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五章 见见家长
“这是什么鬼地方?”
忽然之间进入了一个小小村落,无论是青云木哉还是龙宫相柳,皆是大吃了一惊,望着周围的人来人往,一副黄昏将临,炊烟袅袅的景象,他们却皆如临大敌,神色诡异至极!
自己明明在空中飞遁,追赶那小小太白宗弟子,怎么会忽然来到了这么一个小村子?
尤其是他们修为强大,神识一动,百里之内无物可逃过他们的感应,但之前他们却明明不知道这么一个小村子的存在,一时他们甚至分不清楚,究竟是这个村子忽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他们一头扎了进来,还是发生了更为诡异的事情,直接有人将他们摄了过来?
“难道这是他们给我设下的圈套?”
龙宫相尊在发觉自己进入了这个小村子的时候,便已如临大敌:“难道这是大阵幻境?”
一时想到了有可能是这些人提前设下大阵埋伏自己,急急运神力于双目,向着四周看去,但这一看之后,却顿时觉得愈发古怪,以他的修为,再高明的幻阵,也可以一眼看透本源,但如今他看向了四周,村落仍是那村落,人仍是那人,全然没有半点虚幻的可能。
但这却使得他愈发狐疑,以他的修为看了过去,这村落里的人甚至身上都没有半点修为,看起来便像是再普通不过的凡人,只是若是凡人,又为何让自己压力如此之大?
“这绝不是什么普通村落……”
与此同时,镜州尊府青云木哉也满心警惕,四四扫了一眼周围。
能够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将自己与龙宫相尊、太白宗主三个人慑入村里,这村子又岂会真的如此古怪,这村落里的人,分明都是深藏不露的强者,偏偏还装出了普通人的样子。
呵,看旁边那牵着一身泥巴的黄牛的农夫就知道了……
谁家正经农夫会带着黄牛去耕水田?
我青云木哉在踏上修行之路前,便是在雾岛种田的,当我不懂?
……
……
也正是有所察觉,所以龙宫相尊与青云木哉皆是满心警惕,而后各自做出了反应。
“何等妖人,想要害我?”
龙宫相尊冷眼看着周围,深知自己已然陷入了一个极度凶险的环境之中,他沉默半晌,观察周围环境,但在他听到了那磨盘上的女子嘻嘻笑着说了那句话,然后村落里忽然有不少人都猛然抬头向他看了过来时,心底忽然便生出了极大的凶险,大声厉喝,踏了出去。
那女子说是灭族的人来了,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自己灭族倒是灭了不少,但最近可只说过要灭那小小太白宗弟子的族……
如此一来,对方究竟是敌是友,便已很明显了。
虽然不明白这究竟是何地,但他猜也猜得到,这多半便是太白宗主针对自己布的局!
身为堂堂龙宫相尊,他高高在上,执掌重权,又岂是坐以待毙的性子?
一见不妙,便已决定先下手为强!
厉喝声中,他已然周身凶气爆发,想要化出妖相,身形腾空,直朝着高空冲去。
倾刻间,心里早已想好了各种打算,借妖相的凶暴力量,冲破高空,逃出此地,同时一颗狰狞的蛇首飞探了出去,冲向磨盘,却是另一步的准备,倘若这村落上空有禁制,冲不出去,便要顺势将那磨盘上的女子制住,也好有些倚仗来应付后面可能存在的凶险。
只可惜,也只是想得很周全而已。
就在龙宫相尊一声暴喝,凶气四溢,即将化作妖相之时,就在他身边走过,一个手里拿着根竹杖,明明两只眼睛贼亮,偏偏摸摸索索扮成了瞎子模样的老头,忽然咧嘴向着龙宫相尊笑了一声,笑容里分明带了些阴险意味,阴瘆瘆道:“就是你们欺负方小浑蛋了?”
“啪!”
说着话时,手里的竹杖忽然扬头打了过来。
那竹杖看起来也不快,更是没有什么力量,像是随手一击,但却结结实实的敲在了即将化作九首妖相的相尊脑袋上,把这相尊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但旋及便发现,自己好像没受什么伤,仍是十分顺利的化出了妖相,九颗狰狞的蛇头左右摇摆,吞吐魔息,异常凶恶。
但紧接着,他却忽然傻了眼。
化作妖相之后,他身躯会呈几十倍的增大,寻常人看在他眼里便如蚂蚁一般,但没想到,如今成功化作了妖相,身形却忽然间矮了下来,只有尺余高,看别人如巨人也似!
化作了妖相,自己居然缩小了?
“哼!”
那瞎子收回了竹杖,抬起一脚将相尊踢飞了出去,不屑道:“真当小浑蛋家里没大人?”
“吼……”
龙宫相尊飞在半空之中,愤怒的嘶吼,但身形变小,叫声也变了,居然只发出了“唧唧唧”的纤细叫声,身不由己的落进了旁边的一个鸡圈里,周围的一群母鸡受惊,顿时吓得四下里乱跳,咯咯大叫,一只勇敢的公鸡冲了过来,一口下去,便啄掉了相尊一个脑袋。
“这……”
另一厢里,青云木哉动作比相尊慢了一些,恰好看到了他在鸡圈里的惨状,直惊得魂都要飞了出来,大叫一声,便化作一道流光急急向村外冲去,他可没有那么多的想法,更是不管这是什么地方了,只是使尽了所有的力气,只想着赶紧逃出这个可怕的村子……
“嗖……”
专心逃跑时,他的速度果然要快一些,一眨眼便已逃到了村头,眼见得便要遁向远空,但也就在此时,那拴在了路边树上甩着尾巴的黄牛,忽然猛得转头,一口将他吞了进去。
周围顿时有无数的目光看了过来。
黄牛老实巴交,慢慢的咀嚼着,一副自己只会耕田的模样。
“噫……”
旁边的农夫见了,嫌弃的往牛头上拍了一巴掌,道:“牛怎么能吃肉?”
黄牛老实巴交不敢吭气,只是心里想:“你咋不说我一只黄牛还要下水田呢?”
……
……
倾刻之间,龙宫相尊与镜州尊主皆丢了性命,一边看热闹的太白宗主也不由得愣了愣神,本来刚看到了这村落时,他脸上还露出了点会意的微笑来着,但看到了那龙宫相尊与镜州尊主的下场,那笑容却显得有些僵硬了,大袍缓袖,站在了原地,一时也不知该走该留。
而这村落里,周围的人却也是各忙各的,农夫牵了黄牛往自家小院里走去,持竹杖的瞎子慢慢悠悠的走远,读书的正偷眼看着磨盘上纳鞋底的俏寡妇,而俏寡妇则吃吃笑着看向了太白宗主,水汪汪大眼睛里,快要流出了浓情了,看得太白宗主一阵不自在。
微一思量之后,太白宗主还是整顿了一下衣衫,缓缓迈步上前,彬彬有礼的向那俏寡妇行了一礼,微笑道:“这位仙子有礼,不知此地是在何方,诸位高人又是……”
“哎呀,你叫人仙子,那多不好意思……”
俏寡妇听了太白宗主的话,脸都已经红了,身子扭捏了一下,侧头看了太白宗一眼,似乎有些害臊的道:“看你这人倒是蛮懂礼数的,长的也周正……就是个头矮点……”
说着眼神微亮,笑盈盈的道:“婚配了没有呀?”
“额……”
太白宗主怔了一下,无奈道:“已有婚配……”
那俏寡妇又问:“有休妻打算吗?”
太白宗主已经有些不知该怎么回答了,这种情况下,自己到底休不休?
“行了,不要再乱发骚气,还不快将客人请进村子里来?”
幸好就在这时,村子里忽然响起了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却见一个嘴里叼着铜杆烟袋的老头子慢慢迎了过来,一边走一边道:“都别这么懒懒散散的,让客人看见了不好,还有那啥,小王八蛋要回来吃饭了,各家都准备准备……跟红宝她爹说一声,猪肠子得洗干净了!”
周围往来的老老小小便都各自答应,纷纷去忙活。
有人提着粮来到磨盘处磨面,有人挎了篮子去地里摘菜,有人去挖土里埋的家酿酒,还有一个裹着小脚的老太太,提着菜刀来到了鸡圈旁边,吓得一圈的鸡都瑟瑟发抖……
而在这一片忙乱景象里,腰肢扭的跟水蛇一般的俏寡妇,一路将太白宗主领到了那老头子的面前,又转头看了他几眼,脸蛋儿倒是更红了,忽然小声道:“你要真想休妻的话……”话还没说完,老头子已瞪起了眼睛,这俏寡妇急忙捂了嘴笑着,扭着腰走远了。
不远处的酸秀才眼睛已经有些冒火了,狠狠瞪了太白宗主一眼。
太白宗主已经有些发窘了,微微顿神,对周围一切视而不见,上前与老头子行礼。
老头子也认真的与太白宗主见了礼,然后转身带着他继续往村里走去。
路上慢慢的走着,老头子悠悠开口:“你用这招逼着我们现身,胆子很大呀……”
“见见家长而已……”
太白宗主轻笑着回答:“毕竟教孩子不只是老师的事……”
看起来一片轻松,只是掌心里已经出汗了。
第四百三十六章 路上的人
老村长引着太白宗主入了村落,在一棵柳树下的石案前坐了下来,案上有茶,老村长慢条斯理的给太白宗主倒了一盏,推到他面前,太白宗主伸手扶住,轻声道谢,整个人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却不显谦卑。
老村长看着他的模样,也露出了些赞许模样,笑着问道:“想不到如今的世间,也不乏出色的人物,你很不错,只是老夫倒想问问,你是如何猜到了我们这些人存在的?”
太白宗主笑了笑,道:“能够忽然间消失的一干二净的,想来不会是普通的村落!”
老村长徐徐吐出了一口烟圈,笑道:“那你又如何笃定我们会出手?”
太白宗主道:“一个不普通的村落里却出来了一个普通的孩子,不论是亲是殊,多少有些特别,想来也不会真撒手不管!”
“有点意思!”
老村长闻言,倒是呵呵大笑了起来,场间气氛顿时显得轻松了许多,不远处有村人来来往往的忙活着,有些好奇的目光向太白宗主投了过来,他也只是面带微笑,神色如常。
“好了!”
老村长磕了磕烟锅,笑着向太白宗主道:“活了这么多年,如今倒是被你这个小辈给钓了出来,算起来还是头一遭儿,如今人你也见到了,说说想见我们的目的吧!”
太白宗主微笑着点了点头,先道:“可有什么不能问的吗?”
老村长赞许的看了一眼太白宗主,似乎很满意他的行事坐派,点了点头,慢悠悠的道:“不必问我们的来历,也不要问他的来历,更不必问我们有什么目的之类的大俗话,我们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现在你问了也不会有答案,至于其他的,你尽管问,老夫尽量答你!”
太白宗主似乎早在意料之中,轻轻点了点头。
他手指轻轻叩着石案,缓缓问出了第一个问题:“前辈可是北域人?”
老村长想着他的这个问题,忽然笑了笑,道:“你之前以为我们是什么人?”
“只当是厌倦了天下纷争的某位前辈高人罢了……”
太白宗主叹了一声,道:“此次求见,本也是因此,那个孩子我很喜欢,但我了解到了他的身世之后,便知道他的身份一定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在我看来,既然你们没有刻意抹去自己存在过的痕迹,似乎也不介意别人发现你们的不凡,那想来也不介意与我们见见,如今他是我太白门下,我会用心教他,或许他也会帮着我们做很多事,这些事情里,说不定会有一些非常凶险,既然他背后有你们这么一群长辈在,我总得问问你们的意见!”
“做人做事,总要经些风险才是,又何必来问?”
老村长笑了笑,道:“如今他拜在了你的门下,你教的不错,没有藏私,也没有虚伪以对,这是老夫最欣赏你的地方,既然所有事都是讲明了的,那便由他自己做主好了!”
太白宗主微微皱眉,道:“倘若有些事真会危急到了他的性命呢?”
说这话时,已显得十分认真,看向了老村长的面上。
“那也是他自己的命数!”
老村长脸色淡然,慢慢往烟锅里塞着烟丝,轻叹道:“或许对他而言,还是件好事!”
太白宗主闻言,眉头顿时微微皱了起来。
似乎是看出了太白宗主心里的不解,老村长吹着了火折子,点燃了烟,然后苦笑了一声,道:“或许他已经对你讲过了,其实他并不是我们村里的孩子,而是别人送过来的,我们将他养大,便已经兑现了自己的诺言,至于其他的因果,我们这些人都不想沾了……”
太白宗主沉默了一会,忽然道:“你们在躲什么?”
老村长摇了摇头,轻叹道:“我们不是在躲什么,而是绝望了,对那些路绝望了!”
太白宗主凝住,眉心皱成了疙瘩,似乎意识到一些重要的事情。
过了半晌,他才徐徐开口:“前辈所说的那些路,又是指什么?”
老村长笑了笑,望着太白宗主,道:“修行又是为了什么?”
太白宗主沉默了下来。
这看似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哪怕是再小的仙门,宫殿不过三两间,典藉区区一两部,在收徒之时,也会像模像样的问上一句:“你投身仙门,可知修行是为了什么?”
这样的问题,答案自然有很多。
或是为了长生,或是为了成仙,或是为了那些美貌的仙子……
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但太白宗主知道,老村长指的肯定不是这些。
于是一番沉吟之后,他想起了如今北域的现状,也想起了自己经历过的一些事。
他决定依从本心,便缓缓开口道:“为了一口吁不出来的气!”
老村长听了这话,轻轻笑了起来,道:“这是你的修行之路,老夫这个问题,本来便没有什么固定的答案,只不过,我能告诉你的是,自天地初生,圣人领悟修行之路以来,世间修行之辈,何止亿万,而困扰这些人最大的问题,便是‘自在’二字……”
“自在?”
太白宗主脸色微凝:“在这里得不着自在么?”
“世事如棋,因果繁杂,人生天地间,受天地所困,又如何真能得到自在?”
老村长笑了笑,摇头道:“所以由久以来,这个问题早就有了答案,人若想得到真正的自在,便只有两个选择,一便是死,人死如灯灭,因果皆消,自是自在,但人心求生,又不甘如此,于是便有人做出了第二个选择,那便是视这天地为囚笼,立志要走出去,为此他们尝试了很多的办法,走出了许多不同的路,这条路的尽头,便是他们心间所求……”
太白宗主听着,心间已隐有所动,像是霎那间想通了很多问题。
人死之后变鬼,鬼死之后化聻,那聻死后又会化作什么?
人修行可以成仙,那成仙之后又会成为什么?
世间循环,生灵演化,本就是一条路……
……
……
但想通了这些问题,紧接着却又出来了更多的问题,使他心间更为疑惑。
他只能斟酌着,缓声道:“他们走到了哪里?”
“都是死路,能走去哪里?”
老村长缓缓的说出了答案,脸色平静,却又暗藏潮起潮落。
沉默了半晌,他才继续说了下去:“因为他们走的都是死路,所以他们寂灭又归来,依然不肯放弃那妄想,仍然痴望再次上路,但我们不同,我们已经不想再走下去了……”
太白宗主的脸色,已经异常凝重,半晌才道:“但你们还在看着这世间!”
“因为我们没有其他的选择!”
老村长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道:“我们虽然心已经懒了,也不相信那些路走得通,但这些路注定还会重现人间,我们能躲得一时,却也不可能一直躲下去,早晚还是会被卷进去的,所以也只能等着,苟且一日算一日,待到实在躲不过去时,再做出选择吧……”
太白宗主将这些话都记下了下来,皆细细琢磨了很久。
然后他才脸色凝重,问出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他身上是不是也有一条路?”
老村长笑了笑,并不回答。
太白宗主这才想起,老村长说过,不会回答关于方贵的身世问题。
于是他带着些歉意起身,给老村长斟了一杯茶,道:“这些路重现,会给人间带来什么?”
“造化,机缘,纷争,杀戮……”
老村长笑了笑,道:“也不见得是坏事,无非便是选择而已!”
太白宗主皱着眉头,即便是他,这时候也需要极度认真,才能勉强理解这些事。
因此他每听一个回答,都会思虑良久。
这一次他认真想了半晌,才向老村长道:“那我们如今是在哪条路上?”
老村长笑了起来,道:“现在人间大部分的修行者,都还没有资格说自己在哪条路上,不过你倒是不同,是个有慧根的,其实你已经看到了一条路了,只是你太没有自信罢了,不过这倒也不怪你,相比以前,如今世间修行法门已非常的完善简单,大部分的修行中人只需要靠资源便可以步步晋升,你能在大势如此的情况下停下来想想,已经很不错了!”
“嗯?”
忽听着老村长说出了这样一番话来,太白宗主不由得脸色微变,像是内心深处的一些想法被看破,凭他的养气功夫,居然也控制不住自己,显得略有些紧张了起来。
缓缓起身,他认真向老村长施了一礼,道:“望前辈指教!”
老村长缓缓点头,道:“路是你自己看到的,不必谢我!”
太白宗主迟疑半晌,道:“那前辈可知,这条路……是对是错?”
“是对是错?”
老村长这次沉默了一会,倒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过了一会,才略有些自嘲的笑了一声,道:“这世间的路,没有对错,或说都是对的,又或说都是错的,只看你本心而已!”
说着他缓缓一叹,认真的看着太白宗主,苍老的双眼之中,似乎有宇宙星辰,声音也像是蕴含了某种道蕴:“你因为有一些必要去做的事情,所以一路追求极致,这才看到了那条路,但又因为你必须要去做那些事,所以不容失败,又不敢去真的迈出那一步……”
“这便是心劫,便是魔障!”
“倘若你需要靠着别人的答案才渡过心劫的话,这一步迈了出去,又有什么意义?”
“……”
“……”
太白尊主听着这些话,整个人都已怔住。
半晌之后,他缓缓坐了下来,微闭双目,手掌在心前结起了一个印法。
一语破心劫,太白宗赵真湖于树下悟道,开始结婴!
