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一章 九路归元,人道之极
无论是东土的老神仙,还是西荒的魔,还是南疆的妖祖,入了村子之后,都表现的有些好奇,以他们的修养功夫,自不会做出那等失了体统的东张西望之举,可是在不经意之间,却还是目光在村子里扫动着,有人看到了村子门口的石磨,有人看到了村子里的屠户、寡妇、老太太,少年,有人盯着圈里的鸡,田里的牛,有人看着那石屋,有人看着村子里的天。
越看,他们似乎觉得越惊奇,然后眼底释然之意越来越浓。
“没想到,这么快便又看到了这样的场面,竟是比以前来得还要快些……”
村长坦然的任由他们看着村子里的一景一物,良久才轻轻笑着开口:“不过对于我们来说,似乎并不感觉奇怪,眼看着世间大势,终走到这一步,倒是觉得越来越熟悉了!”
场间诸人一时都没有急着回答,皆在心间斟酌着。
来到了这么一个古怪的村子,便是他们,也不想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犯一点错。
东土的白袍老神仙,沉默了好一会,才道:“愿请赐教,上一世究竟发生了什么?”
村长笑吟吟的看了他一眼,道:“你们应该知道才对!”
东土三位老神仙对视了一眼,白袍老者道:“知道一些,但终不会比亲历者更清楚!”
他的话里,提到了亲历者三个字,若是被村子外面的人听到了,只怕会觉得这三个字比石破天惊还要可怕,但是对于如今进入了这个村子的人来说,却都没有表现出什么诧异之色,似乎觉得理应如此一般,只是同时抬头向村长看了过去,表现出了对这件事的关心。
“只是一些并不新鲜的事!”
村长随便笑了笑,拿火石点上了旱烟,徐徐吐出了一口烟气,才道:“无非是出现了路,又打在了一起,所不同的是,比你们斗得更凶一些,因为你们直到现在,也只出现了南海的那位年青人一个疯子,其他人,便如你们,多少还保持了些理智,上路的步子迈的没有那么大,而我们那一世,则是有着无数个那样的疯子,大家都斗出了火气,斗急了眼……“
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笑着,看向了村子外面。
那里,刚刚形成的一座魔山,静静的伫立在那里,方贵就在其中。
“你看魔山便知道了,如今你们这一世,才只不过出现了一座魔山而已……”
“……”
“……”
村长的话,忽使得东土老神仙与南疆妖祖等人,脸色都出现了微微的变化。
魔山的出现,是他们也没有意料到的,他们之前只是利用了帝尊留下的黑色潮水,借势将方贵封印而已,以他们的修为,能够看出那黑色潮水的诡异之处,那是一种超过了世间任何物质之物,由生转死,便难增难减,拥有着其他物资所不具备的不变特点,甚至不朽。
越是不朽之物,越是适合封印。
只不过,封印完成之后,居然出现了一座魔山,却是他们没有意想到的。
甚至这让他们提前想到了很多匪夷所思的可能……
以前留下的魔山,究竟是怎么出现的?
莫非那些魔山里,也都封印着一些便如此时的方贵一样的人?
甚至说,就是他?
……
……
“上一世时,出现了一个人,他被诸路相争的乱象所激动,最终决定出手救世……当然,这是后来的说法,当时的他,其实便与其他在路上争锋的人也没什么不同,惟一不一样的,是他足够强大……最终他赢了,他败尽了八条路,夺去了诸条路所有的意志、理念、异宝与传承,他成为了一个集世间完整的九条路于一身的人,站立在世间巅峰,俯视着天下……”
村长慢慢说了下去:“而他的那些对手,则被他封印了起来,便是你们看到的魔山!”
“原来如此……”
所有人听到这里,竟不由得松了口气。
太白宗主赵真湖与幕九歌两人皆未开口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村长脸上则露出了些许悠然之色,缓一会才道:“他虽然完成了前无古人的壮举,他赢了,但是他却并没有开心,反而只有绝望,因为他看到的,只有一片狼藉的世界,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于是他试图融合八条路再加上他自己的路,走出一条前古人的路来!”
“九路归元,人道之极!”
村长的目光落在了太白宗主与幕九歌的脸上,道:“你们想必并不陌生!”
太白宗主与幕九歌自然都知道,甚至连东土老神仙与西荒的魔,南疆妖祖等人也不陌生,因为那些归元道藏里面的经卷,他们本来也就都看过,只是每个人悟出来的东西不同,得到的遗产也不同,所以最终走出来的路也不同,但归元道藏究竟何物,却皆心里明白。
“可是最终,他失败了……”
村长缓缓说着,只是说完了之后,他又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他失败了,总而言之,他没能推衍出自己所需要的那个结果,也没有走出最后那一步,他只说自己看到的几个结果,皆不是善果,因为那些结果,最终皆不是对人有利的结果……”
这番话说的,所有人都已皱起了眉头。
南疆妖祖忽然打断了村长的话,直言道:“那个人在哪里?”
“他走了!”
村长缓缓回答道:“在这一世开始之前他便走了,他推衍归元道典而不成,于是便放弃了推衍,他开启了大世,留下了八条路的遗藏,独自离开,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只知道他临走之前,放过了一些人,也留下了一些东西,我们这个村子里的人,便是他放过的,所以在某种程度上说,我们都是属于曾经被他杀死的人,敌人,只是后来,又复活了而已……”
“嗯?”
东土三位老神仙,脸色皆是一凝。
尤其是那位蓝袍老者,听到了村长所言“杀死又复活”这等诡异的话,仿佛一下子让他想到了某些极为震惊的事情,他凝神看向了村长,欲言又止,村长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事,平静的笑了一笑,道:“我亦知道东土有奇术,可掌御生死,但你们的奇术,应该只算刚开始!”
东土蓝袍老神仙沉默着,没有回答。
他只是可以逆转一些小生灵的生死,连普通的人做起来都勉强,而上一世的人,却已经做到了逆转那些修为通天,立于世间巅峰的人,这其中的高下,又岂是可以相提并论?
“他走了,便再也没有再回来,直到如今,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村长悠悠的叹着,继续说着那个人。
这一番话,听得场间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到了他们如今的境界与高度,本以为已经可以想象前世那个人的状态,也可以推算一下他的路,可是听村长讲完了那个人的事,他们却觉得心里有些糊涂,那个人明明推出了好几条路,却又不走,救活了对手,重开了大世,然后又留下了所有路的种子,自己飘然离去,他是去了哪里,这么多年,又在做什么?
“他一直没有回来?”
太白宗主忽然抬起了头,看着村长说道。
村长摇头:“没有回来!”
太白宗主的脸上,泛起了一些凝重的神色,良久才道:“那么,他是谁?”
村子里的气氛微微显得有些压抑。
入村的人,在这时候皆留存了注意,静静的听着。
便是村里那些看起来像是在漠不关心的人,手里的动作也忽然停了下来。
若是那个人再也没有回来,那么他又是谁呢?
这一次村长也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慢慢开口:“因为我们始终搞不懂,那个人为何会放过我们,又为何又留我们下来,所以这一世,我们一直都只算是世外人,我们知道那个人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情,所以我们在等着他的答案,在等到这个答案之前,我们甚至不敢随便离开村子,只是在等着,观察着这一世的繁衍,这一等,便是十几万年,我们没有等到那个人的归来,也没等到答案!”
“可我们却……”
“等来了一个孩子!”
所有人在这时候,脸色都已变得无比凝重了起来。
他们支起了耳朵听着,不想放过此时村长说出来的每一个字。
“有人来到了我们村口,将这个孩子留了下来,托我们好生照看,我们从那个人身上看到了某些气机,所以不敢不答应,只能好好的照看着这个孩子,我们养着他,也仔细的观察着他,从他身上,我们好像看到了一些熟悉的影子,却又觉得不像是那个人,我们内心里惧怕他,但他又是我们养大的,他似平凡,又似不凡,在他身上,应该就有着我们等的答案!”
听到“答案”二字,所有人都神色凝重起来。
东土白袍老者低声问道:“是什么?”
“不知道!”
村长的话说的很坦然,笑道:“我们只是觉得他身上有答案,却没看出来是什么!”
磨盘周围的人,已皆是眉头紧皱,低声道:“你们真的什么也没看出来?”
“自是看出了一些!”
村长慢慢的磕了磕烟窝,轻叹了一声,道:“最明显的,便是一个选择的事情,这个孩子很懂得如何去选择,便如那个人曾经最喜欢说的一句话,一念之间,便可改变天地万物,每个人都有通天彻地之能,只是葬送在了自己的选择里,从这个道理讲来,若是在第一个选择的分岔口,做出来的选择都不一样,这个人最终迎接的命运是否也会不同呢?”
所有人听着这些话,尽皆皱起了眉头,似乎这个问题都不必讨论。
抛去那些玄虚道理不论,每一个选择,自然都会引出一个变数,同一个路口,走向不同的方向,都有可能会引发完全不同的人生经历,更何况是每一个选择都做对的呢?
“答案是否定的!”
村长在这时候道:“似乎可以改变,但事实上,无论怎么选,都是一样的结果!”
所有人在这时候,都转头看向了村长,似乎有着无尽的话想问。
村长笑容似乎显得有些无奈,轻轻摇了摇头,道:“便如他那个只爱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性子,本该远离你们这些人引动的漩涡,但他还是进来了,便如他明明可以趋吉避凶,最后却还是走到了这最绝望的一步,便如你们明明也可以不将他封印起来,可还是塑成了一座新的魔山,这些事情是可以改变的吗?其实没有,既然会走到这一步,那就代表了必然!”
他越是说着,东土的老神仙等人,脸色便已越是凝重。
太白宗主忽然道:“既然这一世的人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么会有什么后果?”
“后果?”
村长忽然笑了起来,道:“之前我跟你们说过,我们对他的感觉,一直是又亲近,又恐惧,而刚刚,你们已经将那个让我们感觉亲近的人给封印了,所以接下来会怎么样呢?”
村子里的气氛忽然变得无比凝重,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
下意识的,每个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村外。
……
……
咚!咚!咚!咚!
村外有魔山,而这时候的魔山之中,忽然响起了一声一声的闷响。
那是心跳声!
第七百六十二章 魔子天降
魔山已是死物,不朽之死物,被封印在魔山里的,自然也是死物。
可是如今魔山之中,却传出了心跳声。
一声一声,仿佛激荡了大道,震颤了天地。
这声音,似乎比西荒的魔心跳之声都要强大,都要让人感觉神魂之中的压抑。
无论是东土老神仙,还是西荒的魔,又或是南疆的妖祖,他们在这时候,忽然皆抬头向着那魔山看了过去,脸色渐渐变得异常凝重,目光像是化作了洞穿一切的剑,死死的看向了那座魔山,那心跳声似乎也牵引了他们的心跳,使得他们就连喘息,都变得有些艰难。
“喀喀喀……”
随着心跳声继续,越来越重,忽然有裂隙,出现在了魔山之上。
便像是某颗神卵,开始隐隐有了些破壳的征兆。
“哗……”
南疆的妖祖瞳孔在此时陡然间微缩,村子外面,天地之力顿时被引动,犹如瀑布一般,从而降,道道法则化作了一条条的绳索,一圈一圈,一层一层的绑在了那魔山之上,并且用力的收紧,似要将那魔山紧紧缠住,勒紧,彻底的将那魔山之中的生机再度抹杀。
但是那裂隙还是在出现,天地法则所化的绳索,居然在被慢慢的挣断。
西荒的魔眼底流出了岩浆一般的火光,魔山周围的大地,忽然向上卷起,像是收缩的花莲,将在那魔山裹在里面,使得它的体积,一层一层,不停的在变得更大,壳更厚重。
可是那心跳声还在继续,神卵破壳的清脆声响,反而被密密麻麻。
就连东土的三位老神仙都坐不住了,他们挥舞大袖,倾刻间影响了天地。
虚空之中,忽然有星光变得异常闪耀,穿透了天地之间沉闷的灰霾,每一道星都有一道属独于自己的神光降临了下来,印向了那魔山的一个位置,留下了一个神法印记,而这所有的神法印记交织勾连,便形成了无穷的力量,结结实实镇压在了魔山之上,仿佛压了天地。
嘭嘭嘭……
可在这时候,那心跳声反而更强大了,荡得大地都在晃动。
巨大的裂痕已经从内部,蔓延到了外面,使得那一座魔山从中间分开,一个巨大无比的空隙出现,犹如一张裂开的嘴,像是露出了一个怪笑,冲着阴压压低沉下来的天空……
“不好……”
西荒的魔与东土老神仙等人,皆已坐不住,急急冲出了村子,冲向了魔山。
而在此时,便是村子里的村长等人,也尽皆站了起来,与秀才、花寡妇、屠户、王老太等人,一起站在了村口向着那魔山仰望着,很难形容他们这时候的表情,像是恐惧,但又全然没有半点要去阻止的意思,像是心痛,又像是有着终于要得到答案时的期待,某种程度上,他们的脸上,甚至有着终于要为这十几万年的等待,迎来一个解脱而生出的欣慰……
“老前辈……”
在这时候,没有出村的太白宗主与幕九歌并肩而立,他忽然转过头,看着村长看了过去,沉声道:“既然你们知道会迎来这样可怕的结果,可是为什么你们没有想过阻止?”
听着太白宗主的话,村子里也有许多人看向了村长。
似乎他们与太白宗主一样,都想听听村长的答案。
村长过了好一会,才慢慢的回答:“因为我们的存在,便是为了看,便是为了等这个答案,所以在这个答案出来之前,我们不会试图去影响什么,以免影响到了这个答案!”
太白宗主的脸色,顿时变得沉凝起来。
……
……
“喀喀喀……”
那一座魔山的分裂,已经无法阻止,那一方黑洞洞的怪嘴,也已渐渐张大,仰望着天空,而在此时,东土三位老神仙与西荒的魔,南疆的妖祖,皆已出现在了裂口上方,周身力量滚滚缠绕,死死的盯住了下方那裂口,看向了那裂口之中,传出来的滚滚可怖气息……
不仅是他们,甚至在此时的东土,有三座神殿,也在慢慢的转向,神殿大门猛然之间刮开,正座落在神殿最中央位置的神像,仿佛也有了生人气息,向着这一座魔山看了过来。
而在西荒,有大地睁开了眼睛,看向了这一座魔山。
南疆,天空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流云席卷,似乎在焦躁不安。
所有的人,这时候都看向了魔山,看向了魔山之中的那个人,他们不知道下一刻魔山之中会出现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这个魔山之中出现的人,又会给世间带什么样的后果!
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变化不是来自于魔山,而是来自于天上。
魔山裂隙,正正面对着的苍穹,在这时候忽然有隐隐的法则显化,初时极微,旋及暴涨,一霎那之间,便已激荡凝聚,渐次交叠,然后一层一层,向两侧展开,居然从那法则交织之中,显露出了一个巨大的门户,而在门户之后,可以看到一个奇诡而绚丽的世界……
从那裂痕之中,他们可以看到那个世界,像是有着无数条并行的大道,可以看到在那些大道之前,皆连着一个石桥,而如今,石桥的另一侧,已经搭在了他们所在的这个世界。
“在上面……”
那些世间至顶的高人,闻言大感吃惊,急急抬头向上看去。
他们已经意识到了,最为恐怖的东西,并不是来自于大地,而是天上!
可是在这时候,已经晚了,那裂隙之中,有一道身影,缓缓走过了石桥,来到了这一方世界,他像是被这天空凝聚了出来的,身影由实而虚,渐渐变得凝实,仿佛随着他的出现,天地时空,都已变得无比缓慢,每一个人,都能看清楚他的模样,看到他冷笑的神色。
然后每个人都大吃了一惊。
那个人看起来,居然与北域小圣君,太白宗一怪方贵一模一样。
“你来,便是为了我来!”
这个人影出现的时候,目光正看向了魔山,他的脸上带着笑容,也像是带着一丝怜悯,又或者说是幸灾乐祸的神情,只是被他以怜悯的表情表现了出来,他望着那魔山之中,黑洞洞的深渊,声音低低的响起,却像是荡在人间每一个人的耳边,犹如耳语一般清晰……
“感受到了绝望么?”
“我早就知道,你来此人间,便是多余的一子!”
“你经历的绝望,只是为了我铺路,也是为了给父亲一个下定决心的理由!”
“你经历万难,也只是为了帮我抵挡因果!”
“就连你这一身修为,也只是为了给予我……”
“……”
“……”
他说着话时,已经慢慢伸出了手掌。
下方魔山之中,忽然有滚滚黑潮涌起,黑潮之中,像是响起了方贵愤怒而痛苦的叫喊,那叫声听得每个人都头皮发麻,然后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时,便看到那无穷黑潮里面,忽然有一道神光飞了出来,瞬间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神光之上,有着让每一个人心动,甚至熟悉的气机,飞快的来到了那天上落下的人手中,并缓缓搭落,化作了一袭轻软的仙袍。
那个人,笑着将仙袍披在了自己身上。
顿时,有更多的人认了出来,这仙袍竟是方贵显露元神之时露出来的仙袍,那仙袍之上,有着无穷无尽的山影,一座连着一座,又有着青木仙灵的气息,有着魔山怪眼的气息,有着阴阳灯盏的气息,甚至还有着龙族小黑龙留在上了面的眷恋气息,以及无数古怪的存在。
而随着仙袍披在了他身上,他身后也缓缓出现了一方仙殿的虚影,幽幽面对着人间。
“一切都该有个结果了!”
他立身于仙殿之前,身披仙袍,慢慢抬起了头来。
……
……
“什么门道?”
