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章 大锤八十
在米娜拉和其他祭司的忙碌下，难民有条不紊地挨个踏入传送门。一个个满怀喜悦的德莱尼消失在感知当中，剩下的人仿佛被感染一般，即使外面炮火连天，依旧显得和和睦睦，居然连插队的人都没有？！
心里不断嘀咕着什么，兰洛斯将目光悄然放到了大门口，不知为何，竟是重重叹了口气。
哐当！
紧闭的大门突然倒下，在一众德莱尼难民惊骇的目光中，一个身材魁梧壮硕的食人魔低着腰，狞笑着走进了这片空间。不同于其他常见的食人魔，出现在兰洛斯视线中的这个，有两个头。
“投降吧，懦夫！（喝他们的血，吃他们的肉！）”
有两只眼睛的那个头看上去相对成熟稳重，看起来与兽人存在不小的相似之处。至于另一个独眼的，额头长出一个粗壮的犄角，让人不自觉联想到畸形和怪异，同样的，他脸上布满了疯狂与暴虐。
双头食人魔是食人魔社会的变种，他们具有比其他食人魔更强的力量和智慧，一直以来，都是高亚里帝国的贵族甚至是核心领导层。
但是，古加尔比其他双头食人魔更具野心，他仰仗自己的智慧和力量拉帮结派，一度对食人魔都城，悬槌堡的统治者造成了威胁。因此，古加尔受到了高亚里帝国的驱逐和打压，生活一度落魄到极点。
后来，兽人找到了他，在力量的诱惑下，他加入了部落，并且成为了暗影议会的一员，因为其对暗影魔法的悟性，成功入选了古尔丹的心腹。
双头食人魔吗？看起来，比记忆中还要狰狞和可怕。
兰洛斯拉了拉帽檐，将目光放在了古加尔的身后，随着食人魔震耳欲聋的咆哮，全副武装的兽人鱼贯而入。兽人可不像德莱尼那么好学，因为语言的不通，他们没有半点多言，提着斧子就怒吼着冲向了那些手无寸铁的难民。
啪啪……
接连的碰撞声并没有让人产生任何旖旎的遐想，那声音的尖锐和洪亮，光是听起来就疼得要命。
在难民呆滞的目光中，无数道漆黑的触手自前方拔地而起，将那些试图靠近的兽人要么层层缠绕，要么如钢鞭似的将其扇飞。
“你们口口声声的荣誉，就是通过屠杀平民来获取的吗？”不知什么时候，兰洛斯出现在了双方的中央，隔着黑触手，与那些杀红眼满脸愤怒和狂暴的兽人遥遥相望，“未免，也太廉价了。”
听到这不太标准的话语，兽人战士脸上的野蛮兽性逐渐收敛了下来。不过，他们没有因为他的话而动容。兽人是高傲的种族，他们不会允许任何人质疑他们的荣誉，更不可能因为敌人的话语就那么轻易产生动摇。
一切都是先祖之魂的旨意，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对德莱尼发起的战争是针对全种族的屠杀！谁会因为捕杀对象是裂蹄牛一家老小而心慈手软？
况且，与德莱尼的战争激起了他们的兽性。隐藏在兽人灵魂深处的血性狂怒迫使他们不在乎在哪儿打、和谁打，只要打得爽，不管是敌人还是自己的鲜血，都能让他们热血沸腾。
因此，对于兰洛斯这样的嘲讽，迎接他的，只有杀气腾腾的猩红目光。
然而兰洛斯仿佛没有自知之明，依旧用那不太标准的兽人语讥讽着对方：“真是可笑。”
“我想问的是，你们有多久没有听到先祖之魂的赞美了？”突然侧脸，兰洛斯如紫色火焰般燃烧着的眼眸死盯着背后，低沉的声音仿佛狠狠一拳击中了所有人的心脏。
“你说呢，伊崔格！”
当！
随着怒吼，灭战者狠狠砸在背后的空气，巨大的力量如风暴般肆虐开来，将持剑兽人身上的疾风完全搅碎。
除了艰苦卓绝的训练，剑圣的力量同样有部分来自于先祖之魂的祝福，只是这种力量根植于他们的**，不需要像萨满那样通过祈求先祖和元素来获取。
伊崔格对于兰洛斯的话深有体会。
但是……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德莱尼。”伊崔格用力顶着对方的巨剑，脸上的坚定让人唏嘘不已，“陌生人，如果你能协助部落铲除这个世界的危害，我可以向你保证，你同样能够享受兽人的荣誉。”
“通过屠杀难民和孩子？”兰洛斯笑了，“哼，这种‘荣誉’，不要也罢！”
抬脚一跺，烈焰爆掀起眩目的火光，强有力的炙热冲击狠狠撞在伊崔格的身上，迫使剑圣不得不远远退开。
无视身上的几道焦痕，伊崔格很是可惜的摇了摇头：“你的自负终将葬送你的性命。”
“我承认，你的力量很强，凭借你一个人，能挡住十个，二十个兽人。但是，面对成百上千的我们，你又哪儿来的胜算呢？”
话音刚落，又是一大堆兽人从入口挤进了大厅，通过四周的水晶窗，更是能看到大批兽人将这里层层包围的场面。
“哈哈，那就来试试看呐！”平举剑刃，兰洛斯爽朗而快意的大笑传遍整片空间，恍惚之间，仿佛将他瘦弱的身躯拔高不少。
目光中流露出称赞和尊重，伊崔格抓紧长剑，挟以雷霆之势冲向前去。
同时，大厅内的德莱尼卫兵和学者来到他的身边，抱着必死的决心顶住了古加尔和一票兽人的进攻。
维持着传送门运作的米娜拉立刻催促难民加快速度，同时，她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轻巧的方形金属，上面只有一个红色的按钮，看起来恐怕不是遥控操作那么简单。
剑圣的攻击并没有太多有迹可循的招式可言，凭借快到模糊的速度和恐怖的精准，每一剑都能置人于死地。再加上空间的狭小相对不利，兰洛斯根本占不到什么便宜。
甚至，短短数次的交锋，他身上的长袍就已经被割开好几个口子，猩红的鲜血从中溢出，逐渐染红一袭黑衣。
另一边同样悲壮，滞留在传送大厅的德莱尼要么是负伤的战士，要么是学徒阶段的法师，面对这些能突破防线攻入腹地的精锐，死伤人数以可怕的速度极快飙升。
这样下去，根本支撑不到传送任务的完成。
看着缩在传送门附近瑟瑟发抖的德莱尼难民，兰洛斯长长一叹，一剑逼退伊崔格，抓住衣领，欲将其用力扯碎。
“圣光啊，赐予我力量！”
清脆的厉喝突然传入耳畔，兰洛斯的视线突然涌入一抹耀眼光辉，抬头一看，一柄巨大的金色战锤从天而降，如同突破大气层的流星，炙热的金光在它下方滚滚燃烧，挟裹庞大到令人难以直视的力量狠狠砸向了下方的伊崔格。
