫的抬着头,看向了这位魔子。

    “试图让你们这些生命明白此理,确实有些勉强了!”

    魔子倒是轻轻的叹了一声,慢慢的回答道:“父亲在上一世,败了八条路的人,但他知道这不是一个结果,于是他试图将八条路与自己的路融合,整合成一条,可惜,他还是失败了,或者说,他本可以做到你们眼中的成功,但你们眼中的成功,在他看来不是真正的成功,于是他没有迈出那一步,反而唤醒了你们,也留下了你们,没有灭世,反而留下了种子!”

    “他所想的,便是再看一世,这其实是因为他在犹豫,他并不是非要这一世才能找到答案,而是因为他下不定决心,所以需要再看一世,来帮着他做出内心深处的那个答案!”

    “修行中人,也是人!”

    “而作为人,追求的无非便有两者,一者为大道,是生灵之终极,大自在境界,或可称之为仙,二者,便是力量。所以生而为人,无论是哪一世,都必然会诞生路的追求!”

    “而路,本身便是超出了人所能掌握的境界,那是一种失控的力量!”

    “所以人掌握了路,便无一例外,皆会走上毁灭之路,天元数世,莫不如此!”

    “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其实大可不必!”

    “父亲并不想要夺其他人的路,我也不是前来灭世,恰恰相反,父亲是不愿再看到一世生灵葬灭,而我要做的,也只是保证你们不会将自己毁灭,所以我才要收走所有的路……”

    “修行本是一种错误……”

    说着这话时,他已展开了两条大袖,身周气机周旋。

    “我现在便向你们展示这错误是什么样子的……”

第七百六十五章 夺路

    “用到你们这些棋子的时候到了……”

    魔子像是已经讲明白了,又像是还没有将事情说清楚,只不过,他分明也没有继续多作什么解释的兴趣,看起来更像是将自己该说的一些事情说出来,然后便慢慢转过了身,踏着仙台向前走去,一路走到了虚空里,然后双手轻轻向上抬起,平静的说着:“起来吧,跟着我去做完剩下的事情,我会还给你们解脱,解脱你们这种处于生死之间的痛苦……”

    声音不大,像是很平常的在说话。

    可是随着他的声音传出,天地之间,都像是升腾起了一种极为细微的震颤,一点一点,渐次荡开,传向了极为遥远之地,于是,整座北域,在这时候都似乎已经变得不再平静,数之不尽的魔山,那仿佛是座落在了大地之上的星罗棋盘,皆在这时候迸发出了生机。

    道道邪气升腾,于半空里蒸成了一片片的魔云。

    而在魔云之间,则有无数魔物与魔灵,甚至还有山鬼,交织着显露身影,引颈长啸。

    “吼……”

    甚至在魔山最深处,都有仿佛来自九幽一般的生命苏醒。

    一座一座的魔山裂开口子,然后一具一具的玄棺从中飞了出来,于半空之中大作魔光,棺盖掀开,有衣袍服饰各有不同的古尸从中走出,睁开了双眸,但这不代表醒来,因为就连他们的双眸,都空洞无物,只有些微的灵光闪烁,驱动着他们的肉身,随着魔云向前。

    他们与那些魔物也没什么不同,只是身上的凶气却激荡一方,压过了无数魔物。

    迈出木讷而械械的脚步,一步步上前。

    天地之间,像是铺满了乌云,黑压压让人绝望的气息,笼罩在了每人心头。

    此前,这些魔物与魔灵绝不会轻易离开魔山地界,偶尔出来,也只猎食,很快便又会回去,可在这时,那漫天魔云升腾,却像是化作了一个引子,或说旗帜,将这些魔物笼罩在了里面,然后一片一片,浩浩荡荡,奔离了魔山,像是一支一支散乱的大军,入侵了世间。

    不知有多少此前留守在了仙门,或是生存在魔山周围不远的百姓,见着这魔山异变,都已感受到了一种绝望的末日气息,他们哭嚎着四下奔逃,携儿抱女,龟缩在了角落里。

    面对着那无穷无尽般的魔山凶物,他们甚至连反抗的心思都提不起来。

    太绝望了!

    可出人意料的是,他们看着那些魔物向他们奔来,也看着那蒸腾的魔云,似乎要将他们淹没,吞噬,可是却没有迎来意想中的死亡,那无数的凶物,从他们身边流过,像是绕过了河流中的岩石,对他们不屑一顾,只是随着那些蒸腾的魔云,蒙着头奔向了前方。

    若将那魔云看作是一片片涌动着的海水,便可以看到,这海水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似的,绕过了魔山周围的仙门,绕过了一座座的村落或是城池,密密涌动,直奔向了西方……

    ……

    ……

    半空之中的魔子也转头看了村长等人一眼,然后向西方走去。

    他越走越快,像是倾刻之间,便穿越了千万里,每快,便随着他们共同的方向,他已与那些从北域各方汇聚而来的魔流走在了一起,夹杂在了魔潮之中,犹如霸主一般,率领着这足以让世间任何一方大势力都感觉绝望的魔潮,滚滚荡荡的向着西荒的方向走去……

    穿过远州,横过永州,穿过魔起大潮,行过幽暗狭谷。

    天空之上,日月游移,互相交换,时而白昼,时而黑夜降临。

    “看到了吗?”

    对于这魔子而言,他像是没有时空的观念,如今他从北域走到西荒,饶是速度极快,饶是等若架云而行,可也已经走了数日功夫,可是他这时候忽然开口,却像是一瞬间之前,还在仙台之上,两番对话,本是一番,中间这数日的间隔,就像是完全没有存在一般。

    他就像是刚刚还在说,我向你们展示错误是什么样子的,现在便说,看到了吗?

    “这就是西荒!”

    他指着那一片漫漫无尽的黑暗荒原,沉声说着。

    西荒是一片广褒无垠的大地,论起地域,甚至要比北域还要辽阔了不少,更不像北域多山,遍目所及的,乃是一片广褒平原,而且西荒也不像荒漠那般无水,可以看到辽阔的江河纵横于大地之上,只是,偏偏任何人看到了西荒,都会觉得这个“荒”字的称呼极合适。

    这是一片荒凉到几乎没有任何生机的大地。

    明明天上也有日月,可是却这里却给人一种压抑而阴暗的感觉。

    遍目望去,一片辽阔大地之上,居然没有多少草木,只有孤伶伶的大石立于地面之上。

    这里没有村落,也没有城池,更是看不到任何农田。

    这无数从北域的魔山之中觉醒,挟着一种天生杀气滚滚而来的魔山凶物,来到这里之后都愣住了,因为他们已作好了大战的准备,可是这一眼看去,居然看不到什么敌人……

    任何有生气的活物,都可以成为他们的敌人。

    可在这里,甚至连生机都看不到。

    魔子脚步不停,继续向着西荒深处走去,若顺着他走的方向看向最前方,便可以看到此时的西荒中间,有着一个不同于随处可见的岩石的景色,那是一座坟,孤伶伶的坟,看不出有多古老,只会给人一种非常简单的感觉,草率的像是随便几块石头叠在了一起。

    “西荒的修魔之路,是最傻的!”

    他平静的说着,目光扫向四方:“你们修的是魔躯,修的是不死不灭不坏,某种程度上,你们也算是快要接近了,若是一直在这里沉睡下去,你们有许多能睡到天荒地老!”

    “那是这样,你们与死了有什么区别?”

    “生灵便是平衡,因为平衡而滋生出来的道蕴,但你们修魔者,第一步便是打破平衡!”

    “魔的路,尽头不是仙,而是绝望!”

    “而绝望的尽头,便是死亡!”

    说着话的时候,他大袖挥动,有数道神光向前点了过去,这一道神光穿过了千里地域,遥遥点到了那一方荒坟的前方,终于到了这时候,荒坟周围,有一些存在动了,他们或是巨大的岩石,或是像一座山,挣扎着动了起来,这才显露出了人形,伸出了他们的巨掌。

    遥遥相击,打向了那道神光。

    轰!

    坟前,倾刻间便爆起了团团乌暗神光,伴随着一些滴落的鲜血。

    “你们修魔之人,修为越高,便肉身越强大,而肉身越强大,便越无知无识,无心无念!”

    魔子慢慢说着,衣袍鼓荡了开来,目光看向前方:“所以你们最高的境界,便是一切皆空,再无因果加身,到了那时候,便是魔躯大成,永恒不变时候,可也是到了那时候,你们便会真正的沉睡,眼耳鼻舌身意,尽皆泯灭,一切皆空,万物皆空,无知亦无觉……”

    “这样的你们,与死了有什么区别?”