周围虚空里,忽然有无穷大喝声响起,紧接而来的,是滚滚荡荡的神通。
天地袭卷,飞砂走石,神威之力,交织而来。
仿佛天地间的至强之力,忽然都于此时凝聚一处,碾压到了他的面前。
每个人在这时候都感觉到了一种由衷的恐惧,这时候出手的是天地之间,那些至为强大的存在,他们这一出手,便像是可以调动起了整个天地,来当作是他们手里的兵器……
磨灭一切,镇压一切。
可是他身披仙袍的“方贵”,迎着这些攻袭,却只是平静的笑着。
然后他轻轻荡起了仙袍,仙袍一动,袍子上的那些山影便也在动,而山影一动,整个北域,那无穷无尽的魔山,便也忽然动了起来,每一座魔山之上,都喷涌而出了一道诡异的邪气,这些邪气像是可以穿过无穷无尽的虚空,直接便汇聚到了他一袭仙袍之上……
“嗡……”
力量交织之下,他身周的虚空变得古怪而黏稠。
所有的攻势到了他的面前,便皆被阻住,速度渐止,无法接近于他。
“吾为乾元之子!”
他平静的看向了东土老神仙、西荒的魔、南疆的妖祖,以及北域修士,村里的人。
像是宣判一个结果般开口:“事实证明,你们没有资格掌握这些路,所以我来收走他!”
第七百六十三章 夺路
“你究竟是何人?”
眼见得那位方贵,或说是魔子,自天外而来,身披仙袍,气机激荡,抬手之间,振动仙袍,引来了那无穷魔山之上的气机,抵挡住了自己本该无敌的神通之力,无论是东土老神仙,还是西荒的魔,又或是南疆妖祖,他们三人也骤然之间,大吃了一惊,生平尚有一刻,如此时一般震惊,也从未有一刻,如同此时一般,感受到了那种无法形容的恐惧与惊慌……
“乾元之子,也是结束一切的人!”
而那魔子,却是显得异常的平静,身周魔山邪气荡荡,使得整片虚空都像是成了整体,帮他抵御着神通,而他则不紧不慢,手掌轻轻向着虚空之中落下,简直就像是在从树上摘果子一般,轻轻松松,便将这一片混乱战场之中的许多东西,拿在了手中,收了回来!
他第一个拿回来的,乃是一方破烂的棋盘。
这棋盘乃是方贵覆灭朝仙宗时,从扮作了三子棋宫之主的秀才手中拿来的,又或者说,应该是秀才刻意留给他的,而方贵当时也很轻松,便将这三子棋宫,留给了小黑龙敖来宝,仿佛天生便对小黑龙有着莫名的吸引力,它一直随身带着,直到混乱之中落在了战场。
而于此时,魔子却只是轻轻伸手,便将三子棋盘拿在了手中,这时候的棋盘,已经显得破破烂烂,上面裂痕无数,几乎没有分毫的神异光芒,他将棋盘拿了出来,周身的邪气,便立时有一部分,滚滚荡荡,向着原来的魔山还去,使得他身周对神通的抵御,弱了许多。
“哗啦……”
邪气少了,防御便弱,西荒的魔顿时大手倾覆,抓向了他的身前。
而魔子则脸色沉凝,手掌棋盘,轻轻在上面一吹。
这一次,便像是吹去棋盘上的灰尘。
可诡异的一幕出现,不仅是灰尘被吹去而已,这一方棋盘,居然也在一霎那间,变得越来越大,由三尺见方,变得了数百丈,又变成了数百里,数千亩,像是一片大陆也似的出现在了他身前的半空之中,而于棋盘之上,则忽然滚滚升腾,出现了无数无尽也似的大山。
西荒的魔,一掌可遮天蔽日。
可是如今,他这一掌探来,却径直拍进了棋盘之中,手掌便在飞快的缩小。
竟是这棋盘,有着变化天地万物之能,将他的手掌容纳了进去。
“轰!”
西荒的魔眼中,岩浆也似的目光涌出凶狂之色,其中多少也夹杂着些愤怒与不解。
而那魔子,却像是做了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他继续向下伸出了手。
他的手,看起来纤细修长,不着分毫烟火气。
而在他轻轻探向了虚空之时,却莫名其妙,忽然变得满是道蕴,仿佛穿梭过了无穷无尽的虚空,直接探到了小黑龙敖来宝的面前,迎着这一只纤细修长的手掌,小黑龙敖来宝像是感受到了某些极为熟悉的气机,歪着脑袋看向这只面前的手,竟是忘了要躲避一般……
“汪汪……”
急切之间,却是婴啼急急冲了过来,抱住了小黑龙便向下方滚去。
“嗤”
那只手掌动作太快,也太玄妙,于此一霎间,还是轻轻点在了小黑龙的额心,而后小黑龙明明没有分毫伤痕的额心位置,却忽然有一滴鲜血飞了出来,这鲜血本身,便如一条小龙也似,只有尺许多长,轻轻的向着他掌间流去,只是婴啼的反应极快,抱着小黑龙滚向了地面,却将这条鲜血化作的小龙撕成了两半,一边被他收了去,一边流回了小黑龙的额心。
“嗯?”
那魔子皱眉,似有些不满,手掌再探出来,又一次出现在了小黑龙的身前。
“退开!”
于此一霎,忽然有沉喝响起,却见得铺天盖地,皆是雄浑气机,南疆妖祖与东土三位老神仙尽皆飞临,将无穷神通推来,拦向了那一只探向小黑龙额心的手掌,到了这时候,他们也像是已经看出了一些问题,竟是已经在不顾一切的阻止那魔子取小黑龙的额心血。
“何必挣扎?”
魔子皱眉,像是没有开口,但却有声音弥漫在了天地之间:“路在你们的手中,只会造成毁灭的结果,身而为人,你们并没有掌握路的资格,只会走向灭亡,我此时要取回你们掌握的路,并不是在与你们为敌,我取走了不该留在你们手中的路,也等于是给你们留了生路!”
“惟一的生路……”
这声音弥漫之间,他探了出来的手掌,终还是暂时缩了回去,但却又抓向了黑潮之中。
如今,下方那滚滚黑潮,已变得像是一方湖泊,只不过,这湖泊却是竖立在大地之上的,更像是一团水滴,只是这水滴,快要比得上一方汪洋,这时候的他,便伸手入了黑潮之中,又取回来了一物,竟是一柄残破的妖刀,上面有着凛冽的杀意,与无穷无尽的金戈气息。
那是帝尊的刀!
帝尊已死,惟留了这柄刀,葬在黑潮之中,却被他轻易取了出来。
手掌轻轻在刀上拂过,刀上那不甘与暴戾的气机,便被他轻轻抹去,融入了仙袍。
这柄妖刀,被方贵击成了重伤,却被他杀死了。
而到了这时,他的手掌仍然未停,还在向着黑潮之中落下。
他又取出了一只小小的壶,一颗黑色的珠子,一片残存的火光,这些皆是五灵之宝,本来掌握在了北域化外三友关府三祖、无颜帝与云雾山主手中,用来对付帝尊,但却失败,变得残损,落入了帝尊手里,而如今,被他轻而易举拿到,然后抹去残念,融入仙袍。
仙袍之中,本来便有着青木仙灵,此一霎间,已是五行之气齐聚。
“阻止他,一定要阻止他……”
不知有多少人,都已被这忽然自天外而降的魔子举动吓到,拼命一般涌向前来。
西荒的魔哪怕是面对着帝尊之时,也只是冷静而淡漠,可如今,他面对着这天生魔子,面对着他从容取走一物一物的动作,却闷吼出声,像是体内有着无穷滚雷,巨大的魔掌从棋盘之中抽了出来,整个人缓缓昂起身子,便像是背负着天地,向着半空中的魔子抓落。
而迎着西荒的魔,这位天生魔子,只是轻轻抬手。
向着下方一捞,便从黑潮之中取出了一只手掌,而手他的手掌抬手,在他抬起的瞬间,那这只手掌,便已经在飞快的与他的手臂融合,那只手掌,正是帝尊之前得到的西荒魔掌,如今,却轻松被他融化,然后动作轻盈,抬着这一只融合了魔掌的手,轻轻向外打出。
“喀!”
他的拳头,通过了棋盘,变得如同山岳一般大,与西荒的魔撞在一起。
紧接着,便见到西荒的魔手掌开始崩裂,从中剥落下了无穷的岩浆,露出了岩浆一般的经脉与血管,并且这裂痕,还在不段的向前蔓延了上去,像大地裂开,沿向魔躯。
“吼……”
西荒的魔吃痛,趔趔趄趄,向后退去。
而他的手掌,居然猛得加快,一把穿透了西荒的魔身躯,握住了一物。
喀嚓!
收回来时,那手掌之中,已经握着一截满是岩浆的脊椎骨,像是有鲜血淋漓洒落。
“嘭”“嘭”“嘭”
西荒的魔沉声痛吼,向后退去,每退一步,大地都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
而与此同时,他魔身之上,忽然分化出了数道乌气,急向远方遁去。
“魔息,居然逃了?”
望着那一幕,不知有多少人难以置信,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魔是最怕死的,果不其然!”
而那位天降魔子,则是收起了那截滴落着无尽岩浆的脊椎骨,轻轻摇头,他做这一切,仿佛都非常自然,目光顺势转头向着村子里看去,这时候,可以看到村口磨盘处,村长以及村子里所有的人,都在向着他微微低头,行礼,只有两人直直的站着,异常的显眼。
正是太白宗主与幕九歌两个人。
他的目光落在了幕九歌的脸上,皱眉道:“这条路只能杀,不能收!”
然后他像是在思索,一瞬之间,便想过了无数个问题,自语道:“该最后来收!”
说着话时,他顺势向另一个方向伸出。
手掌抓向的是天空。
只是他没想到,在他探手抓向了天空之中,天空之中,已然空空荡荡,刚才还在大吼着,与东土三位老神仙、西荒的魔共同御敌的南疆妖祖,早就已经逃了,一声招呼也没打,逃的异常之快,倾刻间便没有了踪迹,便是连一丝丝的气息都没留下来,干干净净……
此时尚在周围阻止着他的,也只有那三位东土老神仙而已!
于是他像是有些自嘲般微微摇头,手掌直接按落,抓向了那三位东土的老者……
“哗啦……”
无形气流滚滚撞来,与三位东土老神仙身边荡起的层层神意,撞在了一处。
三位东土老神仙于此一刻,尽皆急急后退,身形居然都在变得黯淡,像是风中的残烛一般,很快便已变得透明,到了最后,彻底的消失,变得没有任何一点影子留存下来。
“嗯?”
魔子忽然皱起了眉头,脸色似乎变得有些不满。
……
……
“村长,你之前说我们该等着答案出现,不该做出任何影响……”
也是在此时,牛头村里,秀才忽然低叹着开口:“但实际上,你曾经做出过影响……”
“你心软过一次!”
“不知,他会如何罚你?”
第七百六十四章 修行是一种错误
“这一世的人,也走出了一些自己的东西……”
半空之中的魔子,静静立在了虚空之中,身边已经没有了对手。
所有看到了这一幕的人,在这时候都直觉得无法想象,毕竟他刚刚面对着的,可是如今的天元,最强大的存在了。他以一人之身,面对着这些世间最强大的人,然后一番激战之中,西荒的魔,被他扯落了一截脊骨,分尸而逃,南疆的妖祖,甚至连招呼都没有打一声便逃了,东土的三位老神仙,留在此地的肉身,居然也在他的面前,没有分毫抵挡之力便已被毁。
这一切的一切,宛若梦中,让人觉得难以置信,更不可思议。
这一位魔子初初降临,但他表现出来的力量与境界,却已是超出了众修的想象。
以致于,众修抬头看向他,见他分明便在那里,却有着一种不真实之感,他们甚至不知道这人代表了什么,又意味着什么,从这个人出现在世间开始,一切便都已经注定了?
不过在众人震惊到石化,只知道傻傻看着他的时候,那位空中的魔子,却也正在微微摇头低叹,像是觉得有些不满,他一开始便已说过,是来取走天元的路的,可是如今这个结果,他似乎并不满意,毕竟西荒的魔分尸而走,南疆妖祖更是逃得利落,东土的三位老神仙,也没有让他取来任何东西,甚至连那位七海的小龙帝,他也只是取来了其中一部分而已!
收获,太少了!
于是他有些犹豫的抬起了头来,看向周围,魔、妖祖、老神仙三个,走的太快了,这会已经看不见影子,倒是那位七海的龙帝,这时候只见得一条生了翅膀的怪蛇将它抱在怀里,飞快的摇着尾巴,震颤着两只小翅膀,飞快的向远处遁去,速度也不慢,可惜境界太低。
似乎觉得有些好笑,他摇了摇头,准备抬步跟上去。
然后就在此时,他忽然感觉到周围升腾起了一股子气机,平静的转头看去,就看到身边的流云已尽皆散去,战场边缘的那个小村子,如今真实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不像之前一样似远实近,缥缈玄悠,而是真真实实的出现,一切的景物立在人前,看着普普通通。
村长正带了村子里的人,慢慢从村子里走出来,远远的向着自己行礼。
也是在这一刻,天地之间,有另外九个地方,同样也升腾起了一些玄妙至近的气机,这些气机像是远在天边,但随着他们的气机升腾,交织而来,却在这一方的半空之中,化作了一方仙台,魔子的动作未变,空间也未变,但已经出现在了仙台中央,立定中心。
村子,以及那九条气升腾之地,尽皆有人走向前来。
他们围在了仙台的四周,齐齐于云上躬身揖礼,口称:“拜见万古不灭至尊乾元殿主!”
“哦?”
那位立身于仙台之上的魔子,脸上倒是露出了感觉好笑的笑容,转身在他们身上看了一圈,然后无奈的摆了摆手,笑道:“原来留在了天元,看着世间的就是你们,这不也没死光嘛,不过也不必称我作什么万古不灭乾元殿主了,没什么不灭,乾元殿主已经死了……”
“唰!”
无论形容他这笑吟吟的一句话,给这些拜向了他的人造成了多大的影响,所有人的脸色都是突然大变,而且是真正的大变,尤其是从村子里走了出来,凝神拜向他的村长,更是满面的不解与诧异,乾元殿主怎么会死,那个曾经败尽了八条路的人又怎么可能真的死?
“你们觉得他不会死?”
魔子似乎看出了他们的心思,无奈的摇了摇头,笑道:“他当然会死,因为他始终都想不出来,什么才是真正的不朽,他看到了所有的不朽之物变得朽化,再无可寄托之物,所以他便亡了,说起来你们可能会觉得难以理解,其实有个最为简单的说辞,或能让你们理解!”
魔子笑着道:“父亲他始终都是人,不是仙!”
“所以他才寻不到不朽,所以他才死了……”
“人终是会死,仙才不会……”
“……”
“……”
人终是会死,仙才不会……
他始终是人,不是仙……
这位魔子说出来的每一句话,村长以及那些仙台周围,仿佛已经被魔子无视了的北域修士,都可以理解,但却又偏偏听不懂,尤其是村长等存在,他们更是觉得有些荒谬。
乾元殿主不是仙么?
如果说古往今来,惟一一个有资格称之为仙的人,便是他好吗?
谁敢说他不是仙?
他那等震古铄今的修为,若不是仙,还有什么才能算是仙?
“看样子,你们都不理解一个仙字!”
魔子淡淡的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道:“不过我也不需你们来理解了,如今我降临,并不是为了给你们解释这个字,毕竟你们上一世没有参透,这一世那些人也没有参悟,惟一一个参悟了仙之意境的人,便是父亲,可是父亲他在参透这个字的一瞬间,便也死了!”
村长神色迟疑,微微侧首,向其他人看了过来。
那些从其他九个人来的存在,这时候神色也分明有些迟疑,极为古怪。
在魔子面前,暗作交流,已然是件大不敬的事情。
可是这时候他们心间的疑惑实在太浓郁,以致于他们都不得不试图从彼此眼中找答案。
然后他们看到的,却皆是一脸茫然。
终于还是村长忍不住,沉默片刻后,低声道:“那我们想请殿下告之,答案是什么?”
魔子道:“什么答案?”
村长等人皆微觉诧异,然后不得不补充道:“上一世,乾元殿主集九路而衍生机,却只完成了一半,最终他没有继续推衍下去,而是留下了半部道藏,让我们留在天元,看这一世繁衍,也是让我们在这里等着他的答案,于是忽忽过去十几万年,我们仍然在这里等,我们也仍然想知道,乾元殿主让我们等的答案是什么,最终的路是什么,天元的出路又是什么?”
魔子听得这话,已忍不住笑了起来:“人来世上走一遭儿,为得是什么?蝇蚊嗡嗡碌碌一世,又是为了什么?日月星辰,永恒不变,无知无识悬于半天,意义又是什么?”
他一边说一边笑,展开双臂:“苍茫星汉,空寂绝静,又是为了什么?”
他的笑声,使得村长等人都露出了一些迷茫的神色。
而魔子则又笑了起来,道:“答案你们不该早就已经知道了么?”
村长再度行礼,道:“吾等愚钝,还是……还是想问的,更清楚一点……”
“既然知道自己愚钝,便不该来问!”
魔子平静的回答:“因为愚钝,还要求知,所以才会觉得痛苦,便如蚊蝇虫孑,一世无知,便不会有尔等的迷茫与痛苦,便如日月星辰,永恒无知无识,便不会有生灵与生俱来的悲恐喜悦,若无人类出现,大概亿亿万万年,日月星辰都只是静静的呆在那里,永远也不会去想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因为对他们来说,意义本身,便没有任何意义,非要答案……”
他顿了顿,轻声道:“那他们呆在那里,就只是因为愿意呆在那里!”