轰！
看着淹没在尘埃中的剑圣，兰洛斯不自觉瞪大了双眼。
处决宣判，高阶圣骑士最强大的单体攻击技巧，不过，这还是自己认识的伊瑞尔吗？
大门口，一队气势汹汹的德莱尼直捣黄龙冲破兽人的阵型，带头的圣骑士犹如女武神下凡，单凭手中萦绕绚烂光芒的长剑，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显而易见的是，相比之前，伊瑞尔身上的圣光明显黯淡了许多。
083章 未来可期，骚的一逼
德莱尼的回防，意味着高地防线的彻底放弃。也就是说，如今的安波里村，仅剩一个传送大厅没有沦陷。
幸存的德莱尼士兵显然是试图仰仗大厅结实的建筑结构进行最后的抵抗。
在他们的英勇奋战下，背后的难民们终于能够安心。
没有去过多思考伊瑞尔的问题，兰洛斯将目光放在随着烟尘消散暴露在视线中的半蹲在地不断大喘气的伊崔格身上。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但兰洛斯最终还是举起了手中的大剑。
咻！
正当兰洛斯想要对这位名留千史的兽人剑圣痛下杀手的时候，一道极其醒目的呼啸从背后疾驰而来。
感受到危险以令人惊骇的速度逼近，兰洛斯没有丝毫迟疑，魔力激荡，立刻消失在了原地。
德莱尼引以为傲的坚硬地板如同一块豆腐般被斧子切碎，大片的碎裂痕迹如蛛网般扩散，势大力沉的攻击更是让砖石深深陷了下去。
“嘁，兽人只会背后偷袭吗？”闪现到远处的空地上，兰洛斯看着这个身穿布满尖刺板甲的长辫兽人，虽然话语中满是嘲讽，但是脸上的认真和严肃却显示了他内心的紧张。
好快的冲锋，好强的顺劈斩……
没有对兰洛斯的话语作出反应，萨鲁法尔第一时间查看了伊崔格的伤势，在确认并无大碍后，将他扶了起来。
“这是战争，陌生人。”回过头来，萨鲁法尔略显枯槁的长发微微晃动。不同于其他忘我倾泻愤怒和杀戮的兽人，他的脸上充满了疲惫，以及对逝者的哀伤，“不是取悦先祖的竞赛。”
对战争的厌恶让他看起来比大多数兽人多了一份人性。
但可惜的是，这份厌恶，同样来自他的敌人。
“我们之间，没有公平，只有生，与死。”
萨鲁法尔举起了那柄制式的双手斧。
看着面前这两个都不是省油灯的兽人，兰洛斯紧握斯多姆卡的手掌布满了汗水。
毕竟是强弩之末，德莱尼虽然有圣光相助，但并没有奇迹出现。兽人破坏了薄弱的墙面和窗户，成倍的数量涌入到这片空间，迅速将负隅顽抗的幸存者压缩到了传送门附近。
失去地形、科技优势，面对数倍于自己的敌人，每位德莱尼每一次挥剑都要面对数名敌人的反击。守备部队的人数从一开始的上百人急速降低，到现在，只剩最后一小半在拼死抵挡。
眼看每分每秒都有同胞被兽人的浪潮吞没，米娜拉噙着泪送走了最后一批难民，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声嘶力竭地大喊着：“撤退，快！”
紧靠传送门的学者和祭司立刻转过身来，顾不上擦拭额角因为长时间战斗而密集浮现的汗珠，纷纷将魔力灌注向传送门之中。
很快，一抹淡蓝色的光辉将附近数米内的所有人笼罩起来。
群体传送虽然能在一瞬间将大量生物进行空间转移，但是瞬间涌入的庞大魔力流会对装置造成严重超载，基本上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使用。不过，虽然装置会超载，但并不意味着其中的魔法印记会被毁坏。为了防止卡拉波神殿的空间道标落入敌手，米娜拉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悄然退出了群体传送的范围。
她握紧了手里的遥控按钮，看着那一抹猩红，她的眼里满是坚定……
噗！
暗蓝色的鲜血溅落在高等祭司不敢置信的面容，看着自己紧握按钮的手臂腾空而起，绝望瞬间淹没了她的眼睛。
她的身后，一个白皮兽人贪婪舔舐着断刀上的鲜血，强烈的兴奋让他气血翻涌，胸口处的绷带也染上了更深的红色。
身为一名游侠，萨玛拉的战斗力和感知一直就没弱过，击退围攻的兽人，她的目光立刻投向了声音的来源，躺倒在血泊中的好友让她惊呼出声，但真正让她动容的，是那跌落在地的断手中紧紧攒着的东西。
然而下一刻，耀眼的光辉掀起飓风，瞬间淹没了魔力范围内的所有生物。
他们不见了。
伴随着一阵头晕目眩，兰洛斯与一众习惯了空间法术的德莱尼才刚刚感觉到脚底传来的实感，立刻抡起武器，将周围那些一脸茫然的随行兽人尽皆斩杀在这片偌大的广场。
在附近难民和神殿守备的欢呼声中，这些幸存的德莱尼纷纷瘫倒在地，一边大口呼吸着神殿清新可人的空气，一边发神经似的又哭又笑。
“萨玛拉！”伊瑞尔身上的圣光早已经熄灭，尽管那如千钧的疲惫压迫着她的身体，但是她依旧没有躺下。
她的姐姐，不见了！
群体传送只带回了二三十人，一眼扫过去，伊瑞尔脸上不只是惊讶，更多的，是恐惧。
似乎想到什么，她跌跌撞撞地朝着旁边那个模糊不清的传送门冲了过去。
虽然因为魔能超载，传送门上的景色模糊而扭曲，但伊瑞尔依然能看见留在门那边的德莱尼在拼死奋战，以及，那个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的面孔朝她露出的微笑。
然后，萨玛拉义无反顾地按下了按钮。
“不……”
轰！
随着一声巨响，传送门突然爆发出强大的能量冲击，如同被一锤子狠狠击中，伊瑞尔发出痛苦的哀嚎，根本站不住脚，直接被这股力量击飞。
赶在少女跌落前，一个黑影欺身而上。兰洛斯一把搂住对方，忍住浑身的伤痛卸除冲击，低头一看，却发现她已经昏迷了过去。打量着彻底失去光辉的传送门，他的目光闪烁着不知名的复杂情绪。
萨鲁法尔环伺着一片狼藉的传送大厅，以及中央变成一堆废铁的转送装置，许久没有说话。
“她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勇士。”伊崔格从一具已经看不清面容的焦尸上取下一枚项链，小心翼翼地将指尖大小的水晶挂坠擦拭干净。