    “……”

    “……”

    声音落下之时,他抬起了手掌,缓缓抓向了那座坟。

    有高大而孤寂的身影,向着坟前拦了过来,他们脸上,似乎连绝望之意都很少,而拦在了最前面的,便是玄宫,早在西荒的魔负伤而逃之前,他便也跟着逃回了西荒,谁也不知道这几日里,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如今拦在了坟前的,居然只剩了他这么一个年青人。

    “那是我们自己的事情……”

    他向着率领无尽魔潮赶来,仿佛要将西荒淹没的魔子,厉声大吼着。

    “这不是你们自己的事情!”

    魔子摇头,抬手拂过了虚空,周围的天地忽然变了,像是一下子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那时候的西荒,尚是苍山葱翠,小溪流淌,鱼鸟遍地,巨猿横行,魔子的目光落下,看向了挡在了坟前的玄宫,声音平静的道:“这是之前的西荒,那时候还被唤作西大陆,可是因为修魔者的出现,渐渐变成了如今的样子,因为你们炼化一切生机于体内,因为你们吞噬一切,自己却只想睡去,你们是天然打破平衡,但又无法蕴育生机与希望的存在,所以……”

    “我要收走你们的路……”

    手掌瞬间变得无比巨大,高高的从天空之中落了下来。

    玄宫面对着那只手掌,愤然大吼,撑起了双臂:“你没有这资格……”

    他的身上,有滔天魔意荡起,仿佛是一种可以贯通一切的力量,可是在魔子这一掌之下,那力量却显得尤为脆弱,轻意便被崩毁,身上有几道明显强过了其他的力量,被魔子的手掌轻易抓在了指间,然后又急急收回了这只手,轻松的像是从地上捡回几颗石子一般。

    玄宫颓然倒地,流出来的血泪如同岩浆。

    西荒的魔被夺走了脊椎,身负重伤,逃回了西荒,但因为失去了魔脊,他已经无法承受自己那强大的肉身,即将死去,所以他临死前,将这剩下的六尸,皆传给了玄宫。

    但是玄宫面对着魔子,甚至都没有半分抵挡之能。

    他拼尽了力气,也只是在那一只手落下之前,喊出了一句“你没有这资格”而已!

    “我其实是有的!”

    魔子平静的回答着他:“因为上一世的法与路,尽归于乾元,你们的路本来就不是你们自己的,而是这一世开始之前,仙殿主人通过了不知地,将魔的路给了你们的……”

    “所以,我收回来,天经地义……”

    “……”

    话音落下时,他已转身向南。

    去南疆,夺回妖祖的路!

第七百六十六章 窃天道权柄

    漫漫荡荡,驱群魔,跨南海,奔南疆!

    整个天元,如今仿佛成了一方棋盘,而那魔子,则成了纵横于棋盘之上,无人可以治约的存在,他于北域降临,立威,旋及便唤醒魔山群魔,一路赶往西荒,赶路用了数日时间,但战斗却只用了不到半天功夫,便已夺回了魔尸,而后吊头赶往了南疆,于巨浪之间翻腾,像是扯起了一道巨大的黑色披风,将越来越多的天元地域,死死罩在了黑色披风之下。

    “你若将南疆当作了西荒,那可就错了……”

    而在他来到了南疆时,偌大南疆,已是一片临阵待发。

    南疆与西荒确实不一样,西荒的魔皆太自我,哪怕魔子直奔六尸坟,夺了魔尸,那些沉睡中的魔,也有大部分都没有醒来,或者说是,他们不敢醒来,因此阻止他的,一共也只有七八尊魔,甚至连他率领过去的魔山邪物,都没有得到一个出手的机会,便已荡平西荒。

    而如今,南疆却已是妖军汇聚,于海线之前,布下了重重大军。

    在此时,也可以看出了南疆妖力之巨。

    此前北域攻尊府,集结了几乎所有能够集结的力量,再加上了龙族四十万海族大军,也不过才凑得百万之数,可是如今的南疆,遍目所及,黑压压无穷无尽,漫阔阔不见边际,竟是起码已经有数百万妖军堆在了海线之前,便像是固若金汤的城墙,死死挡在了海岸线前。

    妖军之后,则有无数大妖,或骑巨兽,或化原身,盘旋在山峰之上,森然望来。

    “你若只是为了归来,我南疆便不欲与你无敌,你若想再次称帝,我南疆甚至可以向你俯首称臣,你若需要什么神金异宝,我南疆所有,但献于你,但如果你非要夺路……”

    妖军上空,苍穹变幻,激荡着怒不可遏的声音:“我南疆千万生灵,与你死战到底!”

    “生存于天元,或是称帝,或是异宝,皆是最诱人的东西……”

    而面对着南疆妖祖的沉喝,魔子只是轻声的回答:“但吾非人!”

    声音落下之时,他便已大袖向前轻拂:“束手吧!”

    轰!轰!轰!

    那无尽魔物,得了他的指令,顿时浩浩荡荡,向前涌了过去,与妖族大军冲撞。

    就连他自己,也大袖飘飘,踏入了妖域,抬眼看向了苍穹。

    “你真当在北域与西荒的凶狂,可以于南疆重演?”

    南疆妖祖的愤然吼声,夹杂了愤怒与恐惧,以及拼命之念,急声狂吼。

    妖旗飞落,妖族大军,也顿时滚滚向前迎来。

    他说的没错,天降魔子在北域之时,确实凶风无两,横推诸域,可是在北域的战果,却不代表在南疆一样有用,南疆乃是妖祖的领地,他在这里拥有着无穷有底蕴,庞大的妖军,遍布南疆的妖阵,他的实力比起独自在北域之上,强大了何止十倍,简直便是天壤之别!

    甚至是前往北域时,他也不敢真正将所有本源带上,免得生出意外。

    而如今,他回到了南疆,又为了护路,却是直接动用了真正的底牌,决定拼死一搏!

    ……

    ……

    难以形容的一片惨烈厮杀于南疆大地之上展开,无尽的魔物与妖怪冲杀在了一起,血肉模糊,阴云渗淡,南疆妖物凶狂擅战,本是天元最可怕的势力之一,只是以前有东土坐镇,才逼得他们无法大肆出南疆作乱,但在这时候,在南疆这地盘,却尽情展现了它们的凶狂。

    这等正面厮杀,妖族已可以说无惧任何人。

    只可惜,他们的对手,毕竟是魔物。

    无生无死,无知无惧,只知拼命向前厮杀的魔物。

    妖族再凶悍,那也是知道怕的,身边死一个人不在乎,死两个也不在乎,但在死到只剩了自己时却也难免心惊,在死到身边只剩自己,身前对手却一点也不见减少的时候,却也难免心生恐惧,在发现前面的人都已经死光,魔物大军却还在向自己涌来时,却难免崩溃。

    世间大军,总难做到共进共退。

    伤亡达到一成,便会慌乱,达到三成,还能冲杀的,便已是精锐。

    而伤亡达到一半,还未崩溃的,便已是天方夜谭。

    此前北域攻尊府,伤亡远超一半,仍在死战,那是因为他们陷入了绝地,逃无可逃,也是在这等必死之战里,才有一部分北域修士,终于突破,杀出血气,养出北域之胆!

    可妖族本就散乱,如何能指望他们不逃?

    南疆妖祖有办法,他哈哈大笑,整片南疆妖域上空,都像是出现了无穷的漩涡,旋及,有数不清的触手从那漩涡之中延生了出来,一条一条,渐次分化,化作了无数纤细的触角,而后这些触角,便尽皆插进了那些妖族的后脑,消失不见,所有的妖族战兵也变了。

    从惊惶恐惧,忽然变得神色漠然。

    就连他们的气机,也在这时候接连暴涨,渐次高升。

    在这一刻,它们像是都失去了自己的意识与理智,便得如同傀儡一般。

    平时不敢参与的大战,现在敢,平时怕损了自己的本源,不敢轻易施展的爆血之术,如今却不要命般的施展了出来,甚至像是毫不惜死,滚滚赶来,然后与面前的对手同归于尽!

    ……

    ……

    “为了保住自己的路,你是真的不惜葬灭整个南疆?”

    天降魔子冷眼向前看去,望着那些似乎变得与自己驱使而来的魔物一模一样的妖族大军,神色显得非常冷漠,他似乎不愿看到太多的杀戮出现,起码是不想看到一战过后,南疆变成不毛之地,但又不是很在乎,虽然不喜欢,但非要走到这一步,那也没有办法……

    “归元道藏之中曾经说过,路,便是大道!”

    “众生念所向,便是大道!”

    “所以,这一世的九条路中,倒有大半遵循的都是这个理念!”