“他们可以从诞生到消亡,一直呆在那里,又或者说对他们而言,诞生或是消亡,也本身就没有什么区别,这本身便是宇宙大道,便是寰宇规律,便是你们一直追求的东西……”
说着,倒是笑了起来:“看到没有,你们追寻一世的东西,他们一直皆知!”
“若说大道,这便是大道!”
“而人,生来便是逆道而生的,修行,更是一种错误……”
“……”
“……”
村长等人脸上的神色,也更为迷茫了,不得不抬头看向了魔子,似乎有着无穷无尽的问题想问,但却一时之间,竟不知该问些什么,只是迷茫的抬着头,看向了这位魔子。
“试图让你们这些生命明白此理,确实有些勉强了!”
魔子倒是轻轻的叹了一声,慢慢的回答道:“父亲在上一世,败了八条路的人,但他知道这不是一个结果,于是他试图将八条路与自己的路融合,整合成一条,可惜,他还是失败了,或者说,他本可以做到你们眼中的成功,但你们眼中的成功,在他看来不是真正的成功,于是他没有迈出那一步,反而唤醒了你们,也留下了你们,没有灭世,反而留下了种子!”
“他所想的,便是再看一世,这其实是因为他在犹豫,他并不是非要这一世才能找到答案,而是因为他下不定决心,所以需要再看一世,来帮着他做出内心深处的那个答案!”
“修行中人,也是人!”
“而作为人,追求的无非便有两者,一者为大道,是生灵之终极,大自在境界,或可称之为仙,二者,便是力量。所以生而为人,无论是哪一世,都必然会诞生路的追求!”
“而路,本身便是超出了人所能掌握的境界,那是一种失控的力量!”
“所以人掌握了路,便无一例外,皆会走上毁灭之路,天元数世,莫不如此!”
“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其实大可不必!”
“父亲并不想要夺其他人的路,我也不是前来灭世,恰恰相反,父亲是不愿再看到一世生灵葬灭,而我要做的,也只是保证你们不会将自己毁灭,所以我才要收走所有的路……”
“修行本是一种错误……”
说着这话时,他已展开了两条大袖,身周气机周旋。
“我现在便向你们展示这错误是什么样子的……”
第七百六十五章 夺路
“用到你们这些棋子的时候到了……”
魔子像是已经讲明白了,又像是还没有将事情说清楚,只不过,他分明也没有继续多作什么解释的兴趣,看起来更像是将自己该说的一些事情说出来,然后便慢慢转过了身,踏着仙台向前走去,一路走到了虚空里,然后双手轻轻向上抬起,平静的说着:“起来吧,跟着我去做完剩下的事情,我会还给你们解脱,解脱你们这种处于生死之间的痛苦……”
声音不大,像是很平常的在说话。
可是随着他的声音传出,天地之间,都像是升腾起了一种极为细微的震颤,一点一点,渐次荡开,传向了极为遥远之地,于是,整座北域,在这时候都似乎已经变得不再平静,数之不尽的魔山,那仿佛是座落在了大地之上的星罗棋盘,皆在这时候迸发出了生机。
道道邪气升腾,于半空里蒸成了一片片的魔云。
而在魔云之间,则有无数魔物与魔灵,甚至还有山鬼,交织着显露身影,引颈长啸。
“吼……”
甚至在魔山最深处,都有仿佛来自九幽一般的生命苏醒。
一座一座的魔山裂开口子,然后一具一具的玄棺从中飞了出来,于半空之中大作魔光,棺盖掀开,有衣袍服饰各有不同的古尸从中走出,睁开了双眸,但这不代表醒来,因为就连他们的双眸,都空洞无物,只有些微的灵光闪烁,驱动着他们的肉身,随着魔云向前。
他们与那些魔物也没什么不同,只是身上的凶气却激荡一方,压过了无数魔物。
迈出木讷而械械的脚步,一步步上前。
天地之间,像是铺满了乌云,黑压压让人绝望的气息,笼罩在了每人心头。
此前,这些魔物与魔灵绝不会轻易离开魔山地界,偶尔出来,也只猎食,很快便又会回去,可在这时,那漫天魔云升腾,却像是化作了一个引子,或说旗帜,将这些魔物笼罩在了里面,然后一片一片,浩浩荡荡,奔离了魔山,像是一支一支散乱的大军,入侵了世间。
不知有多少此前留守在了仙门,或是生存在魔山周围不远的百姓,见着这魔山异变,都已感受到了一种绝望的末日气息,他们哭嚎着四下奔逃,携儿抱女,龟缩在了角落里。
面对着那无穷无尽般的魔山凶物,他们甚至连反抗的心思都提不起来。
太绝望了!
可出人意料的是,他们看着那些魔物向他们奔来,也看着那蒸腾的魔云,似乎要将他们淹没,吞噬,可是却没有迎来意想中的死亡,那无数的凶物,从他们身边流过,像是绕过了河流中的岩石,对他们不屑一顾,只是随着那些蒸腾的魔云,蒙着头奔向了前方。
若将那魔云看作是一片片涌动着的海水,便可以看到,这海水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似的,绕过了魔山周围的仙门,绕过了一座座的村落或是城池,密密涌动,直奔向了西方……
……
……
半空之中的魔子也转头看了村长等人一眼,然后向西方走去。
他越走越快,像是倾刻之间,便穿越了千万里,每快,便随着他们共同的方向,他已与那些从北域各方汇聚而来的魔流走在了一起,夹杂在了魔潮之中,犹如霸主一般,率领着这足以让世间任何一方大势力都感觉绝望的魔潮,滚滚荡荡的向着西荒的方向走去……
穿过远州,横过永州,穿过魔起大潮,行过幽暗狭谷。
天空之上,日月游移,互相交换,时而白昼,时而黑夜降临。
“看到了吗?”
对于这魔子而言,他像是没有时空的观念,如今他从北域走到西荒,饶是速度极快,饶是等若架云而行,可也已经走了数日功夫,可是他这时候忽然开口,却像是一瞬间之前,还在仙台之上,两番对话,本是一番,中间这数日的间隔,就像是完全没有存在一般。
他就像是刚刚还在说,我向你们展示错误是什么样子的,现在便说,看到了吗?
“这就是西荒!”
他指着那一片漫漫无尽的黑暗荒原,沉声说着。
西荒是一片广褒无垠的大地,论起地域,甚至要比北域还要辽阔了不少,更不像北域多山,遍目所及的,乃是一片广褒平原,而且西荒也不像荒漠那般无水,可以看到辽阔的江河纵横于大地之上,只是,偏偏任何人看到了西荒,都会觉得这个“荒”字的称呼极合适。
这是一片荒凉到几乎没有任何生机的大地。
明明天上也有日月,可是却这里却给人一种压抑而阴暗的感觉。
遍目望去,一片辽阔大地之上,居然没有多少草木,只有孤伶伶的大石立于地面之上。
这里没有村落,也没有城池,更是看不到任何农田。
这无数从北域的魔山之中觉醒,挟着一种天生杀气滚滚而来的魔山凶物,来到这里之后都愣住了,因为他们已作好了大战的准备,可是这一眼看去,居然看不到什么敌人……
任何有生气的活物,都可以成为他们的敌人。
可在这里,甚至连生机都看不到。
魔子脚步不停,继续向着西荒深处走去,若顺着他走的方向看向最前方,便可以看到此时的西荒中间,有着一个不同于随处可见的岩石的景色,那是一座坟,孤伶伶的坟,看不出有多古老,只会给人一种非常简单的感觉,草率的像是随便几块石头叠在了一起。
“西荒的修魔之路,是最傻的!”
他平静的说着,目光扫向四方:“你们修的是魔躯,修的是不死不灭不坏,某种程度上,你们也算是快要接近了,若是一直在这里沉睡下去,你们有许多能睡到天荒地老!”
“那是这样,你们与死了有什么区别?”
“生灵便是平衡,因为平衡而滋生出来的道蕴,但你们修魔者,第一步便是打破平衡!”
“魔的路,尽头不是仙,而是绝望!”
“而绝望的尽头,便是死亡!”
说着话的时候,他大袖挥动,有数道神光向前点了过去,这一道神光穿过了千里地域,遥遥点到了那一方荒坟的前方,终于到了这时候,荒坟周围,有一些存在动了,他们或是巨大的岩石,或是像一座山,挣扎着动了起来,这才显露出了人形,伸出了他们的巨掌。
遥遥相击,打向了那道神光。
轰!
坟前,倾刻间便爆起了团团乌暗神光,伴随着一些滴落的鲜血。
“你们修魔之人,修为越高,便肉身越强大,而肉身越强大,便越无知无识,无心无念!”
魔子慢慢说着,衣袍鼓荡了开来,目光看向前方:“所以你们最高的境界,便是一切皆空,再无因果加身,到了那时候,便是魔躯大成,永恒不变时候,可也是到了那时候,你们便会真正的沉睡,眼耳鼻舌身意,尽皆泯灭,一切皆空,万物皆空,无知亦无觉……”
“这样的你们,与死了有什么区别?”
“……”
“……”
声音落下之时,他抬起了手掌,缓缓抓向了那座坟。
有高大而孤寂的身影,向着坟前拦了过来,他们脸上,似乎连绝望之意都很少,而拦在了最前面的,便是玄宫,早在西荒的魔负伤而逃之前,他便也跟着逃回了西荒,谁也不知道这几日里,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如今拦在了坟前的,居然只剩了他这么一个年青人。
“那是我们自己的事情……”
他向着率领无尽魔潮赶来,仿佛要将西荒淹没的魔子,厉声大吼着。
“这不是你们自己的事情!”
魔子摇头,抬手拂过了虚空,周围的天地忽然变了,像是一下子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那时候的西荒,尚是苍山葱翠,小溪流淌,鱼鸟遍地,巨猿横行,魔子的目光落下,看向了挡在了坟前的玄宫,声音平静的道:“这是之前的西荒,那时候还被唤作西大陆,可是因为修魔者的出现,渐渐变成了如今的样子,因为你们炼化一切生机于体内,因为你们吞噬一切,自己却只想睡去,你们是天然打破平衡,但又无法蕴育生机与希望的存在,所以……”
“我要收走你们的路……”
手掌瞬间变得无比巨大,高高的从天空之中落了下来。
玄宫面对着那只手掌,愤然大吼,撑起了双臂:“你没有这资格……”
他的身上,有滔天魔意荡起,仿佛是一种可以贯通一切的力量,可是在魔子这一掌之下,那力量却显得尤为脆弱,轻意便被崩毁,身上有几道明显强过了其他的力量,被魔子的手掌轻易抓在了指间,然后又急急收回了这只手,轻松的像是从地上捡回几颗石子一般。
玄宫颓然倒地,流出来的血泪如同岩浆。
西荒的魔被夺走了脊椎,身负重伤,逃回了西荒,但因为失去了魔脊,他已经无法承受自己那强大的肉身,即将死去,所以他临死前,将这剩下的六尸,皆传给了玄宫。
但是玄宫面对着魔子,甚至都没有半分抵挡之能。
他拼尽了力气,也只是在那一只手落下之前,喊出了一句“你没有这资格”而已!
“我其实是有的!”
魔子平静的回答着他:“因为上一世的法与路,尽归于乾元,你们的路本来就不是你们自己的,而是这一世开始之前,仙殿主人通过了不知地,将魔的路给了你们的……”
“所以,我收回来,天经地义……”
“……”
话音落下时,他已转身向南。
去南疆,夺回妖祖的路!
第七百六十六章 窃天道权柄
漫漫荡荡,驱群魔,跨南海,奔南疆!
整个天元,如今仿佛成了一方棋盘,而那魔子,则成了纵横于棋盘之上,无人可以治约的存在,他于北域降临,立威,旋及便唤醒魔山群魔,一路赶往西荒,赶路用了数日时间,但战斗却只用了不到半天功夫,便已夺回了魔尸,而后吊头赶往了南疆,于巨浪之间翻腾,像是扯起了一道巨大的黑色披风,将越来越多的天元地域,死死罩在了黑色披风之下。
“你若将南疆当作了西荒,那可就错了……”
而在他来到了南疆时,偌大南疆,已是一片临阵待发。
南疆与西荒确实不一样,西荒的魔皆太自我,哪怕魔子直奔六尸坟,夺了魔尸,那些沉睡中的魔,也有大部分都没有醒来,或者说是,他们不敢醒来,因此阻止他的,一共也只有七八尊魔,甚至连他率领过去的魔山邪物,都没有得到一个出手的机会,便已荡平西荒。
而如今,南疆却已是妖军汇聚,于海线之前,布下了重重大军。
在此时,也可以看出了南疆妖力之巨。
此前北域攻尊府,集结了几乎所有能够集结的力量,再加上了龙族四十万海族大军,也不过才凑得百万之数,可是如今的南疆,遍目所及,黑压压无穷无尽,漫阔阔不见边际,竟是起码已经有数百万妖军堆在了海线之前,便像是固若金汤的城墙,死死挡在了海岸线前。
妖军之后,则有无数大妖,或骑巨兽,或化原身,盘旋在山峰之上,森然望来。
“你若只是为了归来,我南疆便不欲与你无敌,你若想再次称帝,我南疆甚至可以向你俯首称臣,你若需要什么神金异宝,我南疆所有,但献于你,但如果你非要夺路……”
妖军上空,苍穹变幻,激荡着怒不可遏的声音:“我南疆千万生灵,与你死战到底!”
“生存于天元,或是称帝,或是异宝,皆是最诱人的东西……”
而面对着南疆妖祖的沉喝,魔子只是轻声的回答:“但吾非人!”
声音落下之时,他便已大袖向前轻拂:“束手吧!”
轰!轰!轰!
那无尽魔物,得了他的指令,顿时浩浩荡荡,向前涌了过去,与妖族大军冲撞。
就连他自己,也大袖飘飘,踏入了妖域,抬眼看向了苍穹。
“你真当在北域与西荒的凶狂,可以于南疆重演?”
南疆妖祖的愤然吼声,夹杂了愤怒与恐惧,以及拼命之念,急声狂吼。
妖旗飞落,妖族大军,也顿时滚滚向前迎来。
他说的没错,天降魔子在北域之时,确实凶风无两,横推诸域,可是在北域的战果,却不代表在南疆一样有用,南疆乃是妖祖的领地,他在这里拥有着无穷有底蕴,庞大的妖军,遍布南疆的妖阵,他的实力比起独自在北域之上,强大了何止十倍,简直便是天壤之别!
甚至是前往北域时,他也不敢真正将所有本源带上,免得生出意外。
而如今,他回到了南疆,又为了护路,却是直接动用了真正的底牌,决定拼死一搏!
……
……
难以形容的一片惨烈厮杀于南疆大地之上展开,无尽的魔物与妖怪冲杀在了一起,血肉模糊,阴云渗淡,南疆妖物凶狂擅战,本是天元最可怕的势力之一,只是以前有东土坐镇,才逼得他们无法大肆出南疆作乱,但在这时候,在南疆这地盘,却尽情展现了它们的凶狂。
这等正面厮杀,妖族已可以说无惧任何人。
只可惜,他们的对手,毕竟是魔物。
无生无死,无知无惧,只知拼命向前厮杀的魔物。
妖族再凶悍,那也是知道怕的,身边死一个人不在乎,死两个也不在乎,但在死到只剩了自己时却也难免心惊,在死到身边只剩自己,身前对手却一点也不见减少的时候,却也难免心生恐惧,在发现前面的人都已经死光,魔物大军却还在向自己涌来时,却难免崩溃。
世间大军,总难做到共进共退。
伤亡达到一成,便会慌乱,达到三成,还能冲杀的,便已是精锐。
而伤亡达到一半,还未崩溃的,便已是天方夜谭。
此前北域攻尊府,伤亡远超一半,仍在死战,那是因为他们陷入了绝地,逃无可逃,也是在这等必死之战里,才有一部分北域修士,终于突破,杀出血气,养出北域之胆!
可妖族本就散乱,如何能指望他们不逃?
南疆妖祖有办法,他哈哈大笑,整片南疆妖域上空,都像是出现了无穷的漩涡,旋及,有数不清的触手从那漩涡之中延生了出来,一条一条,渐次分化,化作了无数纤细的触角,而后这些触角,便尽皆插进了那些妖族的后脑,消失不见,所有的妖族战兵也变了。
从惊惶恐惧,忽然变得神色漠然。
就连他们的气机,也在这时候接连暴涨,渐次高升。
在这一刻,它们像是都失去了自己的意识与理智,便得如同傀儡一般。
平时不敢参与的大战,现在敢,平时怕损了自己的本源,不敢轻易施展的爆血之术,如今却不要命般的施展了出来,甚至像是毫不惜死,滚滚赶来,然后与面前的对手同归于尽!
……
……
“为了保住自己的路,你是真的不惜葬灭整个南疆?”
天降魔子冷眼向前看去,望着那些似乎变得与自己驱使而来的魔物一模一样的妖族大军,神色显得非常冷漠,他似乎不愿看到太多的杀戮出现,起码是不想看到一战过后,南疆变成不毛之地,但又不是很在乎,虽然不喜欢,但非要走到这一步,那也没有办法……
“归元道藏之中曾经说过,路,便是大道!”
“众生念所向,便是大道!”
“所以,这一世的九条路中,倒有大半遵循的都是这个理念!”
“西荒的魔,是夺尽众生生机,尽汇于一人之人,我即生灵,生灵即我;雾岛那个推衍出了九条路的人,更狠,他行得是将天下生灵,尽融一处,化作一个生灵;而你更为不同,你修天道,代天牧民,以天念操控整个南疆的妖魔,将南疆生灵,尽化作自己的傀儡……”
“……”
“……”
“不错,我们本来便各有所长,早寻到了自己的道!”