尽管他没有明说，但是这么多次的配合作战，萨鲁法尔很轻易便读懂了他的想法。
德莱尼，这个被先祖之魂冠以狡诈、邪恶的种族，却同样拥有着高贵的灵魂。
他们错了么？先祖之魂错了么？
这是不可能的！
“我们的职责，是为部落赢得荣誉。”意味深长地说出这么一句话，萨鲁法尔转身离去。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参与掠夺的狂欢，牺牲的人，太多了。而且，虽然他们获得了新的土地和物资，但计划，终归是失败了。
望着大半坍塌的大厅之外，冲天的大火经久不衰，伊崔格一阵失神。莫名的，他的脑海中再度浮现那个瘦弱的异族人。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握紧手中的挂坠，踏着与萨鲁法尔同样沉重的步伐走远。
084章 我这一剑下去，你可能会死
卡拉波神殿后方的空地上，原本是德莱尼男男女女欣赏海景的绝佳景点，不过，因为战争的关系，这里树立起了一座座刻满名字的墓碑。
面对兽人的全线压境，德莱尼最近基本都是以败退收场，几乎没有回收遇难者遗体的可能。
为了纪念在战争中死去的同胞，他们只有用这样的方式为亡者带去慰藉和祈祷。
站在一座崭新的墓碑前，伊瑞尔脱下手甲，纤细的指尖在那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上缓缓滑过。她能叫出那上面的每一个名字，不管是不苟言笑的守备官队长，还是协助她这个新兵进行巡逻任务的同伴，以及在战火中丧生的村民。
当然，真正让她浑身剧颤的是，她停下的指尖下，那个仅靠触觉就能辨认出来的名字。
“你知道吗？”一遍又一遍抚摸着这个崭新的刻痕，伊瑞尔脆弱得好似一碰就碎的低声细语慢悠悠传开。
身后，兰洛斯双手插兜，将望着大海方向的目光收了回来。
“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keelah se'lai，是一句祝福，我们都一致认为，最好的翻译，应该是‘愿来日同返家园’。”伊瑞尔低下了头，手指愈发用力，仿佛想要将那个名字硬生生从墓碑上扣下。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要骗我……”
听着耳边声泪俱下的哭喊，兰洛斯没有上前安慰，他隔着对方的手指缝隙，仔仔细细打量着那个名字。
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又是什么时候？
奇怪，明明才这么几天的时间，我怎么就不记得了呢？
到达卡拉波神殿，并不意味着安全，比包围安波里村更庞大的兽人部队在神殿的远方虎视眈眈。他们的群体实在是太庞大了，以至于德莱尼早早就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当然，他们也没有想要隐藏的意思。
数万名兽人，浩浩荡荡横跨整个影月谷，他们可不是为了偷偷摸摸搞突袭，而是要堂堂正正，彻底覆灭德莱尼在影月谷最大的据点。
“萨鲁法尔的行动失败了。”营帐内，黑手将桌上的信件推到了古尔丹的面前。
看着其上的内容，兽人术士的眼中明显闪过愤怒的情绪。卡拉波神殿不仅是德莱尼的信仰之地，更重要的是，维伦也在其中。不管是俘虏还是杀死先知，毫无疑问，都能让基尔加丹高兴不已。
但是现在，没有了传送门，强攻这座堡垒，胜算相对要低很多。
“废物。”咬了咬牙，古尔丹还是没有忍住自己的气恼。
黑手眉头一紧，用炯炯有神的眼睛瞪着对方：“萨鲁法尔替部落打下了一个大型聚集地，你没有资格侮辱他的荣誉。”
“荣誉？呵呵。”古尔丹尖锐的笑声充满了讽刺的意味，“我们要做的，是取悦那位大人，否则不管是你还是我，甚至是整个部落，都不过是一个笑话而已。”
黑手不喜欢古尔丹这种语气，但是他亲眼见证过那位无上神明的荣光，顿了顿，低沉的嗓音极具信服力：“如今部落团结一致，一定能夺下这座神殿，你大可让他放心。”
“我们要的不只是简单的胜利。”
“整个影月谷的德莱尼都在逐渐聚集到这里面。”黑手当然知道对方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手指在地图上将影月谷画了个圈，狰狞的面容看起来极具威慑力，“只要赶在他们再次转移前攻破大门，兽人将尽情沐浴德莱尼的鲜血。”
第二天，黎明在黑暗之星的掩盖下，显得格外昏暗。
占星台上，盘坐在中央的维伦结束了往日的祈祷，将目光放在了前方的水晶球上，随着魔力翻涌，模糊的景色变得愈发清晰起来。
一大早，神殿的气氛就变得格外严肃，城墙上挤满了游侠和战斗祭司，严阵以待、一丝不苟。早早便操练起来的圣骑士和战士整整齐齐排列在紧闭大门前的广场上，做好了随时迎接敌人的准备。
“先知。”大主教奈丽一路小跑过来，“部落距离我们只剩两公里，并且还在以极快的行军速度接近，不出二十分钟，敌人的大军就会兵临城下。”
“难民的转移工作怎么样了？”没有去追问敌人的消息，维伦是个仁慈的领袖，总是将自己的人民放在第一位。
“影月谷还有几个相对偏远的村子没有消息。”
“那我们还需要时间。”
“可如果不及时开启通往沙塔斯的传送门，我们恐怕坚持不到全员撤离。”
“展开远距离传送门会对其他通道造成影响，我们必须再等一等。”维伦的目光沉浸在水晶球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奈丽用力咬了咬嘴唇，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反驳对方。是的，影月谷还有不到两成的德莱尼散落在外，按道理来讲，现在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趁着还有时间，带着神殿内这更多的人先走一步。