    “西荒的魔,是夺尽众生生机,尽汇于一人之人,我即生灵,生灵即我;雾岛那个推衍出了九条路的人,更狠,他行得是将天下生灵,尽融一处,化作一个生灵;而你更为不同,你修天道,代天牧民,以天念操控整个南疆的妖魔,将南疆生灵,尽化作自己的傀儡……”

    “……”

    “……”

    “不错,我们本来便各有所长,早寻到了自己的道!”

    南疆妖祖的声音自天上传下,挟着无尽的不甘与愤怒:“我不知道你们上一世的乾元仙殿,究竟留下了什么样的后手与计划,但如今你敢欺我,也不过是因为我们的路都还走的不完善,若是再多些时间,再多千百,不,百年,待到我们的路已完善,待到我们分出了胜负,你们所谓的乾元,又算什么,便是上一世的胜者,在这一世也不可能继续猖狂得起来……”

    南疆妖祖怒吼着,催动了更多的妖族大军向前冲来。

    他甚至操控着数十只元婴境界的大妖围向魔子,想以自爆的方法将他灭杀。

    “再给你万年,你都走不出来,因为你的路已错了!”

    魔子面无表情,手指弹处,便已将那些攻到了自己身前来的妖王斩杀,声音都像是没有出现任何的波动与起伏:“相比起来,你甚至还不如那个南海雾岛走出来的年青人,他的路纵然疯狂,纵然是父亲曾经抛弃的路,可最起码,他的路是完整的,是有可能走下来的!”

    “可是你不同,你不过是个投机取巧的蝼蚁罢了!”

    “你试图化天,又不愿抛弃自己的意识,说白了,你修炼化天之道,只是为了窃取天道权柄,却不是化身为天,你只想将借天道,将生灵都化作你的傀儡,却不肯放弃自己!”

    “正因如此,你才只修成了一个四不像的样子!”

    “……”

    “……”

    待到他的声音荡遍了四方时,神色也已变得冷漠:“你没有资格掌握这条路!”

    他抬起手来,指向前方。

    但他指的,却不是那融身于苍穹之上的南疆妖祖,而是下方那无穷无尽,失去了神智一般的妖族,原本这些妖族无知无识,只如傀儡,可是随着他这一指指去,居然渐渐眼窝里有生机复燃,便像是一个个从噩梦里醒来,大惊失色,旋及无皆痛苦的挣扎了起来……

    挣扎之念,皆随着那与妖祖所化的天道若隐若现的联系,反噬向了妖祖。

    天空之中,忽然便出现了大量的裂痕,蛛网一般遍布四方。

    “你……你怎么可能唤醒他们,你敢……你敢……”

    滚滚雷声,汇聚成了妖祖的声音,只是可以听得出来,这时候它异常恐惧。

    “想要败你,都不必我亲自出手!”

    魔子冷漠回答,一座小小的塔从南疆飞了出来,落入了他的掌中。

    而后他回身便走,大袖向着两方荡了开来。

    甚至都没有再回头去看那已经被南疆众生反噬,正一点一点化作虚无的妖祖。

    “为了这一次回来,连我都等待了许久,可结果,对手却是这样的?”

    仍然显得神色异常淡然的魔子,这时候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似乎觉得有些失望:“倘父亲口中的生灵,只是如此短视而怯懦的存在,他又何必在星空之中辛苦忙碌了十几万年?”

第七百六十七章 挖山

    长驱直入,覆灭西荒。

    大战沥血,毁掉南疆。

    整个天元,于短短数日之间,便陷入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沉默与恐慌之中。

    自从那位北域小圣君被封印,天降魔子现世之后,便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大恐怖袭卷了整个天元,袭卷了所有他们眼中几乎等同于无敌的势力,而接连传来的西荒与南疆覆灭消息,更是使得他们心间惊恐而绝望,前后这一共才多长时间,居然连西荒与南疆都毁了?

    真的是天降魔子,行夺路神罚?

    如今,他们已听闻魔山邪物大军,浩浩荡荡,横渡了东海,往东土而去,而如今的东土,也已大军堆积,准备这一场大战,更是惊的连一颗心都悬了起来,东土乃是天元之心,道法昌明之地,他们无法想象,倘若东土也被魔子攻陷,那整个天元会绝望成什么样子。

    他们内心里,甚至还希望着东土可以多抵挡一段时日,甚至希望他们获胜。

    哪怕东土的三位老神仙,就在不久之前,才刚刚封印了他们的小圣君。

    只是,这份希望,也多半是奢望,因为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此前东土三位老神仙,在天降魔子面前,被一掌横推,便毁掉了肉身的一幕,这等样的差距,岂是可以随便填满的?

    这样的情况下,我们该怎么办?

    整个北域,都没有答案。

    ……

    ……

    在天降魔子唤醒魔山邪物,浩荡往西荒而去时,他们甚至只能呆立于当场。

    这才刚刚赢了尊府啊……

    甚至连一个欢愉的机会都没有,便又迎来了这等末日景象……

    北域为何就无法得到一点儿欢欣回报?

    若是一点儿欢欣回报都没有,那北域修士拼命又是为了什么?

    ……

    ……

    “师兄,我们该做什么?”

    北域关州的残墟之上,有一对儿并肩而立的师兄弟,他们背后是正沉下山去的夕阳。

    “师弟,我也不是什么都懂啊……”

    太白宗主听着幕九歌的话,低声回答,声音里有着无尽迷茫。

    倒是幕九歌,在这时候神色依然显得平静淡然,缓缓的道:“我知道你不是什么都懂,但我们师兄弟,似乎经常会遇到这等不知该进还是退的际遇,而你每一次都做对了!”

    “早在刚踏上修行路时,尊府势大,意欲招揽,给我们当时无法想象的优厚,我们不知是该入尊府,还是该留在江湖,当时便感觉迷茫,于是你领着我游走北域,见到了尊府的狠辣手段,北域的凄惨难言,于是我们便有了决议,不入尊府,不留江湖,而是去了东土!”

    “在东土时,他们看重了你我,要招我们进去,甚至将那些身娇肉贵的世家小姐们下嫁,还要给我们想都没想过的秘法与资源,我们同样也不知道该怎么选择,于是你带着我窥见了北域修士在东土的情境,于是我们二人便拼着一死,抗了东土世家的令,回到了北域!”

    “在北域,修行资源被人断去,看不见提升境界的希望,于是你带我闯不知地!”

    “我废了道心,你本可带我回东土,或是去远州,但你选择了等,等着我自己破劫!”

    “尊府势大,毁了云国,你选择这时候开始与尊府的对抗……”

    “七海覆灭,我徒弟卷入滔天巨浪,你选择将他接回北域,立起龙庭……”

    “……”

    “……”

    幕九歌慢慢的说着,像是没有一点儿异样的神色,又像是满满无尽感慨,只是到了浓处,反而平淡:“之前我听得那村子里的人说,那个土小子是最懂得做选择的人,可事实上他选的反而很多是错的,否则也不至于落得这般下场,在我看来,你才是最会选择的人!”

    太白宗主听着幕九歌的话,神情变得有些复杂。

    他看着这位似乎是在等着自己做出决定的人,脸上露出了苦笑:“师弟啊,你可知道,现在的你,其实实力已经高过了我太多……估计现在三个我加起来,也不是你的对手吧?”

    幕九歌听着这话,脸上忽也露出了些笑容。

    他低声道:“师兄,其实从你给我看天道遗书的第一天开始,你就不对我的对手了!”

    太白宗主神色一下子就变得更为复杂了。

    “但这不代表我不相信你的判断!”

    幕九歌接着道:“我天生便明白一个道理,不够下功夫的,便一定不够强,而我后来其实还被你教会了一个道理,那便是,强的,也不一定对,只是强的声音更大些罢了!”

    太白宗主竟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这个话。

    许久许久,他只是沉沉的唉了一声。

    “我其实不是会做选择!”

    他解释道:“我只是会划几条线在心里,只要不碰着这条线,那便万事可为,只要碰着了这几条线,诱惑再大也不能做,我在面临迷茫的时候,也不是有个铜板抛一抛就懂得该怎么选了,我只是看看,哪一条路,没有碰着我的线,线与线间,便是我的路……”

    幕九歌笑着打断了他,道:“那说说吧,现在该怎么做?”

    太白宗主沉沉的叹了一声,道:“那自是先救了咱们自己家的人再说……”

    他们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目光向下看了过去。

    如今他们还在关州,还在那一片几乎被整个夷平的战场废墟之上。

    就在这一场祸事,袭卷了整个天元,这天底下的无尽修士,都在惶惶而不可终日的情况下,他们两人却只在做着一件最简单的事情,也是魔子出现之前,他们要做的事情。

    挖山!