第四百三十七章 北域将乱
整个村子里的人动作都停了下来,磨面的停下了磨盘,怕磨盘转动的吱吱声太响,洗菜的放下了菜蔬,怕水花晃动的声音太繁,就连正躺在了案上等着被杀的肥猪,都被那身材粗壮的张屠户一把握住了猪嘴,以免那嗷嗷叫声打乱了此时小小村落里的寂静……
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了槐树下的太白宗主,似有赞许之色。
而在树下的老村长,看着石案对面的太白宗主在被自己一语点醒之后,居然真个立时心神通透,甚至都不避诲自己这些人的存在,直接便进入了毫无防备的悟道状态,面上便也不由得露出了更浓的赞许之色,也不知是赞他的悟性,还是更佩服他的胆量!
手捏法印,引动了周天灵气。
太白宗主赵真湖此时周身都满蕴了神光,如东来紫气,神圣玄妙,而随着他气机缓慢而悠长的吐纳,天地之间的灵气,也如浪潮一般向着他狂涌了过来,一聚一散,便有更高境界的气机诞生,而那灵气潮汐,也愈来愈强,每一次涌来,都显得更为浓烈,犹如江河。
不知过了多久,天地之间,渐有神圣而古老的纶音响起,若隐若无,飘荡在太白宗主身边的天地里,仿佛漫天神佛礼赞,太白宗主额心渐有一个盘坐的小小身影显化,面容刚毅。
也是在这一霎,太白宗主周身气机一变,便如旭日东升,大放光明!
这一日,太白赵真湖于柳树之下化婴,用时盏茶半!
……
……
太白宗主慢慢睁开了眼睛,身上的气机渐渐归于平和。
而村落里的人也重新开始走动,磨面的磨面,洗菜的洗菜,杀猪的屠户放开了握着猪嘴的手,那猪开始震天价的嘶吼了起来,然后被他一刀子捅了进去,猪血喷涌,接了一大盆。
仿佛只是发生了一件极小的事。
不过行动忙活之间,还是有稀稀两两的赞叹声传了出来。
“他能做小方子的师傅,倒也果然有些本事……”
“他其实不是小方子的师傅,只是师伯,师傅是另一个……”
“长的俊吗?”
“大概没有村长年青时俊吧?”
“呸,村长年青时俊个屁,要是俊了能成为孤老头子?”
“……”
“……”
感受着这寻常宁静的小小村落,也借着这感受,体验着自己破境之后的不同,太白宗主许久许久,才长长的叹了一声,他站了起来,向着对面的老村长深揖一礼,道:“若无前辈指点,我还不知要在这门口徘徊多少年,兴许就永远失了迈出这一步的勇气,点道之恩,大过于天,莫学后进赵真湖,谢前辈一语点破我心劫,也谢前辈赐予的这杯悟道茶……”
老村长这时候也在打量着太白宗主,感受着他身上的气机。
这时候的太白宗主,只借心念悟性,盏茶化婴,未借仙道资源,甚至未借任何丹药,气机看起来自然平庸,甚至显得非常的弱小,但他却能从中感受到另外一种暗涌的道蕴。
他轻轻的笑了,又将案上的茶给太白宗主重新添满,笑着道:“茶只是普通的山间野茶而已,话说出来,也要看听得人是谁,我老人家也只是看你功德已满,顺水推舟罢了,况且你教导那野小子,也算是对他有恩,我们作为看着他长大的人,回报你也是应该的……”
老人家的话很客气,只是太白宗主听着却心情复杂。
一语点破自己修行路上最大的魔障,只算是作为长辈对自己的小小感谢么?
想到了这里,他倒是心间微动,迟疑道:“前辈,我还有位师弟……”
“我晓得他!”
老村长点了点头,道:“你是说方小子的师傅吧,兴许他的资质比你还要高一点,但他的魔障却要比你深得多,只是老夫能帮你,却帮不了他,这件事我爱莫能助了……”
太白宗主顿时显得有些为难,欲言又止。
入村以来,他一直平和淡然,这时候却也微微露出了些忐忑之色。
“你遇的是心劫,他得的却是心病,不一样的!”
老村长似乎对他们师兄弟二人的情况了若指掌,平静的摇了摇头,道:“自己的心病,总要自己去医,尤其是对聪明人而言,所以这件事,还是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听老村长说到了这个程度,便是心里还有些不甘,太白宗主也只好叹了口气。
柳树下面,老村长慢悠悠的喝着茶,并不着急开口说话,似在等着太白宗主继续问出心间的疑惑,而太白宗主在这时也陷入了沉思,眼前这位老者修为通玄,似乎无所不知,自也能够解开自己心里的很多疑问,太白宗主此时更有许多问题想问,便如北域的命运,便如东土的秘密,便如南海那位帝尊的修为,便如神秘莫测的三子棋宫与诡邪的不知地……
但这么多问题涌上了心头,他却无法一下子全问了出来。
他知道与高人相见,讲究缘法,自己可以得到答案的问题是有定数的,需要斟酌。
于是经过了一番心底筛选之后,他选择出了自己的问题,认真向着老村长道:“恕晚辈愚钝,前辈所言的路,我只明白了一半,却还想知道,这世上已经有人走上了那些路吗?”
“一直有人走在路上,只是他们不知道而已!”
老村长闻言笑了起来,轻声言道:“便是如今的天元,也已出现了许多走在路上的人,甚至有些归来较早的,早已开始布局了,只不过别人不知道,或许在有人点醒他们之前,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而已,说句你或许会感兴趣的话,南海雾岛上的那位,应该快要悟道了,待到他悟道之时,那便不只是走上了路,甚至有可能执掌一条路的走向,不得不说,那确实是位天才!”
“南海雾岛?”
听闻此言,太白宗主都不由得吃了一惊。
一千五百年前,南海帝尊手持妖刀,败了北域所有大修,设下尊府,执掌北域命运,这一掌便是一千五百年,压得北域众修气也喘不过来,幸好如今这几百年里,那位帝尊似乎遇到了某些问题,闭了死关,在这样的情况下,北域好容易才终于有些不慑伏于帝尊的人成长了起来,敢于对抗帝尊,而最后的结果……
……倘若帝尊悟道,甚至执掌了某条路,实力更胜从前的话,那北域之修,又哪里还有翻身的机会?
“你不必担心!”
老村长看出了太白宗主的神色变化,笑着开口:“他一旦悟道成功,便会开始倒楣!”
迎着太白宗主不解的眼神,他轻笑着解释:“其他路上的人不会容得下他!”
“这……”
太白宗主还是有些诧异。
老村长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虽然路的本身没有对错,但走在路上的人却往往容不下彼此,如今那些寂灭的人还只是刚刚回来,皆在暗中准备,没有在棋盘上落子,但倘若雾岛的那位悟道成功了,他便会成为此世第一个真正走在了路上的人,其他人便也坐不住了!”
说到了这里,他微微一顿,看向了太白宗主,苍老的眼睛似乎有些深沉。
“你引我们出来相见,或许只是想解开一些疑惑吧……”
老村长说着,轻声叹息,倒是太白宗主心里有些无奈,心想我确实想解开一些疑惑,但真没想到会引出你们这样的存在,面上却仍是不露半点心虚的劲,只是认真的看着老村长,静静的听着他说话:“而老夫愿意现身与你相见,其实也是为了告诉你一些事情……”
在这时候,他也显得有些认真,或者说是无奈。
“大乱就要来了!”
老村长低声说着,低低开口:“而这场大乱的由头,便一定从南海那位身上开始,你们剩的时间不多了,所以,早些做准备吧,生在北域,是大部分人的悲哀,也是少数人的幸运,待到那些人都开始往这棋盘上扔棋子的时候,北域一定会变得前所未有的热闹……”
“至于在这乱象里,你能不能保住一线气运,能不能护得了那小家伙……”
“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
“……”
太白宗主心里忽然有些悸动,一下子不知有了多少问题想问。
但这一次,还不等他开口,便见老村长忽然笑着站了起来,感慨的看向了村口。
也就在此时,村口忽然传来了一声大笑:“哈哈,方老爷我回来啦!”
只见村口处,一道瘦小的身影窜进了村子里来,看到了这熟悉的一草一木,开心的几乎要跳到半空中不下来,他满面欢喜的西窜西狂,摸了一把村口的磨盘,拍了一把正在吃草的牛屁股,又跑到了鸡圈旁边,飞快的把里面的鸡点了个数,然后跑到一扇门前用力的敲。
“花姐,花姐,我回来啦,我也长大啦,你快开门啊……”
房内传出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我在洗澡,你别进来……”
“洗澡?”
那少年顿时眼睛一亮,抬脚就朝门上踹了过去。
第四百三十八章 牛头村一霸
“呯”
寡妇的房门被一脚踹开,方贵大笑着冲了进去,屋里顿时响起了水花激荡的声音与女子软绵绵的尖叫声,中间还夹杂了几句笑斥的“快滚出去”、“打死你这个小坏蛋”之类的话。
外面站在了鸡圈处拿着一卷书装模作样在读的秀才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嗖”的一声窜到了房外向里看去,顿时激动得面红耳赤,鼻血都喷了出来,双手颤抖的抓着门框,已经感动的快要哭了出来:“多少年了,多少年了,终于看到了,还是这个小王八蛋有本事啊……”
“哼,小王八羔子太不像话!”
眼瞅着只裹了一只被单子的寡妇光着脚拿撵面杖追杀方贵,方贵在前面跑得欢,后面的寡妇追杀的紧,再后面的秀才看的心旷神怡,整个村子顿时变得一阵鸡飞狗跳,老太太一边拿柴火炖着鸡一边不屑的往向外啐了一口,眼睛贼亮的瞎子感慨着捂上了眼睛。
惟有村间里最具正气的一个人看不下去,肉案前的屠户生得五大三粗,人马高大,胸前一丛黑毛,愤愤的一刀将案上的猪肉剁成了两半,望着方贵厉喝道:“跑出去学了几年的本事,就没学会要点廉耻嘛,还是这浑蛋样,你在外面的老师究竟是怎么教的?”
一听了这话,村后面跟着方贵入了村子的斗笠女孩,忍不住为方贵担忧了起来。
柳树下的太白宗主,则忽然一阵紧张。
倒是方贵闻言,立马转过身来,双手叉着腰骂道:“怎么教,关你他娘的啥事?”
屠户大怒,手里三尺长的杀猪刀提了起来,指着方贵大喝:“小王八糕子找死!”
太白宗主手心里冷汗都出来了。
方贵却分毫不惧,骂道:“去你大爷的张屠,不看在你闺女的份早挑了你的摊子!”
屠户作势欲追,方贵拔腿就跑。
屠户追了几步便回去了,骂骂咧咧剁着摊子上的猪头。
方贵也停下,继续叉着腰骂:“你他娘的来啊,信不信方老爷我割了你的把把?”
屠户气坏了,没还嘴,一刀把猪的把把给剁了。
但方贵可不怕,叉着腰把屠户骂了狗血淋头,嚣张的不可一世。
不远处柳树下的太白宗主,看着头上的冷汗是一层接着一层,但看着周围人都一副习以为常,甚至还笑吟吟看着屠户吃瘪的样子,心里却忽然想了明白了过来:“以前这小子经常在仙门里说起他曾经是村里的一霸,我也没当回事,没想到这居然是真的……”
对面的老村长,这时候也快有些看不下去了,长叹一声,敲着手里的烟袋锅子站了起来,向着把屠户都快骂哭了的方贵训道:“好了好了,不要再吵吵了,你再骂他又得追着你绕村子跑三圈,还有你个杀猪的,明知道你追他三圈都追不上他,还非要惹他干什么?”
屠户听了,不吭声,闷闷的剁着猪肉。
方贵转头瞟了老村长一眼,道:“老不死的关你啥事?”
太白宗主冷汗又流出来了。
“得得得,不关我的事,你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不过先洗手坐下来吃饭!”
老村长居然不动气,一脸的无奈,摇着烟袋嘱咐着。
“吃饭?”
方贵一听眼睛倒是又亮了起来,兴奋道:“今天去谁家吃?”
老村长笑呵呵的道:“今天不去谁家吃,在屋子外面摆席,大家一起吃!”
“哈哈,好……”
方贵闻言顿时兴奋了起来,这时候也瞧见了坐在柳树下,气质儒雅深不可测的太白宗主,顿时眼睛一亮,心里也有了底气,心想:“宗主师伯果然厉害,居然比我还早便进入了这个破村子,我就知道他这次一定有办法对付龙宫和尊府的,说不定早就把人给料理了!”
一边想着,一边急急跑来与太白宗主见了面,然后拉着他一一给他介绍,村长老头子姓长离,糊里湖涂,天天就知道骂人,寡妇姓花,长的比花还好看,屠户姓张,又笨又凶,笨凶笨凶的,正炖鸡的老太太姓王,心眼最小,偷她一只鸡能骂半天的街,还有那边那个眼睛贼亮的,叫朱瞎子,最爱讲天南海北的故事,秀才姓张,一点用处都没有,不值一提……
“那你呢?”
太白宗主听着他一一介绍,颔首点头,微笑致意,末了又笑着问方贵。
旁边的张屠户闻言闷闷来了声:“他是泼皮,姓方!”
方贵大怒,又要掳起袖子来骂人,长离村长急忙劝着:“吃饭吃饭,先吃饭!”
“咦?人怎么少了几个?”
方贵见柳树下已经支起了几张桌子,急忙拉太白宗主入席,这时候一转头,才发现自己的身后只跟着戴斗笠的小女孩,更远些的村头位置,阿苦师兄与婴啼旺财两个,正抱在了一起瑟瑟发抖,也不知害怕些什么,而其他一路的宫商羽及东土少女们,皆已不见了。
“可能迷路了吧,谁管他?”
大壮满不在乎的说着,一步抢到了距离猪头最近的板凳前坐下。
方贵一把抽了板凳,把他摔了个屁股墩,然后踢他一脚,那边去,把大壮气的不轻,只好跑到另外一头去了,方贵这才放下板凳,大模大样的坐了下来,威风凛凛,深感满意。
……
……
而在牛头村已兴高采烈的开宴之时,此时的牛头村外,或说一片荒野里,东土少年少女,以及宫商羽、明月小姐、姜清等人,正一脸发懵的看着前方,他们本来一路跟了方贵,以及那两个看起来土气土气的少年往前走,岂料走着走着,便莫名其妙与他们失散了。
左右前后,只见一片荒山,居然不知该往哪里行去。
“这是怎么回事?”
那东土的少年少女已惊的心里发慌了:“撞鬼了吗?”
“快走!”
正慌乱间,忽见头顶之上一片神光铺展,便见一个光头老者,身边跟了一只五彩毕方神鸟从天而降,几位东土少年少女见状,急忙上前行礼,而在这光头老者身后,狂风呼啸,倾刻散去,而后露出了一个须发老者的身影,手持大刀,正是北方的苍龙老者到了。
“师尊……”
宫商羽见了那老者,急忙上前行礼。
北方苍龙低头看去,见只有宫商羽一人,脸色顿时阴沉了几分,但也不多说话,只是大袖一拂,便将宫商羽以及明月小姐身边的人都卷了起来,低声说道:“先离开这里吧!”
“厉长老,究竟出了何事?”
一边的东土少年们,已有些焦急的问了起来。
“怎么回事?”
那秃头老者苦笑了一声,摇头道:“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说着看了旁边的北方苍龙一眼,眼神直显得莫名忌惮,刚才他暗中跟在了龙宫相尊、镜州尊主以及太白宗主、北方苍龙的身后,只想看这事态变化,却没想到,只是追了不久,便忽觉前方失去了所有人的踪影,只剩了北方苍龙一个人,正惊愕的在空中四下里扫人。
对北方苍龙来说,就更可怖了,明明一起走着走着,另外几人居然忽然消失了?
这种事哪怕是他们这等境界,都觉得有些无法解释。
“太过诡异,不可在此多留!”
说着话时,他们便已准备离开,但旁边的东土少女急道:“可是秦妹妹她……”
秃头老者微一沉默,道:“管不住了,也不知是福是祸……”
……
……
“哎哟,看这小丫头瘦的,快吃,多吃点!”
而在此时的牛头村里,花寡妇正满面带笑,给老老实实缩在板凳上面的斗笠女孩夹着菜,又是鸡腿,又是肥肥的猪头肉,又是长长一截,不知是何物什的溜肉段,一块一块,不一会便堆了满满一碗,然后笑眯眯的看着女孩,似乎看着她吃了下去,她便觉得很开心。
戴斗笠的女孩沉默了一会,轻声道:“谢谢您!”
说着话,便轻轻将头上的斗笠摘了下来,露出了满是紫斑的脸。
她似乎有些窘迫,低下了头去,不想被人看见。
结果满桌的人无人瞧她,仍是你争我抢的吃着肉,花寡妇看着她,仍是满面的喜欢,摸了摸她的脑袋,道:“这么老实巴交的孩子可真让人心疼,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女孩又是意外,又是有些莫名的感动,端起饭碗,小口吃了起来。
另一边的方贵可就比她豪放多了,一脚踩在凳子上,手里端着酒碗,正与朱瞎子拼着酒,如今年龄涨了,酒量也大了,一口气干了三碗,已经把朱瞎子喝的晕晕淘淘的,手里端着酒碗,迷迷糊糊揽着方贵的肩膀,叮嘱道:“方小子啊,你可得记着,人便是人,不能忘本,那些走路走的魔障,把肉身都抛弃了的,跟普通人连衣服都不穿满街跑有什么分别?”
更上首些的地方,老村长坐了主位,太白宗主则坐在了最尊贵的客位,大袖飘飘,端着酒盏一一回应村里人对自己的敬酒,看起来温文尔雅,但喝起酒来却酒到杯干,一滴不剩。
老村长还很客气,望着正追问朱瞎子不穿衣服的仙女在哪里的方贵,非常无奈的向太白宗主道:“孩子毕竟顽劣,以后还要先生多费心啊……”
太白宗主急忙回答:“没有没有,挺好的……”
第四百三十九章 红宝儿的秘密
一顿饭吃下来,宾主尽欢,直到夜半,方撤下残羹剩酒,各自归去休息。
婴啼跟着啃了几块肉骨头,还被张屠户抱着脑袋灌了几杯酒,醉倒在地,软得跟没有骨头一样,然后被种田的拐子李一脚给踢到黄牛圈里睡觉去了,老实巴交的阿苦师兄则是因为啃了一只大鸡腿,惹得王老太一个劲的翻白眼,最后实在坐立不安,便陪着小心要说去给这位大娘挑水陪罪,然后便被王老太揪着耳朵一路提拎到后院去了,想是有一夜的活等着。
太白宗主这时候正左右为难,花寡妇十分热情的向他抛着媚眼,款款依依的说着:“哎呀,村里没有空房子,可是总不能让贵客住在外面吧,我那房里倒有软榻一张……”
太白宗主一脸为难,连连摆手:“不好不好,这样不好……”
“跟我去,俺家床大,一人睡一头!”