但是，这意味着德莱尼彻底放弃影月谷，彻底放弃了那两成的人民……
这，她怎么能说的出口？
就在两人沉默的时候，门外，一个漆黑的身影从角落中动了起来，随着一声轻叹，逐渐远去。
维伦转过头来，看着幽暗的走廊，闪耀着淡淡光辉的明亮眼眸中，浮现起一丝名为希望的色彩。
“先知，您要去哪儿？”
“城墙。”
听着背后喧闹的议论和不断的劝告，兰洛斯置若罔闻，独自一人站在紧闭的大门前，将斯多姆卡插在面前的地里，漆黑的长袍和斗篷迎着风，不断猎猎作响，手持一杆简陋的旗帜，站得笔直。
不，与其说是旗帜，只不过是一张没有任何标记的兽皮而已。
前方，数万兽人组成的浪潮缓缓涌来，黑云压城，那些原本还在不断劝说兰洛斯回到神殿内的德莱尼纷纷停下话语，满脸肃穆和紧张地注视着这支浩浩荡荡的大军。
在距离近百米的位置上，黑手停了下来，随着他胯下的座狼发出嘹亮的咆哮，整个大军都停了下来。
“那是谁？”
“看起来不像是德莱尼。”
紧跟在后低头沉思的杜隆坦听到逐夜发出一道喜悦的低吼，他缓缓抬起视线。
兰洛斯？那个自称来自异世界的高等精灵，他在干什么？
不会是想凭一己之力拦住整个部落吧？有这么傻吗？
“杜隆坦，你认识他吗？”黑手很清楚捕捉到这位酋长的神态变化。
犹豫了一小会儿，后者点了点头：“他曾经帮我的族人缓解了热病的症状，直到大酋长教给了萨满新的知识，那个孩子活了下来。”
这就是德雷克塔尔和一众霜狼萨满转职术士的原因，虽然那股力量不详而混乱，但是，它能治愈过去在兽人社群中肆虐的红色天灾。也正是因为这样，黑手无可争议地成为了部落的大酋长。
“看上去我们应该感谢他。”黑手笑了，每当提及促成自己地位的这件事，他都会非常高兴。
没有借助法术，黑手粗壮的脖子如同天然的扩音器，将洪亮的话语远远传开：“陌生人，你救过兽人的性命，让开，部落可以放你一马。”
大笑声如同瘟疫一般传遍了整个兽人部队，那令人怒火中烧的嘲讽和不屑即使是城墙上的德莱尼都深感恼火。兽人崇尚力量，而兰洛斯瘦弱矮小，所以活该被鄙夷，这是哪门子的歪理？
反观兰洛斯，丝毫没有往心里去的意思，只是轻轻一笑，将手中勉强能称之为旗帜的东西高高举起，深深插入旁边的土地：“所以，你不知道这是什么？”
因为对这个消瘦生物的轻视，黑手和兽人一开始根本没有去关注他和他手里的东西，直到对方发出充满力量和冲击性的兽人语，所有人都收起了方才的神态。
不敢置信与惊讶的神色缓缓爬上了他们的脸庞。
mak'gora，兽人神圣而古老的决斗传统，在过去，通常用来解决氏族与氏族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至死方休，胜者为王。
但是……
“胡扯！”血环氏族可以说是因为传统才走上巅峰的，基尔罗格绝不会允许任何人玷污兽人神圣的过去，“你不是高贵的兽人，没有资格发起mak'gora！”
“怎么？”兰洛斯笑了，轻蔑得好像前方这数万大军，不过蝼蚁，“你怕了吗？”
怒骂一声，基尔罗格正欲提着骨刀冲上前去，却被突然拦在前方的杜隆坦阻止了。
望着独自一人直面部落的高等精灵，杜隆坦的眼中闪耀着明亮的色彩：“看，那是元素的力量！”
随着兰洛斯的手掌搭在那柄狰狞巨剑的剑柄上，肉眼可见的白色飓风立刻在剑刃上腾升盘旋。
“这个人，交给我。”杜隆坦抓了抓腰间的斧子，略显激动地拽动缰绳。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因为这场战争而心烦意乱，但他是一名兽人，他必须尊重先祖之魂的意志。
信仰和理智发生冲突，矛盾迫使他几欲崩溃，他无比渴望在充满荣誉的战斗中光荣地死去，这样，至少他不用再去纠结这一切。
而现在，正是一个完美的机会。
“不！”洪亮的嗓门如同一记重拳击打在他的身上，出现在他前方的，是一个手持战斧的束发战士。
“这种局面，还轮不到你这样的年轻人来代表部落。”格罗姆狰狞的笑容看起来极具威慑力，迫使逐夜不得不停下了向前的脚步，“他是我的。”
话音刚落，格罗姆跳下座狼，步履坚定地向前而去。
聆听着因为对方的动作而传出的嘤嘤风嚎，兰洛斯的目光不由自主停留在那柄名为血吼的战斧上，通过那独特的造型，他判断出了来着的身份。
“你是个不错的对手！”
“陌生人，既然你拥有元素的祝福，那么你足以得到部落的尊重。”兽人抡起血吼，充满力量的声音在兽人大军中掀起一阵高过一阵的欢呼，“我，格罗姆地狱咆哮，以神圣的mak'gora起誓！”
“兰洛斯。”用尊敬的语气回应，精灵缓缓拔出巨剑，一把撕碎了长袍。轮廓分明的肌肉并没有显得多么健壮，但却结实而充满力量。更重要的是，遍布前胸后背的绿色纹路，具备十足的视觉冲击。
他已经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害怕因为自己的原因而促使既定的命运发生偏转。不过，令他记忆犹新的是，自己刚刚在破碎深渊获得新生时，那一刻的憧憬和希望。
的确，历史书写了艾泽拉斯的最终胜利，什么都不做，是对战胜燃烧军团最正确的协助。
但是现在……
去他吗的命运！
“来，痛痛快快地干一场！”
抬起右脚重重踏地，混乱的暴风呼啸着拔地而起，翠绿的火焰映照在兽人和德莱尼的眼眸，掀起毁灭冲击的同时，更是点燃了他们的灵魂。
漆黑的恶魔竭力展开双翼，随着向上的粗壮犄角直指天穹，燃烧着的绿色双眼朝格罗姆投射出无尽的威势。
下一刻，震耳欲聋的咆哮带来风暴，如雷鸣般震慑着所有人的心跳。
迎着对方的破胆怒吼，格罗姆没有像过去的敌人那样抱头鼠窜。恰恰相反，沸腾的鲜血堆积在壮硕的身体之下，随着一道不输对方的咆哮，他抡起血吼，在尖锐恐怖的呼嚎声中冲锋向前。
漆黑的大剑与猩红战斧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交接在一起，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短暂的死寂，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划破了天际……