    山是此前封印了方贵的那座魔山,封印他的主体,乃是帝尊留下的不朽物质,而在不朽物质之外,则是南疆的妖祖、西荒的魔,与东土的老神仙等人留下的禁制与阵光,虽然在此之前,天降魔子,已经打开了这座山,并从中夺走了方贵的元婴仙袍,但方贵却还在里面。

    此后,魔子离去,不朽物质,重新化作了魔山,方贵便在山底。

    这天底下,所有的魔山都已被打开,山上的魔物,与山底的邪尸,都已被唤醒,并追逐了魔子而去,惟有这一座魔山,却仍然还在封闭着,仍然将方贵镇压在了魔山之下……

    如今,谁也不知道方贵是死是活!

    若是之前的方贵,身上有大道遗宝守护,短时间内,自不会死。

    可是偏偏,他借之守护自己的仙袍,以及所有的大道遗宝,都已经被夺去了。

    所以这时候的方贵,便只剩了孤伶伶一个。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元婴修士,却被镇在了最可怕的魔山下面。

    哪个元婴修士可以被不朽物质镇压数日之久,还不丢了命?

    太白宗这对师兄弟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他们还是在挖着山,想要将这时候魔山之下的方贵给挖出来,是生是活,其实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不该被镇压在山底。

    而一直在挖山的,也不只是他们两个。

    太白宗主弟子们也凑了上来,有枪的用枪,有刀的用刀,没有兵器的用法宝残片,一片一片的向着魔山涌了过来,叮零当啷的在这山上挖了起来,场面看过去,当真异常热闹。

    然后北域小圣君里面的人也来了。

    然后许许多多迷茫的看着这天底下的大变,不知何去何从的北域修士也来了。

    越来越多的人过来挖山,挖的很是起劲,仿佛这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

    一开始有人根本不知道挖山有没有用,但见别人都不问,他们便也不问了……

    魔山乃是不朽物质所成,极难撼动,但他们却很有耐心。

    天底下已经乱成了一团,不知有多少修士心间迷茫,不知所已,他们却知道该做什么。

    魔子降世,究竟是什么目的?

    连挫了西荒与南疆的他,是否会被东土拦下?

    他夺走了所有的路之后,下一步又会做什么?

    在他眼中,修行之路是错的,那么他会不会夺走天元的修行之路?

    天元若没有了修行之路,又会形成什么样的格局与变化?

    这些事情,如今正困扰着天元的每一位修士。

    除了北域,北域修士,这时候只像是一只一只勤劳的蚂蚁,只忙着挖山。

    说起来或许荒唐,但他们真的将这当作了惟一重要的事情。

    当然了,也或许是因为,这是惟一他们可以确定是正确的事情!

    在这无数的人里面,甚至有个沉默寡言的小老头,头上戴着顶遮阳帽,脚下踏着双小牛皮靴,手里还提着把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锄头,也跟着众人,兴致勃勃的挖着那座魔山……

    ……

    ……

    也是在同样的时候,自南疆经完了一场惨烈大战的魔子与魔山邪物,如今已横跨了东海,来到了东土之前,他们看到的,便是三座飘浮在空中的仙殿,以及那仙殿之下,密密麻麻,无穷无尽的修行者大军,是无数个已枕旦持戈,随时准备与魔山邪物拼杀至死的东土修士。

    “为了天元,杀……”

    那边的嘶吼之声,震荡了整片天元,战意激昂天地。

    而在北域这边,则愈发干的热火朝天,还有人提了茶水过来,招呼着众人。

    “来来来,干累了的就歇一会,喝口水再挖……”

第七百六十八章 九霄封神阵

    “结九霄封神阵,护东土百万域……”

    当魔子率领着漫漫无边的魔物大潮抵达了东土之时,东土修士,也早已在东土边缘,布下了惊天大阵,抬眼看去,只见三大仙宫,飞悬于半空之中,犹如三根定海神针,相互间隔三万里,稳稳定住虚空,而在三方仙殿之下,则是四大世家,五大道统精锐,各自统领仙军,分别压住各方阵角,彼此之间神光交织连纵,星星点点,竟似构成了一方缥缈仙庭的虚影。

    “吼……”

    魔子挟着败西荒,挫南疆之威而来,到得东土,更不答话,长袖一甩间,那无尽魔物便已滚滚向前冲来,如今经得了西荒与南疆二战,这些魔物,竟似没有减少,仍然凶气如狂,却是此前大战之中,被斩杀掉的魔物,便又会化作邪气归入魔云,然后又自魔云之中滋生。

    这一方不会减少,永远保持那恐怖力量的魔物大军。

    黑压压如灭世凶潮,挟着无尽煞气向前涌去,一层一层,拍打着东土边缘的阵营。

    早有准备的东土大军也皆怒吼连声,阵中战鼓响起,一排一排的仙军列成仙阵,挡在了那些凶潮的面前,用尽了全力阻挡着它们,不让他们越过雷池一步,如金黑二色的对撞。

    只不过,到了这时,便可以明显看出来东土与南疆的不同,西荒魔少,难成气候,但南疆的妖魔,却不比东土的修士少,可是这一上了战阵,便可发现有无章法,其间相差,东土仙军也在厉声怒吼,向前迎战,但却都克制着,只压在大阵边沿,防御着魔物冲来。

    而若是换了南疆的妖魔,早就一窝蜂涌上来了。

    论起单个的实力,也可以看出东土仙军的不凡,每一位仙军,皆有着精妙的神通法则与厉害异宝,加之相互之间配合有素,威力更增,一片一片的魔物被他们绞杀在了里面……

    “天元之都,道起之地,倒果然有几分不凡……”

    魔子立于半空之中,目光只是看着空中那三座仙宫,而后目光下移,落在了那交战的魔物与大军之上,面上并无什么殊异表情,口吻里倒有了些赞许之意:“无论是士气还是整体的修为,又或是阵道神通的运用,都比南疆好了些,已经有了几分理想界的模样了……”

    “只可惜……”

    他微微抬起一根手指,轻轻向前指出:“层次弱了些!”

    声音落下之时,在他身后,那无穷魔潮里面,忽然有一道又一道的身影走了出来,那是他从魔山深处唤醒的人,这些人皆目光空洞,动作迟缓,但身上的气机却异常可怖!

    “半死仙,该你们出手了……”

    他声音不大,但却远远传了出去,所有魔山底下出来的修士,眼中皆凶光大作。

    哗啦啦……

    于此一瞬,无穷无尽般的黑压压身影尽皆向前扑了过去。

    越过了魔山邪物大军,狠狠的撞向了东土守在第一线的仙军面前……

    谁也没有想到,这些魔山深处诞生出来的存在,居然皆有这着这等可怖的实力,难以想象他们生前的境界怎么样,只能够看出,哪怕他们如今已经不像是还有生命,更像是依着本能行事,甚至连神通与兵器都不会使,但那身上本身蕴含的邪气,却恐怖到了极点……

    “化神……那些人生前怕最起码也是化神境界……”

    “惟有化神,甚至快要突破化神境界,才会在死后这么久,依然暴发这等可怖神威!”

    “……”

    “……”

    望着那片黑云,望着那里面似乎有数百,甚至近千数的黑影,东土一方,不知有多少人面上皆露出了异样的惊恐之色,他们布在了最前方与魔山邪物厮杀的仙军,在这些半死仙的面前,几乎没有任何抵挡之力,便被那些人撕开了一道又一道巨大的口子,向前压来。

    身后邪物嘶吼着,跟着渗入,似乎要一鼓作气,将东土大阵彻底撕碎。

    看着眼前似乎足达百丈高的魔气浪潮,守在了前方的东土仙军们,心里甚至出现了一种绝望之意,可是他们却没有后退,只是尽皆脸色灰败,有人已经闭上了眼睛,等死亡降临。

    “妖魔退走……”

    忽然间军阵之后,响起厉声大喝。

    有人回头,便看到大阵中间,也正有一道一道的身影急急冲了过来,皆是四家五宗里面的元婴大修,这些平时皆是身穿儒袍,一派和气的老修,如今也披上了战甲,手持兵器,在他们身上,更是有着丝丝缕缕的阵光缠绕了过来,使得他们神力暴涨,狠狠迎向前方。

    嘭嘭嘭嘭……

    他们几乎是硬生生撞了过来,将那些冲在了最前面的半死仙攻势抵住,又逼出阵去。

    那些半死仙,生前的修为高到吓人,如今虽然死了太久,修为大损,又不懂得施展神通与异宝之力,但在邪气加持下,却起码还是可以发挥出,元婴高阶,甚至是化神境的力量!

    起码一般的元婴,碰到了他们,怕是毫无还手之力!