张屠户打着酒嗝过来了,搓着自己长满黑毛的胸膛,满不在乎的道。
太白宗主更是冷汗都快流出来了:“不好不好,这样更不好……”
末了倒是一脸阴沉的张秀才来了,皮笑肉不笑的请太白宗主:“小生家里倒有床榻两张,乃是某个人当初说要嫁给小生,专让小生去打造的,可惜床榻打造好了,人却不肯嫁了,不若这位小先生便随小生去,咱们也好吟诗作对,论一番典藉,探一探经学可好?”
太白宗主有些无奈:“先生为新人打造的床榻,在下去睡了……”
“想什么呢?”
张秀才瞪了太白宗主一眼,道:“我睡新的,你睡旧的!”
太白宗主不好拒绝了,只能长长一拱手,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唉,都散了散了……”
老村长早已醉了酒,挥着手回了自己的小屋,朱瞎子远远的叮嘱了方贵一句让他去自己那里睡,然后也晕晕淘淘的回房去了,红宝儿与大壮远远的看着方贵,私下里商量了一番,脸色都十分的严肃,还带了几分神秘,似乎在考虑某个重要的问题要不要告诉方贵。
但两个小孩商量了没几句,便被旁边大人各自唤回家里去了。
“你为什么不去休息呢?”
众人都已散了,方贵却没有回屋子里睡觉,而是手里提着天邪龙枪,坐在了磨盘上面,虽然有了几分醉意,但还是瞪着溜圆的俩眼盯着这村落里所有的人,这时众人都已回了房间,小小村落里显得有些孤凄,头顶之上只有一轮明月,刚刚在农家宴席上吃的小腹子都发撑的斗笠女孩,没有跟着花寡妇去休息,而是来到了磨盘前,有些好奇的看着一脸凝重的方贵。
“我不能睡,我得盯着他们!”
方贵名字里哼了一声,望着村人四散回房,渐次熄灯的村落,表情严肃的说道。
“盯着他们?”
斗笠女孩有些好奇,眨了眨眼。
“对,这群货没一个老实的……”
方贵愤愤的说着,倒是比之前在酒宴上时,多了几分认真,或者说埋怨。
“我又不是傻子,都这样了还看不出这群人其实都不是普通人嘛,妈的方老爷我在这村子里混了十二年,本以为这村子里所有的秘密我都知道,包括村长跟王老太年轻时的那点破事,还有花寡妇亵衣上绣的花儿,甚至连张屠户床底下藏的箱子里有多少钱我都知道……”
说着愤愤拍了一把大腿:“结果这村子里最大的秘密我倒不知道了!”
斗笠女孩也跟着他瞧了瞧四周,倒是十分的理解方贵,这村子里的人都很热情,和善,看起来无比真实,但又偏偏笼罩着一种无法言喻的神秘之色,方贵以前若是从这村子里的长起来的,生活了十几年的村子,忽然变得这么神秘了,谁又能这么快的接受了呢?
“最过份的是,这些家伙以前丢下我跑了一次!”
方贵认真的说着:“所以这次我就不睡,我在这里盯着,我看他们还跑不跑!”
斗笠女孩听了这话,倒是有些不理解了:“村子怎么跑?”
方贵哼哼了两声,道:“我要知道怎么跑的,就不用在这里盯着了!”
心里只是发狠,这次一定要把这村子的秘密搞清楚,以前这些人说什么自己是神仙抱过来的,装着啥也不知道,现在看他们一定知道些什么,不问清楚是不能放过他们的!
“那我也在这里陪你吧!”
戴斗笠的女孩也有些好奇,便也坐在了磨盘上,抱着膝盖,陪方贵一起盯着。
心里打定了主意,便瞪着两双眼睛盯着这村子里的一举一动。
连拴在种田的拐子张矮墙后面的黄牛和王老太家鸡圈里的鸡也不放过!
只不过,方贵虽然心里决意已定,但毕竟吃饭的时候喝了不少的酒,他已经用法力压制了,如今还是止不住的酒意有些上涌,过得一会,方贵俩眼便不由得开始发涩,上下眼皮一个劲儿的打架,他瞌睡一会,便硬撑着起来接着盯,但渐渐的,还是迷糊了下来。
恍恍惚惚间,他仿佛来到了一个奇异的世界,这里仿佛是一个仙人的国度,处处仙峰矗立,刺穿了云天,宛若一片白天铺路,旭日普照,而方贵,则正处于一座最高的山峰之上,看着那道道山峰之上,皆有仙人向着自己朝拜,那声音如潮如浪,仿佛要震荡天地。
可是那声音太古老,太神秘了,方贵能听到他们的话,却分辨不出来说的是什么。
梦境套着梦境,变化无常。
他很快便又看到,自己似乎来到了一片惨绝的战场,这里有无数的仙人,神兽,上古巨头,他们皆在拼了命的厮杀,连天空都被他们那凶狂的力量震荡,出现了几个大洞,有无尽的流火倾泄了下来,所过之处,大地龟裂,仙峰倾塌,无尽修士惨死,发出绝望的呐感。
这感觉如此真实,方贵甚至能感到溅在了自己脸上的鲜血那滚荡的触觉。
他一时头痛欲裂,低头看去,有九条大道从脚下出现,笔直的伸展向了遥远的远方。
无数的人,在争抢着,想要爬上这九条大道,顺着这条路,走向远空,但太多太多的人,根本踏不上这条路,他们只能化作冤魂,背负着这九条路的重量,而登上了这些路的人,则在拼命与其他路上的人斗法杀戮,断别人的路,同时将自己的路铺得更远……
“为什么呢?”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
“……”
这样惨烈的梦境,方贵从小开始,已经经历过几回了。
只不过,这一次似乎更为真实,也更为详细,看到了更多的景象。
他甚至第一次,在梦境里生出了些许的灵识,可以进行一些简单的思考,所以他不解,这些人在做什么,他们为什么要彼此厮杀,付出这么大代价走上那些路,又为了什么?
“蚂蚁一辈子活在地面,为什么却想飞到天上?”
“凡人无法直视烈日,为什么却想知道太阳上面是什么样子?”
有一个隐隐约约的声音,出现在了方贵耳畔,他抬起头,恍惚间看到老村长来到了自己的身边,他脸色显得十分凝重,俯身看着方贵,那脸色里,似乎带着深深的同情与怜悯:“我知道你一直想知道那些事,但知道了这些,不一定是好事啊,我宁愿你一直混沌……”
“但越来越多的路,已经有了继承人了,你早晚也会背负起自己的……”
“那便去吧……”
“你的命运不是我们可以左右的……”
“若你真想知道自己的来历,便去争吧……”
“第二条路上的阴阳造化图已经在你手里了,第三条路上的机缘你也有了,第四条路已经与你沾染了因果,所以我也帮你落了一子,或许很快,你便可以看清自己的路了……”
“……”
“……”
村长说着话时,像是身不由己,在逐渐远去。
他仿佛说了很多,想告诉方贵很多,但他却越来越远,声音越来越小。
“村长……”
方贵着急了起来,拼尽全力,终于叫出了声来。
这声音一出,他恍然惊醒,赫然发现天已大亮,自己不知居然正坐在了一块圆石上打瞌睡,旁边也刚刚惊醒的斗笠女孩便坐在他的旁边,一脸不解的看着周围,如今他们居然在一处荒山里,处处深林荒草,奇岩怪石,明明睡前还在牛头村里,一觉醒来已大为不同!
“这是哪里?”
斗笠女孩吃了一惊,下意识叫出了声来。
“走了,走了,居然又走了?”
方贵则是猛得跳了起来,向着周围找了一圈,却没有发现半个人影。
他甚至找到了昨夜他们饮宴时,吐在了地上的骨头,但那熟悉的村落却毫无踪影。
“这群王八蛋,又自己偷偷的跑了?”
方贵大怒,怒不可遏,想要发怒,心里却觉得空荡荡的。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另一个方向,阿苦与婴啼两个也醒了过来,他们慌慌张张的跑来了方贵身边,皆是满脸的诧异,一觉醒,忽然出现在了这么一个古怪的地方,实在是说不出来的诡异,就连太白宗主,也从一棵树后醒来,脸上似乎被人用毛笔画了个花脸,浑然不觉的来到了方贵身前。
“这里……这里有字……”
旁边戴斗笠的女孩忽然发现了什么,急急叫了起来,方贵急忙窜了过去,伸脑袋一看,却见一块岩石上正写着一行潦草的字,正是红宝儿的口吻:“方贵哥哥,他们又要走啦,我拗不过他们,爹爹很凶的,他说这件事不容我自己做主,可是这个秘密我一定要告诉你…”
“还是红宝儿好,不愧是要做我媳妇的人……”
方贵心间微定,急急忙忙顺着这些字迹向下看了去,期待着满腹疑惑有个答案。
歪歪扭扭的字,写出了红宝儿说的那个秘密。
方贵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着,眼睛渐渐瞪得圆了起来,满面难以置信。
“方贵哥哥,我不能嫁给你,给你生孩子了……”
“因为……”
“我和大壮,已经在一起了……”
“……”
“……”
“什么鬼?”
一边的阿苦师兄和戴斗笠的女孩看着这些字,已经眼神都愣了。
这就是那个胖胖的小丫头要说的秘密?
所以村子怎么是怎么消失的?
他们满面呆滞,不由得又将眼神看到了方贵的身上,然后便看着方贵看完了那岩石上刻出来的字之后,就沉默了下去,他似乎显得有些黯然,久久不语,心情低落到了极致!
戴斗笠的女孩、阿苦师兄、太白宗主等人,皆对方贵深深的理解!
是啊,在这样一个神秘的村子里长大,结果却再一次被抛下,对身世一无所知……
这样的事情,谁会不感觉到困惑与绝望呢?
心里正想着时,只见方贵终于慢慢的转过了身来,良久之后,才叹了口气。
摊了摊手,方贵哀伤道:“我失恋了……”
第四百四十章 北域之盟(一更)
“原来他只在意失恋的事……”
虽然方贵看起来黯然神伤,但是太白宗主与阿苦师兄等人听了他的话,却莫名的松了口气,若是方贵感伤于村子里的人再次消失,自己又成了被抛下的一个,那么他们还真是想劝也劝不出口,毕竟这个村子太神秘了,不知来历,也不知目的,他们又怎么好相劝?
“些许小事,不必在意,我们也该离开此地了!”
太白宗主自己也左右看了看周围的景物,心里不由得感慨。
此前他得到了护送方贵前往安州尊府的两位执事回禀,说到了方贵自家的村落消失之事,心里还觉得有些诧异,却想不出这该是何等样的神通来,直到如今,亲眼看到了昨天尚无比真实存在的村落,一夜之间成为了毫无痕迹的荒野,这才真切体会到了这等神奇。
暗想着昨天的事,他心情也忽而更沉重了几分。
天之将乱,神怪出世,如今自己遇到的这个神秘村落,在自己此生的诡奇经历之中,也能排得到前三了吧,倘若老村长跟自己说的大乱之世真的要来,北域人又该如何自处?
自己此前做下的布置,对抗尊府尚有些艰难,而对抗乱世的话……
“咦,村长你的脸……”
也就在这时,阿苦师兄忽然有些诧异的看向了太白宗主。
其他人闻言,也皆下意识的向太白宗主看了过来,旋及忍俊不禁,皆偷偷的笑。
只见这时候的太白宗主气质儒雅沉稳,三缕长须飘飘颇有仙意,但脸上却已经被人用毛笔重重的划了三道,成了一个大花脸猫,想来宗主自己尚未察觉,仍是不苟言笑气度沉稳的模样,偏偏这样子与那张大花脸衬了起来,更显得多了几分滑稽,平时实在没见过。
“嗯?”
太白宗主反应极快,见别人都憋笑望着自己,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瞬间脸色大变,大袖一展,整个人消失在了原地,想是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看自己的仪表了。
“哈哈,宗主被张穷酸给骗啦……”
就连神色黯然的方贵,都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之前的些许伤感倒是烟消云散,笑道:“其实昨天我看到宗主跟了张穷酸去休息,就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那个张穷酸,又不会耕田,又不会杀猪,还不如算命的朱瞎子能说会道,是村里最没用的一个,花姐都瞧不上他,但他又是最阴险的一个,喜欢捉弄人,村长跟了他去,一定会被他使阴招给害了的……”
“这个方贵师弟啊……”
见方贵这么开心,阿苦师兄忙小声劝:“你不早提醒宗主,不怕他回去给你穿小鞋啊……”
“额……”
方贵闻言急忙住口,心想这还真是个事。
不过一会,便见太白宗主慢慢走了回来,抬起大袖遮着脸,哪怕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也知道宗主一定气的很,周围几个人顿时都不太敢说话,眼巴巴的看着宗主,宗主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半晌之后,忽然向斗笠小女孩道:“你的斗笠能否借我?”
方贵与阿苦闻言又忙低下了头,只是身子不停的颤,憋笑憋的很是辛苦。
倒是斗笠小女孩犹豫了一下,将提在手里的斗笠递给了太白宗主,她从被方贵看到了脸之后,倒是不那么一直戴着这个斗笠了,面对方贵的师伯,也不好意思不借给他……
“走吧!”
宗主将斗笠戴在了头上,无奈的说了一句,转身腾云踏上天空,不愿与方贵等人并行。
心里兀自古怪:“这是什么墨,为何神通都洗不掉?”
一行人腾云而去,很快便已离开了这片荒山,辨查周遭景物,才发现他们这时候尚在镜州大荒山地界,甚至还能够看到周围正有许多尊府金甲与龙宫妖兵,乱作一团,四处寻找镜州尊主与龙宫相尊的下落,还好有太白宗主在侧,轻松便屏蔽了他们的感知,潜行躲过。
不过半天功夫,便已离开了大荒山地界,而后太白宗主神识感应片刻,便带着方贵等人向某个地方赶去,很快来到了一方镜州的小小村镇里,只见这是一片被焚毁的镇子,也不知道整个镇的人都去了哪里,倒是荒僻安静,而在这一片废墟上,早有数人等在了这里。
“老太白,你终于来了……”
远远的两道身影迎了上来,一个须发苍苍,背后缚了一柄硕大的弯刀,人似朽迈,却像精钢锻出来的一般,充满了精悍力道,正是北方苍龙子,另一个则是老实巴交,白须白发,身上穿了一件松松垮垮,但明显质地不菲的丹袍,一身的丹火气,则是古通老怪。
他们这时候皆是一脸的紧张,看着重新出现的太白宗主与方贵等人,倒有些见了鬼似的表情,在更后面些,宫商羽、明月小姐、清风童儿等人,已都堆起了一脸的问号了。
“这一日,你们去了哪里?”
“龙宫相尊与镜州尊主青云木哉如今在何处?”
“你为什么要戴着斗笠?”
“……”
“……”
一见了面,古通老怪立时接连问出了许多问题,好奇的很。
“这个,说来话长……”
太白宗主轻叹了一声,望了跟在身后的方贵一眼,道:“昨夜也只是机缘巧合,顺道去拜访了几位神交已久的故人而已,不过幸得他们相助,镜州尊主与龙宫相尊皆已伏诛,不必再担心他们两个了,且一夕深谈,我还知晓了许多秘事,正要找个机会,与你们二人细说!”
“什么?”
北方苍龙与古通老怪两个闻言,皆惊的眼睛溜圆。
那镜州尊主与龙宫相尊,可是何等样的存在,这么轻描淡写便伏诛了?
古通老怪望着太白宗主的眼神都高深莫测了起来,这位老太白,还真是本领通天,深不可测啊,东土与他有不少因果,姜家的年轻人都会听从他的调谴,来帮他抵御鬼神,不知地的孩子,南疆的大妖这些又暂且不说,如今他又是忽然从哪里冒出来的这等厉害故人?
而北方苍龙则是惊疑未定的看着太白宗主,知道镜州尊主与龙宫相尊伏诛之事应该不假,但想到了昨夜的诡异,还是忍不住道:“老太白,你我二人相约联手,便不敢有所隐瞒,老夫的底细可是一五二十全告诉了你,你却藏起了这么大个秘密,难道是不信我?”
“呵呵,此事一言难尽,回头我再与你们分说!”
太白宗主无奈笑了一声,看在北方苍龙与古通老怪眼里,满是高深之意。
……
……
于是一行人暂且汇合,登上了法舟,径往丹火宗而去,方贵与宫商羽等小辈留在舟仓之中,各自疗伤说话,暂且不提,而满腹疑惑与古怪的北方苍龙与古通老怪,则皆是一脸焦急的拉着太白宗主来到了舟弦之上,两个人都是恨不能立刻翘开太白宗主嘴巴又不敢的模样。
“北域要大乱了!”
太白宗主迎着他们两人的目光,心间似也在斟酌,半晌之后,才忽然开口。
“?”
北域苍龙与古通老怪皆是满脑袋问号,心想现在就乱的很呐!
“这一次的事情,凶险倒着实有几分,你我二人联手,谋夺这遗地造化,本也只是为了给对抗尊府增加些筹码,却没料到,这遗地造化之事,远比你我想的更复杂,这一次,若不是有那几位故人出手相助,恐怕我们苦心经营了百年的布置,都会全部曝露出来……”
太白宗主悠悠一叹,脸色显得很是沉重。
那北方苍龙闻言,也是一片凝重,道:“我昨夜便已知会了他人,倘若不是你……”
他们两人皆是一脸感慨的说着时,忽然旁边一人叫了起来:“等等……”
古通老怪一脸的诧异:“你们两个早已联手了?”
“不错!”
北方苍龙子点了点头,冷然道:“尊府势大,镇压北域,夺我一千五百年气运,断我一千五百年天骄奋进之路,凭着如今孱弱散乱的北域仙门小小底蕴,瞎眼瘸腿的癞猫土狗两三只,剩下之人若是再不联手,又怎么可能在尊府手底下,夺得些许喘息之机?”