南疆妖祖的声音自天上传下,挟着无尽的不甘与愤怒:“我不知道你们上一世的乾元仙殿,究竟留下了什么样的后手与计划,但如今你敢欺我,也不过是因为我们的路都还走的不完善,若是再多些时间,再多千百,不,百年,待到我们的路已完善,待到我们分出了胜负,你们所谓的乾元,又算什么,便是上一世的胜者,在这一世也不可能继续猖狂得起来……”
南疆妖祖怒吼着,催动了更多的妖族大军向前冲来。
他甚至操控着数十只元婴境界的大妖围向魔子,想以自爆的方法将他灭杀。
“再给你万年,你都走不出来,因为你的路已错了!”
魔子面无表情,手指弹处,便已将那些攻到了自己身前来的妖王斩杀,声音都像是没有出现任何的波动与起伏:“相比起来,你甚至还不如那个南海雾岛走出来的年青人,他的路纵然疯狂,纵然是父亲曾经抛弃的路,可最起码,他的路是完整的,是有可能走下来的!”
“可是你不同,你不过是个投机取巧的蝼蚁罢了!”
“你试图化天,又不愿抛弃自己的意识,说白了,你修炼化天之道,只是为了窃取天道权柄,却不是化身为天,你只想将借天道,将生灵都化作你的傀儡,却不肯放弃自己!”
“正因如此,你才只修成了一个四不像的样子!”
“……”
“……”
待到他的声音荡遍了四方时,神色也已变得冷漠:“你没有资格掌握这条路!”
他抬起手来,指向前方。
但他指的,却不是那融身于苍穹之上的南疆妖祖,而是下方那无穷无尽,失去了神智一般的妖族,原本这些妖族无知无识,只如傀儡,可是随着他这一指指去,居然渐渐眼窝里有生机复燃,便像是一个个从噩梦里醒来,大惊失色,旋及无皆痛苦的挣扎了起来……
挣扎之念,皆随着那与妖祖所化的天道若隐若现的联系,反噬向了妖祖。
天空之中,忽然便出现了大量的裂痕,蛛网一般遍布四方。
“你……你怎么可能唤醒他们,你敢……你敢……”
滚滚雷声,汇聚成了妖祖的声音,只是可以听得出来,这时候它异常恐惧。
“想要败你,都不必我亲自出手!”
魔子冷漠回答,一座小小的塔从南疆飞了出来,落入了他的掌中。
而后他回身便走,大袖向着两方荡了开来。
甚至都没有再回头去看那已经被南疆众生反噬,正一点一点化作虚无的妖祖。
“为了这一次回来,连我都等待了许久,可结果,对手却是这样的?”
仍然显得神色异常淡然的魔子,这时候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似乎觉得有些失望:“倘父亲口中的生灵,只是如此短视而怯懦的存在,他又何必在星空之中辛苦忙碌了十几万年?”
第七百六十七章 挖山
长驱直入,覆灭西荒。
大战沥血,毁掉南疆。
整个天元,于短短数日之间,便陷入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沉默与恐慌之中。
自从那位北域小圣君被封印,天降魔子现世之后,便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大恐怖袭卷了整个天元,袭卷了所有他们眼中几乎等同于无敌的势力,而接连传来的西荒与南疆覆灭消息,更是使得他们心间惊恐而绝望,前后这一共才多长时间,居然连西荒与南疆都毁了?
真的是天降魔子,行夺路神罚?
如今,他们已听闻魔山邪物大军,浩浩荡荡,横渡了东海,往东土而去,而如今的东土,也已大军堆积,准备这一场大战,更是惊的连一颗心都悬了起来,东土乃是天元之心,道法昌明之地,他们无法想象,倘若东土也被魔子攻陷,那整个天元会绝望成什么样子。
他们内心里,甚至还希望着东土可以多抵挡一段时日,甚至希望他们获胜。
哪怕东土的三位老神仙,就在不久之前,才刚刚封印了他们的小圣君。
只是,这份希望,也多半是奢望,因为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此前东土三位老神仙,在天降魔子面前,被一掌横推,便毁掉了肉身的一幕,这等样的差距,岂是可以随便填满的?
这样的情况下,我们该怎么办?
整个北域,都没有答案。
……
……
在天降魔子唤醒魔山邪物,浩荡往西荒而去时,他们甚至只能呆立于当场。
这才刚刚赢了尊府啊……
甚至连一个欢愉的机会都没有,便又迎来了这等末日景象……
北域为何就无法得到一点儿欢欣回报?
若是一点儿欢欣回报都没有,那北域修士拼命又是为了什么?
……
……
“师兄,我们该做什么?”
北域关州的残墟之上,有一对儿并肩而立的师兄弟,他们背后是正沉下山去的夕阳。
“师弟,我也不是什么都懂啊……”
太白宗主听着幕九歌的话,低声回答,声音里有着无尽迷茫。
倒是幕九歌,在这时候神色依然显得平静淡然,缓缓的道:“我知道你不是什么都懂,但我们师兄弟,似乎经常会遇到这等不知该进还是退的际遇,而你每一次都做对了!”
“早在刚踏上修行路时,尊府势大,意欲招揽,给我们当时无法想象的优厚,我们不知是该入尊府,还是该留在江湖,当时便感觉迷茫,于是你领着我游走北域,见到了尊府的狠辣手段,北域的凄惨难言,于是我们便有了决议,不入尊府,不留江湖,而是去了东土!”
“在东土时,他们看重了你我,要招我们进去,甚至将那些身娇肉贵的世家小姐们下嫁,还要给我们想都没想过的秘法与资源,我们同样也不知道该怎么选择,于是你带着我窥见了北域修士在东土的情境,于是我们二人便拼着一死,抗了东土世家的令,回到了北域!”
“在北域,修行资源被人断去,看不见提升境界的希望,于是你带我闯不知地!”
“我废了道心,你本可带我回东土,或是去远州,但你选择了等,等着我自己破劫!”
“尊府势大,毁了云国,你选择这时候开始与尊府的对抗……”
“七海覆灭,我徒弟卷入滔天巨浪,你选择将他接回北域,立起龙庭……”
“……”
“……”
幕九歌慢慢的说着,像是没有一点儿异样的神色,又像是满满无尽感慨,只是到了浓处,反而平淡:“之前我听得那村子里的人说,那个土小子是最懂得做选择的人,可事实上他选的反而很多是错的,否则也不至于落得这般下场,在我看来,你才是最会选择的人!”
太白宗主听着幕九歌的话,神情变得有些复杂。
他看着这位似乎是在等着自己做出决定的人,脸上露出了苦笑:“师弟啊,你可知道,现在的你,其实实力已经高过了我太多……估计现在三个我加起来,也不是你的对手吧?”
幕九歌听着这话,脸上忽也露出了些笑容。
他低声道:“师兄,其实从你给我看天道遗书的第一天开始,你就不对我的对手了!”
太白宗主神色一下子就变得更为复杂了。
“但这不代表我不相信你的判断!”
幕九歌接着道:“我天生便明白一个道理,不够下功夫的,便一定不够强,而我后来其实还被你教会了一个道理,那便是,强的,也不一定对,只是强的声音更大些罢了!”
太白宗主竟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这个话。
许久许久,他只是沉沉的唉了一声。
“我其实不是会做选择!”
他解释道:“我只是会划几条线在心里,只要不碰着这条线,那便万事可为,只要碰着了这几条线,诱惑再大也不能做,我在面临迷茫的时候,也不是有个铜板抛一抛就懂得该怎么选了,我只是看看,哪一条路,没有碰着我的线,线与线间,便是我的路……”
幕九歌笑着打断了他,道:“那说说吧,现在该怎么做?”
太白宗主沉沉的叹了一声,道:“那自是先救了咱们自己家的人再说……”
他们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目光向下看了过去。
如今他们还在关州,还在那一片几乎被整个夷平的战场废墟之上。
就在这一场祸事,袭卷了整个天元,这天底下的无尽修士,都在惶惶而不可终日的情况下,他们两人却只在做着一件最简单的事情,也是魔子出现之前,他们要做的事情。
挖山!
山是此前封印了方贵的那座魔山,封印他的主体,乃是帝尊留下的不朽物质,而在不朽物质之外,则是南疆的妖祖、西荒的魔,与东土的老神仙等人留下的禁制与阵光,虽然在此之前,天降魔子,已经打开了这座山,并从中夺走了方贵的元婴仙袍,但方贵却还在里面。
此后,魔子离去,不朽物质,重新化作了魔山,方贵便在山底。
这天底下,所有的魔山都已被打开,山上的魔物,与山底的邪尸,都已被唤醒,并追逐了魔子而去,惟有这一座魔山,却仍然还在封闭着,仍然将方贵镇压在了魔山之下……
如今,谁也不知道方贵是死是活!
若是之前的方贵,身上有大道遗宝守护,短时间内,自不会死。
可是偏偏,他借之守护自己的仙袍,以及所有的大道遗宝,都已经被夺去了。
所以这时候的方贵,便只剩了孤伶伶一个。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元婴修士,却被镇在了最可怕的魔山下面。
哪个元婴修士可以被不朽物质镇压数日之久,还不丢了命?
太白宗这对师兄弟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他们还是在挖着山,想要将这时候魔山之下的方贵给挖出来,是生是活,其实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不该被镇压在山底。
而一直在挖山的,也不只是他们两个。
太白宗主弟子们也凑了上来,有枪的用枪,有刀的用刀,没有兵器的用法宝残片,一片一片的向着魔山涌了过来,叮零当啷的在这山上挖了起来,场面看过去,当真异常热闹。
然后北域小圣君里面的人也来了。
然后许许多多迷茫的看着这天底下的大变,不知何去何从的北域修士也来了。
越来越多的人过来挖山,挖的很是起劲,仿佛这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
一开始有人根本不知道挖山有没有用,但见别人都不问,他们便也不问了……
魔山乃是不朽物质所成,极难撼动,但他们却很有耐心。
天底下已经乱成了一团,不知有多少修士心间迷茫,不知所已,他们却知道该做什么。
魔子降世,究竟是什么目的?
连挫了西荒与南疆的他,是否会被东土拦下?
他夺走了所有的路之后,下一步又会做什么?
在他眼中,修行之路是错的,那么他会不会夺走天元的修行之路?
天元若没有了修行之路,又会形成什么样的格局与变化?
这些事情,如今正困扰着天元的每一位修士。
除了北域,北域修士,这时候只像是一只一只勤劳的蚂蚁,只忙着挖山。
说起来或许荒唐,但他们真的将这当作了惟一重要的事情。
当然了,也或许是因为,这是惟一他们可以确定是正确的事情!
在这无数的人里面,甚至有个沉默寡言的小老头,头上戴着顶遮阳帽,脚下踏着双小牛皮靴,手里还提着把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锄头,也跟着众人,兴致勃勃的挖着那座魔山……
……
……
也是在同样的时候,自南疆经完了一场惨烈大战的魔子与魔山邪物,如今已横跨了东海,来到了东土之前,他们看到的,便是三座飘浮在空中的仙殿,以及那仙殿之下,密密麻麻,无穷无尽的修行者大军,是无数个已枕旦持戈,随时准备与魔山邪物拼杀至死的东土修士。
“为了天元,杀……”
那边的嘶吼之声,震荡了整片天元,战意激昂天地。
而在北域这边,则愈发干的热火朝天,还有人提了茶水过来,招呼着众人。
“来来来,干累了的就歇一会,喝口水再挖……”
第七百六十八章 九霄封神阵
“结九霄封神阵,护东土百万域……”
当魔子率领着漫漫无边的魔物大潮抵达了东土之时,东土修士,也早已在东土边缘,布下了惊天大阵,抬眼看去,只见三大仙宫,飞悬于半空之中,犹如三根定海神针,相互间隔三万里,稳稳定住虚空,而在三方仙殿之下,则是四大世家,五大道统精锐,各自统领仙军,分别压住各方阵角,彼此之间神光交织连纵,星星点点,竟似构成了一方缥缈仙庭的虚影。
“吼……”
魔子挟着败西荒,挫南疆之威而来,到得东土,更不答话,长袖一甩间,那无尽魔物便已滚滚向前冲来,如今经得了西荒与南疆二战,这些魔物,竟似没有减少,仍然凶气如狂,却是此前大战之中,被斩杀掉的魔物,便又会化作邪气归入魔云,然后又自魔云之中滋生。
这一方不会减少,永远保持那恐怖力量的魔物大军。
黑压压如灭世凶潮,挟着无尽煞气向前涌去,一层一层,拍打着东土边缘的阵营。
早有准备的东土大军也皆怒吼连声,阵中战鼓响起,一排一排的仙军列成仙阵,挡在了那些凶潮的面前,用尽了全力阻挡着它们,不让他们越过雷池一步,如金黑二色的对撞。
只不过,到了这时,便可以明显看出来东土与南疆的不同,西荒魔少,难成气候,但南疆的妖魔,却不比东土的修士少,可是这一上了战阵,便可发现有无章法,其间相差,东土仙军也在厉声怒吼,向前迎战,但却都克制着,只压在大阵边沿,防御着魔物冲来。
而若是换了南疆的妖魔,早就一窝蜂涌上来了。
论起单个的实力,也可以看出东土仙军的不凡,每一位仙军,皆有着精妙的神通法则与厉害异宝,加之相互之间配合有素,威力更增,一片一片的魔物被他们绞杀在了里面……
“天元之都,道起之地,倒果然有几分不凡……”
魔子立于半空之中,目光只是看着空中那三座仙宫,而后目光下移,落在了那交战的魔物与大军之上,面上并无什么殊异表情,口吻里倒有了些赞许之意:“无论是士气还是整体的修为,又或是阵道神通的运用,都比南疆好了些,已经有了几分理想界的模样了……”
“只可惜……”
他微微抬起一根手指,轻轻向前指出:“层次弱了些!”
声音落下之时,在他身后,那无穷魔潮里面,忽然有一道又一道的身影走了出来,那是他从魔山深处唤醒的人,这些人皆目光空洞,动作迟缓,但身上的气机却异常可怖!
“半死仙,该你们出手了……”
他声音不大,但却远远传了出去,所有魔山底下出来的修士,眼中皆凶光大作。
哗啦啦……
于此一瞬,无穷无尽般的黑压压身影尽皆向前扑了过去。
越过了魔山邪物大军,狠狠的撞向了东土守在第一线的仙军面前……
谁也没有想到,这些魔山深处诞生出来的存在,居然皆有这着这等可怖的实力,难以想象他们生前的境界怎么样,只能够看出,哪怕他们如今已经不像是还有生命,更像是依着本能行事,甚至连神通与兵器都不会使,但那身上本身蕴含的邪气,却恐怖到了极点……
“化神……那些人生前怕最起码也是化神境界……”
“惟有化神,甚至快要突破化神境界,才会在死后这么久,依然暴发这等可怖神威!”
“……”
“……”
望着那片黑云,望着那里面似乎有数百,甚至近千数的黑影,东土一方,不知有多少人面上皆露出了异样的惊恐之色,他们布在了最前方与魔山邪物厮杀的仙军,在这些半死仙的面前,几乎没有任何抵挡之力,便被那些人撕开了一道又一道巨大的口子,向前压来。
身后邪物嘶吼着,跟着渗入,似乎要一鼓作气,将东土大阵彻底撕碎。
看着眼前似乎足达百丈高的魔气浪潮,守在了前方的东土仙军们,心里甚至出现了一种绝望之意,可是他们却没有后退,只是尽皆脸色灰败,有人已经闭上了眼睛,等死亡降临。
“妖魔退走……”
忽然间军阵之后,响起厉声大喝。
有人回头,便看到大阵中间,也正有一道一道的身影急急冲了过来,皆是四家五宗里面的元婴大修,这些平时皆是身穿儒袍,一派和气的老修,如今也披上了战甲,手持兵器,在他们身上,更是有着丝丝缕缕的阵光缠绕了过来,使得他们神力暴涨,狠狠迎向前方。
嘭嘭嘭嘭……
他们几乎是硬生生撞了过来,将那些冲在了最前面的半死仙攻势抵住,又逼出阵去。
那些半死仙,生前的修为高到吓人,如今虽然死了太久,修为大损,又不懂得施展神通与异宝之力,但在邪气加持下,却起码还是可以发挥出,元婴高阶,甚至是化神境的力量!
起码一般的元婴,碰到了他们,怕是毫无还手之力!
可如今冲了出来的这些东土大修,同样也得到了阵光的加持,而难以想象的是,那些加持的阵光,居然牵引了天地之力,将一道道法则之力交织于他们身上,南方朱雀之意,北方玄武之意,西方白虎之意,东方青龙之意,林林总总,交汇于身,更显神通精妙。
这也竟使得这些东土修士,倒是有了对抗这些半死仙的威力。
“设仙庭,借天地之力,不……是夺天地之力……”
魔子望着脚下那一场你进我退,翻翻滚滚的大战,脸上似乎露出了些许笑意,轻轻赞许道:“东土果然也走出了些许新意,起码比南疆的立意高了一筹,只可惜啊,还是差了一点,还是无法达到虚空造神的境界,既无法造神,便还是人,只要是人,终究还是会……”
“终究还是会输的……”
于此一霎,飞在了空中的三座仙宫之中,彼此间有神念交织,传递着话语,已经在北域失去了肉身的三位东土老神仙,这时候只能借着仙宫之中的雕塑存身,神念传递里,似乎可以听出他们那看似平静,但却有些绝望的话语:“虽然可以暂用九霄大阵敌住魔子攻势,但消耗也同样厉害,魔子邪气不绝,吾阵却飞快消耗,此消彼涨,终还是会迎来败局……”
另一位老神仙道:“若是换作了天元任何一方,此等九霄大阵,便已足以赢了……”
“又有何用,我们如今面对的毕竟不是来自天元的对手……”
“……”
“……”
他们的话里,多少可以听出些不甘与抑郁之意,换作任何一方大军,在东土仙军这等神威之下,都会节节败退,甚至被消磨一空,再无可战之力,可偏偏,他们遇到的是天降魔子,是魔山邪物,魔山邪物,被磨灭了,又会自邪气之中重生,而且无知无惧,根本不会怕。
这也就使得,他们根本就立于不败之地,杀之不尽,斩之不绝。
“补全九霄天宫的事情准备好了么?”