085章 黑暗之星
风暴，依旧在肆虐，不管是兽人还是德莱尼，都沉默了下来。
在他们中间，那个仿佛燃烧着漆黑火焰的恶魔逐渐消散，重新化作了那个瘦弱不堪的高等精灵。他的背后，地狱咆哮静立许久，在一声不明意义的大笑声中，扑通一声躺倒在地。
转过头，兰洛斯看着对方胸前那道深可见骨的狰狞伤疤，稍稍松了口气。
风怒打击带来的三倍攻速让兰洛斯在短暂的交锋中爆发出两次虚空顺劈，一剑拨开血吼，一剑斩落兽人。
看起来他赢得很轻松，实则不然。
mak'gora是一对一插旗决斗，对战中不可以使用魔法，但能够通过祝福之类的力量进行强化。虽然看上去十分不详，但恶魔变身同样能够放在这个范围内。
兰洛斯知道，以老吼的骄傲和自信，他说什么也会跟自己的第一剑硬刚到底。因此，他一上来就用尽了全力。
目光捕捉到血吼上猩红的鲜血，兰洛斯这才迟钝感知到右肩的剧痛。抚摸着那道几乎斩断自己锁骨的创伤，感受到半个身子的麻木，苦涩的笑容在脸上转瞬即逝。
大名鼎鼎的地狱咆哮的攻击，尽管还没有被恶魔之血强化，尽管没有任何增益buff，但依然不是说拨开就拨开的。
不过还好，一切都结束了。
看着胸膛还不断起伏的格罗姆，兰洛斯没有按照mak'gora至死方休的传统取走对方的性命，而是将那灼灼的目光抬起，直视着这数以万计的兽人大军。
长久的沉默，黑手带着一队兽人默不作声上前，任由下属带走重伤的格罗姆，他的目光在如钢枪般矗立的兰洛斯身上逗留了许多。
最终，他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大手一挥，带着这浩浩荡荡的钢铁大军，缓缓退出了德莱尼的视线。
晨风依旧在呼啸，安静的平原上只有部落逐渐远去的装甲碰撞和座狼低吟。
望着大门前那个相较自己显得无比消瘦的背影，德莱尼们的脸上都浮现起了矛盾而纠结的情绪。按理说，这个高等精灵凭一己之力逼退部落的大军，绝壁值得他们欢呼到晕厥。
可是，那翠绿的邪能，实在是太过刺眼。
整个多元宇宙，唯一能比德莱尼更憎恨这股力量的，只有那些被军团和恶魔从生者世界彻底抹去的生物。
所有人的沉默，换来的，是兰洛斯孤独的背影更加萧瑟。
不过他并没有去在意，准确来说，他没有太多的精力。等到部落的背影消失在地平线上的那一刻，支撑他勉强站起的力量尽皆消散，感受着半身骨骼碎裂的剧痛如潮席卷，他两眼一翻，重重倒在了地上。
沙沙……
感知慢慢回归，兰洛斯模模糊糊中听到耳边不断的细微摩挲，条件反射下，伸出手朝声音来源抓了过去。
“啊！”
娇羞的尖叫声让朦朦胧胧的兰洛斯瞬间回神，连忙激活秘法眼，随着紫色的光辉浮现在眼罩上，他的视线也快速清晰起来。
此刻，他正身处于一间整洁干净的卧室，床边，伊瑞尔一身轻装，抱着一本厚厚的圣典，看起来应该是在照顾自己的同时填充着对圣光的知识。
一切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硬要说的话……
嗯？手里软软的东西是什么？
或许是刚刚苏醒的原因，兰洛斯还不能正常处理视觉接受的信息，下意识紧了紧手里拿软软嫩嫩不断颤动的东西。
“嗯～”
伊瑞尔紧紧抓着圣典边缘，整个人不断轻颤，姣好的面容瞬间布满红霞，萦绕着淡淡光辉的眼眸也随之变得迷离起来。
这一下，兰洛斯再迷糊也察觉到不对劲，扭头一看，顿时尴尬了起来。
他正抓着伊瑞尔的尾巴，因为敏感和不安，那截小巧可爱的光滑尾巴挺得笔直，以令人忍俊不禁的频率剧烈颤动。
悻悻然松手，兰洛斯应该是想缓解气氛，却是鬼使神差的来了一句：“咳咳，手感不错。”
“……”小心翼翼抓住尾巴，伊瑞尔连忙起身正对对方，听到他这样的发言，顿时低下了红透了的脸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沉默了一小会儿，兰洛斯终于是捡回了智商：“那个，我睡几天了？”
对方转移了话题，伊瑞尔也悄悄松了口气：“两天了，我们大家都很担心你。”
大家？
兰洛斯自嘲地笑了笑。
的确，在那个时候，他因为憋着一口气防止重伤的身体在兽人面前倒下，没有去细细观察德莱尼的反应。但他不是傻子，他早就预料到了展现自己恶魔力量的后果。
他的经验太多，太深刻了。
伊瑞尔见他这样，心头顿时涌起一股心疼的感觉。她听说过对方的遭遇，那种救了人却还被当作怪物看待的无奈。她不能理解，也无法接受。
“兰洛斯，在我眼里，你是英雄，一直都是。”
“我可不是什么英雄。”迎着少女坚定不移的目光，兰洛斯笑了笑，缓缓坐了起来，伸手轻抚她头顶银色的秀发，“我答应过萨玛拉，会保证那些孩子的安全，更重要的是，还有你。”
感受着头顶温暖而轻柔的触摸，伊瑞尔愣住了神。按理说，提及自己的姐姐，悲伤和痛苦几乎会瞬间将她淹没。但是现在，相比那撕心裂肺的痛苦，一股无法忽视的暖流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就像是身处冰天雪地饱受寒冷侵袭的单薄旅人，突然被温暖的营火包围，除了令人安逸的暖和，还有因为恢复感知，才发现的满身冻疮。
少女紧紧抿起嘴唇，再也无法压抑心头的冲动，欺身而上，一把抱住精灵的胸膛。
说实话，被这么突然一撞，兰洛斯身上还没有愈合的断裂骨骼顿时传来让他疼到欲罢不能的感知。但是他没有推开对方，看着紧靠在自己怀里，死死抓住衣摆哽咽抽泣起来的少女，兰洛斯微微一叹，用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没有说话，任由她滚烫的眼泪浸湿胸膛。
庄严肃穆的大厅中，一众德莱尼守备官不断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焦躁不安的气氛以令人惊讶的速度浓郁起来。
“大家请安静。”正中央的位置，维伦拍了拍桌子，极富威信的话语让众人很快闭上了嘴。但是，那一张张不安的脸庞透露着显而易见的焦灼。