古通老怪听着已满面惊奇:“那龙宫……你不是和龙宫……”
北方苍龙闻言,倒是冷笑了起来,道:“龙族毕竟也是外人,我确实得了龙族之助,对抗尊府,但其实我也知道,龙族并无真个与雾岛对抗之心,只是想将老夫当作棋子,布在北域,为龙族谋些利益而已,退一步讲,哪怕真个可以逐退尊府,那么龙宫也会趁虚而入,到了那时候,高高居于北域头顶之上的人,只不过是从尊府换成了龙族,又有何区别?”
古通老怪听着一脸懵,完全没有想到的样子。
北方苍龙则是笑容里多了几分狂妄之意,道:“所以龙族利用我,我也同样在利用龙族,借他们的支持祸乱北三州,实则只是站在明面,吸引各处目光,然后与老太白定了盟约,由他暗中策定一应安排,甚至说,不只我们两个,北域七小圣里,已有四人在我们之中矣……”
北域、龙宫、尊府……
古通老怪努力理解着他们两人此时说出来的话,脸色已极是疑惑。
世人皆知尊府势大,镇压北域,诸大仙门尽皆伏首,除了北方的苍龙子,借着龙族的支持敢与尊府对抗,其他人皆明哲保身,忍气吞声,而就算是北方的苍龙子,其实也只能算作是龙宫的人,真正出身北域,敢站出来与头顶之上的尊府对抗的,几乎一个没有……
很多时候,天元各方大势力皆瞧不上北域之修,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可没想到,原来他们其实早就已经联手布局……
难怪安州尊府神诞之时,太白宗主可以忽然掀起那么大的局面,逼宫尊主。
也难怪,这遗地中的事情一出来,太白宗主似乎早就心间有数,可以做下各种安排。
看样子,世人皆以为太白宗那位师弟废掉之后,太白宗主隐忍百年,再无任何动作,只有虚名一个,但实际上,他这百年里,可没有真个闲着,一直在为对抗尊府做准备……
……
……
古通老怪的表情渐渐平复,一切都想得通了。
不过也是此时,他忽然又有些怒气:“既然你们布局如此之早,为何一直不算上老夫?”
北方苍龙闻言,冷笑一声道:“你除了炼丹没啥本事,又是个大嘴巴,知道了会有危险!”
古通老怪顿时大怒:“我如果黄金杵在手,现在就敲掉你一嘴的牙……”
北方苍龙冷笑,满不在乎。
“莫急莫急……”
倒是太白宗主见着古通老怪怒极,急忙劝道:“其实我们早就把你算上了,这百年时间里,我一直在做各种布置,花费着实不小,这些钱,基本上都是你们丹火宗出的……”
“?”
古通老怪都傻眼了:“我怎么不知道?”
第四百四十一章 独自应付(二更)
“北三州打造八百龙兵,一应甲胄与魔山异宝配备,皆是你丹火宗出的!”
“湖州秘下玄铁山发崛之事花费,也是以你丹火宗名义入股……”
“每月你丹火宗丹师炼制的丹药之中,皆有大量精品,名义上运往东土,其实里面至少有三成都是我们收了!”
“甚至镜州仙门暗中打点尊府的钱,也是你丹火宗来的……”
“……”
“……”
太白宗主随口说了几处布置,古通老怪每听一句,眼睛便更瞪圆一分……
先一听他们早就联手做下的布置,古通老怪觉得自己成了外人,不过细细一听他们做下的布置,古通老怪忽又觉得自己成了自己人,听来听去直接便懵了,自己算啥人?
懵了半晌,总算叹了口气:“好歹你们现在想起了我……”
“主要是藏不住了!”
北方苍龙看向了太白宗主,道:“这一次我被龙宫尊相喝破形藏,你我联手之事,怕是已经被许多人看在了眼里,就算我们可以辩的清楚,也不可能打消所有人的顾虑,尤其是,如今西海龙宫九太子、相尊,连同镜州尊主,皆在此役丧命,东土都吃了一个大亏,黯然退走,事情已然闹得极大,尊府与龙宫,恐怕都不会善罢甘休,你太白宗,已然危矣……”
古通老怪听着,忽然间便自己的身份问题里反应了过来,担忧的看着太白宗主。
不错,如今这才是问题的重点!
这一次的事情,惹得太大了……
龙宫九太子、相尊,甚至还得加上一位镜州尊主与大鬼神,皆在这一役里丧命!
这些人身份何其之重?
便如龙宫九太子敖狂一死,龙宫相尊便立刻敢喊出要灭方贵之族、之仙门的话来,龙宫根本就不会认为北域有任何仙门可以抵挡整个他们的怒火,他们也可以灭掉北域任何一个仙门,甚至退一步讲,哪怕是西海龙宫都不足以做到,那么七海龙宫联手,也可以做到!
当今天元,东土最强,但东土也有无数世家、道统,彼此纷争不断,各有自己的算盘,而龙族则不然,虽然如今的七海龙族,表面上也并非铁板一块,但龙族却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便是高傲,高傲到认为自己是九天之下第一种族,骨子里便超然于世间各种生灵!
这种性格,使得他们每当有真龙折侮,便皆会一致对外,齐力报复。
七海龙族若一起出手,那是何等可怖的力量?
就算人家只分出一成里的半成,半成里的三分力量,那都不是小小仙门可以抵挡的!
另外一个,则是镜州尊主青云木哉!
帝尊御下十九尊府,十九位尊主,帮着他制衡北域大地,每一位的身份地位,何其超然,本来就因为北域三州之乱,使得尊府如履薄冰,而今又一位尊主丧了性命,倘若尊府再不作出强烈的反应,这岂不是在告诉其他的诸州仙门,尊府只剩了空壳子,不值一提?
所以可以料到,这一次的尊府,也定然会生出极大的报复之意!
“这一次的事情,你太白宗弟子夺了造化,已被许多人看见,瞒是瞒不过去的,龙宫与尊府若想泄怒,便必定会朝着你们太白宗去!”
“毕竟太白宗与我苍龙一脉不同,我们远在北方,且头顶之上没有尊府压制,进可攻,退可守,你们却在楚国,上有安州尊府,周围则有各方走狗环伺,跑都跑不掉,你们太白宗,又准备如何去应对?”
北方苍龙看着太白宗主,认真的说出了这番话。
不待太白宗主回答,古通老怪已有些紧张:“你们提前布置了百年,难道就没办法?”
“办法自然是有的!”
北方苍龙淡淡回答:“只是如此一来,所以布置,都将曝露在尊府的眼皮子底下,而且凭心而论,我们纵然布置百年,但北域底蕴着实太浅,怕是远不够与尊府对抗的实力!”
“这……”
古通老怪心里着实迟疑,转头看向了太白宗主。
“这一劫确实是逃不过去的!”
太白宗主的脸色,在这时候倒显得非常自然,笑了笑,道:“龙宫怒火冲天,一定不肯善罢某休,至于尊府,安州尊主玄崖三尺本来便对我太白宗虎视眈眈,只是之前他尚有顾虑,因此不敢明面上对我太白宗做些什么罢了,待到这青云木哉殒落的消息传了出去,玄崖三尺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定然不惜狮子搏兔之力,也要全力向我太白宗出手……”
他越是说着,北方苍龙的脸色便越凝重,古通老怪则越紧张:“那你的打算是?”
太白宗主笑的风清云淡,双手缓缓负在了身后,道:“这是我们的机会!”
“啥?”
北方苍龙与古通老怪两个人,尽皆呆住了。
太白宗主遥遥向着南方看了一眼,脸色倒是深沉了几分,半晌才道:“这一次经历,我最大的收获便是知道了南海雾岛上的那位如今在做什么,我们此前心里一直没底,还盼着他已经走火入魔,或是没有了争霸之心,甚至是旧伤发作死了,可如今,这个想法可以收起来了,那一位非但没有走火入魔,反而已经到了悟道的关键时候,恐怕快要更进一步……”
“更进一步?”
太白宗主风清云淡一般的话,却让苍龙子与古通两人脸色大变。
尊府底蕴再强,元婴再多,但让北域修士绝望的乾坤定鼎,却只有一个!
那便是一千五百年前凭一人之力镇压了整个北域的帝尊!
趁着他如今久久不曾过问世事,北域才有了这一丝喘息之机。
那倘若他忽然间出世,实力更强了……
现在自己这些人做的事情,又哪里还能有什么意义?
北域有人可以抵挡他吗?
一千五百年前,便曾经败在了他手里的三位老前辈?
还是败他在刀下之后,便退走西荒,迄今杳无音讯的幽谷之帝?
南海雾岛那位太强了,强到让人恐慌!
而如今,他居然又有可能会变得更强,那北域命运,岂不真正面临了绝望?
……
……
“知道了这件事之后,我便知道北域已经只剩了两个选择!”
太白宗主脸色倒是显得平静,淡淡道:“第一个选择,便是趁着现在,便偃旗息鼓,什么北域命运,什么传承族,皆远远的扔在一边,省得帝尊出关之后,惨遭其镇压,甚至老苍龙你都不可以留在北域,趁早率了门人弟子,躲到西荒去吧,以免被他一刀把你斩了!”
这话说的古通老怪与北方苍龙,皆是一脸沉默,冷声不语。
“而第二个选择……”
太白宗主缓缓开口,脸色冷凝:“便是趁着他还没有踏出那一步,还没有出关,彻底与尊府撕破了脸面来放对,尽可能多的为北域争取到足够的底蕴与资源,以作抗争准备!”
古通老怪与北方苍龙的脸色,更为压抑了。
如今的局势,一直都是暗中布局,缓作准备,不与尊府作正面对抗。
但如今,随着帝尊即将踏入一个新的境界,他们却要做的更激烈,闹的更凶了?
这算是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
“我们没有别的什么选择!”
北方苍龙没有沉默太久,便回答了这个问题,然后问:“现在可以说你准备怎么做了!”
“方法很简单!”
太白宗主淡淡说道:“龙宫与安州尊府会向太白宗出手,那是一定的,只不过这一次与故人结识,曾有人一人约我同宿深谈,我们二人谈经论典,后又秉烛弈棋,手谈三局,我三局皆输了,被他调侃,拿笔在我脸上画了三道,不过他也算是撒了气,便以私人身份答应我一个忙,会去龙宫说和说和,想必他会说到做到,暂时帮我们挡下龙宫的怒火……”
“去除了龙宫的威胁,剩下的便只有尊府……”
他微微一凝,淡淡笑了起来,道:“既然安州尊府想拿我太白宗作伐,杀鸡儆猴给北域仙门看看,那我也就拿他们打个样,让这无尽北域之修,多几分胆气,也添几笔豪情!”
太白宗主的话,平平淡淡,像在说一件小事。
可北方苍龙与古通老怪听了,两个人却皆是脸色大变……
先是难以想象,什么人可以随随便便口出狂言,说能挡下龙宫的怒火?
更难以置信的是,哪怕真的龙宫暂不出手,那尊府发起火来,又岂是容易抵挡的?
……
……
“既然你早有定数,那我们便早做准备就是了!”
北方苍龙看了太白宗主很久,见他主意已定,才缓缓开口道:“一州尊府,若底蕴尽出,那无论是他们的鬼神,还是神卫,又或是元婴大修,甚至那些臣服于他们,甘作前驱的仙门,皆不好对付,更何况,尊府若真动了怒,还可以从其他州府借力,势力更大,为保稳妥,我将率苍龙一脉南下,助你太白宗,你也可以将这百年布置动用起来,再酣战一场……”
听得他这一番话,古通老怪都已忍不住有些热血沸腾。
继北方三州之后,难道安州也终于要迎来一场真正对抗尊府的大战了不成?
天可怜见,老夫终于赶上了……
“不必!”
万没想到,太白宗主听了北方苍龙的话,却是微微摇头,然后道:“苍龙一脉,不必南下,你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便是暗中的布置,我也不会尽数动用,以免被人看破虚实!”
“至于尊府……”
他微微一顿,双手负在身后,身后风云激荡,淡淡开口:“我太白宗可以应付!”
第四百四十二章 真正的高人(三更且四千字)
“那三个老货跑到船顶上商量啥去了?”
法舟慢慢悠悠在半空里摇晃,方贵以及地瓜姑娘、宫商羽、明月小姐等人,皆一脸疑惑的呆在了舟舱之中,他们自也好奇方贵等人昨天一晚上的经历,只是刚才问了之后,方贵也懒得回答,阿苦师兄不敢回答,地瓜姑娘不好意思回答,于是他们也只能先不问了。
三位长辈都不在,他们也只好都窝在了船舱里,如今遗地一战,刚刚收尾,至今想起,兀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宫商羽此时的心里,只是一片黯然,昨夜他便已向师尊禀报过自己八位师弟或是死在尊府鬼神口中,或是死在西海龙宫九太子敖狂口中的事情,师尊并未多言,只是说自己知道了,这使得宫商羽心间很是压抑,一闭上了眼睛,便觉一片血海涌来。
为何,连师尊那样的人都没有表现出应有愤怒呢?
是因为苍龙一脉必须靠着龙宫的支持才能对抗强大的尊府吗?
但若是这样一来,北域修士不必再跪在尊府面前,岂不是还要跪在龙宫面前?
而明月小姐,则是一想起自己进入遗地之前的骄狂来,便觉得无地自容,进入遗地之前的自己,又如何会想到,将苍龙一脉、西海龙宫、东土天骄、尊府少尊主以及等诸方势力放在了一起角逐,最终胜出的,居然会是方贵这么一个不起眼小仙门出来的弟子呢?
她以前只觉得苍龙一脉是真男儿,好汉子,从不将北域仙门放在眼里,而今却生出了一种自己什么也不懂的感觉,而这种感觉愈浓,便觉得自己愈卑微,愈发觉得别人都是深不可测,将一切算尽的绝顶聪明人物,自己便是一个傻里傻气,还娇气娇气的漂亮女子……
……不对,那厮甚至都不觉得自己漂亮,他觉得杨柳小丫鬟更好看!
……
……
哗啦啦……
舟舱之外,有衣袍掠风之声响起,三道人影,前后掠进了舱内,正是三位长辈下来了。
也不知他们刚刚说了什么,此时一个个的面上,皆有些凝重之色。
看起来脸色平静,但似乎可以让人从这平静的脸色下,看到那激荡的血气。
“走吧!”
北方苍龙扫了一眼舱内,目光先看向了方贵,又看向了宫商羽,见到他萎靡不振的样子,似乎有些生气,但也有些心疼,也懒得多言,只是向太白宗主与古通老怪交待了一声,便向宫商羽道:“你休要做此儿女之态,你那八位同门落得如此下场,还是你本事不够大的缘故,若你真想为他们复仇,一个月内,便有一个最好的机会,可以让你报个痛快……”
宫商羽猛然抬头,脸色出奇的复杂。
而北方苍龙则是转身便走,忽又回头,诧异道:“你的天邪龙枪呢?”
宫商羽转头看了方贵一眼。
方贵摸了摸自己的乾坤袋,道:“唉,逃走的时候丢在遗地里啦……”
“哼!”
北方苍龙不再多言,转身出了舟舱。
而宫商羽也起身,向方贵与太白宗主深深施了一礼,转身跟了上去。
从头到尾,也没来得及看明月小姐一眼,顿时使得这位大小姐一阵黯然神伤,古通老怪见了徒儿这样子,便无奈的叹了一声,向太白宗主道:“你看,这头野龙还是这臭脾气,一有了什么定议,转头就走,连句话也不肯多说,你呢,先随我去丹火宗呆两天吧?”
太白宗主摇了摇头,道:“我们也该回去了,尊府这次吃了如此大亏,耐心一定不会太好,怕是大军不一日便要杀到楚国,我若不赶紧回去,太白宗只怕群龙无首……”
“唉,看你们这一个个有本事的,都忙的要命!”
古通老怪捶了捶了捶自己的腰,道:“就老夫自己闲得”
旁边的清风童儿闻言,忽然眼神古怪的看了自己的师尊一眼。
古通老怪顿时红了脸,又道:“也不是真的闲着无事,修行界里的事,哪有什么闲不闲得分别,你们固然有本事,自去与尊府高手杀伐,老夫可也不是没出力的,哼哼,说起来老夫才是居功至伟才是,若不是我丹火宗源源不断的给你们赚来了流水似的钱财,你们……”
话犹未落,正在旁边发愣的方贵忽然想起了一茬,笑眯眯的站起了身来,向古通老怪道:“老哥,你不提这茬我都给忘了,这次在遗地里吧……”说着看了明月小姐一眼,不太好意思说下去,只是道:“你家徒儿买了我不少东西,这里有几张欠条,你先来看一看……”
“呵,小孩子家家写什么欠条,她欠你钱,让她回头从丹火宗批了给你便是!”
古通老怪不屑一顾,仍向着太白宗主抱怨。
“老哥,这欠条你还是自己看看比较好……”
方贵又打断了他,固执的把欠条往古通老怪手里塞。
“就几张破欠条……”
古通老怪不耐烦的接了过去,随便扫了一眼,刚要丢开,忽然瞪圆了眼:“啥?”
方贵笑的客客气气,向古通老怪点头哈腰:“不多,就这点……”
“几十两万灵精还不多?”
古通老怪的声音几乎要将舟舱掀翻过去,愤愤的扬着那些欠条的第一页大喊,然后又急忙看向了第二页,上面赫然写着十万两灵精的数额,他几乎不敢置信,又哗哗翻了几遍,只见小至两三万,高至百万,数额最古怪的一张那他娘的是不是写错了,什么叫百百万?
……
……
“这是怎么回事?”
便是一直以来好脾气至此的古通老怪,也忍不住向明月小姐吹起了胡子。
“弟子也不知道啊……”
明月小姐一听方贵提到欠条的事,便已经坐了起来了,然后随着古通老怪怒火渐涨,她也越来越紧张了起来,不对啊,自己只是每天买几根老山或是其他的灵药等等,让自己和丫鬟、护卫填填肚子而已,这些欠条每一张看起来都眼熟的很,可偏偏,怎么数额这么大?
尤其是那张百百万的,自己什么时候画的押?