    可如今冲了出来的这些东土大修,同样也得到了阵光的加持,而难以想象的是,那些加持的阵光,居然牵引了天地之力,将一道道法则之力交织于他们身上,南方朱雀之意,北方玄武之意,西方白虎之意,东方青龙之意,林林总总,交汇于身,更显神通精妙。

    这也竟使得这些东土修士,倒是有了对抗这些半死仙的威力。

    “设仙庭,借天地之力,不……是夺天地之力……”

    魔子望着脚下那一场你进我退,翻翻滚滚的大战,脸上似乎露出了些许笑意,轻轻赞许道:“东土果然也走出了些许新意,起码比南疆的立意高了一筹,只可惜啊,还是差了一点,还是无法达到虚空造神的境界,既无法造神,便还是人,只要是人,终究还是会……”

    “终究还是会输的……”

    于此一霎,飞在了空中的三座仙宫之中,彼此间有神念交织,传递着话语,已经在北域失去了肉身的三位东土老神仙,这时候只能借着仙宫之中的雕塑存身,神念传递里,似乎可以听出他们那看似平静,但却有些绝望的话语:“虽然可以暂用九霄大阵敌住魔子攻势,但消耗也同样厉害,魔子邪气不绝,吾阵却飞快消耗,此消彼涨,终还是会迎来败局……”

    另一位老神仙道:“若是换作了天元任何一方,此等九霄大阵,便已足以赢了……”

    “又有何用,我们如今面对的毕竟不是来自天元的对手……”

    “……”

    “……”

    他们的话里,多少可以听出些不甘与抑郁之意,换作任何一方大军,在东土仙军这等神威之下,都会节节败退,甚至被消磨一空,再无可战之力,可偏偏,他们遇到的是天降魔子,是魔山邪物,魔山邪物,被磨灭了,又会自邪气之中重生,而且无知无惧,根本不会怕。

    这也就使得,他们根本就立于不败之地,杀之不尽,斩之不绝。

    “补全九霄天宫的事情准备好了么?”

    “还在推衍……”

    “既然如此,那恐怕便只有……”

    三位老神仙,怕是都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说出这番话来。

    “请援军!”

    诞生了这个念头之后,三位老神仙便皆迎来了片刻的沉默。

    如今与魔子接阵,东土展露出了他们所有的底蕴,确实抵住了魔山邪物大军,却无几分胜算,事已至此,自然只有请人来相助,如今的天元,还是有些势力,可以出些力的……

    每多一分助力,便可撑得更久一些,最后那一步推衍出来的成功可能便大一分。

    只是,堂堂东土,竟到了请援军的时候……

    他们三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心里已有了计较,几缕念头,于仙宫之中飞出。

    其中一缕念头,飞到了一方波澜海上,可见此海犹如死地,腥臭难闻,海面上堆得满满皆是死去的鱼虾,随着海浪起伏,这一缕念头顾不上嫌弃,便径入了海中,左转右绕,很快便来到了海底深处,一方黑洞洞的岩穴前,然后化作了秦家老祖身穿白袍的模样。

    “不请而来,便是恶客……”

    岩穴里面,忽然传出了一个深沉低叹的声音。

    秦家老祖神色冷峻,微一犹豫,便径入了岩穴之中,然后便看到,这岩穴里面,到处都是残破的鳞片,与腥臭的血污,而在岩穴最中间,可以看到大石头上,坐着两个人,他们像是刚刚才化回了人形的,旁边的地面上,还能看到泥沙里有着清痕的卧痕。

    那两个人,一个身穿黑袍,面上血肉不见,身上也到处都是缺损,枯瘦难看,另外一个,却如孩童模样,只是缺了一臂,身子也少了半片,瞧那痕迹,竟像是被人生生咬了去的。

    “看样子你一直都知道我们没有死……”

    那两个人抬头向秦家老祖看了过来,孩童模样的忽然笑着开口。

    “七海龙主,岂是那么容易便死的……”

    秦家老祖平静回答,看向了他们两个,大概世人都想象不到的是,此前传言皆已死在了海上的七海龙主,竟还有两个活了下来,甚至活了下来的,还是幽冥海与雾海两位一直都是死对头一般的存在,如今他们却皆躲在了小小岩穴之中,一身是伤,苟延残喘到了今日。

    幽冥海龙主似笑非笑着的看向了秦家老祖:“怎么,你是来杀人灭口的?”

    秦家老祖缓缓摇头,道:“你们应该知道我的来意,天元浩劫,你们也不可能不知道,老夫知道你们是在坐等良机,东山再起,可是我此来正是要告诉你们,西荒与南疆皆已被夺了路,近乎覆灭,吾东土已是最后可以抵挡那魔子的力量,诚然,如今我东土面对那魔子,也是力有未殆,但倘若可以得到两位相助,我天元……也未必就没有胜出的机会……”

    “胜出?”

    两位龙主对视一眼,忽然同时哈哈大笑。

    笑声里,秦家老祖的脸色,已经变得越来越沉凝。

    “确实还有胜出的机会……”

    幽冥海龙主笑道:“只要补全了你东土的路,那无论是面对谁,只要在天元,都还有着一些胜出的机会,便是上一世的人回来了,凭你东土的野心与魄力,也敢于一战……”

    “只不过……”

    他的脸上,满满皆是嘲讽之色:“那是你东土的胜出机会,与我七海有什么关系?”

    秦家老祖面露难色,上前道:“但是……”

    雾海龙主脸色沉了下来,满面皆是讥诮,寒声道:“滚!”

第七百六十九章 做出选择

    三位东土老神仙,有的分心化念,来到了幽冥海,寻找这两位潜藏起来的龙主,有的去了西荒,去寻找那些再度沉睡了下去的魔,有的则去了南疆,寻找妖祖留下的残念。

    但没有意外的,得到的只是拒绝。

    西荒仍有大大小小的魔数百尊,但他们并不愿意与魔子继续厮杀,他们甚至在魔子前来西荒,夺走对于他们的道路来说至关重要的六尺之时,都大多数沉默,并选择了袖手旁观,因为对他们而言,胜算太低,既然胜算太低,那便不若听之任之,拼命不是他们的原则。

    姜家老祖只能回来,他知道奈何不得。

    因为魔的本质,本就是自私!

    而如今的南疆,更是已经变得一片惨乱,甚至比北域还要凄惨,当初魔子率魔物攻来之时,战火并没有蔓延到整个南疆,甚至那些魔物都没有真正的攻入南疆,魔子就已经赢了,并且率兵退走,可是这时候的南疆,却像是被战火洗涮了无数遍,在被当作傀儡的过程中被唤醒,并且一怒之下神念反噬妖祖,引发了南疆一地数万年以来,最为可怖的大乱……

    即便是南疆妖祖,也无法承受这么多南疆生灵的反噬,于是他被那众妖之念撕碎,疯狂的妖蛮们将妖祖所属的道统与族群也尽数覆灭,旋及在短短时间之内,他们瓜分妖祖留下的资源与遗产,然后又开始彼此厮杀,战火竟比魔子在时还要强盛,烧遍了整片南疆。

    陆家老祖来到了南疆,试图寻找到妖祖的残念,他能够感觉到,妖祖还有一部分活了下来,只是无论怎么说,妖祖都不肯现身,陆家老祖明白,这时候的妖祖,已经不敢现身了。

    他在众生念反噬之下,虽然活了下来,但是境界却已急速坠跌。

    他这时候已经不是那可以立于世间顶端的妖祖,一位元婴境的大妖,都有可能杀了他。

    这时候,他不可能再现身答应东土什么。

    况且答应了也做不到。

    陆家老祖试图寻找一位可以做出决定的妖王,但也同样失败,这些妖王或是真的疯了,或是假疯,他们这时候只剩下了杀戮,只是想要斩杀自己所有的对手和挡自己路的人,整片南疆虽然还剩妖兵不少,却已只会内哄内耗,再也没有一个人可以集结起来,相助东土。

    某一瞬间,陆家老祖甚至还起了点心思,要不要扶持一位妖王,一统南疆?

    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又被他打消!

    都什么时候了,自己还在想这些?

    没有数十年甚至百年的战祸,南疆不可能统一起来。

    而此时的东土还能再支撑多少时间,是三天,还是半个月?

    又或者,更少?

    最终,他也只能失意的从南疆离开。

    ……

    ……

    最终,三位老神仙的神念于仙宫之中会面之时,皆是两手空空。

    或有一些散修与化外之修,听从了他们的召见,破关而出,相助东土,但世间大势,足以影响到东土抵御魔子侵袭的这番大势,却绝不是这寥寥数人便能够生出了影响的……

    “还能撑多久?”