“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维伦点了点头，略显疲态的面容闪烁着复杂的光芒，“的确，兽人不会这么善罢甘休，我想，过不了几天，他们很快就会卷土重来。”
“通过奈丽大主教的情报可见，那支兽人部队是部落的主力，恐怕不是神殿现有的防守能抵挡下来的。”一名守备官满脸担忧地说道。
他的旁边，负责传送门维护的祭司点头附和道：“没错，如果我们不及时撤退，很难保证神殿内这些难民的安全。”
沉默了一小会儿，维伦出声打断了他们的讨论：“我们不能放弃我们的人民……”
“你必须放弃！”
一道洪亮却明显能感觉出不同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出，随后，大伙儿纷纷自觉退开，为那个一瘸一拐走上前来的人让开了一条道路。
随着兰洛斯的出现，大厅内陷入了沉默，难以言明的复杂目光统统都汇聚到了他的身上。
“你没得选择。”他没有去在意他人的目光，只是再一次用几乎命令的口气朝维伦说道。
“兰洛斯……”一旁的奈丽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先知第一时间拦住。
“能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吗？”
“毁灭、死亡，一切你所能想到的最恶劣最惨痛的景象。”兰洛斯沙哑的声音低沉得可怕。
“你这是在危言耸听吗？”人群中，一个满含质疑的声音传出。显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在纠结对兰洛斯的态度，对于这些较为极端的人来说，邪能，等于邪恶。
说服群众是领袖该做的事，兰洛斯根本没有把对方的质问放在心上，只是用锐利的目光注视着维伦：“你们所要面对的，不只是兽人。”
“还有燃烧军团。”
德莱尼瞬间炸了锅，然而还不等他们把心中或慌乱或质疑的情绪表达出来，又是一道平地惊雷在大厅中炸响。
“还有你们的纳鲁，卡拉。”
086章 要抱抱，要举高高
“你说什么？”古尔丹快气炸了，看似枯朽的指节捏的木杖咯吱作响，那双猩红的眼睛几乎喷出火来。
“你没有资格对我发怒！”黑手可不是耐奥祖，他向来不知道恐惧为何物，因为所有想要对此表示质疑的人，都被他拧断了脖子，“我可不是你的仆人。”
“那么，我敬爱的大酋长。”想到错失这么好的机会，主人会有多么生气，术士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撤兵的时候，有考虑过后果吗？”
“那是mak'gora，兽人神圣的传统，不需要考虑。”黑手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胸膛。
“可他不是兽人！”
“但他尊重我们的传统！”黑手不是软柿子，被一个孱弱的术士一再泼口水，这个糙汉子可忍不了，“而你呢？身为一个兽人，你有没有把我们的荣誉放在眼里？！”
毫不畏惧地迎向欺身上前的兽人，古尔丹低沉的嗓音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威势：“在我眼里，只有力量。”
凝视着术士笃定而无畏的神情，黑手笑了，极具嘲讽气息的笑声让对方皱起了眉头：“意志坚如钢铁，你却如此脆弱。”
“古尔丹，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的力量，容纳不住你的野心。”
丢下这么一句话，大酋长没有再继续跟他争执下去，潇洒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营帐。
事情已经发生，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周旋的余地，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多挥动两下武器锻炼锻炼身体。
昏暗的空间陷入死寂，随着角落处的一个阴影颤动起来，塔隆戈尔略显焦急的声音突然响起：“主人的命令怎么办？我们会不会……”
“不会。”古尔丹打断了对方的担忧，“我还有别的计划。”
“是什么？”这段日子，塔隆戈尔清楚看到了暗影议会在古尔丹的手中成长得多么可怕，他已经逐渐被对方的智慧和狡诈所折服。
“这得靠我们的酋长大人。”提及自己引以为傲连基尔加丹都不曾知晓的计划，古尔丹的笑容中充满了骄傲。
闻言，在一旁目光呆滞面若死灰的兽人萨满抬起了那苍白的面容，看着术士狰狞的笑脸，他无神的眼眸浮现起些许光芒，名为愤怒的火光。
“绝对不行！黑暗之星是影月氏族至高无上的信仰，你绝对不能玷污她的力量！”
“信仰？你觉得，现在的你还有资格谈论这两个字吗？”走到对方身前，古尔丹伸手抓住对方的下颚，锐利的指甲缓缓划过他的喉管，“耐奥祖。”
面对这令人愤慨至极的羞辱，耐奥祖几乎将牙根咬碎，但是隐约之间，他似乎看到了古尔丹背后的那个猩红身影。他退缩了，胆怯和恐惧让他将无尽的苦涩咽回了肚里。
他没有办法反抗，力量、荣誉，乃至自己的挚爱，都已经离他而去，他一无所有，他卑如蝼蚁……
卡拉波神殿再一次热闹了起来，兰洛斯看似危言耸听的发言最终还是让维伦放弃了他的理想主义。所有的小型传送门都已经关闭，祭司和学者们纷纷将全部的精力放在了打开通往沙塔斯的通道上。
察觉到这一切的难民虽然心中悲痛，纷纷对那些被抛下的同胞进行着祈祷，但是牺牲在所难免，这个种族，早就已经体会过不止一次这样的痛苦。
推开房门，满脸疲态的兰洛斯走进了泰蕾苟萨的房间。
蓝龙少女此刻正坐在窗前打量着外面来来往往忙碌着的一众德莱尼，那纤细姣好的背影让兰洛斯稍稍放下了心头的烦闷。
“我们要离开了吗？”