“还在推衍……”
“既然如此,那恐怕便只有……”
三位老神仙,怕是都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说出这番话来。
“请援军!”
诞生了这个念头之后,三位老神仙便皆迎来了片刻的沉默。
如今与魔子接阵,东土展露出了他们所有的底蕴,确实抵住了魔山邪物大军,却无几分胜算,事已至此,自然只有请人来相助,如今的天元,还是有些势力,可以出些力的……
每多一分助力,便可撑得更久一些,最后那一步推衍出来的成功可能便大一分。
只是,堂堂东土,竟到了请援军的时候……
他们三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心里已有了计较,几缕念头,于仙宫之中飞出。
其中一缕念头,飞到了一方波澜海上,可见此海犹如死地,腥臭难闻,海面上堆得满满皆是死去的鱼虾,随着海浪起伏,这一缕念头顾不上嫌弃,便径入了海中,左转右绕,很快便来到了海底深处,一方黑洞洞的岩穴前,然后化作了秦家老祖身穿白袍的模样。
“不请而来,便是恶客……”
岩穴里面,忽然传出了一个深沉低叹的声音。
秦家老祖神色冷峻,微一犹豫,便径入了岩穴之中,然后便看到,这岩穴里面,到处都是残破的鳞片,与腥臭的血污,而在岩穴最中间,可以看到大石头上,坐着两个人,他们像是刚刚才化回了人形的,旁边的地面上,还能看到泥沙里有着清痕的卧痕。
那两个人,一个身穿黑袍,面上血肉不见,身上也到处都是缺损,枯瘦难看,另外一个,却如孩童模样,只是缺了一臂,身子也少了半片,瞧那痕迹,竟像是被人生生咬了去的。
“看样子你一直都知道我们没有死……”
那两个人抬头向秦家老祖看了过来,孩童模样的忽然笑着开口。
“七海龙主,岂是那么容易便死的……”
秦家老祖平静回答,看向了他们两个,大概世人都想象不到的是,此前传言皆已死在了海上的七海龙主,竟还有两个活了下来,甚至活了下来的,还是幽冥海与雾海两位一直都是死对头一般的存在,如今他们却皆躲在了小小岩穴之中,一身是伤,苟延残喘到了今日。
幽冥海龙主似笑非笑着的看向了秦家老祖:“怎么,你是来杀人灭口的?”
秦家老祖缓缓摇头,道:“你们应该知道我的来意,天元浩劫,你们也不可能不知道,老夫知道你们是在坐等良机,东山再起,可是我此来正是要告诉你们,西荒与南疆皆已被夺了路,近乎覆灭,吾东土已是最后可以抵挡那魔子的力量,诚然,如今我东土面对那魔子,也是力有未殆,但倘若可以得到两位相助,我天元……也未必就没有胜出的机会……”
“胜出?”
两位龙主对视一眼,忽然同时哈哈大笑。
笑声里,秦家老祖的脸色,已经变得越来越沉凝。
“确实还有胜出的机会……”
幽冥海龙主笑道:“只要补全了你东土的路,那无论是面对谁,只要在天元,都还有着一些胜出的机会,便是上一世的人回来了,凭你东土的野心与魄力,也敢于一战……”
“只不过……”
他的脸上,满满皆是嘲讽之色:“那是你东土的胜出机会,与我七海有什么关系?”
秦家老祖面露难色,上前道:“但是……”
雾海龙主脸色沉了下来,满面皆是讥诮,寒声道:“滚!”
第七百六十九章 做出选择
三位东土老神仙,有的分心化念,来到了幽冥海,寻找这两位潜藏起来的龙主,有的去了西荒,去寻找那些再度沉睡了下去的魔,有的则去了南疆,寻找妖祖留下的残念。
但没有意外的,得到的只是拒绝。
西荒仍有大大小小的魔数百尊,但他们并不愿意与魔子继续厮杀,他们甚至在魔子前来西荒,夺走对于他们的道路来说至关重要的六尺之时,都大多数沉默,并选择了袖手旁观,因为对他们而言,胜算太低,既然胜算太低,那便不若听之任之,拼命不是他们的原则。
姜家老祖只能回来,他知道奈何不得。
因为魔的本质,本就是自私!
而如今的南疆,更是已经变得一片惨乱,甚至比北域还要凄惨,当初魔子率魔物攻来之时,战火并没有蔓延到整个南疆,甚至那些魔物都没有真正的攻入南疆,魔子就已经赢了,并且率兵退走,可是这时候的南疆,却像是被战火洗涮了无数遍,在被当作傀儡的过程中被唤醒,并且一怒之下神念反噬妖祖,引发了南疆一地数万年以来,最为可怖的大乱……
即便是南疆妖祖,也无法承受这么多南疆生灵的反噬,于是他被那众妖之念撕碎,疯狂的妖蛮们将妖祖所属的道统与族群也尽数覆灭,旋及在短短时间之内,他们瓜分妖祖留下的资源与遗产,然后又开始彼此厮杀,战火竟比魔子在时还要强盛,烧遍了整片南疆。
陆家老祖来到了南疆,试图寻找到妖祖的残念,他能够感觉到,妖祖还有一部分活了下来,只是无论怎么说,妖祖都不肯现身,陆家老祖明白,这时候的妖祖,已经不敢现身了。
他在众生念反噬之下,虽然活了下来,但是境界却已急速坠跌。
他这时候已经不是那可以立于世间顶端的妖祖,一位元婴境的大妖,都有可能杀了他。
这时候,他不可能再现身答应东土什么。
况且答应了也做不到。
陆家老祖试图寻找一位可以做出决定的妖王,但也同样失败,这些妖王或是真的疯了,或是假疯,他们这时候只剩下了杀戮,只是想要斩杀自己所有的对手和挡自己路的人,整片南疆虽然还剩妖兵不少,却已只会内哄内耗,再也没有一个人可以集结起来,相助东土。
某一瞬间,陆家老祖甚至还起了点心思,要不要扶持一位妖王,一统南疆?
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又被他打消!
都什么时候了,自己还在想这些?
没有数十年甚至百年的战祸,南疆不可能统一起来。
而此时的东土还能再支撑多少时间,是三天,还是半个月?
又或者,更少?
最终,他也只能失意的从南疆离开。
……
……
最终,三位老神仙的神念于仙宫之中会面之时,皆是两手空空。
或有一些散修与化外之修,听从了他们的召见,破关而出,相助东土,但世间大势,足以影响到东土抵御魔子侵袭的这番大势,却绝不是这寥寥数人便能够生出了影响的……
“还能撑多久?”
他们的神识,自仙宫之中飞出,扫向了那片战场。
无法形容如今的东土边缘,这场厮杀已经成了什么样子,尸堆如山,血流成河,己方的东土修士仙军,正借着大阵之力,苦苦支撑,而那一片片魔云浩荡袭卷之下,魔物死了又生,生了又死,不知疲倦,不知恐惧,一遍一遍的向着东土冲了过来,像是要吞噬一切。
在这样的战况下,诸位老神仙,甚至隐隐觉得自己好像生出了一种幻觉。
地域无垠,道法昌明的东土,在这时候,居然像是成为了一方孤岛,周围皆是漫漫袭卷的凶恶海水,一刻不停的拍打着这方孤岛,似乎直要将这孤岛彻底的淹没才肯罢休。
“若照此战势下去,再有三五日,不说伤亡如何,仅是大阵,便支撑不住了……”
“再无援军,我东土便输定了……”
“可是放眼天元,固然无边无际,又哪里还有援军?”
“或许……北域?”
当有人提到了“北域”这两个字时,三位老神仙所有的念头,都沉默了下来。
他们想到了西荒,想到了南疆,想到了七海,惟独没有想过北域,毕竟,北域向来都不是可以挤身于天元大势的一方,再加上,北域与尊府一番大战,伤亡惨重,还剩了几个可战之人,更重要的是,就北域那等断去了脊梁的性子,又有几人够胆,敢参与这等大战?
当然了,最最重要的是,此前他们险些便覆灭了北域,谁有脸去请北域?
“北域……如今正在做什么?”
一片沉寂里,终还是有人忍不住,起了一丝念头。
“挖山!”
一位老神仙显然已经看过了北域,低声开口。
“我们在这里为天元而战,他们……他们却在挖山?”
不知是哪一位老神仙,声音里却可以听得出来,有着压抑不住的怒气。
“还是……随他们去吧……”
一片沉默里,有一个声音低叹:“姜家的阵师们,已经推衍出来了最适合的人选!”
另外两人的神念里,分明多了一些关切:“哪家的孩子?”
那个声音低低的回答:“秦家的!”
“秦家丫头……”
神识分明有些诧异,过了半晌,才有人低声回答:“秦家丫头,应该是九位仙子之中,最不合适的一个,她母亲生在北域,自幼便因为身份在族中多受倾轧,于我东土怕是归属不深,况且后来游历红尘避因果的时候,又因为救北域百姓,损过道源,根基半毁……”
“她分明该是九个人里,最不适合的一个!”
“……”
“……”
“正因为她损过道源,伤了根基,所以她才是最合适的!”
那个声音沉默了片刻,回答道:“如今魔子攻势太急,东土已撑不得几天时间,若是选择其他的仙子入天庭,反而没有足够的时间帮她洗去一身红尘意,炼出琉璃身,惟有那秦家的孩子,才能用最短的时间之内,炼出琉璃身,送入天庭,补足九霄宫最后一步,坐镇中宫,封神造仙,也才有可能真正的借用天元之力,逼退这位前一世降临于此的魔子……”
有神识沉默了一会,才道:“这样的天庭,终究不完整!”
“那位魔子,也不完整,否则他根本不必回到人间来夺路……”
有声音厉喝:“补全了最后一步,起码有与他一战之力,甚至天庭……”
微一沉默,冷漠的开口:“渡了此劫,再想办法换掉!”
三座仙宫之内,立时又是一片的沉默。
也在这时候,一直没有开口的一道神识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道:“这本是不必考虑的一件事,但毕竟……她与北域那个孩子,有过婚约,将她送入天宫,恐怕北域会……”
那个严厉的声音打断了他:“我若记得没错,你们秦家应该没有答应这门亲事!”
秦家老祖神识荡荡悠悠,低叹道:“可我们也没有退回那聘礼……”
……
……
如今本是大战战势危急,瞬息必争之际,可是三座仙宫之中,却忽然变得沉默了起来,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可他们却罕见的心思难定,三个一条路上的人,却第一次出现了如此明显的分歧与犹豫,本是一念可定,甚至无须商量的事情,却一时做不下这个决定。
“看样子,我们也需要做出一个选择了……”
末了,一道神识荡在了三座仙宫之间:“而且需要做决定的时间并不多!”
……
……
就在不久之前,魔山终于还是被挖开了。
固然魔山乃是不朽物质所化,纵然上面有着东土老神仙也好,西荒的魔也好,南疆妖祖也好,这些大人物设下的封印,但是在这么多人同时开挖一座山的情况下,这一座山还是很快消失了,毕竟,不仅是这么多的人在同时挖一座山,而且这些挖山的人里,还有着天上剑仙、化神境高手,高明的符师、阵师,以及一身的力气不知使在哪里的精锐仙兵们……
看着眼前,那黑洞洞的一方洞穴,所有人都缓缓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他们挖开这座山时,只是想着,要将山底下的人救出来,可是终于挖开了这座山时,却觉得心里忽然生出了莫名的恐惧与担忧,他们害怕会看到山底里的人已经死了,也害怕因为遭到了背叛,山底里的人已经入魔,更害怕的是,这个人一出来便会质问自己这些人……
终于,有人大着胆子,将神识投入了那黑洞洞的洞口之中,然后脸色大变。
“里面……里面没有人生人气息了……”
这一个颤抖着的声音,立时引发了无数人的惊恐,纷纷将神识投入了其中。
紧接着,便一个个都脸色大变,几近绝望。
洞中,没有分毫生人气机……
他们最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吗?
纵然日夜不停,将这一座山给挖了开来,但山底的人,却还是已经……
不说其他人,就连太白宗主与幕九歌两人,都一步迈到了洞口旁边,凝神往里面看去,然后脸色就变得无比的低沉与压抑,凭他们的修为,甚至都不必释放神识进去,便能够感觉到,这山底,绝对没有半点活人存在的气息,也就是说,他们想要救出来的人,还是……
“你们瞅啥呢?”
这时候,一个戴草帽的小老头来到了他们跟前,往里张了张,好奇的打听着。
第七百七十章 早出来了
“前面的人怎么了,他们在慌什么?”
“魔山挖开了,可是……可是里面没有活人……”
“什么?小圣君终于还是死了吗?”
魔山周围,一众辛辛苦苦,将魔山挖开的北域修士,本来就正一颗心悬在半空,忽听得前方一阵骚动,顿时焦急的打探,而在听说了那魔山之下,没有感受到任何生人气机之时,也不知有多少人只觉双腿一软,竟有一种绝望感扑面而来,深沉哀意,笼罩了整座魔山以及魔山周围的北域修士们,无论是否与方贵相熟,皆惊慌失措,甚至还有人哭出了声来……
也是在这时候,太白宗主与幕九歌两个,忽然都转头看向了那个一脸好奇凑到他们身边来打听的小老头,先是一怔,旋及瞳孔猛得缩小,越看越仔细,然后也就越发的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幕九歌还好,只是死死的确定着,太白宗主则已哆嗦了起来,嘴唇微颤。
似乎想说什么,但却说不出来,猛得一把抓住了他,死死打量着。
这个小老头戴着一顶斗笠,还留了把山羊胡子,个头瘦削,却显得很健壮,乍一看去,身上竟像是全无修为一般,但仔细感应,却可以发现他周天气蕴暗藏,眼睛清澈透明,分明修为境界极高,身上穿着则像是个农夫般的短衫,脚上还蹬着一双小牛皮靴子……
这模样,竟是越看越眼熟……
“你……是你?”
太白宗主终于颤声开口,声音不大敢确定。
那老头像是被太白宗主的反应与幕九歌的眼神吓了一跳,颤声道:“我……我是谁啊?”
一听这话,太白宗主更加确定了是他,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一身的气度完全无影,只是死死的看着眼前这个老头,然后又诧异的看向了那黑洞洞毫无生机的魔山洞窟……
一下子心里堵了太多的问题,但竟不知从何问起。
“你怎么会在外面?”
幕九歌忽然上前,问出了太白宗主最想问的一个问题。
小老头眼神顿时变得古怪:“不在外面我应该在哪?”
幕九歌微一沉默,改了一句话来问:“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小老头脸色顿时变得更古怪了:“从那个家伙夺我仙袍的时候就出来了啊……”
他回答的好像一样都理所当然的样子,倒像是觉得古怪,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问自己这个问题,而他们的对话也渐渐吸引了更多的人,一个个转头看了过来,初时没有认出来,但再仔细看过之后,却一下子惊倒一片,不知多少人捂住了嘴巴,想确定,又不敢确定。
眼前这个小老头,除了年龄比较大,脸上长了胡子之外,看起来可就是他们挖开了这整座大山,也要将他给挖出来的,太白宗真传大弟子,北域第一小圣君,方贵方老爷?
只是如今的他,不仅模样变老了,或是因为丢了大道遗宝的缘故,连气机都变了。
因此就算是最熟悉的人,面对面的站着,
“你……你……”
太白宗主费了好大的劲儿,终于问出了第一句话:“你都出来了还要我们挖山?”
幕九歌眼神有些冷厉:“甚至还陪着我们挖山!”
小老头更懵了,有点心虚的道:“我看你们挖山挖的挺开心,顺手就过来帮个忙……”
“你……”
无法形容太白宗主与幕九歌此时的心情,死死的看着这小老头,甚至有种要掐死他的冲动,只不过越是这般看着他,便越是看到了这小老头,或说是方贵,此时那苍老的模样,与似乎已经变得非常虚弱,只与普通元婴类似的气机,心里倒是一时觉得心情沉重了起来。
幕九歌身形不动,但一道剑意凝转,便将他们所在与其他修士隔离了起来,以及被那些同样认出了方贵,心情激动的修士们冲上来打乱了他们的对话,眼光有些心疼的看着方贵。
他是被人背叛,于刚刚施展了守护一剑之后,便被封印进了魔山。
然后天降魔子,夺去了他的元婴仙袍,仙殿,还有那无数的大道遗宝……
以前的方贵,本是气机浩荡,虽只是元婴巅峰,但却已经足以立身于北域,甚至是天元顶尖高手之列,往那里一站,便会被人一眼看到的啊,可如今他的气机却如此普通……
被夺走了大道遗宝与仙袍,真的对他没有影响么?