    他们的神识,自仙宫之中飞出,扫向了那片战场。

    无法形容如今的东土边缘,这场厮杀已经成了什么样子,尸堆如山,血流成河,己方的东土修士仙军,正借着大阵之力,苦苦支撑,而那一片片魔云浩荡袭卷之下,魔物死了又生,生了又死,不知疲倦,不知恐惧,一遍一遍的向着东土冲了过来,像是要吞噬一切。

    在这样的战况下,诸位老神仙,甚至隐隐觉得自己好像生出了一种幻觉。

    地域无垠,道法昌明的东土,在这时候,居然像是成为了一方孤岛,周围皆是漫漫袭卷的凶恶海水,一刻不停的拍打着这方孤岛,似乎直要将这孤岛彻底的淹没才肯罢休。

    “若照此战势下去,再有三五日,不说伤亡如何,仅是大阵,便支撑不住了……”

    “再无援军,我东土便输定了……”

    “可是放眼天元,固然无边无际,又哪里还有援军?”

    “或许……北域?”

    当有人提到了“北域”这两个字时,三位老神仙所有的念头,都沉默了下来。

    他们想到了西荒,想到了南疆,想到了七海,惟独没有想过北域,毕竟,北域向来都不是可以挤身于天元大势的一方,再加上,北域与尊府一番大战,伤亡惨重,还剩了几个可战之人,更重要的是,就北域那等断去了脊梁的性子,又有几人够胆,敢参与这等大战?

    当然了,最最重要的是,此前他们险些便覆灭了北域,谁有脸去请北域?

    “北域……如今正在做什么?”

    一片沉寂里,终还是有人忍不住,起了一丝念头。

    “挖山!”

    一位老神仙显然已经看过了北域,低声开口。

    “我们在这里为天元而战,他们……他们却在挖山?”

    不知是哪一位老神仙,声音里却可以听得出来,有着压抑不住的怒气。

    “还是……随他们去吧……”

    一片沉默里,有一个声音低叹:“姜家的阵师们,已经推衍出来了最适合的人选!”

    另外两人的神念里,分明多了一些关切:“哪家的孩子?”

    那个声音低低的回答:“秦家的!”

    “秦家丫头……”

    神识分明有些诧异,过了半晌,才有人低声回答:“秦家丫头,应该是九位仙子之中,最不合适的一个,她母亲生在北域,自幼便因为身份在族中多受倾轧,于我东土怕是归属不深,况且后来游历红尘避因果的时候,又因为救北域百姓,损过道源,根基半毁……”

    “她分明该是九个人里,最不适合的一个!”

    “……”

    “……”

    “正因为她损过道源,伤了根基,所以她才是最合适的!”

    那个声音沉默了片刻,回答道:“如今魔子攻势太急,东土已撑不得几天时间,若是选择其他的仙子入天庭,反而没有足够的时间帮她洗去一身红尘意,炼出琉璃身,惟有那秦家的孩子,才能用最短的时间之内,炼出琉璃身,送入天庭,补足九霄宫最后一步,坐镇中宫,封神造仙,也才有可能真正的借用天元之力,逼退这位前一世降临于此的魔子……”

    有神识沉默了一会,才道:“这样的天庭,终究不完整!”

    “那位魔子,也不完整,否则他根本不必回到人间来夺路……”

    有声音厉喝:“补全了最后一步,起码有与他一战之力,甚至天庭……”

    微一沉默,冷漠的开口:“渡了此劫,再想办法换掉!”

    三座仙宫之内,立时又是一片的沉默。

    也在这时候,一直没有开口的一道神识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道:“这本是不必考虑的一件事,但毕竟……她与北域那个孩子,有过婚约,将她送入天宫,恐怕北域会……”

    那个严厉的声音打断了他:“我若记得没错,你们秦家应该没有答应这门亲事!”

    秦家老祖神识荡荡悠悠,低叹道:“可我们也没有退回那聘礼……”

    ……

    ……

    如今本是大战战势危急,瞬息必争之际,可是三座仙宫之中,却忽然变得沉默了起来,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可他们却罕见的心思难定,三个一条路上的人,却第一次出现了如此明显的分歧与犹豫,本是一念可定,甚至无须商量的事情,却一时做不下这个决定。

    “看样子,我们也需要做出一个选择了……”

    末了,一道神识荡在了三座仙宫之间:“而且需要做决定的时间并不多!”

    ……

    ……

    就在不久之前,魔山终于还是被挖开了。

    固然魔山乃是不朽物质所化,纵然上面有着东土老神仙也好,西荒的魔也好,南疆妖祖也好,这些大人物设下的封印,但是在这么多人同时开挖一座山的情况下,这一座山还是很快消失了,毕竟,不仅是这么多的人在同时挖一座山,而且这些挖山的人里,还有着天上剑仙、化神境高手,高明的符师、阵师,以及一身的力气不知使在哪里的精锐仙兵们……

    看着眼前,那黑洞洞的一方洞穴,所有人都缓缓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他们挖开这座山时,只是想着,要将山底下的人救出来,可是终于挖开了这座山时,却觉得心里忽然生出了莫名的恐惧与担忧,他们害怕会看到山底里的人已经死了,也害怕因为遭到了背叛,山底里的人已经入魔,更害怕的是,这个人一出来便会质问自己这些人……

    终于,有人大着胆子,将神识投入了那黑洞洞的洞口之中,然后脸色大变。

    “里面……里面没有人生人气息了……”

    这一个颤抖着的声音,立时引发了无数人的惊恐,纷纷将神识投入了其中。

    紧接着,便一个个都脸色大变,几近绝望。

    洞中,没有分毫生人气机……

    他们最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吗?

    纵然日夜不停,将这一座山给挖了开来,但山底的人,却还是已经……

    不说其他人,就连太白宗主与幕九歌两人,都一步迈到了洞口旁边,凝神往里面看去,然后脸色就变得无比的低沉与压抑,凭他们的修为,甚至都不必释放神识进去,便能够感觉到,这山底,绝对没有半点活人存在的气息,也就是说,他们想要救出来的人,还是……

    “你们瞅啥呢?”

    这时候,一个戴草帽的小老头来到了他们跟前,往里张了张,好奇的打听着。

第七百七十章 早出来了

    “前面的人怎么了,他们在慌什么?”

    “魔山挖开了,可是……可是里面没有活人……”

    “什么?小圣君终于还是死了吗?”

    魔山周围,一众辛辛苦苦,将魔山挖开的北域修士,本来就正一颗心悬在半空,忽听得前方一阵骚动,顿时焦急的打探,而在听说了那魔山之下,没有感受到任何生人气机之时,也不知有多少人只觉双腿一软,竟有一种绝望感扑面而来,深沉哀意,笼罩了整座魔山以及魔山周围的北域修士们,无论是否与方贵相熟,皆惊慌失措,甚至还有人哭出了声来……

    也是在这时候,太白宗主与幕九歌两个,忽然都转头看向了那个一脸好奇凑到他们身边来打听的小老头,先是一怔,旋及瞳孔猛得缩小,越看越仔细,然后也就越发的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幕九歌还好,只是死死的确定着,太白宗主则已哆嗦了起来,嘴唇微颤。

    似乎想说什么,但却说不出来,猛得一把抓住了他,死死打量着。

    这个小老头戴着一顶斗笠,还留了把山羊胡子,个头瘦削,却显得很健壮,乍一看去,身上竟像是全无修为一般,但仔细感应,却可以发现他周天气蕴暗藏,眼睛清澈透明,分明修为境界极高,身上穿着则像是个农夫般的短衫,脚上还蹬着一双小牛皮靴子……

    这模样,竟是越看越眼熟……

    “你……是你?”

    太白宗主终于颤声开口,声音不大敢确定。

    那老头像是被太白宗主的反应与幕九歌的眼神吓了一跳,颤声道:“我……我是谁啊?”

    一听这话,太白宗主更加确定了是他,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一身的气度完全无影,只是死死的看着眼前这个老头,然后又诧异的看向了那黑洞洞毫无生机的魔山洞窟……

    一下子心里堵了太多的问题,但竟不知从何问起。

    “你怎么会在外面?”

    幕九歌忽然上前,问出了太白宗主最想问的一个问题。

    小老头眼神顿时变得古怪:“不在外面我应该在哪?”

    幕九歌微一沉默,改了一句话来问:“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小老头脸色顿时变得更古怪了:“从那个家伙夺我仙袍的时候就出来了啊……”

    他回答的好像一样都理所当然的样子,倒像是觉得古怪,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问自己这个问题,而他们的对话也渐渐吸引了更多的人,一个个转头看了过来,初时没有认出来,但再仔细看过之后,却一下子惊倒一片,不知多少人捂住了嘴巴,想确定,又不敢确定。

    眼前这个小老头,除了年龄比较大,脸上长了胡子之外,看起来可就是他们挖开了这整座大山,也要将他给挖出来的,太白宗真传大弟子,北域第一小圣君,方贵方老爷?