转过身来，泰蕾平淡如水的面容露出了些许疑问。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从这次沉睡醒来，这个一向冷漠的少女似乎学会了用表情来传达自己的情绪，不仅气质上多了一些人情味，冷淡的精致容颜也因此而加分不少。
“是的，兽人的进攻迫在眉睫，我们必须及时转移。”兰洛斯的确是累了，并没有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仔细解释。
看着这个男人露出这样的神态，泰蕾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为什么？”
“嗯？”
“你为什么要帮这些毫不相干的德莱尼？”泰蕾顿了顿，似乎在思考该怎么说才不会显得相对刻薄，“明明你一向都是唯利是图，这种既麻烦又没有什么实质性回报的事情，你不是一直以来都避之不及的吗？”
“……”
咳咳，的确，一点儿也不过分……
“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小人吗？”兰洛斯无奈轻叹，更让他苦涩的是，对方仔细思考了一会儿后，竟是十分坚定地点了点头。
“是因为那个德莱尼女孩吗？”不知怎么，泰蕾发现，在提及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的心跳莫名漏掉了半拍。
“是，也不是。”摇了摇头，兰洛斯并没有多说什么。
不过这在有心人看来，更像是想要掩饰什么。泰蕾望着这个‘同居’一年多的精灵法师，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眼中露出坚定的光芒，随即朝对方伸出了双臂。
“干什么？”看到她这样的动作，兰洛斯有些懵圈。
“你不是来带我离开的吗？”歪了歪脑袋，泰蕾似乎想要做出俏皮的表情，但是这种难度对于她来说，稍微有些高了。
对于兰洛斯来说，她抽动嘴角的样子更像是在冷笑，让他心里下意识涌起一阵不安：“咳咳，是这样没错。”
再度将双臂向前伸了伸，泰蕾似乎在催促对方。
“呃，你该不会是想……”指了指自己，精灵法师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不行吗？”泰蕾很奇怪，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发现一种名为忐忑的情绪让她坐立难安。
“也不是不行，只是……”兰洛斯看了一眼还没有来得及打理的床铺。
虽然说体质还没有完全恢复，但你不是已经能下床自如行动了么？有这个必要吗？
转过头来，他恰好与她四目相对，捕捉到少女脸上若有若无的期待，他发现自己的胸膛在这一刻突然响起了明显的回声。尽管只有一瞬，但成功让他将这些话憋了回去。
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兰洛斯缓步向前，一手搂住少女柔若无骨的光滑肩膀，一手穿过她的腿弯，将其轻而易举抱了起来。
他有些惊讶，按理说，身为蓝龙，即使是人形状态下，体魄也是相当强健的，可泰蕾的身体，轻柔得仿佛风一吹就能飘走。
如同一个精致的洋娃娃。
看着那张顺势埋进自己胸膛的脸蛋，兰洛斯悄悄吞咽了一下干涩的喉咙，连忙紧了紧臂膀。
两人都是施法者，单薄的衣裳并不能阻止体温的传递。感受着从对方胸膛传来的温度，泰蕾惊奇的发现，莫名的安心逐渐将她包裹了起来。
下意识地，她乖巧地蹭了蹭，如同猫咪一般缩起了身体。
兰洛斯吓得差点将少女扔出去。
难道这就叫好人有好报？不，一定是因为我魅力太高了！对，一定是这样……
087章 失去了卡拉，我们还有什么
黑暗之星，卡拉，自从出现在影月谷的天空后，整个地区的样貌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这股邪恶黑暗的气息，比克乌雷要磅礴和强大得多。
看着头顶上的那颗漆黑星辰，古尔丹露出了贪婪的神情。不过，相比汲取这个堕落纳鲁的力量，他更需要这份力量来攻破卡拉波神殿的大门。
望着远方那个沉稳大气的水晶堡垒，古尔丹的脸上闪过一抹嘲讽。
主人盯上的猎物，没有谁能逃脱。
随后，古尔丹朝身后一票以塔隆戈尔为首的兽人术士点了点头，早已经按捺不住跃跃欲试的施法者们露出邪恶而狰狞的笑容，迫不及待地站进了祭台中那个巨大的黑色法阵。
很快，阴冷的魔力如浓雾般翻涌腾升，化作一只巨兽，挟裹无声却又震慑灵魂的咆哮，直冲云霄。
伴随着一声隐隐约约的低吼，天空，坠落了。
即使远在泰罗卡森林，兰洛斯也能看到那从天而降的漆黑星辰，当他一边想象自鸣得意的古尔丹因为扑了个空而大发雷霆，一边窃喜的时候，旁边的维伦却是露出了极度的悲伤。
他听到了，所有人都听到了，卡拉的哀嚎，饱含无尽悲凉和痛苦的哀嚎。
“我能问一个问题吗，先知？”兰洛斯转过身来。
不愧是当了无数年领袖的人，维伦很快收敛了情绪：“当然。”
“你为什么会相信我？”顿了顿，兰洛斯似乎认为自己的话不够准确，连忙补充道，“你明明看不到我的未来，为什么会那么轻易地相信我？”
“甚至是让你抛弃你的人民。”
沉默了一小会儿，维伦摇了摇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纳鲁为我们付出太多了，没有他们，就没有德莱尼，我信任他们。”
“可是你们的纳鲁，现在只剩克乌雷了。”兰洛斯索要表达的意思是，克乌雷已经不一样了。
纳鲁是神圣仁慈的生物，具备着坚定的意志和信念。但是，面对无法探究的兰洛斯，克乌雷却并没有坚持一贯的清除做法。除了力量薄弱之外，他知道，这个纳鲁的心态在虚空的侵蚀下逐渐发生了转变。
早就说了，兰洛斯就像是个病毒，无法被这个世界的预知能力所侦测。有可能他吃个饭、喝口水，都会让既定的命运轨迹发生偏转，更不用说像之前那样帮助大量德莱尼从兽人的手中幸存下来。而且，这一切，都无法被圣光乃至掌管时间的青铜龙所预知到。