被古通老怪一吓,眼睛都快流出来了,扑通一声跪在了古通膝上号陶大哭了起来。
“嘿嘿,嘿嘿,有的是利滚利,有的是东西实在珍贵……”
方贵这时候可客气了,和气的笑着解释道:“你看,都有押印,绝不作假……”
“你这……”
古通老怪这时候倒不搭理方贵了,看着扑倒在自己膝盖上的明月小姐,苍老的心里,居然生起了一阵阵激动,心想自己这个乖徒儿,有多少年没有趴在自己膝上如此委曲的痛哭了,这倒让他想起了当初刚遇到这个丫头时的模样,一腔怒火瞬间消失,剩的只有怜爱。
倒是在一边,清风童儿与太白宗主等都已惊得呆了。
望着方贵的眼神,多少有些惊为天人的意思。
方贵还得意的向太白宗主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这个丹火宗马上要是咱们自己的了。
“莫哭莫哭,哎呀,不就是几个灵精罢了……”
古通老怪一脸激动的看着伏在自己膝上大哭的徒弟,一阵感慨,急忙温言宽慰。
“可是……师尊,那么多的钱……”
明月小姐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宛若梨花带雨,其间满是懊悔之意。
“没事……”
古通老怪满不在乎,看了一眼旁边正点头哈腰准备着收钱的方贵,道:“又不用真的还!”
“啥?”
方贵一下子愣了。
太白宗主也愣了。
正哭的双眼通红的明月小姐也呆呆抬起了头。
“这是我自家把兄弟的钱,还与不还又哪有那么多讲究?”
古通老怪呵呵笑着,抚了抚明月小姐的脑袋瓜,道:“你也是个笨的,平时老夫太惯着你,小瞧了天下英雄,如今总算知道自己的斤两了吧?不过老夫倒也要夸你,你将丹火宗打理的很不错,赚来的钱,也大都用在了正路上,这些欠条,直接烧了便是,反正他们以前拿了咱们不少钱,以后还要拿更多的钱,要欠条有什么用,只是以后这教训你要记住了……”
“师尊……”
明月小姐听着师尊一句话大事解决问题,已按捺不住心间激动,又想哭,以前自己掌管着丹火宗无尽资财,委实不可一世,觉得自己握住了钱财才是对的,师尊倒是老糊涂了,总是去乱七八糟的结交一些人,可如今才忽然发现,原来师尊比自己聪明了太多……
“以后明白了就好,收了骄狂之心,好好打理生意,无论是北方还是太白宗,以后都要靠你良多,只要你能够在这一场大纷争里,代咱们丹火宗尽到一份力,便有功无过……”
古通老怪则善言宽慰着,明月小姐连连点头。
“不对啊……”
见着他们师徒情深,自己这个债主却被晾在了一边,方贵忍不住一声哀嚎:“古通老哥,古通老哥,你听我说,账不是这么算的,感情归感情,债归债啊,你看你欠了这么多……”
“自家人的债怎么能叫债?”
古通老怪不屑一顾,道:“你去我丹火宗吃丹的时候老夫可拦过你?给你家宗主治毒可讨过丹金?如今你自家师侄女讨你几根灵药吃,你倒算起来了钱,这就不像话嘛!”
“不一样,咱们那把兄弟是假的……”
方贵已经头都快炸了,几乎要跳了起来。
“什么假的?”
古通老怪怒喝了一句:“当时那么多人瞧着呢……”
说着扫了一眼众人:“是不是啊?”
旁边的清风童儿一个激棱,老老实实的举手道:“是的,我看见了!”
阿苦师兄默默低下了头。
旺财汪汪的叫了一声,满面好奇的看着场间。
太白宗主沉吟了半晌,点头道:“没错,我也是亲眼所见!”
方贵彻底傻眼了。
所有人都是一副确实如此的样子看着他,忽然感觉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
“不对,你们这样不对……”
愣了半晌他才反应了过来,已气的跳脚,大声道:“别跟方老爷我说什么自家人不用算账,要知道当初我家宗主拔毒的丹金我还如数给了呢,如今你们欠了债,那也得……”
“没有啊,那丹金我退回去了……”
明月小姐忽然抬头,有些迷茫的说道。
方贵顿时大怒:“胡说八道,什么时候退的,我怎么从来没有瞧见?”
“好了好了,不必说了……”
见他们提起了这茬,太白宗主脸色微变,忽然提起了方贵便向舱外大步走去。
只听他劝方贵的声音远远传来:“大道遥途,艰难无尽,正是该相互扶携之时,谁赚谁亏,又哪有这么重要,总之以后,你再去丹火宗,想来不会再有人问你讨要丹金啦,这一次出来,我们实则欠了丹火宗不少,做人不可忘本,多谢古通……道友,咱们就此别过啦……”
后面的地瓜姑娘、阿苦师兄与婴啼急忙跟了出来,见太白宗主都快走的没影了,急忙大步追了上去,心想他老人家一定是怕方贵继续讨债,古通老前辈面上不好看才走这么急的!
“说走就走,什么百百万欠条,丝毫也不放在眼里,这才是高人呐……”
望着太白宗主提了方贵潇洒离开的身影,古通老怪不由得的赞叹了一句,他的两位徒儿也都跟着点头,皆觉得师尊居然能识得这等前辈高人,实在说明自家师尊也了不起!
倒是古通老怪说着说着,忽然有些诧异:“当时那丹金你真的退回去了?”
明月小姐点头,旁边的清风童儿也道:“退了啊,我亲手退回去的!”
一舱的人沉默了半晌,古通老怪忽然一把将清风童儿扯了过去,抬手就打,一边打一边骂:“我打死你个小王八蛋,定然是又偷偷藏了起来,差点惹得咱们丹火宗都没了……”
“我没有啊,我这次真没有啊……”
清风童儿初时还叫了几声冤,末了忽然也不喊冤了,只是沉沉叹了口气。
被人撒气倒是习惯了,只是那丹金跑哪去了?
第四百四十三章 大军压境(一更)
“哈哈哈,正愁无由杀人,尔等却自寻死路!”
也就在北方苍龙一脉、丹火宗一脉、太白宗一脉在镜州与安州交界之处分开,各自奔向北域不同的未来时,如今的安州尊主玄崖三尺,也已收到了属下的回禀,笑意渐起。
这几天里,给玄崖三尺回报消息的人都快愣了,委实是玄崖三尺表情变化太大了!
神诞之事发生之时,玄崖三尺怒火滔天,当时就把手里的两个核桃捏碎了,回到了宅邸之后,他便不顾一切,请动了安州尊府供奉的四大鬼神前去截杀太白宗主一行……
可结果最后传回来的消息,却是三大鬼神尽皆殒落,红袍鬼神,仍旧不知踪影……
那一晚,玄崖三尺怒发如狂,一剑劈了三张青石玉雕案几。
再之后,玄崖三尺思虑良久,亲自与浑天、玄天及越家等对安州尊府最为忠诚的三大仙门之主见了面,一夜密谈,也不知许诺了多少条件,终于换得三大仙门出手相助,而这之后,他还不放心,又特意寄书予和他私交甚秘的镜州尊主青云木哉,暗中做了另一手布置!
再之后,他便焦急等待着。
很快回报又来了,围在了丹火宗周围,打算伏杀太白宗主的三大仙门高手,尽皆被屠,无一生者,这个消息使得玄崖三尺又惊又怒,愤然之下,提剑杀了三个陪寝的侍女!
而紧接着,又是一个消息传来!
那太白宗弟子与镜州少尊主及苍龙一脉,入了一个神秘遗地,不知踪迹。
这又是什么鬼?
只是想好好的把魔山秘宝追回来,怎么就这么困难?
若不是自己亲自出手,风险太大,更容易把魔山秘宝的秘密曝露,他都想自己出手了。
而很快的,他便又得知了龙宫大批人马到了遗地之外的消息,心惊胆颤,生怕那一方秘宝再出了什么问题,这时候,因为镜州尊主已经插手,他反而不便现身了,哪怕两人之间私交不错,玄崖三尺也不想让他了解到自己太多的秘密,于是他只能焦急的等待着……
不过也就在这忐忑的心情之中,最后的消息来了!
镜州少尊主青云木哉之子命丧遗地!
龙宫太子命丧遗地!
旋踵传来的,则是一个更为恐怖的消息!
西海龙宫巡海夜叉神将殒落,镜州大鬼神百目殒落,镜州尊主青云木哉、龙宫相尊失踪,生死不知,毫无痕迹,在回报这个消息时,连那探子都惊骇莫名,声音都在发颤,这等让人意想不到的后果都会发生了,谁知道自家的尊主大人,又会给气成什么样子?
结果他没想到,玄崖三尺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沉默良久,忽然笑了起来。
那笑容阴险、森然,满蕴杀意,但确实是在笑。
……
……
“没想到啊,没想到,本就是碍于诸般考虑,不敢大张旗鼓,你们倒是主动送上了门来,此前惟恐生乱,老夫才不好亲自出手,被你们消磨去了这么多耐性,但如今,你太白宗弟子,卷入了龙宫太子被杀,龙宫相尊被杀,镜州尊主被杀的大事件里,老夫便是引动大军强陷你太白宗又如何,那三个老不死的敢说什么,那些桀骜不驯的仙门,难道又敢说什么?”
玄崖三尺眼底渐渐涌起了杀意。
此前他不好出手,是因为没有对太白宗出手的好借口,更不想因为自己太过急迫的出手,而曝露了那魔山秘宝的秘密,毕竟他清楚,魔山秘宝,本就是一件十分神秘之物,如今自然是落在了那太白宗弟子的身上,或许也已经被太白宗主取了出来,但无论如何,他们多半都不会认识此物,更不知如何处理,甚至有可能不知道此物的价值,自然也就不会声张。
这样一来,自己拿下了他们,便可以夺秘宝。
但若是被其他一些人知道了,皆参与进来争夺,那秘宝反而更不稳妥!
而镜州遗地之事,虽然出现了一个谁都没有想到的结果,但却也直接给了玄崖三尺兵压太白宗的机会,不仅可以借此夺回那一件魔山秘宝,更是可以夺取那件据说最后落在了太白宗的遗地造化……虽然这时候还不知道那造化是啥玩意儿,管他呢,抢了再说……
更重要的,则是师出有名。
为镜州尊主报仇,为安州平乱,有了这理由,便是那三个北域老不死也不敢插手。
他们若插手,便要做好直面帝尊怒火的准备!
……
……
“去,吩咐下去,传令八百金甲,一百紫甲,枕戈待发!”
玄崖三尺面无表情的站起来,冷声下令:“此外,下诏于安州诸大仙门,尤其是浑天宗、玄天道,还有越家,让这些仙门各出三百弟子,随吾出战,荡清楚国,告诉他们,此战功成,吾此前给了他们的承诺,依然有效,其他仙门在此役献功者,同样也可入神玄城任职!”
“三位元婴太上大长老,只留一人在安州坐镇,以免生变,另外两位随吾出战!”
“天下鬼神,凡听吾尊府号令者,皆可前来效力,安州会有丰盛血食奉上!”
“……”
“……”
这可几乎等于是安州尊府所有底蕴,倾巢而出了啊……
那传令官脸色都忍不住大变,心想若只是一小小太白宗,又如何值得这般大张旗鼓?
这简直可以直接灭掉楚国了啊……
但他一个念头未落时,忽听得玄崖三尺又道:“如此尚且不稳妥,那太白宗在安州与苍龙一脉联手,还有东土来的人混杂其中,连龙宫相尊与我青云老弟都可以杀死,说不定便有什么诡异手段,不得不防,你速速寄书于湖州白天尊主,让他也谴两位元婴来助……”
“另外……”
他沉吟了一番,而后暗下决心,冷声道:“传信于极南之地的朝仙宗,请他们派人出手!”
“朝仙宗?”
那传令官脸色大变,心想那些怪物也要请来吗?
但面对着此时一身杀气的玄崖三尺,他可不敢说什么,急忙领命而去。
玄崖三尺独自一人留在了神殿之中,双手负于身后,良久之后,才露出了一抹冷笑。
“太白宗……呵!”
“这一番,吾要太白宗上下尽皆覆灭,一只老鼠都不放过!”
……
……
“哇呀呀,何人斩我龙子,杀吾神相?”
几乎与此同时,浩渺西海之中,也有异常愤怒的声音响了起来,随着那声音一起,顿时海波掀动,惊天动地,整片汪洋,都像是陷入了末世,也不知打翻了多少无辜的渔民,葬送了多少修为低的海妖:“北域,北域居然如此大胆,竟敢抽我孩儿龙筋,触我龙族逆鳞,此仇不报,心间恶气如何出得,速速传令,八大巡海,四大妖相,与吾一起,复仇去也……”
轰隆隆!
巨大的海浪倒卷上天,化作了铺满天空的乌去,内中有无尽雷霆闪烁,云气袭卷,可以看到其中有无尽矛戈森严的妖兵妖将,整齐待发,浩浩荡荡,直向北域卷了过来……
……
……
“太白宗,完了!”
安州尊府排兵布阵,杀气腾腾,西海龙宫大军压境,搅动风云。
如此之大的动静,又如何不会惊动旁人?
不知有多少或是看热闹,或是被这阵势吓到的人跳了出来,远远旁观,低声议论。
“想那太白宗,不过是区区安州楚国境内的一方小仙门,御下甚至没有一国之地,如何就能惹动了这两大凶物的怒火,照此势头看来,别说只是覆灭一个小小的太白宗,怕是横扫整个北域都不成问题了,唉,大张旗鼓,不惜代价,也可以看出这两方的怒意了……”
“呵呵,如何能不怒?”
“你是不知道这小小太白宗,惹下了多大的祸事,据说在镜州那一方遗地之内,其人为了夺宝,便接连斩杀了镜州少尊主与龙宫太子,后来甚至连镜州尊主与龙宫相尊也皆丢了性命,怕是数千年来,这龙宫与尊府,从未吃过这等大亏吧,羞怒之下,岂不疯狂?”
“这小小太白宗,有何本事,居然能惹出此等大祸?”
“要说起来,如今的太白宗,倒也着实少有人知,不过其宗主三百年前,还有些名声,曾有东土老神仙戏评北域七小圣,这小小太白宗便占了两个,不过三百年过去,那两位小圣里面,已经废了一个,另外一个独木难支,三百年来再也没有什么大的作为……”
“遗地之事,多半有北方乱了三州的苍龙一脉掺与其中,甚至有可能根本就是龙宫与尊府、东土三方搏弈,这才损失惨重,只是最后便宜了这小小的太白宗而已,不过无论如何,那遗地造化既然落在了太白宗弟子身上,那这因果便也在他身上,太白宗,无人能保了!”
“呵呵,大军压境,绝途陌路,皆为自寻,实在不知那太白宗的人,究竟在想什么啊?”
“……”
“……”
而在整个北域都已经担忧起了太白宗的命运时,此时的方贵已经和太白宗主、因为被人抛下无数可去,所以只能跟着来作客的地瓜姑娘、阿苦师兄和婴啼等人,回到了太白宗山前。
这时候的方贵忧心忡忡,正考虑着一件特别严肃的事情:“如今好不容易回仙门来了,我该怎么让以前的熟人都知道我现在已经变得很了不起了,而且还不愿意显摆呢?”
第四百四十四章 仙门红人(二更)
“哈哈哈,我方贵方老爷回山来啦……”
一朵腾云,悠悠飘到了太白宗山前,水纹一般的护山大阵分开一条道路,云朵便轻盈的分开,其中一朵上面,立着大袖飘飘的太白宗主,他径直往半空之中的道德殿飞去,神色平静自在,不食人间烟火,山上山下的弟子们瞧见了太白宗主,也只是停下手里的活计,远远的向宗主行上一礼,然后便各自去做自己的事了,整座山里,安静的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毕竟太白宗主赵真湖,忙于诸番事务,经常出山归山,大家早就习已为常,况且太白宗主也从不喜欢那等铺张热闹之事,所以总是安静的走,安静的回来,并不打扰任何人。
但另外一朵往山里飘去的云上,方贵则是得意洋洋,哈哈大笑。
随着他声音荡开,在山谷之间回荡,也瞬间不知引起了多少人的注意,脸色惊喜。
“是方贵方师弟回山来了?”
“可是那因为天资惊人,去了尊府,又在尊府连败一代尊府血脉的传奇少年?”
“天啊,如今的安州第一小辈天骄,居然回山来了……”
“……”
“……”
哗啦啦……
一下子,平静的诸峰之间,不知多少人都又好奇又惊喜的探出了脑袋,像是一群从地里钻出来的土拨鼠。
他们瞪大了眼睛看着半空之中踏云而落的方贵,以及跟在了他身后云上的阿苦师兄、地瓜姑娘和婴啼等,热议之声渐起,无尽目光交织,宁静山门瞬间变成了菜市场……
“我可要比宗主受欢迎多了……”
方贵看着周围一下子热烈起来的气氛和那无数又好奇又敬畏,想亲近又有些生疏的目光,对比起了宗主回山时的冷清,心里瞬间得意了起来,感觉自己比宗主还像大人物。
胸膛不由得挺了起来,两只手慢慢背在了身后,脚踏腾云,风吹袍角,缓缓往青溪谷内落去,遇到了两边有稍熟悉的面孔,便含笑点头,矜持有礼,说不出的气度非凡!
青溪谷内,尚有他的洞府,只是久无人打扰,自然有些灰尘凌乱,不过这倒不担心,方贵落在了洞府门前,便向婴啼使了个眼色。
这时候的婴啼,则乖巧的很,本来阿苦师兄一见方贵洞府里面那个样子,便挽起袖子要进去帮着打扫一下,可是身边一阵风吹过,却是婴啼已经一溜烟的钻了进去了,小爪子里拿了一枝长满青叶的树枝,哗啦啦一阵扫,倾刻间灰尘弥漫,然后被一股风力送出去了。
阿苦师兄已经呆住了,就在门口看着婴啼在洞府里里外外游来游去,模样似乎十分欢快,鼻子里还不时的“哼哼”两声,便像是在唱着什么小曲,里外里游了两圈,不一会便将洞府打扫的光洁如新,杯盏齐整,就连床榻都收拾的利利索索,简直挑不出一丝儿毛病来。
“哈哈,诸位同门好久没见啊……”
这时候的方贵刚刚与洞府左右相邻的同门们打着招呼,那旁边洞府住着的,倒是一个方贵并不怎么熟的人,但显然他也听说过方贵的名号,这时候见方贵居然主动与自己打招呼,顿时喜出望外,激动的脸都红了起来,忙不迭的揖手还礼,目送着方贵走进了洞府。
“传说中的鬼影子方贵,原来是这么个知书达礼的人,与传言中的刁钻不符啊……”
心里正感慨着回洞府,忽然看到隔壁的怪蛇抱着一堆垃圾游了出来,左右望望……
……哗啦,全倒在了自己家洞府门前!