    只是如今的他,不仅模样变老了,或是因为丢了大道遗宝的缘故,连气机都变了。

    因此就算是最熟悉的人,面对面的站着,

    “你……你……”

    太白宗主费了好大的劲儿,终于问出了第一句话:“你都出来了还要我们挖山?”

    幕九歌眼神有些冷厉:“甚至还陪着我们挖山!”

    小老头更懵了,有点心虚的道:“我看你们挖山挖的挺开心,顺手就过来帮个忙……”

    “你……”

    无法形容太白宗主与幕九歌此时的心情,死死的看着这小老头,甚至有种要掐死他的冲动,只不过越是这般看着他,便越是看到了这小老头,或说是方贵,此时那苍老的模样,与似乎已经变得非常虚弱,只与普通元婴类似的气机,心里倒是一时觉得心情沉重了起来。

    幕九歌身形不动,但一道剑意凝转,便将他们所在与其他修士隔离了起来,以及被那些同样认出了方贵,心情激动的修士们冲上来打乱了他们的对话,眼光有些心疼的看着方贵。

    他是被人背叛,于刚刚施展了守护一剑之后,便被封印进了魔山。

    然后天降魔子,夺去了他的元婴仙袍,仙殿,还有那无数的大道遗宝……

    以前的方贵,本是气机浩荡,虽只是元婴巅峰,但却已经足以立身于北域,甚至是天元顶尖高手之列,往那里一站,便会被人一眼看到的啊,可如今他的气机却如此普通……

    被夺走了大道遗宝与仙袍,真的对他没有影响么?

    他本是那等年青模样,可是如今,却成了一个小老头子……

    他出来了却未显露身份,只是跟着众人一起挖山,或许是因为他心里也堆积了太多的绝望,太多的失望,因为他心里也太乱,所以他才与人一起挖山,挖了好几天,或许,在他的心里,这其实是某种排谴自己心中那潮水一般的绝望,在宽慰自己的某种方式……

    心里想着这些,想要训斥,质问的话,忽然都说不出来了。

    太白宗主面上那恼怒的神色,尽皆退去,剩下的只有心痛与怜悯。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忽然拍了拍方贵的肩膀,脸上堆出了笑容,低声叹着道:“没关系,没关系,只要你没事就好,出来就好,你的伤……你的伤,一定会给你找方法治好!”

    方贵看着足尖腾空,拍自己肩膀的太白宗主,脸上有些感动,更多的是迷惑。

    “啥伤啊?”

    太白宗主看着方贵苍老的样子,心情更为压抑,但脸上却挤出了笑容,缓了一会才道:“我还记得,你筑基之前,也出现了同样的问题,年纪轻轻,便像个小老头子,如今,不过又是犯了老毛病罢了,以前既然治得好,现在也一定可以给你治好,所以你不用担心……”

    听着这话,就连幕九歌,都忍不住轻轻点了点头。

    “你说这个啊……”

    方贵恍然大悟,挺了挺胸膛,便见他身上气机流转,身材似乎拔高了一些,身上的苍老之气尽去,重又化作了原来的模样,甚至比之前更灵动,生机更磅礴,便如朝阳一般。

    太白宗主与幕九歌的眼神一下子就直了。

    他们看得出来,这并非是刻意的变化,而是真切的回复到了以前的样子……

    那么,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个……”

    方贵迎着两人的诧异目光,有些尴尬的解释道:“我觉得吧,修行太快了也不好,你看我还二十岁不到呢,筑基呢,也就罢了,结丹吧,也还凑合,元婴嘛,就有点过份了,看起来就没个高人的范儿,可偏偏我一不小心……还化神了,以前那个样子,哪合适嘛……”

    一边说着,他一边要变回去……

    “你给我停下!”

    太白宗主忽然瞪起了眼睛命令:“变回来!”

    “哦……”

    方贵老老实实变成了年青的模样,陪着笑脸道:“样子不重要,符合身份就行嘛……”

    “你……”

    太白宗主已经气急,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幕九歌倒还保持着冷静,只是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什么时候破的得化神境界?”

    方贵想了想,道:“刚才那几个老浑蛋封印的时候,我心里那个气啊,我就想冲出来,可是我使尽了方法,确实怎么都挣脱不出来,但是将全身潜力都运转了起来之后,倒是意外的将之前没有踏出去的那一步踏过去了,化神境界也就一下子……一不小心,破了……”

    幕九歌眉头皱得更深:“那位魔子没有伤到你?”

    方贵想了想,道:“应该……没有吧,毕竟扒人衣裳跟扒皮还是有点区别……”

    幕九歌沉默了好一会,道:“被那些人封印,你没有很在意么?”

    方贵神色倒是认真了些,过了一会,才道:“一开始是有的,妈的他们封印了我,村子里的人也不救我,我就自己那个地方憋着,我那个气啊,还想着干脆全都给弄死算了……”

    太白宗主明显有些紧张了起来,道:“然后呢?”

    “然后……”

    方贵笑了起来,道:“然后我就听到了,你们要救我,想跟他们干一架啊……”

    越笑越开心,道:“想想还挺开心的!”

    太白宗主与幕九歌皆沉默了下来,看着方贵的表情,想起了当时的模样,一下子便有了种异样的情绪在心间涌动,他们这时候心里的疑惑简直数不清,可是看着这时候笑的非常开心的方贵,也不知为什么,忽然间就觉得那些疑惑,那些担忧,那些未知,都不重要了。

    沉默了很久,太白宗主却是忍不住了,忽然狠狠盯着方贵,道:“所以你其实一点事也没有,甚至早就从山下面出来了,结果却一声不吭,由着我们担心,还与我们一起挖山?”

    “这个……”

    方贵迎着太白宗主的怒火,也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小声解释道:“我也需要想些事……”

    太白宗主喝道:“什么事?”

    方贵道:“关于那些路的事情……”

    太白宗主的火气,便又一下子消了,就连幕九歌,也神色认真了些,忽听得方贵提到了最重要的事情,也就顾不上刚才那些气愤了,从魔子出现,从村子里的一些话,甚至包括之前,他们便已知道方贵与路的因果一言难尽,于此时候,他的回答,实在太过重要……

    “你……”

    太白宗主显得有些紧张,低声道:“你想明白了么?”

    方贵点头:“想明白了!”

    太白宗主更紧张了,就连幕九歌身周的剑意,也变得异常凝重:“答案是……”

    “很简单啊……”

    方贵一脸认真,愤愤的道:“这么复杂的问题,凭啥我来想?”

第七百七十一章 北域修士

    “小圣君居然没有死?”

    “天啊,他真的还在活着……”

    “苍天保佑……”

    无人知道此前在那剑意流转之间,太白宗主与幕九歌两个与那小老头说了些什么,但是当他们看到剑意散去,方贵重又活生生的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之时,有一瞬间的惊喜钻进了众人心中,急急忙忙簇拥了上来,将方贵围在了中间,死死的看着眼前这个方贵,有的还上手捏了一把看是真是假,竟还有人激动的直接哭了起来,欢欣之色,一时飞腾到了云上……

    很难形容这时候北域修士再度看到活生生的方贵现身给他们带来的影响,尤其是挖了这几天的魔山之后,一直悬在了半空里的心终于落下,像是飘忽的心神终于有了着落!

    此前有那么一瞬,在看到一剑斩杀了帝尊之后的方贵被封印,而他们面对着的,则是当世最强的一些人,甚至都不知道是否可以拯救得方贵出来时,他们的心里,只有绝望之色,甚至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他们一直在这里挖山,也是因为,他们不知该怎么做。

    而如今,方贵确实再次出现在了他们眼前,终于也就破去了迷茫之色。

    “既然……既然小圣君出来了,那么……那总该告诉我们,应该怎么做了吧?”