他本是那等年青模样,可是如今,却成了一个小老头子……
他出来了却未显露身份,只是跟着众人一起挖山,或许是因为他心里也堆积了太多的绝望,太多的失望,因为他心里也太乱,所以他才与人一起挖山,挖了好几天,或许,在他的心里,这其实是某种排谴自己心中那潮水一般的绝望,在宽慰自己的某种方式……
心里想着这些,想要训斥,质问的话,忽然都说不出来了。
太白宗主面上那恼怒的神色,尽皆退去,剩下的只有心痛与怜悯。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忽然拍了拍方贵的肩膀,脸上堆出了笑容,低声叹着道:“没关系,没关系,只要你没事就好,出来就好,你的伤……你的伤,一定会给你找方法治好!”
方贵看着足尖腾空,拍自己肩膀的太白宗主,脸上有些感动,更多的是迷惑。
“啥伤啊?”
太白宗主看着方贵苍老的样子,心情更为压抑,但脸上却挤出了笑容,缓了一会才道:“我还记得,你筑基之前,也出现了同样的问题,年纪轻轻,便像个小老头子,如今,不过又是犯了老毛病罢了,以前既然治得好,现在也一定可以给你治好,所以你不用担心……”
听着这话,就连幕九歌,都忍不住轻轻点了点头。
“你说这个啊……”
方贵恍然大悟,挺了挺胸膛,便见他身上气机流转,身材似乎拔高了一些,身上的苍老之气尽去,重又化作了原来的模样,甚至比之前更灵动,生机更磅礴,便如朝阳一般。
太白宗主与幕九歌的眼神一下子就直了。
他们看得出来,这并非是刻意的变化,而是真切的回复到了以前的样子……
那么,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个……”
方贵迎着两人的诧异目光,有些尴尬的解释道:“我觉得吧,修行太快了也不好,你看我还二十岁不到呢,筑基呢,也就罢了,结丹吧,也还凑合,元婴嘛,就有点过份了,看起来就没个高人的范儿,可偏偏我一不小心……还化神了,以前那个样子,哪合适嘛……”
一边说着,他一边要变回去……
“你给我停下!”
太白宗主忽然瞪起了眼睛命令:“变回来!”
“哦……”
方贵老老实实变成了年青的模样,陪着笑脸道:“样子不重要,符合身份就行嘛……”
“你……”
太白宗主已经气急,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幕九歌倒还保持着冷静,只是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什么时候破的得化神境界?”
方贵想了想,道:“刚才那几个老浑蛋封印的时候,我心里那个气啊,我就想冲出来,可是我使尽了方法,确实怎么都挣脱不出来,但是将全身潜力都运转了起来之后,倒是意外的将之前没有踏出去的那一步踏过去了,化神境界也就一下子……一不小心,破了……”
幕九歌眉头皱得更深:“那位魔子没有伤到你?”
方贵想了想,道:“应该……没有吧,毕竟扒人衣裳跟扒皮还是有点区别……”
幕九歌沉默了好一会,道:“被那些人封印,你没有很在意么?”
方贵神色倒是认真了些,过了一会,才道:“一开始是有的,妈的他们封印了我,村子里的人也不救我,我就自己那个地方憋着,我那个气啊,还想着干脆全都给弄死算了……”
太白宗主明显有些紧张了起来,道:“然后呢?”
“然后……”
方贵笑了起来,道:“然后我就听到了,你们要救我,想跟他们干一架啊……”
越笑越开心,道:“想想还挺开心的!”
太白宗主与幕九歌皆沉默了下来,看着方贵的表情,想起了当时的模样,一下子便有了种异样的情绪在心间涌动,他们这时候心里的疑惑简直数不清,可是看着这时候笑的非常开心的方贵,也不知为什么,忽然间就觉得那些疑惑,那些担忧,那些未知,都不重要了。
沉默了很久,太白宗主却是忍不住了,忽然狠狠盯着方贵,道:“所以你其实一点事也没有,甚至早就从山下面出来了,结果却一声不吭,由着我们担心,还与我们一起挖山?”
“这个……”
方贵迎着太白宗主的怒火,也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小声解释道:“我也需要想些事……”
太白宗主喝道:“什么事?”
方贵道:“关于那些路的事情……”
太白宗主的火气,便又一下子消了,就连幕九歌,也神色认真了些,忽听得方贵提到了最重要的事情,也就顾不上刚才那些气愤了,从魔子出现,从村子里的一些话,甚至包括之前,他们便已知道方贵与路的因果一言难尽,于此时候,他的回答,实在太过重要……
“你……”
太白宗主显得有些紧张,低声道:“你想明白了么?”
方贵点头:“想明白了!”
太白宗主更紧张了,就连幕九歌身周的剑意,也变得异常凝重:“答案是……”
“很简单啊……”
方贵一脸认真,愤愤的道:“这么复杂的问题,凭啥我来想?”
第七百七十一章 北域修士
“小圣君居然没有死?”
“天啊,他真的还在活着……”
“苍天保佑……”
无人知道此前在那剑意流转之间,太白宗主与幕九歌两个与那小老头说了些什么,但是当他们看到剑意散去,方贵重又活生生的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之时,有一瞬间的惊喜钻进了众人心中,急急忙忙簇拥了上来,将方贵围在了中间,死死的看着眼前这个方贵,有的还上手捏了一把看是真是假,竟还有人激动的直接哭了起来,欢欣之色,一时飞腾到了云上……
很难形容这时候北域修士再度看到活生生的方贵现身给他们带来的影响,尤其是挖了这几天的魔山之后,一直悬在了半空里的心终于落下,像是飘忽的心神终于有了着落!
此前有那么一瞬,在看到一剑斩杀了帝尊之后的方贵被封印,而他们面对着的,则是当世最强的一些人,甚至都不知道是否可以拯救得方贵出来时,他们的心里,只有绝望之色,甚至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他们一直在这里挖山,也是因为,他们不知该怎么做。
而如今,方贵确实再次出现在了他们眼前,终于也就破去了迷茫之色。
“既然……既然小圣君出来了,那么……那总该告诉我们,应该怎么做了吧?”
也在一片无尽的欢腾之中,终于有人开口问了出来。
也是这一句话,顿时引来了无数的眼神。
他们有的期盼,有的忐忑,皆看在了方贵的脸上,满满皆是激动。
此前有过方贵便是天魔的传闻,而后来,方贵被东土老神仙封印,绝望之际,天降魔子,并且夺走了方贵的仙袍与大道异宝,然后重创了东土老神仙与西荒的魔、南疆妖祖,更是唤醒魔山邪物,统率大军,攻向诸方,要夺走他们的路,给这世界,带来了绝望气机。
普通人或许了解的并不多,更没有听到村子里一些人的对话,有些甚至连当时天降魔子降临,夺走了方贵的仙袍都不知道,他们只是隐隐感觉到,方贵与那魔子有些关联,而既然是方贵被封印之后,那魔子才降临,且一降临,便夺了方贵的修为,也没有解救他出来,那么在北域大部分修士眼中,便下意识里觉得,方贵定然也来历不凡,而且与那魔子不同。
与魔子不同,便是救世之子。
此前正是因为救世之子被封印,魔子才降临。
而如今,救世之子又被自己给挖了出来,自然到了他阻止魔子之时……
不只是那些普通的北域修士,就连幕九歌与太白宗主,这时候也在认真的看向了方贵,虽然刚才方贵已经告诉了他们,关于路的事情,他想出来的答案就是不去想,可是如今,天下大乱,惟余东土苦苦支撑,那么北域修士,何去何从,自然也该问下他的意见……
“路不路的且不去说,但魔子先毁西荒六尸坟,又夺南疆八妖塔,如今更是前去攻打东土,谁也不知道若是东土支撑不住,等待天元的会是一个什么结局,究竟只是有关于路的异宝被夺走,还是修行之路也会被夺走,这些事,我们北域,也该有个自己的态度才是……”
太白宗主尽可能的斟酌着,慢慢的开口,目光从方贵身上,又看到了许多其他的北域修士身上:“魔子的恐怖,我们此前都已经看到,他究竟是什么境界,也已不是我们想象的,如今的北域,又刚经过了一场大战,伤亡惨重,我们究竟要不要去相助东土,又或者说,哪怕是我们去了,又能不能帮到东土,于大势有没有影响,都是一件……无法确定的事情!”
随着他说出了众人心间的担忧,一时周围气氛有些压抑。
让北域修士去援助刚刚才封印了他们的大功臣,甚至不惜覆灭北域的东土,本来就让许多北域修士心里不自在,况且魔子的恐怖,也都看在了眼里,与这等恐怖的存在为敌,本来就是一件让人恐慌的事情,更何况,便如太白宗主所说的,便是去了,能否有用,也不好说。
无人愿去,可是若不去,东土覆灭之后,天元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个决定,实在太大了,也太重要,重要到几乎无人敢随便做下这个决定。
“坏了,事情搞得好像有点大……”
方贵看着周围众人一脸的忧心忡忡,神色闪烁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暗暗叫了一声,从他现身之后,基本上已经将自己之前经历的事情都告诉了太白宗主与幕九歌,只是……
……他隐瞒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想说,却又已无法启齿!
而在他纠结着的时候,已经有无数的目光向他看了过来。
太白宗主、幕九歌、息大公子、萧潇子,古通老怪,四十九剑,太白宗阿苦师兄,黑山大尊,认识与不认识的,修为高的或是低的,皆是一脸的纠结,将目光投向了方贵,他们无人愿意做出这个决定,也没有资格或底气做出这个决定,于是自然希望着方贵来做决定!
“都看着我,我也没啥好说的啊……”
方贵心里更郁闷了,苦恼的抓了抓耳朵,然后抬起了头来。
“这么大的问题,实在是太不好做出选择了……”
“所以……”
他手掌慢慢的摊开,却见掌心里静静的躺着一枚古朴的铜钱。
“正面便去,反面就不去……”
口中念叨着,方贵忽然屈指弹起了铜钱,轻零一声响,铜钱飞上了半空,只见得它在空中快速翻转,有一道紫色的光芒缠绕在上面,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盯住了这枚铜钱,眼睛跟着它飞上了半空,又跟着它落下,然后看着它掉进了方贵的掌背上,飞快拿一只手捂住。
“这个……这么大的事,用一个铜钱来决定,是不是有些……”
众人皆鸦雀无声的看着方贵掌背上的铜钱,呼吸都不敢大声,怕给吹倒了。
眼见得方贵准备要掀开手掌,古通老怪着了慌,小声的问了一句。
一听得此言,众修顿时皆跟着点头。
对啊……
那可是天降魔子,那可是能够覆灭西荒与南疆,甚至东土都快要撑不住的魔子,而自家北域,也就剩了这么点斤两,无论是去,还是不去,都是一件足以影响到整个北域命运的大事,而这般大事,却只用一个抛铜钱的方法来解决,无论如何,都让人觉得不靠谱……
简直就是儿戏!
方贵转头看向了古通老怪:“那要不老哥你来定?”
古通老怪呆了一呆,连连摇头:“这等大事,我哪有本事来定!”
方贵道:“你认真分析分析,琢磨琢磨,没准能做出一个好的决定来……”
古通老怪愣了一下:“怎么分析?”
太白宗主皱着眉头道:“起码也要从那魔子的实力,魔山的古怪,东土如今的底蕴与实力,我们北域如今的现状,前去帮了东土,能赢的胜算是多少,输的可能又是多少,赢了之后,天元会是什么样子,什么格局,输了之后,我北域又该何去何从,如何应对……”
古通老怪听得目瞪口呆,挥手道:“你还是看看正反面吧……”
他身后那许多刚才也觉得抛铜钱实在不靠谱的人,顺着太白宗主的话想了想,也顿时感觉一个个的有些头疼,直觉得一个脑袋比一个脑袋还大,心里便不自主的打起了退堂鼓,便也无奈的捂住了脸,倒是觉得从来没有这么糊涂过,竟然真的没有个好方法了么?
好歹也有十几个脑袋在这里,居然还不如铜板一抛来得省事?
“那我可开了啊……”
方贵目光扫过了周围的人,忍不住又提醒了一句。
无人说话,甚至无人点头,所有人都只是神色紧绷,一脸凝重的看着他的掌心。
方贵手掌微颤,太白宗主忽然给他按住了。
方贵转头看着他,太白宗主神色凝重,低声道:“若对上魔子,你有胜算么?”
“这话怎么说呢……”
方贵又忍不住想起了自己隐瞒的那件事,有些忧心忡忡。
而看到了他的面上的忧色,太白宗主心里也终于还是忍不住一叹,他又如何能不明白,方贵如今成就了化神之身,论起修为,已算是当世强者,可在他突破了化神之时,却也失去了所有与路有关的东西,这时候的他究竟是强了,还是弱了,怕是每个人都明白……
只是,就算明白了,难道就不去了?
太白宗主忽然也觉得苦恼,又慢慢把手缩了回去,还是做不下决定。
然后方贵也只好晃了晃脑袋,忽然一咬牙,将手掌掀了开来。
“唰!”
无数脑袋同时向前伸来,有不少都撞在了一起。
顾不得头晕眼花,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方贵手背上的铜钱,然后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乾元通宝!
……
……
“这……这就是说,我们真要去救援东土?”
“也就是说,我们真要去与魔子为敌?”
寂静的人群里,过了好长时间,才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颤颤的开口。
然后一片压抑里,忽然有人发狠道:“去就去,我北域向来都是不入那些高人的眼,可是如今,我们已经败了尊府,斩了帝尊,我们还有天上剑仙,还有诸位高人,我们热血男儿,管他是谁,该干就干,说不定,人间这番最大的浩劫,还真就是最弱的北域解决的呢?”
一番话说了出来,倒让不少人热血沸腾。
作为最弱的北域,还是最弱状态下的北域,却去拯救最强大的东土,还挺带感!
“只是这么大个决定,却是用铜钱决定的,想想还是有些……”
“铜钱怎么啦?”
已经有人热血上涌,大喝起来:“正面朝上,这就是天意!”
“天意帮我们决定的,还有什么比这更大的?”
“去,那便一起去!”
无数个声音大喝了起来:“谁能比老天还大?”
也有人恨的牙痒,怒叫道:“我们被尊府欺压了一千五百年,正该翻身的时候,却有人要夺了我们的修行之路,凭什么啊,凭什么该我们享福的时候就把这世道变了?”
“东土威风了这么多年,倒要看看他们见着我们时的嘴脸……”
“……”
“……”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声音大叫了起来,响彻在了这魔山周围,那些在与尊府的大战之中活了下来的将士们,纷纷怒吼了起来,形成了一片洪潮,淹没四方,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听到前往东土的消息,悄悄的溜走,但起码表面上,北域已显露了前所未有的英雄气慨。
方贵将铜钱收了起来,倒是笑的很开心。
翻铜钱有用么?
这话真不好说,就像是翻铜钱的是他,可决定要去的,终是这些北域的修士。
第七百七十二章 一呼百应
“召集北域儿郎,前往东土赴战!”
于那激荡气概之中,一道令旗,飞出了关州群山一带,引起了不知多少激愤大喝。
说也奇怪,北域本是出了名的,胆气最弱,也最没有担当,而如今,北域战尊府,败帝尊,经过了这么一场惨烈到无法形容的恶战,伤亡惨重,可以说每一个活了下来的,皆是从尸堆里打滚出来的,皆是经过了无数次险死还生之劫的,在所有人眼里,本来就弱的北域,如今正是处于最为虚弱的时候,可是偏偏,却在这绝境之中,倒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气魄。
分明是去救援那看起来比他们强大了不知多少倍的东土,分明是去对抗那天元都从所未见过的天降魔子,灭世之敌,可偏偏他们倒是胆气大增,瞧着好像还挺开心的样子……
“北域有胆了……”
而望着那一片激奋模样,古通老怪满面宽慰,低叹着向太白宗主道:“或许是因为败了尊府,斩了帝尊,使得我们发现再强大的对手,也是有希望赢的,或许是因为太过于证明自己,又或许是因为苦苦败了尊府,倒了该享福的时候,便更不舍得让天元覆灭,又或是……呵呵,他们内心里真个把方小子当成了救世之人,觉得抱住了一个旁人没有大腿……”
“但无论怎样,但这个胆子,有了!”
一边说着,他似乎也不自禁的挺起了胸膛,笑声愈发的爽朗,自信:“没有这个胆子时,想炼出这颗胆来,难,而如今有了这个胆子,想再让他们丢了这个胆子,也难……”
“真不知,若是北方苍龙与那几个老家伙,看到了这一幕,会作何想法……”
“或许他们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太白宗主平静的道:“不然的话,他们又怎舍得为北域从容赴死?”
……
……
北域来攻尊府时,加上了龙庭四十万妖军,号称百万,而与尊府一场大战,不知绞灭了多少仙军将士,可谓血战,可如今要去援救东土,重整旗鼓,清点将兵,能够打能战的,还是凑起来了十万之数,或许甲胄已残,或许兵器上有了裂痕,但士气却异常的高昂。
“他们……他们竟真的要去东土,与那魔子拼命……”
而面对着北域修士的战意昂然,那些夹杂在了北域将士之中的龙庭将士,却皆是神色疑难,慌乱,此前龙庭本是与北域约好,助他们与尊府这一战,但这一战之后,北域帮着立下龙庭,护佑小龙帝的恩情,也就一笔勾销,从此之后,北域与龙庭,谁也不欠谁了。
而在这一战中,北域伤亡惨重,龙庭同样受创不浅,四十万妖军,剩下了怕是不足十万,虽然比例上看,不如北域,但整整三十万妖军,龙庭残存兵力的四分之三,也绝不能算是少了,关键的是,这一战之后,魔子向小龙帝出手,婴啼带它逃了,上层的龟相与大妖相,也死伤无数,竟有些群龙无首之意,剩下的龙王叔与龙女敖心和三傻等等,已不知何去何从。
“那魔子降世,本来便曾经向龙帝出手,夺了他的本命龙血,说明他视我七海为敌,若是我们不去救,东土败了,那魔子定然还会向我龙族出手,到时候我们拿什么抵挡?”