刚刚还激动的有些脸红的邻居,一张脸顿时又变得发黑了。
……
……
“地瓜,你们东土的人把你扔下跑了,你只能先住在我这里啦!”
入了洞府之后,方贵瞬间露了原形,得意洋洋的在洞府里面踱了几步,然后便将自己的乾坤袋打了开来,不停的从里面掏出了好东西,便如丹火宗的丹药,尊府赚来的神石,甚至还有从先贤遗地里带出来的灵药,在洞府里摆得满满当当,眼花缭乱,十分贵气!
地瓜小姑娘看得都有点愣了,心想这些东西怎么能摆出来?
价值太低,庸俗呀……
“你看我的床铺软不软?”
乱七八糟摆了一通的方贵刚巧转身与她说话,笑嘻嘻一指内室婴啼铺好的床。
地瓜小姑娘顿时呆了一呆,不敢说话。
方贵笑道:“我好久没睡啦,今天要睡个饱,所以你打地铺吧!”
“?”
地瓜女孩都愣了一下,旋及低着头小声道:“我夜里打坐便可以了!”
“别跟我客气,我呆会还有事要找你呢!”
方贵笑嘻嘻的,道:“我估计很快便有客人要上门了,都是我以前在仙门里的熟人,你可得帮我把面子撑起来……”女孩微微一怔,抚了抚自己的面颊,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块手帕,蒙在了脸上,但紧接着便听方贵道:“等会我的英勇事迹,你可得替我好好说说……”
斗笠女孩微微一呆,心想原来撑面子是这个意思……
“看你嘴也笨,我得教教你怎么说……”
方贵贼兮兮的,数落着自己的英勇事迹,刚打算一句句教时,忽然洞府外面传来了一阵掠风之声,旋及便有一个惊喜的声音响了起来:“呀,真的是你,小坏蛋你回来啦?”
方贵贼兮兮的表情瞬间消失,满面的沉稳谦逊,微笑道:“许月儿师妹,你好!”
来的正是圆圆小脸,笑起来眼睛像是月牙儿一般的许月儿,她如今身量倒是长高了不少,腰身也愈发纤细了,能赶来的这么快,说明她如今修为进境也十分之快,想必已搬到青溪谷来住了,听到了方贵的回答,她倒微微一怔,旋及嘻嘻笑道:“你现在真成了英雄啦……”
“呵呵,惭愧惭愧,许师妹快坐,我给你泡茶!”
方贵一脸的淡定,转身去取茶盏,只是眉梢不禁的往上挑,勾了一抹儿喜色。
“方贵师弟……”
“方贵师兄……”
“……”
“……”
洞府外面,紧接着便又是一阵骚动,然后便见数道身影出现在了洞府门前,有面容沉稳,愈发有了几分秀美动人的颜之清师姐,也有张惊与孟留魂两个,还有一个满面惊奇,一进了门便左右打量的张无常等等,一个个面带惊喜,进得门来,便上下打量着方贵。
“哎呀呀,颜师妹、张师弟、张师弟、孟师弟……快坐快坐!”
而方贵这时候则是双手负于身后,一身傲骨却无傲气,沉稳淡定又不失潇脱倜傥。
“姓方的小子……”
“嘿,这小子还真回来了……”
紧接着门外又响起了两个笑声,却是萧龙雀与赵太合,两人一左一右来到了方贵的洞府前面,也同时笑着调侃,结果听到了对方的声音,却忽然间都脸色一板,面无表情的走进了洞府来,向着对方看了一眼,又同时撇过了脑袋,一副谁都懒得搭理谁的模样……
“这俩货怎么怎么回事,赵太合被萧龙雀打了吗?”
方贵心里好奇着,但却忍着不问,这时候不能被他们抢了自己的风头。
“方贵小师兄,你如今可真是不一般了……”
很快便有方贵想象中的称赞声响了起来,却是张无常这时候已经一脸好奇的将方贵这洞府里摆放出来的各种异宝看了一遍,每看一件,眼睛便瞪得更大一分,末了感叹起来:“这么多珍奇异宝,得值多少钱啊,我家中也算薄有财资,但就没见过这么大的萝卜……”
“那是山参!”
正泡茶的方贵微笑着纠正了他的称呼,然后微笑点头:“不过如此,也不过如此而已!”
“小坏蛋可不仅仅是发财了呢……”
旁边的许月儿笑着开口,满面的崇拜之色:“如今整个楚国都传来了,说小坏蛋在尊府的时候,替咱们那位前不久回山的郭清师姐出气,也是替咱们整个安州……不,整个北域的人出气,一己之力败尽尊府血脉,连我家老太爷都大声称赞,说你是少年英雄呢……”
方贵仍然矜持的笑着,整张脸都像是要发光,端着茶走了过来:“一般,一般般吧!”
“何止是少年英雄?”
老实巴交的孟留魂也开口道:“我听长辈说过,那安州尊府神玄城内,有位名唤白天道生之人,那人天资惊艳,盖世无双,号称安州第一奇才,便是此人,处处为难郭清师姐,迫害我安州修士,结果便在尊主神诞之上,方贵小师兄轻松战败之,震惊了无数大人物……”
“这个……这个……”
方贵喜的眉梢都是笑意,刚准备给许月儿的茶,转头就塞在了孟留魂手里。
孟留魂顿时呆了一呆,自己好像是第一次在方贵这里喝到茶……
“不错,尊府血脉向来号称神族后裔,天赋无双,似乎他们生来便要高高在上,压人一头,甚至有些没骨气的,居然觉得这理所当然,可是方贵师兄在尊府这一战,却向世人证明,尊府血脉,未必便有那么高的天资,北域修士,同样也可以同辈无敌,那一战,当真不知为北域修士找回了道心,夺回了自信,从这一点上看,方贵师兄简直就是功德无双!”
方贵听了大喜,又将孟留魂手里的茶拿过来,笑着塞进了正说话的张惊手里。
孟留魂看着空荡荡的双手,一时陷入了沉思。
第四百四十五章 吹太大了(三更)
小小洞府,热情洋溢。
这些曾经与方贵一起修行的旧日同门,对这时候的方贵,委实都是心生敬意,实在是如今的方贵,修为与名气,都远远的超过了他们的想象。
在此之前,他们不过是小小楚国一个仙门,入得门中,能够进入青溪谷,便是顶尖的天才,能够修成筑基,便已经是许多人心目中极大的成就。
而如今的方贵,却是直接扬名安州,远远超过了他们所追求的目标!
尤其是这么一个人,如今居然就活生生的存在于自己的眼前,诸人心里的感觉,也就愈发的奇特了。
因为差距太大,也因为方贵做的一些事甚至是他们想也不敢想的,所以他们甚至都很难生出嫉妒之心,再加上方贵此前在尊府扬名,所做之事,震人心神,所以他们这时候哪怕是夸赞起了方贵,却也没有多少刻意吹捧,左右不过,说的皆是心里所想的话!
“继续说,继续说啊……”
倒是方贵,这时听着旁边人的赞赏,面上风清云淡,内里却已心花怒放了。
有种飘上了云端的感觉……
……
……
“这才是一个仙门该有的样子啊……”
“这个仙门多好啊……”
只是心下也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这些人只说自己在尊府的事,不说遗地里的事呢?”
自己在尊府混的怎么样?
那当然是英雄豪气,天下无双,可关键是,自己后来做的事更威风啊……
想想在遗地之中,前有龙宫、后有尊府,甚至还有打酱油的三大仙门与苍龙一脉,人家都有金丹大修护卫,自己只有婴啼与阿苦师兄,就凭这,最终还是自己夺了遗地的造化,还抽了龙宫九太子敖狂的龙筋,宰了镜州尊府的少尊主,这才是自己最得意的事情呀!
与这比起来,白天道生算啥?
这些人怎么聊来聊去,都不提这一茬呢?
忽然心里反应了过来,难道他们这时候还不知道呢?
遗地之事,刚刚结束不久,自己与宗主等人,也只是在牛头村里过了一夜,便回来了,路上没有耽搁,估计是遗地那里的消息,还没有传到太白宗来吧,尤其是这些熟人都是太白宗的小弟子,得到消息更慢,难怪他们这时候只能逮着自己在尊府里的事迹吹嘘了……
……这不可以,不过瘾呐!
于是方贵忍得不耐烦,便忍不住向旁边的地瓜小姑娘使了个眼色。
地瓜小姑娘正傻傻的坐在人群里听着,看到了方贵的眼色,便讪讪开口,嗫嚅道:“他很厉害……”
只是声若蚊蚋,刚一出口便被周围人的声音给压了下去。
方贵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又向阿苦师兄使了个眼色。
阿苦师兄居然低下了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方贵气的慌,只是面上还要装作风清云淡的模样,又看了婴啼一眼。
婴啼立马欢快的叫了几句:“汪汪汪……”
旁边的人都夸:“不愧是安州第一天骄养出来的,叫声都如此不同……”
婴啼得意了起来,小尾巴摇的唰唰唰。
方贵则是一脑袋黑线了,心想这不会说话的神兽就是不行……
但没办法,这时候只能自己上了,见众人正喝着自己泡的茶,吃着自己从遗地里带出来的萝卜,热热闹闹开开心心,便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周围人顿时都向他看了过来。
“哈哈,诸位同门这般夸我,那可真让我有点……不好意思了!”
方贵大笑了一声,向着周围人作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其实当时在尊府呢,我也没做啥,就是看到那群兔崽子欺负咱们仙门里的人……嗯,大部分都欺负,不过也有好的……尤其是看到了咱们郭清师姐也被人欺负了的时候,你说我还能坐得住么,必须跟他们打一架,不过那一架打到最后,居然把白天道生和什么三大天骄都打了,倒是没想到……”
“咳,算了,都是区区小事,不值一提……”
“……”
“……”
周围一众同门听了此言,已不由得大笑,纷纷道:“方贵师弟太谦逊了……”
“若这是小事,那什么算大事?”
就连旁边一直微笑听着别人讲述方贵在尊府的英雄事迹的颜之清师姐,都有些诧异的与赵太合、萧龙雀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间诧异:“一段时间不见,他居然真变得谦虚了?”
“真的真的,那都是小事……”
方贵面对着众人的称赞,忙摆了摆手,笑道:“我前不久在镜州,那才有意思!”
众人闻言皆是眼睛一亮,纷纷道:“镜州又出了何事?”
“莫非方贵师兄便是跟着宗主他老人家去了镜州?”
“快来讲讲……”
“……”
“……”
听着众人摧自己讲述,方贵更是心花怒放,笑道:“也没什么,就是吧,我听说镜州有一方遗地出世,里面有宝贝,那咱不能错过啊,于是我就和阿苦师兄,旺财,和北方苍龙的人一起去了……宗主可没有跟着,他那时候还在丹火宗养伤呢……就我们几个,这么进了遗地,呵,你们猜遇到了谁?龙宫的九太子与镜州尊府的少尊主,还有东土来的天骄……”
“连龙宫太子都来了?”
“东土天骄居然也在?”
众人闻言,立时支棱起了耳朵,满面期待的等方贵讲下去。
他们的期待使得方贵更有了讲述的欲望,愈说愈是开心,立刻绘声绘色的描述起了当时在遗地里大战的场景,说的自己都热血沸腾了起来:“……我跟你讲,当时我都快进入仙殿了,但我一看,不行啊,阿苦师兄和旺财本事再大,也打不过金丹啊,于是我就跳下来了!”
“那尊府少尊主还以为我没留意他呢,结果我第一个上去挑了他……”
“还有那王八蛋的龙宫太子,还敢跟我作妖,耍威风,我能饶得了他?上去我就给他三拳两脚一通暴打,最后他还威胁我呢,结果我才不管,直接就把他的龙筋给挑了……”
“还有那东土姜家的人,他可是金丹境界,我一脚给他放倒……”
“……”
“……”
方贵讲的兴起,手舞足蹈,心想这回还不得把一众同门都给震住?
结果没想到,众同门初时还兴冲冲的听着他讲,但渐渐的,脸色却都变的有些古怪了。
这都什么玩意儿?
居然还有龙宫太子与东土天骄?
你还敢说自己抽了西海龙宫九太子的筋?
你特么咋不说你是东土那位李家的狂人呢?
还有那位东土天骄,倘若你说的是真的,人家可是正经的世家高才!
恐怕就算是咱们仙门里的几位长老都不是对手,你一个筑基,能把人踏翻在地?
……
……
胡闹胡闹,太胡闹了!
众同门表情出奇的一致,从一开始的惊奇钦佩,满面期待,渐渐变成了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有人慢慢端起茶水喝了起来,有人只是微笑着神游天外,只是偶尔点一点头,装作自己还在认真倾听的样子,心里皆是一样的想法:“方贵师弟飘了,居然吹这么大……”
“咦?”
方贵讲着讲着也不对劲了,忽然道:“你们是不是不相信啊?”
众同门微微一怔,皆笑着道:“没有没有,我们相信,哈哈哈,真的信……”
方贵无语,道:“我说的可都是真的!”
众同门皆敷衍的笑了起来:“哈哈哈,当然是真的啦,我们都明白……”
“就是就是,方贵师兄英雄豪杰,龙宫太子怎么是你对手……”
“不错不错,方贵师弟吹的这个牛……不对,讲的这个故事好听极了!”
孟留魂有些为难的道:“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
“……”
“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问他们啊……”
方贵快气炸了,望着那群人敷衍的样子,心想自己说个实话,你们咋还不信呢?
我以前不说实话的时候你们从不怀疑啊!
结果一听方贵的话,阿苦师兄、地瓜小姑娘,甚至包括旁边的婴啼,都跟着连连点头,保证方贵说的是真的,可周围众同门见了,笑容却都变得“你懂我也懂”了起来,纷纷点头道:“我们当然相信了,方贵小师兄你可不是安州第一天才,你是北域第一天才……”
“你说的不对,该是天元第一天才而已……”
“哪里哪里,天元已经装不下了……”
尤其是赵太合,这时候更是跷着个二郎腿,一边啃着那株老山参,一边懒洋洋的向方贵道:“刚一见你,还觉得你比以前稳重了点,现在看了就放心了,还是那个样子……”
旁边萧龙雀冷冷道:“方贵师弟样子怎么了,不比你强么?”
赵太合低头啃萝卜,不理她。
“我要怎么说你们才信?”
方贵已经气的要跺脚了,长这么大,第一次受这委曲。
赵太合懒洋洋的笑道:“你把龙宫和尊府的人叫过来作证我就信……”
“你个小王八糕子……”
方贵狠狠瞪了赵太合一眼,刚要说点什么,便忽听得外面轰隆隆一阵闷雷袭卷,如狂风呼啸,旋及便是一声大喝:“龙宫与尊府大军都杀过来了,你们太白宗究竟做了什么?”
所有人都忽然间呆住了,傻傻的对视,不知所已。
方贵无奈的叹了一声,向众人道:“你们看,作证的人要来了……”
第四百四十六章 内忧外患
“龙宫与尊府大军……”
“这是何意?”
听得了外面那声沉喝,正在方贵这洞府里面谈笑风声的诸人皆是脸色大变,一时也顾不上去细想这一句话里透露出来的消息和方贵刚才吹的牛之间的关系,急急抢出了门来。
远远看去,便赫然发现如今的太白宗上空,已是热闹非凡,当先一人,脚踏黑云,背缚凶刀,正是一个威风凛凛的大汉,却是缺月宗宗主到了,想来刚才那声大喝正是他所发出,而在他身后,还可见一片粉红详云,一片火云,以及一团青霜,渐次及近,纷纷赶到了太白宗上空来,一眼可知,居然是玲珑宗、火云岭、寒山宋家各方的家主都赶了过来。
四大仙门宗主齐至,这是何等阵仗?
更为古怪的是,堂堂宗主登门拜访,居然不走山门,而是直接便来到了太白宗上空,护山大阵之外,这要么便是极度蔑视,要么便是心里惶急,顾不上这些规矩了……
而从刚才那个声音的紧张中来看,这四大仙门宗主,倒像是后者。
“呵呵,诸位道友不必惊慌,进来说话吧!”
半空之中道德殿里传出了太白宗主的声音,也没有计较他们的冒失,倒是淡淡一笑,旋及一道神光打出,太白宗上空的护山大道,便分开了一条路来,主动请他们入山。
四大仙门宗主,只是微一犹豫,便大步走了进来,径直入了半空里的道德殿里。
另一厢里,忽然几座安静的山头之上,也忽有腾云飞起,径往道德殿来。
诸人识云便猜出了那些人的身份,正是太白宗几位身份非凡的长老。
再过片刻,又见得诸峰各院之间,数十道灵光窜到了半空,急速赶去了道德殿中,却是那些门中手握实权的执事们也都赶往道德殿里去了。
……
……
太白宗诸弟子,在这时便皆已沉默了下来。
四大仙门宗主忽然急急到访,满宗长老与执事也迅速赶往道德殿议事,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忽然使得这安静详和的太白宗有了一种风雨欲来的危机之感,甚至全然没有征兆,所有人心里都是又压抑又疑惑。
彼此傻傻对视了半晌,忽听得方贵道:“咱们也去看看!”
其他人顿时都傻了眼,宗主议事,身为弟子哪能说去看就去看?
倒是赵太合考虑了一下,道:“走!”
诸人放心了,有宗主家的儿子顶缸,那还怕什么?