    也在一片无尽的欢腾之中,终于有人开口问了出来。

    也是这一句话,顿时引来了无数的眼神。

    他们有的期盼,有的忐忑,皆看在了方贵的脸上,满满皆是激动。

    此前有过方贵便是天魔的传闻,而后来,方贵被东土老神仙封印,绝望之际,天降魔子,并且夺走了方贵的仙袍与大道异宝,然后重创了东土老神仙与西荒的魔、南疆妖祖,更是唤醒魔山邪物,统率大军,攻向诸方,要夺走他们的路,给这世界,带来了绝望气机。

    普通人或许了解的并不多,更没有听到村子里一些人的对话,有些甚至连当时天降魔子降临,夺走了方贵的仙袍都不知道,他们只是隐隐感觉到,方贵与那魔子有些关联,而既然是方贵被封印之后,那魔子才降临,且一降临,便夺了方贵的修为,也没有解救他出来,那么在北域大部分修士眼中,便下意识里觉得,方贵定然也来历不凡,而且与那魔子不同。

    与魔子不同,便是救世之子。

    此前正是因为救世之子被封印,魔子才降临。

    而如今,救世之子又被自己给挖了出来,自然到了他阻止魔子之时……

    不只是那些普通的北域修士,就连幕九歌与太白宗主,这时候也在认真的看向了方贵,虽然刚才方贵已经告诉了他们,关于路的事情,他想出来的答案就是不去想,可是如今,天下大乱,惟余东土苦苦支撑,那么北域修士,何去何从,自然也该问下他的意见……

    “路不路的且不去说,但魔子先毁西荒六尸坟,又夺南疆八妖塔,如今更是前去攻打东土,谁也不知道若是东土支撑不住,等待天元的会是一个什么结局,究竟只是有关于路的异宝被夺走,还是修行之路也会被夺走,这些事,我们北域,也该有个自己的态度才是……”

    太白宗主尽可能的斟酌着,慢慢的开口,目光从方贵身上,又看到了许多其他的北域修士身上:“魔子的恐怖,我们此前都已经看到,他究竟是什么境界,也已不是我们想象的,如今的北域,又刚经过了一场大战,伤亡惨重,我们究竟要不要去相助东土,又或者说,哪怕是我们去了,又能不能帮到东土,于大势有没有影响,都是一件……无法确定的事情!”

    随着他说出了众人心间的担忧,一时周围气氛有些压抑。

    让北域修士去援助刚刚才封印了他们的大功臣,甚至不惜覆灭北域的东土,本来就让许多北域修士心里不自在,况且魔子的恐怖,也都看在了眼里,与这等恐怖的存在为敌,本来就是一件让人恐慌的事情,更何况,便如太白宗主所说的,便是去了,能否有用,也不好说。

    无人愿去,可是若不去,东土覆灭之后,天元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个决定,实在太大了,也太重要,重要到几乎无人敢随便做下这个决定。

    “坏了,事情搞得好像有点大……”

    方贵看着周围众人一脸的忧心忡忡,神色闪烁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暗暗叫了一声,从他现身之后,基本上已经将自己之前经历的事情都告诉了太白宗主与幕九歌,只是……

    ……他隐瞒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想说,却又已无法启齿!

    而在他纠结着的时候,已经有无数的目光向他看了过来。

    太白宗主、幕九歌、息大公子、萧潇子,古通老怪,四十九剑,太白宗阿苦师兄,黑山大尊,认识与不认识的,修为高的或是低的,皆是一脸的纠结,将目光投向了方贵,他们无人愿意做出这个决定,也没有资格或底气做出这个决定,于是自然希望着方贵来做决定!

    “都看着我,我也没啥好说的啊……”

    方贵心里更郁闷了,苦恼的抓了抓耳朵,然后抬起了头来。

    “这么大的问题,实在是太不好做出选择了……”

    “所以……”

    他手掌慢慢的摊开,却见掌心里静静的躺着一枚古朴的铜钱。

    “正面便去,反面就不去……”

    口中念叨着,方贵忽然屈指弹起了铜钱,轻零一声响,铜钱飞上了半空,只见得它在空中快速翻转,有一道紫色的光芒缠绕在上面,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盯住了这枚铜钱,眼睛跟着它飞上了半空,又跟着它落下,然后看着它掉进了方贵的掌背上,飞快拿一只手捂住。

    “这个……这么大的事,用一个铜钱来决定,是不是有些……”

    众人皆鸦雀无声的看着方贵掌背上的铜钱,呼吸都不敢大声,怕给吹倒了。

    眼见得方贵准备要掀开手掌,古通老怪着了慌,小声的问了一句。

    一听得此言,众修顿时皆跟着点头。

    对啊……

    那可是天降魔子,那可是能够覆灭西荒与南疆,甚至东土都快要撑不住的魔子,而自家北域,也就剩了这么点斤两,无论是去,还是不去,都是一件足以影响到整个北域命运的大事,而这般大事,却只用一个抛铜钱的方法来解决,无论如何,都让人觉得不靠谱……

    简直就是儿戏!

    方贵转头看向了古通老怪:“那要不老哥你来定?”

    古通老怪呆了一呆,连连摇头:“这等大事,我哪有本事来定!”

    方贵道:“你认真分析分析,琢磨琢磨,没准能做出一个好的决定来……”

    古通老怪愣了一下:“怎么分析?”

    太白宗主皱着眉头道:“起码也要从那魔子的实力,魔山的古怪,东土如今的底蕴与实力,我们北域如今的现状,前去帮了东土,能赢的胜算是多少,输的可能又是多少,赢了之后,天元会是什么样子,什么格局,输了之后,我北域又该何去何从,如何应对……”

    古通老怪听得目瞪口呆,挥手道:“你还是看看正反面吧……”

    他身后那许多刚才也觉得抛铜钱实在不靠谱的人,顺着太白宗主的话想了想,也顿时感觉一个个的有些头疼,直觉得一个脑袋比一个脑袋还大,心里便不自主的打起了退堂鼓,便也无奈的捂住了脸,倒是觉得从来没有这么糊涂过,竟然真的没有个好方法了么?

    好歹也有十几个脑袋在这里,居然还不如铜板一抛来得省事?

    “那我可开了啊……”

    方贵目光扫过了周围的人,忍不住又提醒了一句。

    无人说话,甚至无人点头,所有人都只是神色紧绷,一脸凝重的看着他的掌心。

    方贵手掌微颤,太白宗主忽然给他按住了。

    方贵转头看着他,太白宗主神色凝重,低声道:“若对上魔子,你有胜算么?”

    “这话怎么说呢……”

    方贵又忍不住想起了自己隐瞒的那件事,有些忧心忡忡。

    而看到了他的面上的忧色,太白宗主心里也终于还是忍不住一叹,他又如何能不明白,方贵如今成就了化神之身,论起修为,已算是当世强者,可在他突破了化神之时,却也失去了所有与路有关的东西,这时候的他究竟是强了,还是弱了,怕是每个人都明白……

    只是,就算明白了,难道就不去了?

    太白宗主忽然也觉得苦恼,又慢慢把手缩了回去,还是做不下决定。

    然后方贵也只好晃了晃脑袋,忽然一咬牙,将手掌掀了开来。

    “唰!”

    无数脑袋同时向前伸来,有不少都撞在了一起。

    顾不得头晕眼花,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方贵手背上的铜钱,然后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乾元通宝!

    ……

    ……

    “这……这就是说,我们真要去救援东土?”

    “也就是说,我们真要去与魔子为敌?”

    寂静的人群里,过了好长时间,才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颤颤的开口。

    然后一片压抑里,忽然有人发狠道:“去就去,我北域向来都是不入那些高人的眼,可是如今,我们已经败了尊府,斩了帝尊,我们还有天上剑仙,还有诸位高人,我们热血男儿,管他是谁,该干就干,说不定,人间这番最大的浩劫,还真就是最弱的北域解决的呢?”

    一番话说了出来,倒让不少人热血沸腾。

    作为最弱的北域,还是最弱状态下的北域,却去拯救最强大的东土,还挺带感!

    “只是这么大个决定,却是用铜钱决定的,想想还是有些……”

    “铜钱怎么啦?”

    已经有人热血上涌,大喝起来:“正面朝上,这就是天意!”

    “天意帮我们决定的,还有什么比这更大的?”

    “去,那便一起去!”

    无数个声音大喝了起来:“谁能比老天还大?”

    也有人恨的牙痒,怒叫道:“我们被尊府欺压了一千五百年,正该翻身的时候,却有人要夺了我们的修行之路,凭什么啊,凭什么该我们享福的时候就把这世道变了?”

    “东土威风了这么多年,倒要看看他们见着我们时的嘴脸……”

    “……”

    “……”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声音大叫了起来,响彻在了这魔山周围,那些在与尊府的大战之中活了下来的将士们,纷纷怒吼了起来,形成了一片洪潮,淹没四方,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听到前往东土的消息,悄悄的溜走,但起码表面上,北域已显露了前所未有的英雄气慨。

    方贵将铜钱收了起来,倒是笑的很开心。

    翻铜钱有用么?

    这话真不好说,就像是翻铜钱的是他,可决定要去的,终是这些北域的修士。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4751/ 第一时间欣赏九天最新章节! 作者:黑山老鬼所写的《九天》为转载作品,九天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九天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九天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九天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九天介绍:
世人都道成仙好,清心寡欲受不了!餐风饮露虽出尘,哪有鸡鱼吃的饱!世人都道成仙好,娇妻美妾忘不了!枯坐山间活万古,不如春梦里面老!世人都道成仙好,激昂义气改不了!不问世事是王八,快意恩仇才逍遥!九天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九天,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九天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