龙心敖心支持去战,说话时狠狠咬着牙关。
“我龙庭风雨飘摇,命途多舛,若是去了,再增伤亡,那七海的道统……”
龙王叔敖嶙在心疼,难以抉择。
就算是剩下的那些妖兵妖将们,也各执一辞,难有定论。
“去!”
但也就在此时,天边有海水倒卷,簇拥着两道身影飞了过来,众龙庭将士向他们看去时,顿时唬得脸色苍白,纷纷拜倒,尤其是龙王叔敖嶙,更是惊的险些一跤跌倒,急急的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像是要开口说些什么,但却又不敢,只能死死的将头低了下去。
来者是两道身影,一高一矮,皆是肉身残破,像是受过了重伤,但他们身上的威色,却不怒而荡,远远传来,整片地域之地,所有的妖兵妖将感受着,又是敬畏,又是惶恐。
龙主,竟有两位真正的龙主在此现身。
传说中的七海龙主皆已殒落,居然是假的,还活下来了两位。
而在两位龙主之后,还探头探脑的跟着两个人,一个是生了两只小爪子,额头之上,正有犄角钻了出来,看起来模样倒是越发的威风,只是由来一种鬼鬼崇崇之意的怪蛇,正是婴啼,而在它怀里,还抱着一只蜷成了一团,像是受了重伤,尾巴尖吮在嘴里的小黑龙。
正是之前见到魔子向小龙帝出手,抱了它逃走的婴啼,居然跟着两位龙主回来了。
“呜哇……”
婴啼一眼看到了好端端的方贵,顿时愣了愣神,急忙抬一只爪子擦了擦眼睛,待到发现那居然真的是方贵,立时一声惨嚎,大哭起来,随手便将小黑龙给扔了,自己则飞快的甩着尾巴,一溜烟跑到了方贵身前,拱着大脑袋往他怀里钻,一边钻一边哭的可伤心了。
“唉,别哭别哭……”
方贵抱着那颗自己已经快抱不过来的大脑袋,神色尴尬的安慰着,快安慰没几句,就见有些虚弱的小黑龙,也挣扎着跑了过来,攀着婴啼的身子,爬到了他的肩上,也求安慰。
“唉,别哭别哭……”
方贵只好一只手抱了一个,一起安慰了起来。
看着这两个又害怕又惊慌的样子,想起了自己隐瞒的那件事,就更内疚了。
……
……
“不管他是魔子还是什么玩意儿,伤我七海龙帝,便要付出代价!”
幽冥海龙主目光扫向四周,阴森森开口,天上都像是降下了一层寒霜。
“到这时候了,就别说这么发狠的话了!”
雾海龙主个子矮矮,声音稚嫩,就像个小孩,但却一身的龙主气度,背着双手,遥遥向着太白宗主与幕九歌这两对师兄弟看了过来,道:“我七海遭世人算计,险些绝灭,临到头来,掐指算算,倒是只有你们北域未曾向七海出手,也惟有你们北域保住了七海一脉香火,既如此,何妨互助的更多些,这一战后,我双方结盟,互约三千年共进共退,如何?”
北域上下,所有人都齐唰唰抬头向他们看了过来。
太白宗主与幕九歌对视了一眼,然后上前一步道:“求之不得!”
幽冥海龙主森然开口道:“既是如此,那便一起去东土出口恶气吧……”
轰隆!
龙帝与两位龙主同时回归,龙庭哪还需要多作踟蹰,旋及便有了决议,大军一起启程。
而也是在大军启程之际,太白宗阵营里面,有两个人微一犹豫,向着太白宗主看了过来,他们甚至都没有开口,在他们看向了太白宗主时,太白宗主便也已心生感应,转头向着他们看了过来,然后迎着他们的询问目光,太白宗主微微点了点头,这两人便皆行礼,离去。
一个向西,一个向南!
向西者,踏一片火云,急急而遁,横过虚空,赶向了西荒。
他踏足于西荒大地,慢慢向里走去,大叫道:“我是来请你们随我往东土一战的!”
西荒寂寂,无人应答,似乎一个活人也没有。
这个青人急的抓了抓耳朵,继续向前走去,只是额头之上,忽然出现了九道横纹,而且一条一条的消失着,他的身上,也似有无形气机荡起,沉声大叫着:“有没有人应我?”
四野八荒,寂寂无声,偶尔像是有生灵被他的气机惊动,向他扫来了一眼。
于是这年青人,便也干脆的一道一道封印尽皆打了开来,身上的气机,也随着一层一层的暴涨,这个速度很快,一时间竟从毫不起眼,变得无尽升腾,犹如一片魔云,滚滚而起,冲斥于九天之上,向着四面八方蒸腾,于此一霎,这个年青人像是变成了天地中心。
“都他妈给我滚起来!”
而这年青人,在这时候竟也似忽然变了一个人,神色扭曲,森然大喝。
声音若闷雷,滚滚向着四面八方荡去。
“唰”“唰”“唰”
不知多少巨大的岩石,被这魔意惊动,纷纷起身,惊愕的向他看了过来。
“我知道你们一个个的在想什么……”
那年青人身躯在这时候,也在不停的生长,越来越大,不过却没有长得如以前的魔那般巨大,只是气机像是无穷无尽,荡至高天一般,声音若雷霆般从九天震荡而来:“修魔之人,追求的一直都是魔之六尸,仿佛非要借着六尸,才可成魔,错了,都错了……”
“跟我走,我向你们展示真魔之法……”
他双眼血红,嘶声大吼着,忽又阴声怪笑:“不然,我就在这里向你们展示真魔之法!”
那些巨大的岩石之上,忽然都有岩屑纷纷落下。
那是在发抖!
……
……
而在另一厢,一片黑色的云气,降临到了南疆边缘,如今的南疆,正是混乱不休,无数大妖于空中斗法,无数妖兵于山间厮杀,彼此都已杀红了眼,谁得话也听不进去,就连当初东土老神仙来的时候,都没人搭理他,说出来的话都没有人会听,更何况是其他人?
“杀吧,杀吧,一群狼心狗肺的浑蛋,彼此杀干净了才好……”
而那一片黑云来到了南疆,径往斗法最狠的地方赶去,云气散开,露出了一位身穿黑袍,身材玲珑的女子,身边还跟了十几个个头不高,口中生着獠牙的小孩,一个个古灵精怪。
这些杀到了六亲不认的妖王妖将,见到了这个女子,竟皆大吃了一惊,期期艾艾的停手。
“嫂……嫂嫂……”
“别叫我嫂嫂,你们有什么脸这般称呼我?”
黑袍女子破口大骂,尤其是向着那些实力最强,辈份最高的妖王看了过去,眼中满是怨毒:“当年那老妖心怀不轨,修炼邪法,我夫君屡次提醒你们,你们却沉迷于他赐予的资源好处,置之不理,甚至他向我夫君出手之时,你们也都做了缩头乌龟,一个出手相助的都没有,结果却又如何?哈哈,你们竟一个个都成了那老妖的提线木偶,不知滋味如何?”
场间一片死寂。
想到了之前魔子攻南疆时,被人完全操控的滋味,众妖王也皆心间惊恐。
而这惊恐,又使得他们想起了当年那个提前意识到妖祖的功法有问题,并且第一个站了出来,警告众妖王,游说众妖族,结果却被妖祖降下怒火,挥掌抹去的黑山妖王……
“现在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
那黑袍女子,或说是黑山大尊,沉声厉喝:“随我去东土打一架,论功劳分这南疆妖王之位,若是去了,哪怕在东土你杀到只剩自己一人,我也会连同北域太白宗,帮你打下这妖王之位,若是不去,哪怕你趁机一统南疆,待我等回来,也定要万刀砍了这王八羔子……”
周围顿时更静的厉害,所有的妖王都你看我,我看你,一时无人回答。
一只绿毛老龟最早哆嗦着举起了爪子:“我……我去,只要……你别难为我儿子……”
第七百七十三章 我们回来了
北域仙军十万,龙庭妖军十五万,齐齐腾云而起,大风刮起,急赴东土,在两位龙主的神通施展之下,那北域与东土之间间隔的无垠大海,海浪卷起,助起云势,每一个人的速度,都起码快了十倍不止,隔海相望的东土,平时过去,可能会需要十天半个月,这还得是金丹甚至元婴全力赶赴的情况下,而如今,凭这速度,也只一两天,便已经可以赶到了……
渡半近半,抬头向东土方向看去,便可以看到东南方向,也即东土的东北方向,已然是一片黑压压的雾气压境,覆盖了半边天空,时时侵袭,而在那黑色雾气之下,则是无尽阵光滔天运转,死死的撑住了那天上压落下来的黑雾,二人交织碰撞,其势已快撕裂了天空。
而看到了那九天之上弥漫的黑色雾气,众人便也想到了此前在北域时见到的魔子降世之时展露出来的凶威,一个个都忍不住有些心惊胆颤,纷纷道:“魔子闯西荒,毁南疆,皆如探囊取物,惟独攻东土时,却被阻住,交战了数日,仍然未露败象,东土底蕴,果然不浅!”
“毕竟这是东土啊……”
太白宗主与幕九歌二人,遥遥看向了东土方向,也轻轻摇头,低声感慨。
重又看到了东土的模样,便是他们二人,心底也似升出了许多别样滋味,同样有这滋味,甚至是面露担忧之色的,还有许多东土归人,看到了东土势危,心里已然有些焦躁了。
“我们直赴战场,加入战团吗?”
有人大声提议,已在询问,若要直冲战场,便该转向了。
“不必!”
苍龙一脉的大弟子宫商羽道:“魔子统率群邪,诡异难缠,从此前一路追随魔子的探子传回消息来看,魔子御下那些妖魔,竟似不灭不死一般,我们虽也有二十万仙军,不少高手,但若是直冲敌阵,却也于事无补,那些妖魔不会被我们冲乱阵脚,也不会因为我们的突袭损耗多少,直直冲冲去,也只白白送命,所以,还是先正式拜访东土,商议过后再攻!”
众人这才知道,虽然一直在挖山,但宫商羽都没忘了派出探子跟在魔子身后,这个统帅,倒是做的合格,也是因为有了这些探子,一直在忙着挖山的北域,才能了解这形势。
“既如此,那便自西南入东土,正式拜访吧!”
众人计较已定,便未改向,仍是直向东土西南处掠去,只是速度快了不少。
太白宗主望着东土那西南一角,忽然笑道:“师弟,好像我们当年也是从那里登陆!”
幕九歌也同样抬头看向那个方向,淡淡道:“被逐出来的时候,也是从那里离开!”
太白宗主过了一会,才点头笑道:“确实!”
一边的古通老怪听着他们的话,已忍不住有些好奇,脚下云气催动,赶上前来,向着他们两人道:“不提倒还忘了,此前我们这一辈,皆知你们二人是自东土归来,还有人说你们是被追杀出来的,更知道你们两人都要回去,那么,你们二人当年在东土究竟经历了什么?”
此言一出,周围便有许多耳朵支棱了起来。
包括方贵,也很好奇,脑袋向着他们的方向伸了过来。
太白宗主沉默了一会,才道:“如今想起来,或许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古通老怪道:“没什么小不小的,讲讲……”
方贵以及周围不少人,都跟着默默点头。
太白宗主目光遥遥看向了东土方向,神色像是有些悠远,但熟悉他的人,却能看出,这像是悠远感慨的表情下面,还夹杂了一点些微的尴尬,不过眼见得这么多人目光都向自己看了过来,他还是清了清嗓子,低声道:“当年我与师弟两个,在北域求不得修行法门,感觉处处受人掣肘,不见真意,为求修行之道,便也只能横渡苍茫海域,前来东土求道……”
他的声音很慢:“初至东土时,我二人修为不深,境界不高,倒是颇不受重视,被人当作了土包子,不过,想来也是平常,我二人倒还不至于放在心上,不过是痛下苦功,多卖些力罢了,于是我们苦苦修行,不敢懈怠,尤其是师弟,也渐渐在东土展露了天资……”
“然后呢?”
古通老怪身边的清风童儿问,心想难道就这?
“然后我们还是得不到尊重!”
太白宗主笑的很平淡,道:“或许这么说也不重要,那时候我们在东土赢了几战,也没吃什么亏,更是结交了一些好友,看起来,应该得到了一些尊重了,起码比大部分赶来东土求道的人都要好,许多道统愿收我们二人为弟子,甚至连一些古世家,都愿收我们进来!”
“但是,或许是我们心眼比较小吧……”
太白宗主沉吟了半晌,轻叹道:“我们二人,总还是能感觉到一些不自在,别人赞我们,会说我们与北域其他人不一样,别人招揽我们,像是在助我们脱离苦海,他们敬我二人的实力,甚至愿意将世家贵女下嫁,却也同样会有些异样感觉,总是让人难以忍受……”
“难以忍受的是我……”
幕九歌在这时候插口道:“师兄险些就真的娶了……”
“莫要乱说!”
太白宗主回头,神识扫了一圈,没有看到铁娘子,这才拉下脸来训了一句,然后才又道:“于是我二人便渐渐的明白了,或许有些尊重,与我们二人强与不强无关,而与北域有关,我们二人再强,北域是那个样子,我们二人便也始终差了一口气,挺不直那个腰板……”
“我们二人,修行的便更为刻苦,据绝了许多真传之请,只要回去……”
“因着回去之意,倒有不少人觉得荒唐,也来苦劝,但我们心意已定,自然也不会动摇,本来倒也无防,直到师弟剑道精妙,于东土扬名,入了那几方古世家的眼,开始真正邀请我们留下之时,我二人仍是拒绝,只想回来北域,却终于还是引起了一些人的笑话……”
说到了这里时,他已沉默了下来。
过了片刻,才道:“现在想想,当时的行事,确实有点像笑话!”
“直到如今,也说不好那些人是好意还是恶意,或许他们真的只是想劝我们留下来,莫做糊涂事,又或许,他们是在使激将法,但总之,在那一场争执之中,我二人当真了!”
“就连东土的老神仙,都现身劝我们,于是我们便以凡人家国之题,辩了一场,那位老神仙没有辩得过我们,终是答应要放我们离开,只是堂堂古世家老祖,亲自相邀,却被两个小辈拒绝,东土自也有许多人是不满的,于是……唉,反正离开之时,也狠狠闹了一场!”
“东土于我们是有恩的!”
太白宗主轻声说道:“否则我们离不开!”
“但从那时候开始,我们二人便也已经决定,一定会回去!”
他低声道:“无论是报恩也好,报仇也好,一定会回去,只是会换个方式回去!”
他话说的很简单,只是像是不含什么情绪的将那些事情讲了一遍,而且讲述过程中,甚至还多次表明当时的幼稚,从自己身上找问题,不过他说出来的话,倒是一下子触动了许多人心里的甘根弦,尤其是那些从东土归来相助北域的修士,更是有人已神色低落了。
“还好……”
幕九歌轻轻笑道:“如今,我们确实回来了!”
……
……
东土大地,如今皆被一方巨大的阵势所覆盖,整个北方大陆都弥漫着闪烁的阵光,在亲眼看到之前,无人能够想象,这世间居然还有人能够打造出如此庞大的阵势,覆盖半个大陆,与这庞然大物相比,此前元辰子在关州设下的十门鬼神阵,简直像是萤虫比日月。
而在此时,几乎所有的东土修士,皆在参战,所有的世家、道统,尽皆入了阵中,随着阵势运转,或是冲向前锋,或是调到后面来休息,每一根弦,都已绷紧,不敢半点松驰。
但饶是如此,东土的压力还是越来大。
他们面对着的,像是一个强大,又完全不知疲倦的对手。
而东土无论是资源,还是灵气,甚至是人命,都在飞快的消耗着……
谁也不知道东土还能撑多久,只知道一直撑下去……
然后也就在这时候,忽然间西南方向的一方巨大阵角之前,有探子急急来报,言说有大批人马登陆,这些守在了后方调谴的诸世家主,一瞬间冷汗都冒了出来,急急带了大批的人马,腾空而起,赶来到了西南方向来,遥遥看向了那海上正涌动过来的大朵金云……
“北域修士,前来助东土同道,共御大劫!”
云上,最前首处,乃是两道身影,其中一个运转法力,高声沉喝。
“不是敌人……”
众东土修士,先是松了口气,旋及又目瞪口呆:“北域,竟是北域来援了?”
这天底下,各方大势数一个遍,北域能排到几分?
而偏偏,如今东土遭劫,奋力抵抗,那些世间大势,毁得毁,亡得亡,整个的东土,已近乎成了孤身御敌的局面,谁能想到,在这时候,竟是那最弱的北域前来相援了……
第七百七十四章 终回了东土
如今于此后方坐镇的,皆是大世家、大道统里的实权人物,专司调配资源,推动大阵,其重要性,简直便是仅次于上空里的三座仙宫,而越是他们这样的人,便越是深切的了解此前的北域是什么样的。
天元所谓四域一府,七海八遗九不知,听着皆是些了不起的存在,但事实上,这里要说非有一个混子,那就是北域。要高手没高手,要胆魄没胆魄,要担当没担当。
哪怕是在如今的东土,北域过来的修士,无形之中,都隐隐比别人低了个头。
这倒不是说东土修士有多高傲,当然,骄傲也是必然的,世间人人知道东土修士骄傲,但东土的风气,倒注定了他们不会特别的去看不起谁,事实上恰恰相反,东土面对每一位北域修士时,都会显得十分客气,因为那种傲慢,对于他们而言,乃是没有礼貌的一种。
而在面对北域一些个别出挑的天才强者时,他们更是丝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与认同。
简单来说,他们反而不会瞧不起北域的个人,倒更像是隐隐然会瞧不起北域这个族群。
确实是一种很矛盾的心理,但北域修士出了名的软骨头,没担当,尽数逃离,以入了东土为荣,也确实在不停的加深着东土修士对北域修士的印象,难以对北域生出信任……
毕竟,北域不是英雄地!