一群人也皆御剑的御剑,腾云的腾云,一窝儿往道德殿来,婴啼都跟了来凑热闹。
到得殿门口,不敢进去,只在门边往里一张,只见此时的道德殿内,已是一片森然肃杀,气氛压抑可怖,太白宗主赵真湖盘坐在了中间的蒲团上,四大仙门宗主则坐在了他对面,而在两侧以及宗主身后,柳真长老、白石长老以及火候君长老,及各方执事,皆已落坐。
太白宗上下,除了后山那一脉,居然皆已短时间内聚齐。
“老太白,我们以前真是小瞧你了……”
一片沉凝里,缺月宗主第一个开口说话,那声音里,竟似有些愤懑之意:“斗了三百年,我们早知你太白宗神通广大,胆子更大,可如今才知道,你胆子之大,根本就不是我们能够想象的,居然连尊府与龙宫的造化都敢夺,甚至还敢杀了那龙宫的太子与镜州的尊主……这……这是何等样的大祸,待到尊府与龙宫大军杀来,我小小楚国,还能剩下一根草木吗?”
“哗啦……”
殿门外,一群人的目光忽然皆向着方贵脸上看了过去,又惊又恐。
“没错,就是我……”
方贵有些得意的指了指自己,便要吹嘘一番。
“我们得到的消息,皆说是你太白宗一个小弟子做到的,但那怎么可能?”
方贵话还没说出来,便已被殿内的一个声音打断了,却是玲珑宗那位娇艳至极的女子,她这时候也浑没有了平时的慵懒妩媚劲儿,只是显得冷漠,还夹了些惊恐:“不必多想,定是你在暗中操持,甚至我们还听说,有那北域第一大逆匪苍龙子也掺与其中,这才犯下这么大的事来吧,但无论如何,龙宫与尊府的矛头已指向了你太白宗,灭门之祸不远了!”
殿门外的诸弟子们闻言,皆连连点头,不再看方贵。
这样才合理啊,就凭方贵一人怎么杀得了龙宫太子,宗主出手倒有可能……
只是宗主闲着没事杀人家龙子干嘛?
方贵已气的不行了,不敢推门进去辩驳,只是想着宗主赶紧替自己解释两句啊……
“呵呵……”
太白宗主开口笑了两声,淡淡道:“无论怎样都好,西海龙子敖狂确实死了,镜州尊主青云木哉父子也死了,此外还有龙宫相尊、夜叉及镜州尊府百目大鬼神等,皆于此役丧命,龙宫与尊府想必也确实会不日提起大军,兵临太白宗,而诸位道友,又是何打算呢?”
殿内殿外,一时一片死寂,没想到太白宗主直承了下来。
甚至还丝毫不讳大祸将临的事实……
只是,为何他表现的却如此淡定?
“尊府大军已经出动了!”
在这时候,那位面容苍老的火云老祖忽然低声开口:“龙宫大军何时到来老夫不知,但尊府却已传旨诸方,命令各大仙门共讨太白宗,我楚国四大仙门,距离你太白宗最近,自也是尊府旨意里面讨伐你们的先锋军,只要我们向你发兵,便会得到尊府的重赏……”
“况且,你们太白宗与我四大仙门斗了这么久,早有不知结下了多少血海深仇,只是吾等无力,这才报复不得,如今尊府旨意来了,倒是我们讨回三百年血仇的好机会……”
“……”
“……”
每听得那火云老祖说一句,殿外的弟子与殿内的长老执事们脸色便凝重一分。
真的要大祸临头了?
四大仙门宗主,难道就是过来下战书的?
确实,他们没有任何理由不对太白宗下手,彼此之间,本来就有不少血仇,任何一方仙门的弟子,都曾经在太白宗手下丧命过,就算没有尊府的旨意,他们恐怕都时时报着灭了太白宗的念头,更何况如今有了尊府的旨意与厚赐,还有了底气……
这场大战,真的说来就要来了?
担忧之下,已有不少人下意识按住了自己的兵器!
惟有殿内的太白宗主镇静,饶有兴致的看了火云老祖一眼,笑道:“那你们的大军何在?”
火云老祖沉默了下来,另外三位宗主也皆神色古怪。
“算了,直说吧!”
在这时候,倒是缺月宗主忽然打破了场间沉寂,冷声道:“虽然我们四门,无一不想灭了太白宗,而这也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但我们却还不是真的傻子,你与我们斗了百年,始终势均力敌,集我们四门之力,都灭不得你太白宗,我们还一直心生遗憾来着,但是前不久你在尊主神诞之上现身,剑斩十二邪神,消息传来,我们四人才总算知晓了事实……”
“这百年来,你一直在对我们手下留情!”
说着倒有些苦笑:“说实话,我们的本事有多少,心里有数,你连尊府十二邪神都可以斩了,我们又哪里是你的对手?或许你也不是刻意对我们手下留情,只是想着与我们四大仙门相斗之事,让外人看不透你真正的实力,更猜不到你的真实目的吧,你只是在拿我们四大仙门,当作遮掩你太白宗的迷雾,但无论怎样都好,你总算未对我们痛下杀手……”
“说我们感你手下留情之恩也罢,有自知之明惹不起你太白宗也罢,我们四大仙门如今绝无向太白宗出手之意,只是,尊府旨意已下,若是我们不向太白宗出兵,那么尊府迁怒,想必会直接将我们四大仙门一并抹去,如此进退维谷,所以我们过来请教一句……”
他抬头看向了太白宗主,脸色显得非常的认真:“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听得他此言,殿内殿外,一时变得安静无比。
不仅是四大仙门宗主,就连太白宗的一些长老,这时候也坐直了身体,神情紧张。
火候君大长老更是缓缓的开口:“人在山中坐,祸从天上来,连老夫都不知道,宗主在继尊府惹下了大祸之后,这么快便又连龙宫也招惹了,倘若龙宫与尊府的大军,真的不日便至的话,我太白宗覆灭在即,绝无幸理,那我们上下长老弟子,又该如何才能自处?”
说着,他微微颔首:“也该请宗主示下!”
……
……
“这……”
缺月宗主与火候君大长老的话,忽然使得殿内殿内诸人,心头蒙了一层阴影。
龙宫与尊府的压力降临,太白宗内忧外患一下子爆发出来了吗?
四大仙门还好,只是过来打声招呼而已,他们出兵与否,都不重要……
但倘若太白宗内部,一下子崩毁了,那岂不是全完了?
……
……
“宗主是个老阴货……”
而在殿内殿外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那无形压力之时,方贵心里忍不住一阵吐槽:“这一路上回来,我就没见宗主担心过,他那么大的本事,肯定早就想好了主意啊,这时候不说,那一定想着趁机让那些不老实的跳出来,然后一并给收拾了啊,我猜他一定继续装惨……”
第四百四十七章 选择机会
从小听朱瞎子故事长大的方贵可不是对大人物争权夺势的手段一概不懂,他知道借着危险降临的压力看清周围人的忠诚与否,并且清除异己是一种非常常见的手段,况且凭着自家宗主的本事,既然敢回太白宗来,那便一定有了对付尊府与龙宫的方法,这时候再看太白宗诸位长老的态度,然后稳固太白宗根基,提前抖掉这些渣子,便是非常必要的了……
四大仙门固然先来问了太白宗一句,但态度其实也很明显,他们还是会攻打太白宗,原因很简单,尊府大势压力之下,他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攻打太白宗,否则便会被尊府的大军一并抹去,而火候长老的一句话也说出了许多太白宗长老或是执事的心声,既然尊府大军将至,太白宗难逃覆灭命运,他们也绝不会选择留在门中拼死抵抗,而是尽快逃离!
太白宗主若是想要集结太白宗,或说整个楚国之力对抗尊府的话,这些人留着便都是问题,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先让他们蹦了出来,一并料理干净,再集中力量对抗尊府。
只不过,太白宗主接下来的反应,却有些超出了他的意料。
“多谢几位道友!”
太白宗主神色认真,向着火云老祖与缺月宗主等人揖手为礼,把那几人搞得莫名诧异,浑然不知他这一声谢从何而来,然后便听太白宗主笑道:“我谢你们没有直接发兵太白宗,而是先前来问了一句,而你们既然有此一问,我便也该礼数往还,提前还你们一答!”
四大仙门宗主听着面面相觑,但又不敢打断他的话。
就连火候君大长老,这时候也诧异了起来,忍着没说话,只等太白宗主继续说下去。
“不瞒诸位,我已有方法对抗尊府,所以诸位不必担心,也不必为难!”
太白宗主很轻松的说出了这句让人很难去相信的话,然后道:“而更重要的是,你们也该明白,倘若这一次尊府来攻我太白宗,结果却铩羽而归的话,接下来是什么样的局面,乱中造化多,你们这时候不应该是纠结着要不要遵从尊府命令,而是为以后作准备才是!”
“你这……”
太白宗主的话,使得很多人都面露疑色。
什么以后不以后的,他们连相信太白宗主都很难。
那可是龙宫大军与愤怒的尊府大军,你小小太白宗,可怎抵挡?
尤其是殿外偷听的弟子们,也都跟着糊涂了,心想怎么宗主这时候倒是和方贵有点像,两个人都是一回来便立刻引来了许多人拜会,也都是刚一回来,便立刻吹起了牛皮?
一片死寂里,火云老祖忍不住轻咳了一声,道:“不知赵宗主底气来自何方?”
“那我倒不便多说了!”
太白宗主笑了一声,道:“惟一能与诸位讲的是,在下此行倒也顺利,已成功结婴了!”
说着话时,轻轻释放了一缕气息。
“什么?”
感受着那一缕微弱气机,诸人却是都惊的如同见了鬼一般。
不光是四大仙门宗主,包括宗主身边的柳真、白石、火候君大长老也是一样。
“你居然突破了元婴境界?”
他们这吃惊倒真的,而且满面古怪。
堂堂太白宗主,刚刚还在夸你,你怎么可以随便结婴?
尤其是他们见到太白宗主已经许久,却始终没有发现这一点,原因也很简单,虽然他已成就了元婴,但他的身上的修为气机变化却太小了,几乎很难让人察觉得出来,而一个金丹修士,分明已经提升了一个境界,结果自身气机变化却并不明显,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他底蕴太浅,哪怕已破阶,也根本就没有多少提升!
诸人多多少少,也都理解太白宗主的往事,知道他曾经是仙道筑基,只是修至金丹之后,没有了仙道资源,因而修行陷入了停滞,若想走上无厌之路,便需要再度谋夺更多的仙道资源,这样才能一路高歌猛进,而若是没有仙道资源,便只能勉强结婴,泯然于众……
这样的元婴,根本就是元婴里的最底层,甚至金丹中的佼佼者,都可以挑战!
太白宗主一直没有结婴,原因便是没有仙道资源。
可如今,他却忽然间告诉众人,他没有等仙道资源,而是凭一己之力结婴?
这不是亲自走下了神坛,归于平庸之众吗?
……
……
这倒使得诸人都为难了起来……
实在不知该恭贺太白宗出现了一位元婴,还是惋惜太白宗殒落了一位天骄啊……
而更为尴尬的是,他们甚至不知道太白宗主说出这句话来,有什么用处,如今成就了杂品元婴的太白宗主,实力倒还是有的,便是杂品,也可以稳稳压制四大仙门,可关键是他以前也能压制,而太白宗即将面临的是尊府与龙宫的强大力量,凭你这杂品元婴如何对抗?
似乎看出了诸人的疑惑,太白宗主只是微笑不语,双手微抬。
忽然间身边狂风骤起,道德殿周围的窗户、门扇,倾刻间猛然关闭了起来,这动静如此突兀,却将在殿外偷瞧的方贵等人都吓了一跳,谁也不知道这时候宗主是发了什么神经!
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知是咋回事,也不知该怎么办!
只不过殿内,却很快便传出了一个惊人叫声:“你这算是什么?”
“吱呀……”
殿门再次打开了,前后不过数息。
但只是这殿门一闭一开,再看向殿内时,便见那所有的长老、执事,还有四大仙门宗主等人,这时候皆已大变了脸色,一个个的如同见了鬼一般看着太白宗主,许多人这时候甚至都已经站了起来,还半倾着身子,便像是刚刚看到了什么,这时候震惊劲儿还没过去。
而太白宗主这时候则依然是好端端坐在蒲团上,神色平静,像是什么都没有做过!
“诸位没有直接对太白宗出手,便是情面,所以我才坦言相告,至于诸位是不是相信我能对抗尊府,在尊府大军压境之时,又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那便是赵某所不能左右的了,自今日起,太白宗会划下三千里禁,以待尊府大军,凡入此禁者,便皆为对手……”
太白宗主轻轻开口,显得十分平静。
但那四大仙门宗主闻言,却一个个脸色凝重了起来。
火云老祖率先道:“不必多言,我等皆已心间有数,凭你一人,确实很难对抗尊府,但无论如何,也算让我们对你多了点自信,我火云宗会静观其变,绝不犯你太白宗秋毫!”
其他玲珑宗主、缺月宗主、宋家家主也皆点头,气机微变,似乎仍未缓过劲儿来。
“多谢诸位了!”
太白宗主平静开口:“再者太白宗弟子在凡世,多有族人故旧,大乱之中,人心难测,难保不会有人为献媚尊府,对他们心生歹意,吾虽可迎战尊府,可急切间却无暇妥当照拂,所以诸位若还对太白宗有一线信任,那便请在此战结束之前,暂且替我等看护一二!”
“晓得了!”
缺月宗主站起了身来,直接便大步向殿外行来,在殿口稍一顿足,回头向太白宗主道:“倒也亏得你不惜曝露这个秘密,给我们提了个醒,否则四大仙门,真成了跳梁小丑了!”
太白宗主笑道:“人间种种,无非选择二字,诸位若不甘心屈服,便有英雄之气!”
“走啦!”
缺月宗主苦笑转身,居然真个大步离开,腾云而去。
“赵宗主,恕老朽直言,你既有这等本事,何不跑去东土扬名,反而要留在这里与尊府死斗,一个人的修为是有限的,尊府大军来势汹汹,不说那些趁势而动的仙门,光是元婴大修便有三五人,还有从极南之地请来的朝仙宗高手,凭你此时的力量,还是胜算不大……”
火云老祖有些犹豫,但还是将这番话说了出来。
太白宗主笑了笑,道:“学了本事便是要用的,否则学他做甚?”
火云老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不再多言,转身去了。
而剩下的玲珑宗主与宋家家主,也是微一犹豫,然后没说什么,齐齐揖礼离开。
“这是怎么回事?”
殿外那些偷看着的太白宗弟子们,一个个都彻底愣了神了。
刚才关了殿门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四大仙门宗主又如何转变了态度,全然不知啊,只是莫名其妙的,再看太白宗主,身上便似乎多了一层神秘光环,让人心生敬畏……
那光环的名字,便叫作深不可测!
殿外的方贵忽然反应了过来,隐隐有些激动:“宗主就是宗主啊,之前还在想怎么让人知道自己厉害,又得表现的自己不那么爱显摆呢,如今宗主这可不就成功的做到了?”
……
……
“宗主……”
殿内见四大仙门宗主已去,火候君长老有些犹豫的站起了身来。
太白宗主直接笑道:“火候长老稍待,过一会我会请诸位来商量退敌之策!”
诸人闻言,便皆领命出来。
大殿里面只剩了太白宗主一人,他微一沉吟,便道:“方贵进来,其他人皆回洞府!”
殿外的诸弟子闻言皆是一惊,急忙将方贵推进殿内,自己赶紧溜了。
惟有赵太合有些不服气,心想谁是亲儿子啊?
“就这样完啦?”
方贵倒是不怕宗主,进了殿后,还有些不理解的样子。
太白宗主笑了笑,道:“你以为该是如何?”
方贵想了想,摇了摇脑袋,他本以为宗主会借着这个机会,痛打一批人,好生威风一下子的,却没想到宗主这么实在,对四大仙门客客气气不说,甚至连火候君大长老这等明显一开始有了离去之意的人也没有敲打,总觉得不够痛快,只是不知道如何说出来……
但他未说,太白宗主倒像是明白他心里所想也似,笑了笑,解释道:“北域不像东土,东土有着无尽道华底蕴,是一个可以养出英雄豪杰来的地方,而北域则被尊府压制了一千五百年,早已丧了胆魄,所以指望北域人自己站出来,铁血铮铮,不惧尊府,那是不可能的,反而要哄着,劝着,再给他们一些希望,这样在关键时候,他们才不会太让人失望!”
“不懂!”
方贵摇了摇头,回答的很是干脆。
太白宗主无奈苦笑了一声,道:“其实很简单,便如四大仙门,他们若接到了尊府传旨,立时发兵来攻,又被我们挫败,那么他们便成了世人眼中的笑话,跳梁小丑,虽然可以给我们谋些光环,但于北域何益?再如火候君长老,他确实心生去意,我若直接让他走了,又或是出手压制,他在别人眼里,也只是一个自私自利,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小人,又有何益?”
“可若是能凭我些许言语,稍作透露,请得他们暂时忍耐,那么却又变了另一个结果,四大仙门成为了不畏尊府强权,违旨不尊的仙门义士,火候君也成为了与我太白宗共进共退,对抗尊府的豪杰,世人提及,赞叹称诵,心生效仿,这个结果,岂不又是好的多了?”
说着笑笑,道:“当然这也是他们自己先做了选择,四大仙门没有直接攻来,而是先打声招呼,这便是情份,火候君长老也没有在得知我斩了尊府十二邪神之时立刻便走,还借出火云让阿苦来救我,便说明他们皆留了一线余地,而留了余地之人,便有选择的机会!”
方贵见太白宗主说的详细,便也听得认真。
听完了之后,满面糊涂,道:“还是不懂,你叫我进来干嘛?”
太白宗主扶额一叹,沉默许久,才道:“你修为到了何境?”
方贵想了想,道:“应该是筑基上境吧,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见太白宗主看着自己的眼神有点古怪,便忙解释道:“这不怪我,主要是我的功法还未大成呢,共有九道玄法,如今我只修炼成了六道,得把剩下那三道修炼成了,才算完整!”
“我需要你快一点!”
太白宗主听了,微微皱眉,思索了一下,然后向方贵道:“缓则半月,快则三天,尊府定然会有大军降临,对付尊府,是我们长辈的事,与你无关,所以这段时间,我会安排你们进入仙门灵窟内部避祸,在你们从灵窟里出来之时,我希望你已经做好了结丹的准备!”
“啥?”
方贵整个人都愣了:“结丹?”
太白宗主点了点头,似乎非常平静:“我有一份大礼给你!”
第四百四十八章 高深莫测方小贵
“我才多大,你就让我结丹?”
“这不是欺负小孩嘛?”
“这么大本事,你咋不让你儿子去结丹?”
从太白宗主的道德殿里出来时,方贵兀自生气,愤愤不平。
心里想着,自己这修行,也算是下了大功夫了呀,又没有偷过懒,平时没事了,该吐纳的吐纳,该悟法的悟法,已经做的很好了,甚至修为的进境,也感觉在周围人里算好的,没想到太白宗主倒是不满意,居然想着让自己快些将筑基玄法修炼到极致,以图结丹!
这听起来就很夸张了,结丹的事他还没想过呢,不都得是一大把年纪了才需要结丹吗?
自己还小,不着急!
再者,他修炼的横扫九天无敌霸玄功,内有九道玄法,每一道皆是极为玄妙高明,需要许多时间来修炼,就算他各种资源,都已拿了一点,想要倾刻间悟透,也不可能吧……
所以方贵感觉太白宗主这就是在为难自己!
难道是因为那个穷秀才给他画了一个大花脸,所以他给自己穿小鞋了?
方贵深信不疑!
若在平时,方贵基本上就要将这话抛在脑后,直接撂挑子了!
只不过……
……太白宗主说到时候要给方贵一份大礼,这倒让方贵有点心热!
那不行就先试试?
……
……
“快快快,快入地脉中躲避……”
从道德殿上一路踏云而下,便见整个太白宗也已热闹了起来。
四大仙门宗主的来访,忽然使得太白宗上下得知了龙宫与尊府大军即将杀来之时,一下子使得无数人慌了心神,对太多人来说,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代表的就是绝望!
不过好歹,在之前去了道德殿的那群执事们的统御下,纵是再突然,太白宗还是立时做出了一件件正确的反应,有一位蓝袍的长老,正是执掌戒律院的熊长老,他已率了百余戒律堂执事并弟子,急急腾云,向着山外飞去,他们要依着太白宗主所言,布三千里禁!
三千里禁布下,那便代表太白宗正式进入迎敌之态。
到了那时候,所有冒然闯进了三千里禁的生灵,都要作好成为太白宗敌人的准备。
而太白宗,也要做好正式与任何闯入三千里禁的人为敌的准备!
三千里禁,不是谁都有资格布下的。
禁地越广,战场愈大,也就愈不容易在大战中波及仙门的根基与主体,但同样的,禁地越大,需要防守的力量也就越多,分散的也越稀薄,所以势力愈大,底蕴愈深的仙门,布下的禁地越广,以前别人眼中的太白宗实力,最多也只能布下千里之禁,甚至是三百里禁!
可是如今,太白宗豪气冲天,却直接布下了三千里禁地!
而其他各处,则也有诸峰诸院的弟子,有的在搬运灵丹宝药,准备御敌,也有的已经在各位执事的引领下,带这些弟子们进入地窟灵脉避祸。
每一方仙门都建立在灵脉之上,灵脉游走,便极容易形成道道地窟暗脉,仙门的护山大阵,便往往依这些地脉而建!
仙门普通弟子,修行未成,尚无法迎战强敌,所以大敌袭来,他们便都会第一时间躲入地脉之中,一为避祸,二来他们也可以在地脉中辅佐运转护山大阵,算是尽一份力!
“你们来的正好,宗主已传念于我,命我带你们进入仙门灵窟!”
方贵来到了自己在青溪谷的时候,便见柳真长老已经宽袍缓袖,等在了这里,此前过来拜访方贵的颜之清师姐、许月儿、张无常及赵太合、阿苦师兄、婴啼,甚至那位跟着方贵回太白宗来做客的东土地瓜姑娘等等,还有其他几位青溪谷里的天骄弟子,皆已等在了这里。
柳真长老一见方贵过来,便不啰嗦,直接引了他们向主峰走去。
“宗主大开方便之门,让你们这些拔尖的弟子进入主峰灵窟,你们须得把握机会!”
柳真长老一路带着他们来到了主峰后山腰里,以法印打开了一道似乎封印了很多年的石门,石门一开,便觉得里面灵气扑面而来,居然让如今这筑基上境修为的方贵都感觉极为浓郁,不由得啧啧称奇。
只听柳真长老道:“仙门灵窟之中,便以此地最佳,平时甚至筑基长老都没有资格进来,惟有宗主、火候君、白石,咳咳……还有我,才有资格进来悟道!”
“让你们进来,虽说是避祸,却也是一次难得的修行机会,可不要浪费了机缘!”
柳真长老在前引路,一路带着他们来到了一方地窟大殿之中,只见这里是一方三百丈方圆的殿堂,殿心里,赫然是一方水池,方贵一眼看去,便已感觉到惊人的灵气扑面而来,心里明白,那是灵息浓郁,化作甘露,而甘露点滴汇聚,又聚少成多,形成的灵液池!
此前他也曾进入过仙门灵窟修行,对此并不陌生,只是当初自己进入的灵窟,乃是仙门专门练气境弟子提升修为而建的,在整个仙门里,尚属中等偏下,可如今这灵窟,却分明已经是仙门各大主脉汇聚而成,神妙非凡,灵气之浓之纯,也远远不可同日而语……
照这么说,此灵窟平时只有宗主与几位大长老进来,倒也说得过去了。
“你们几个,只在这里静坐,待到大敌退去,宗主传命之时,再出去吧,只是此地乃是仙门重地,万万不可胡乱非为,只你们只在此殿等候,千万莫要进入那几间内室之中!”
“否则……呵!”
柳真长老一边打量着这几个家伙,一边神情凝重的嘱咐。
诸人循着柳真长老的目光望去,才看到这石室对面墙壁上,还镶了几扇石门,皆古朴幽然,重重封印,十分的神秘,此地本就是仙门重地,再听了柳真长老的话,便可知那石门后面,想是藏了什么神秘物什,一个个的急忙点头答应,保证不敢触了仙门禁忌……
柳真长老将他们安置在了这里,便已匆匆离去,赶往道德殿与宗主商量御敌大事!
而随着外面石门层层关闭,整个地窟,也立时变得一片寂静。
入了地窟的诸人,皆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小坏蛋,你真的杀掉了龙宫太子吗?”
一群里人,倒是许月儿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忽然惊奇的问道。
听得这句话,其他人也纷纷转过了头来,都是满面难以置信,又十分好奇的样子。
“那可不,何止是龙宫太子,我还……”
方贵一听有了兴致,刚想吹嘘两句,忽然想起了之前太白宗主在大殿里的表现,隐隐觉得自己这个说话的方法不对,便又急忙收住,无奈的叹了一声,摆摆手,懒洋洋道:“算啦算啦,不提了,当时其实也是无奈之举,主要是那西海龙宫九太子敖狂,欺人太甚……”
诸人闻言,顿时好奇心大起,一个个的凑了过来,拼命打听。
“你是如何做到的?”
“龙宫太子怎么可能没有护道者随身,能被你斩杀?”
“堂堂真龙,一身本领如何?”
“……”
“……”
“呵呵,一言难尽,一言难尽……”
方贵一副不想说的样子,把人胃口吊的足了,才轻轻一叹,道:“那西海龙宫九太子倒真是个厉害的,无论是真龙之基,还是一身龙宫秘法,皆十分难缠,更有一只巨龟作为他的护道者,那等凶狂模样,可是连东土都不放在眼里,我本来也不想惹他的,只是他欺人太甚,还要吃人,我方贵方老爷行侠仗义,又怎么能袖手旁观……”
众人听着,皆是将信将疑的模样。
“呵呵,幸好他是真龙,我的根基,却也不输于他……”
方贵一边说着,一边若无其事,忽然捏起了一道法印,周身顿时有灵息流转,而那灵气,居然呈现紫色,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道蕴,让人一看,便感觉到了神秘莫测之意。
灵气只是略略一现,便已被方贵收了起来。
可是这灵窟之中,众人一见,却顿时惊的久久无人开口。
“仙道筑基?”
不知过了多久,才忽然有人惊呼了起来:“你居然是仙道筑基?”
方贵含笑不语,只微微点头。
“难怪你可以杀了龙宫太子,你……你居然已经是仙道筑基啊……”
“天啊,我居然见到了活着的仙道筑基……”
“……”
“……”
灵窟里一时热闹了起来,所有人都莫名崇拜的看着方贵,对他所言斩杀龙宫太子一事全然没有半分怀疑了,而方贵见着他们的模样,也不由得感慨,还是宗主的方法好使啊……
“呵呵,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只可惜那条龙筋被宗主讨去做腰带了,不然拿出来给你们看看……”
“……”
“……”
灵窟内的诸位同门,皆已震惊莫名,一个个缠着方贵细说一下,方贵却嗤之以鼻,心想我之前给你们细说的时候,你们还不信呢,现在可不能这么轻易的讲给你们,须得吊吊胃口才好,于是便摆着手:“好了好了,这些闲话,先不要说了,还是修行之事最为重要……”
说着补了一句:“宗主还要我赶紧修炼到筑基巅峰,准备结丹呢!”
“这才多大,就要结丹了?”
其他人听了,更觉得方贵高深莫测了起来,就连地瓜姑娘,都有些好奇的看了方贵一眼。
而方贵则是大模大样的盘坐在了灵池旁边,得意的沉入了识海之中,依着宗主所言,半个月时间里,便要让他将修为提升到筑基巅峰,倒要跟小魔师商量一下,此事可不可行!
第四百四十九章 奇诡之路
“你瞅啥呢?”
基本上每一次方贵进入识海道宫,小魔师都是第一时间发现,并且惊喜非常,但出人意料的,这一次方贵甚至已经进入了道宫之中,也没有看到小魔师迎上来,往里面一瞧,便见小魔师正站在了道宫墙壁前,手里拿着一个放大的琉璃镜,正聚精汇神的看着那墙壁上的壁画,一边看一边嘿嘿的笑,连他走了进来都没有丝毫发觉,顿时奇怪的问了他一声。
“我的天……吓死我了!”
小魔师被这声音惊动,直吓得一个趔趄,急忙将琉璃镜藏了起来,抚着胸口。
“你怎么来了?”
他有些诧异的转头看着方贵,一脸不解。
“我进入我的道宫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方贵白了他一眼,道:“你在看啥?”
“也没看什么!”
小魔师已经恢复了正常,从地面上爬了起来,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背起了双手,道:“每次你都是胡乱往这里面扔点东西,然后好久不进来,我想问你都抓不着人,一来二去的早就习惯了,现在我正学着自己研究你这道宫里的东西呢,没想到你就来了……”
说着还有些不满意:“下次来的时候说一声!”
“咋地,我还得敲敲门?”
方贵倒觉得有些诧异了,这小魔师把道宫住习惯了,当自己家了?
实在懒得搭理他,也往那墙壁上看去,道:“这有啥东西好研究的?”
当初神冥宗遗地,他也没想到仙殿里的存在,一见到他的铜板,立时吓的惊慌失措,后来一片大乱,甚至都没有发觉有某些东西已经涌进自己识海里了,反正后来头也不疼腰也不酸,便没太当回事,最让他得意的,却是那盏莲灯,还好好收在了自己乾坤袋里呢!
如今见了小魔师在研究这壁画,便也好奇的上来看。
自己的道宫里多出了一幅巨大的群山之画,他倒是知道的,还与小魔师讨论过,知道这壁画当初就是自己在丹火宗拼命吃丹药时,那澎湃的药力转化,才使得这幅壁出现,可是当时就研究了很久,便发现这画上除了一座座的山,居然什么也没有,可真是古怪。
俩人讨论了半天,最终结果是,这就是一幅画而已……
兴许还有其他的神秘之处吧,但反正无法给现在的方贵带来什么好处!
久而久之,便放在了一边了!
“你没觉得这画上似乎多了一些东西吗?”
小魔师在一边,神神秘秘的提醒道。
“有吗?”
方贵奇怪的看着,眼都快贴到了墙上,倒是觉得,此时这幅画的颜色似乎更深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在神冥宗遗地里面修为又有涨进,或是那些道蕴的缘故,但就算清晰了些,画仍然是画,也没什么特殊的变化,直到他目光看到了画的深处,某座山峰时才微微一怔。
“那山上似乎多了几个人?”
他神色有些古怪,使劲看了过去,两只眼睛都快挤一块了。
确实,若说这画上与之前惟一明显之处,便是画中某座很是遥远的山峰之上,似乎多了几道人影,那几道人影,便飞在了一座山峰上面,袅袅而飞,像是要破空而去一般。
“对对,你也发现啦……”
小魔师兴奋不已,将那琉璃镜拿了出来,递给方贵道:“你用这个看,清楚一点!”
“什么鬼玩意儿?”
方贵嘀咕着接了过来,拿镜子在画上一照,便发现通过镜子,画上的东西都放大了,看得更清楚了些,而通过镜子,倒是可以更清楚的看到画上那几个不怎么显眼的人影,确实是几个仙子模样的人,正飞在了山峰上空,只是这么一仔细看时,方贵眼睛顿时瞪圆了。
“她们是不是没穿衣服?”
他转过头看着小魔师,表情无比的古怪。
“对,对,对对对……”
小魔师兴奋了起来,坏笑道:“好看吧?”
“好看个屁啊……”
方贵一把将琉璃镜给摔了,大怒道:“我这道宫好好的,怎么忽然出来了一个春宫图?”
“你问我我问谁去?”
小魔师手里一抹,便又多了一只琉璃镜,不屑的道:“前一段我提醒你的时候,就是感觉到你进入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我能感觉到,那里好像有很多人,他们特别的可怕,感觉跟吃人的老虎似的,看一眼便让人哆嗦,只不过我也没想到,当我开始明显感觉到他们对你起了杀心,要动手时,你这道宫忽然打开了,连我都在那一瞬间便逃了出去……”
“你逃出去了?”
方贵眼神迷茫:“我怎么不知道?”
“伤心事,莫再提……”
小魔师无奈道:“反正我看到那只怪眼像是忽然复苏了,绽放神光,摧毁了一些东西,再下一刻,便好像有许多存在被这道宫吞了进来,我当时还挺害怕,但很快便发现,那些东西不像我一样呆在道宫里,而是直接进入这画里了,呶,就是上面不穿衣服的那些……”
“这……”
方贵自己都用了好大的劲儿才明白了过来:“当时在仙殿里跟我说话的那些意志,说着什么路不路之类话的,就是如今画里的这几个人?古怪,古怪,他们为啥不穿衣服?”
小魔师满面无语:“不穿衣服是重点吗?”
“主要是她们当时让我走她们的路……”
方贵道:“可是她们都不穿衣服,一定不是什么正经的路!”
“路?”
小魔师听着,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什么路?”
“我还想进来问你呢!”
方贵皱着眉头道:“最近遇到的怪事实在有点多……”
说着,便将自己在遗地之中,从龙宫太子和东土天骄手里抢来了这个机缘造化,又入了仙殿,看到了某些神秘的意志,以一盏莲灯,点化阴阳图,然后又忽然变得无比惊慌,最后遗地崩毁的事情说了一遍,甚至连自己在回到了牛头村时,做的那个怪梦都清楚的讲了。
这些事他自己也是很好奇的,只是不好在外面跟人说,有种莫名的心悸。
也就来到了道宫之中,找小魔师商量一下。
“乾元之子……寂灭之路……我为什么感觉有点熟悉的样子?”
小魔师紧紧皱起了眉头,方贵也一脸紧张的看着他。
可是小魔师思虑了良久,还是摇了摇头,道:“太久远了,我一点具体的事情都想不出来,只是当初你入仙殿时,我能感觉到那些存在很可怖,甚至感觉他们很讨厌……”
“想不起来你说个鬼!”
方贵气呼呼的瞪了他一眼:“我现在看你就挺讨厌……”
“嘿嘿,莫急莫急,咱们慢慢分析嘛……”
小魔师急忙哄了方贵几句,一本正经的道:“我觉得这些事情都是有联系的,最有趣的便是你那个梦了,你说在梦里老村长跟你说什么第二条路上的阴阳造化图已经在你手里,第三条路上的机缘你也有,第四条路你也沾染了因果,什么还有他帮你落了一子之事?”
“对,这些话我每个人都记着,忘都忘不掉!”
方贵认真的点了点头。
他还记得在那个梦里,村长说如果自己真想知道自己的来历,便要去争……
这便说明自己的来历,或许便与这些路有关!
而这,也是他挺急于搞明白路是怎么回事的一个原因!
“你们村长说了什么第一条第二条第三条的,便说明路不止一条喽?”
小魔师在一边殷勤的分析着,慢慢道:“前面倒是不难想,这群不知羞耻的女人既然在那个仙殿里提到了路,又将那盏可以点化阴阳的灯给了你,便说明她们也与路有关……话说点化混沌分阴阳,这可真是了不起的本事啊……难道第二条路上的阴阳造化图便是这个?”
说着便又苦苦思索:“那么第三条路第四条路又是啥?”
“区分这些路的关窍又在哪里?”
“……”
“……”
一边说一边琢磨,初时还是与方贵商量的口气,到了后来就成了自己在那自言自语了,不时能从他口中听到说什么“阴阳对立”、“天地分割”、“鸿蒙辟地”之类的话。
“你瞎想些什么呢?”
方贵听着不耐烦,道:“一个黑的一个白的,这不就是二嘛,二不就是第二条路吗?至于什么三条路四条路的,话说有什么是跟三有关的?对了,不会就是你们三子棋宫吧?”
“你在胡扯些什么?”
小魔师听了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大道玄妙,又岂是数数字这么简单?”
说着仍是自己在那里想什么阴阳互转,混沌点分之类的话,不过说着说着,他声音慢慢低了下来,眼神古怪的看向方贵,似发现了什么,表情渐渐丰富,如同见了鬼,忽然大叫了一声:“我靠,不会吧,难道真就这么分的?二乃阴阳道,三为三子棋宫,那四又是啥?”
“我要是知道还来问你?”
方贵也不知怎么的,有种想掐死他的冲动。
不过他们不知道是,他们后身的壁画里,那不穿衣服的仙女有种想掐死他们俩的冲动。
“嘿嘿嘿嘿……”
倒是小魔师愣了一会之后,偷笑几声:“这么说我还挺有来头,居然是老三……”
一边说一边狐疑的看向了方贵:“你呢?你是老几?”
方贵瞪了他一眼:“我是你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