这不是某个人的看法或是观点,而是所有人的!
东土大部分修士这么想,三位老神仙也这么想,他们去了其他几个地方求援,惟独没去北域,便是了解北域修士的性子,搁在平时,他们都会想办法推卸责任,更何况之前三位老神仙刚刚封印了他们的小圣君?现成的借口在他们嘴上,会答应来与魔子拼命才是怪事……
可偏偏就在这种认知里,在偌大东土孤立无援之时,他们却忽然看到了援兵……
而来的,居然正是北域!
一时间,这些东土修士,皆已懵了。
“北域……北域修士,居然会主动来援……”
“好了,好了,有帮手了……”
不知多少人陷入了惊喜与狂欢之中,倒不是说看到了北域力量有多大,主要是在这孤立无援的境况之下,忽然看到来了援兵,便像是深沉的黑暗里,忽然间看到了一丝光明。
“北域……北域来了,有什么用啊……”
也有人想到了平素里大家常言的北域孱弱,仍然忧心忡忡。
有位身穿紫袍的男子,眉头微皱,低声吩咐身边的人道:“你去请他们过来!”
身边的人得令,便要上前去引路。
可也就在此时,那一方北域众修里面,忽然有两道龙气直冲九霄,投印于虚空之中,隐隐化作了两道龙影,翻翻腾腾,激荡四野,众东土修士顿时大吃了一惊,定睛看时,这才看到了于北域众修后翼的七海妖兵,以及那妖兵簇拥之中的两位龙主,心底一时激动了起来。
“原来七海也来了……”
“那两道气机如此可怖,七海有两位龙主活了下来吗?”
又惊又喜之中,却也有人发现了一些端倪:“不对,七海怎么跟在北域后面?”
“跟在北域后面,便是宣告此一番,七海以北域为首……”
“可堂堂七海,怎么会如此不重身份?”
“若是两位龙主不在时,也就罢了,那时候的北域挟儿子以令七海,等若是七海的主心骨,可现在看,既然有两位龙主尚存于世,那么七海,便毫无道理奉北域为首啊……”
“……”
“……”
一片议论里,那位紫袍中年男子眉头皱起,虽然也有些看不明白形势,但却知道此前的安排不妥,出口唤住了那个想要迎过去的人,低声道:“还是我亲自过去迎他们吧……”
然后也在这一刻,尚不等他们迎接北域修士过来,便忽听得西方有滚滚劲意撕裂了虚空,荡起层层呼啸,让人感觉神魂层面都受到了一种惊恐的冲击,急急抬眼看时,便见到西方的虚空里,一片魔云浮动,而在那魔云浮动之间,则是一个又一个,身形大小如小山似的魔影,像是游在了海上的一片巨鲸,咋一看去,起码数百个,滚滚荡荡,直向着东土冲来。
“奉北域之邀,西荒魔徒,前来赴战……”
那一片魔影里,有一个深沉的声音响起,波纹般撞在每个人心底。
“西荒的魔……居然来了……”
东土一方,有人大吃了一惊,结结巴巴的叫道:“还……还这么多?”
这一念头犹未闪过,便听得南方也有片片妖云滚滚,然后就见腾腾妖雾之下,一片一片的妖云,渐次涌了过来,其数如此之多,妖气如此之盛,直接将整个南方的天空都给遮得严严实实,而在最前首,则正是此前自顾自在南疆杀的不可开交的南疆妖王们,他们皆老老实实,簇拥在了一位黑袍女子的身后,背后妖气隐隐化出了他们庞大而可怖的本相模样。
“南疆妖王,诚北域之请,前来除魔……”
这些话是那些妖王喊出来的,当真是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以前人都是将斩妖除魔等话放在一起说的,可如今怎么着,咱也来除魔了……
……
……
“西荒,南疆也来了……”
“为何……为何……他们两方皆说是奉北域之邀?”
东土修士惊的无以复加,尤其是一些世家与道统的掌舵者,更是大吃了一惊,他们知道一些普通修士不了解的秘辛,三位老神仙,之前可是去过西荒与南疆的,但结果却是一个援兵也没有来,谁能想到,在这时候,居然七海、西荒、南疆都过来了,且是奔北域来的?
东土邀约不来,却因北域而来了,这……
有人脸上,已然露出了颇不自然的表情,也有人满满皆是狐疑,而在这一片窃窃低议里,那位紫袍老者,或说是秦家家主,已然长长的吁了口气,忽然声音朗朗,高声道:“来者皆是友,纵是在这大战之中,诸方同道前来相援,也不可失了礼数,速降仙乐,织云路,于上清山上煮茶……”说着看了一眼头顶之上的仙宫,低声道:“然后,我们一起去迎!”
众修听得,已是神色惊疑。
仙乐相随,云路相请,上清山上奉茶,这是东土接待最尊贵客人的礼仪呀……
尤其是,这等礼仪,也是在平时闲暇时才有功夫搞的,而如今……
不过旋及,他们便也释然,急急传令下去,而场间诸道统之主,凡是有身份的,便也皆整顿衣袍,扶正冠冕,随在了秦家家主之后,清清喉咙,脸上也已堆起了悦色的笑容。
“诚蒙北域、七海、西荒、南疆的同道不弃,前来相援,东土上下,感激不尽……”
一声高喝,响彻在虚空之中。
四野八荒,甚至说是整个天元,似乎都听到了这一句话。
世间诸势,强弱难辩,但北域,却还是第一次排在了所有势力的前头。
也是在此一霎,空中有仙乐鸣起,缥缈动人,似乎随着仙乐响起,空中有天花坠落,一片仙意缭绕,而在半空之中,则有丝缕云气落下,交织缠绕,化作了一条洁白无瑕的云路,径直向前蔓延了出去,一端伸到了北域众修脚下,另一端却延向了东土的一座仙山。
象征东土文华气运的上清山!
上清山上,秦家家主等东土身份尊贵的大修行者,皆立于山巅,亲身相迎。
他们身后,已有诸位老先生亲自煮茶,细致认真。
……
……
“这……”
北域修士见得这一幕,都直接愣住了。
虽然他们自己向来不承认,但北域最多的确实是土包子,哪见过这场面啊,惊得目瞪口呆之余,一个个没见过世面的左看右审,那云路看起来就不错,那天花怎么幻化出来的?
“哎呀,都要打仗了,还搞这么多花里胡哨的,东土真是……”
“就是,实实在在的不行嘛,难不成打仗之前还得喝个酒?”
有北域修士一脸嫌弃的说着,只是脸上那掩不住的喜色,却是出卖了他们。
还有人一边说着,一边悄悄的伸出脚来,踩了踩眼前的云道。
“两位,请吧!”
古通老怪是北域最有钱的人,也是最见过世面的人,摆出了一副并不为这些异象所动的模样,只是笑呵呵的,向着太白宗主与幕九歌两人笑道,而在周围,其他人也皆明白,没有人抢着登上这云道,只是十分有默契的向着两边让开,请他们二人先踏上这云道。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此番回东土,意义上是不一样的。
“你也来……”
赵真湖与幕九歌两人没有推脱,只是回头,向着方贵说道。
“啥?”
这一路上,方贵都忧心忡忡的,仿佛在担心什么大事,一个劲儿走神,对周围的一切都不怎么关心,这时候忽听得他们两人在唤自己,顿时微微一怔,抬起头来:“干啥?”
“一起过去吧!”
太白宗主赵真湖笑着道:“你该走在前面!”
幕九歌神色淡淡的道:“最主要的是,此一番固是来御劫,也算是来为你迎亲!”
“哦……”
方贵呆了一呆,还是忧心忡忡的走了上来。
太白宗主赵真湖与幕九歌二人在前,心不在焉的方贵落后半个身位,小龙帝蹲在他的肩膀上,婴啼一脸好奇的跟在他身边,然后便是古通老怪、宫商羽、北域小圣君们,再往后便是西荒的魔、南疆的妖王,七海的两位龙主以及龙女敖心等人,一步步的踏上了云路。
踏着云路,伴着仙乐,他们像是谪仙下凡一般,径往上清山走了过去!
第七百七十五章 惟一的方法
“赵师……道兄,幕先生!”
伴着仙乐,踏着云路,赵太湖与幕九歌二人,带了方贵、古通老怪、宫商羽,并幽冥海,雾海两位龙主、阿苦师兄并西荒的数位大魔,黑山大尊并南疆的几位妖王,一并于上清山上落座,四方大军,则于上清山下驻扎,听候调谴,早有侍女奉上仙茗过来,秦家家主请自相请,称呼太白宗主与天上剑仙时,微有些犹豫,最终还是选择了“道兄”与“先生”二字!
称“道兄”,便是敬对方的身份地位,称“先生”,便是敬对方的才学!
一声称呼里,便已包涵了太多东西。
放在三百年前,太白宗主与天上剑仙,便是与他说句话,都等若是一种恩赐,定然不会得到这样的称呼,谁也不知道这时候东土诸位修士,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否是真心诚意,发自内心,不过,这其实也不重要,对方分明不真心,却不得不摆出这种态度,其实更爽。
“秦道兄不必有这么多的虚礼!”
太白宗主面上分明有着掩藏不住的笑意,但还是摆出了一副郑重肃然的模样,饮过了茶,便沉声道:“如今天降灾厄,因果混杂,有魔子唤醒魔山,威逼天元,东土已是最后一道防线,一旦东土失守,天元怕是路将不覆,修行之路也自艰难,于我天元众生而言,修行之路,但是文明根基,路,便是掌中兵器,众生皆自荒蛮而生,若无文明根基,岂又重回混沌无序,若无掌中兵器,又岂有飞升探索之门,是以吾等皆知厉害,翻横跨海,也要过来相助!”
“赵道兄言之有理!”
秦家家主闻言,倒是神色一缓,言语间多了些钦佩。
其实对他而言,心里最怕什么,无非便是这些人来到了东土之后,不说抵御外魔之事,而是一来就翻旧账,别的不说,仅仅是北域提到了他们的小圣君被封印,七海提到当初覆灭的事情,便会让东土哑口无言,而倘若他们又借着这个机会趁火打劫,就更难受了。
不翻脸吧,话说不下去,翻脸,又坏了大局……
但赵真湖一开口,便将调子定在了大势上,不提旧事,倒让他们安心了不少。
神色一缓,便要请人拿卷宗过来,商量大战之事,却不料幕九歌还不等他开口,便笑着道:“大战虽急,也不可缺了礼数,好徒儿,还不快快上前,来拜见你未来的岳丈大人?”
太白宗主笑着补充:“其实现在已经可以直呼岳丈大人了!”
方贵正在后面沉思,被萧潇子推了一把,这才反应了过来:“哦哦……”
而一听得此言,东土众修,顿时神色憋屈。
这怎么着了就,一上来就要喊人岳父?
尤其是秦家家主,脸色更差,心想,刚刚我还在心里夸你们识大局,没有上来就敲诈呢,结果你们就来了这一出,我怎么着就一下子多了个女婿出来了,眼见得方贵已经走上前来,向着自己唱个了肥喏,口称“老泰山”,整张脸也一样子变得憋屈了起来,尴尬至极……
这话怎么说,自己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一看到方贵,一想到这门乱七八糟的亲事,就让他感觉头都炸了。
这根本就是一本谁都说不清楚的糊涂账啊!
一开始他们要向自家的女儿提亲,自己就没想过答应,可是天上剑仙将他的剑意留在山崖之上,当作了聘礼,那剑意实在珍贵,竟使得秦家一时不舍得拒绝,所以,虽然没有答应这门亲事,但聘礼却也没有退,而这门亲事,居然也真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搁置了起来……
而如今,这小子一上来,就喊“老泰山”,自己一样不敢不答应啊……
若是不答应,这援兵是不是立刻就要变成敌人?
“儿女小事,何须挂在嘴边?”
也就在此时,见得秦家家主神色沉凝,已快要挤出水来,他身后的一位白袍长身男子,便凝声开口道:“当务至极,还是逼退魔子,救得天元。那魔子来历蹊跷,行事诡秘,偏又可御魔山,境界古怪,北域、七海、西荒、南疆诸位道友既来,可有何退敌之策?”
众人对视了一眼,皆未开口。
倒是太白宗主微微沉吟,便笑道:“吾等自有一腔热血,便提兵来援,退敌之策,倒是没有多想,只不过东土神通精妙,道蕴非常,如今既已撑得许久,想必心里也早有了计较,若是诸位道兄信得过我们这些援兵,不防直接讲你们的计划讲出来,大家一起参详……”
那几位东土大修闻言,顿时微微皱眉,一时无人开口。
太白宗主微露诧异之色,道:“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
那几位东土大修脸色更是有些不好看,无人开口。
他们这一沉默,气氛便已显得有些压抑,任谁都看了出来,太白宗主说的不错,东土心里其实已经有了某种退敌的计划,只是不知为什么,他们却不肯在人前说出来……
“啰哩吧嗦,岂是丈夫行径?”
沉默之中,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喝道:“若不告诉我们,你们东土自己挡得下吗?”
众人惊惶看去,便见说话的竟是古通老怪。
此老满面威严,神色不满,端坐于太师椅上,愤愤的看着那些东土大修。
天啊……
不知有多少人心里赞叹,那几位东土大修,皆是修为深不可测,怕是已经有化神境界了吧,而古通老怪才是什么修为,经历了这一场场大战,一次次感悟,突破了金丹中境没有?
居然直接训斥这些东土大修,实在是……
……威风!
果不愧是北域资格最老,名声最响的老前辈之一!
而迎着古通老怪的训斥,那几位东土大修面上,却没有露出什么愤懑之色,只是更为沉凝,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以他们的身份与地位,居然不好做出决定来,也就在这无形的沉默,压得每个人心里都不舒服,这一片同仇敌慨的气势,便要随之而瓦解之时,忽然之间,上清山半空之中,有仙宫之影显化,而后三道神光从仙宫之中投出,落在了上清山上。
三位老者显露出了身形,一者身为白袍,一者身穿黑袍,一者身穿褐袍,身形似虚还真,衣袍之上神光缥缈,仿佛自身便带了能够影响天地大道的气蕴,正是东土三位老神仙!
“拜见老祖宗……”
一见到这三人同时现身,东土诸位大修,皆齐身行礼,身形向后退去。
就连刚刚训斥过几位家主的古通老怪,脸色也略略有些不自然。
“这位老友,说的不错!”
出人意料的是,几位东土老神仙轻轻开口,向古通老怪轻轻点头,把个古通老怪都惊的愣在当场,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好歹这几位老神仙并未多言,其中白袍老者便道:“势如一发,倒也不必欺瞒,魔子挟魔山之威而来,实难抵挡,便是我东土拼上了万年底蕴,如今也不过是勉强支撑,苟延残喘,而若是想真个夺些生机,便惟有补全九霄宫之路……”
“嗯?”
听得几位老神仙之言,众人皆是一惊,提起了兴趣:“真有办法?”
褐袍老者到了此时,也不瞒着旁人,径直道:“世有遗藏,乃前世所留,如今魔子来自前世,自有常人难解之凶威,但若想对付他,却也只能靠着前世遗藏,不论是七海还是西荒,南疆或是此前的尊府,本来便都已参衍前世遗藏,找到了一些路的方向,我东土也不例外,吾等花费无数代东土高人心血,参衍九霄衍天宫,可布万物归元大阵,借此抵挡魔子!”
“九霄洐天宫?”
“万物归元大阵?”
众北域修士,皆听着有些惊奇,心里生出一个念头:听不明白,但好像很厉害!
而目光轻轻扫过了众修,三位老神仙里的白袍老者道:“只是虽然布下了大阵,可有五成把握,对抗魔子,但我们的时间,却已不多了,仅凭东土之力,尚支撑不到大阵完成,所以诸位来的正是时候,若是可以帮着我东土撑些时候,拖到归阵大阵成,天元便可……”
不待他们话说完,幕九歌忽然道:“万物归元大阵还缺了什么?”
他似是已经猜到了什么,脸色已然变得有些冷厉。
三位老神仙微一沉默,那位黑袍老者缓缓开口道:“尚须一人,入驻天宫,坐镇中天,以自身之灵,补归元之数,借此揽天地之力,封万物之神,如此,方可抵御魔子!”
太白宗主的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低声道:“这人又是谁?”
周围诸东土大修,尤其是那几位世家之主,这时候脸色,也都显得有些沉凝。
上清山上,倒是虚空凝实,让人感觉压抑。
白袍老神仙轻声道:“最合适的人,便是秦家的一个孩子,名唤秦鲤!”
……
……
喀喇!
山上仿佛有雷霆闪过,天地皆寂,鸦雀无声。
“你他娘的再给我说一遍?”
忽然一声愤怒大叫响了起来,方贵已是满面恼火,向着三位老者破口大骂:“我万里迢迢过来帮你们东土跟人干架,结果你们这惟一的胜算,就是牺牲我那没过门的媳妇儿?合着照你们的意思,我还要帮着你们争取着时间,来让你们有足够的时间把我媳妇给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