这会带来什么后果？
德莱尼幸存人数的增加，很有可能给维伦带来胜利的信心，以至于最终没有选择退避三舍，而是跟部落硬刚到底。德莱尼战败就不说了，纳鲁拯救宇宙的计划将彻底崩盘。而部落战败，基尔加丹肯定气炸，指不定就带着燃烧军团大举进攻。
没有飞船逃离，德莱尼注定迎来毁灭。
这就像是赌博。
但是，纳鲁在无数年间才找到这么一条拥有希望的命运线路，若是被兰洛斯破坏，哪有精力和时间去找第二条？
而且兰洛斯也不敢摸着胸膛说，自己的参与一定能引导未来走向好的一面。就连身为最强生物的泰坦，都无法保证。
也就是说，一向以光明正大著称的纳鲁克乌雷，竟是选择了成为赌徒，去博弈连兰洛斯自己都没有胜算的微薄几率。
这太扯了。
以维伦的智慧，想要从这么一句话中读懂这些深意，也是花了一番功夫。对于兰洛斯如此冒犯的猜测，他萦绕着明亮光辉的眼眸稍稍闪烁：“克乌雷也是纳鲁，我能感受到他的痛苦，还有智慧。”
“我不是在冒犯他。”兰洛斯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对方的情绪变动，语气变得更加刺人，“而是所有纳鲁！”
“你认为卡拉的堕落是巧合还是必然？”没有给对方发火的机会，兰洛斯立刻追问。
“命运早已注定……”
“注定？”嗤笑一声，兰洛斯伸手指向远方那片昏暗的天穹，“如果不是我，你和你的人民已经被屠杀殆尽了，这也是注定的吗？”
“你相信纳鲁会拯救你和你的族人，没错，但那是在之前，如果你所期望的命运已经发生改变，那么你又怎么能保证他们还会保护你的族人呢？”
“要知道，不只是圣光能看到未来，虚空，同样在等待着暮光的降临。”
提到这个，相信大家也都明白了，兰洛斯说这些话并不是闲着没事儿做。既然已经决定按照自己的喜好参与进去，那么在出门浪之前，必须将一切都安排到位。
德莱尼是个不错的盟友，可是如果按照其他纳鲁的想法，日后与自己为敌的可能性非常之高。虽然他还没有资本与对方联合，但如果能将他们与纳鲁之间的联系带去一些裂隙，那么至少，不会一句话就对帮助他们从部落的铁蹄下挣扎求生的自己针锋相对。
没错，他在挖墙角，还是大名鼎鼎的传销组织纳鲁的墙角！
不过，维伦是个深藏不漏的人，以兰洛斯的眼力见，他还不能拍胸脯保证拿捏准对方的心思。
“我必须承认，你说的话并非没有道理。”维伦笑了笑，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话语而产生任何情绪上的波动，“纳鲁是我们的朋友，也是我们的导师，他教导我们寻求光明和希望，也教会了我们什么叫牺牲。”
“相信我，你很快就会明白他们的伟大。”
话毕，先知带着一脸意味不明的笑容转身离去。
看着德莱尼挺拔的背影，兰洛斯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这老家伙比看上去要圆滑得多，想要扳倒纳鲁在他心中的地位，并不是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能做到的。
这就有点尴尬了……
“所以，你失败了？”基尔加丹把玩着自己猩红尖锐的手指，看似心不在焉地问道。
古尔丹浑身一颤，连忙跪得更深了：“万分抱歉，我伟大的主人。但是，但是我已经尽了全力，为此，我甚至动用黑暗之星……”
“我不要听借口，古尔丹。”抬起如火焰般燃烧着的双目，基尔加丹的声音如同雷鸣，“我只知道，你没有完成我给的任务。”
“我很抱歉，主人。”浑身剧颤，古尔丹咬了咬牙，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出接下来的话，“我，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这才是我想听的。”欺诈者满意点头，随即缓缓伸出了那布满尖锐指甲的手掌。
“啊！”
猩红的火焰突然在身上腾升，古尔丹声嘶力竭的尖叫让一旁的塔隆戈尔浑身紧绷不住颤栗，隐约之间，他甚至发现自己的裤子变得湿润了起来。
基尔加丹的火焰没有给古尔丹的身体带来丝毫的伤害，但是，他深深嵌入土地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多数外翻，猩红的鲜血在地上留下的狰狞痕迹，根本不可能是演戏。
这是真的痛苦，深入骨髓，深入灵魂的煎熬折磨。
“这一次，我不只是惩罚你的过失。”一边欣赏着下等生物的痛苦，基尔加丹慢悠悠开口，“还有，你背着我与纳鲁接触。”
古尔丹瞬间瞪大了眼睛，随即想到了什么，强撑着气力，抬头看向一旁的塔隆戈尔。迎着那双仿佛要跳出眼眶的猩红眼眸，兽人术士顿时一惊，连忙疯狂摇头。
“哈哈，你太高看你自己了。”基尔加丹的笑声充满了不屑，“我并不需要在你身边安插眼线。”
“记住你的身份，你的性命和现在，都是我给的。”
“你活着，是因为我想，可若我要你死。”顿了顿，基尔加丹的眼睛喷涌出炙热到令人汗如雨下的火焰，“你的一切，都将毁灭。”
“是。”虚弱到极点的声音仿佛是从墓地中传来，古尔丹望着那无上而恐怖的猩红身影许久，艰难爬起，缓缓跪在了地上，“我的主人。”
088章 我变绿了也变强了（一）
“很好。”满意点头，基尔加丹坐了下来，脸上露出了饶有兴致的神色，“现在，来说说看那个出现在我计划之外的，恶魔。”
“据霜狼氏族的术士所说。”好不容易缓和了情绪，古尔丹毕恭毕敬地开口，“他叫兰洛斯，来自另一个世界，一个名叫艾泽拉斯的世界。”
轰！
“你说什么？”炙热的火焰拔地而起，将基尔加丹的全身渲染得如同火焰战神。尽管只是投影，但那股无法抵挡的热浪还是在空荡荡的大厅中蔓延开来。
两个兽人术士都感觉到了口干舌燥、甚至快要融化一般的错觉。
“你说，他来自哪里？”
又一次问话，古尔丹惊讶地发现，那个不论在什么状态下都处变不惊的无上之主，语气中竟是露出了明显的急切和渴求。
“艾，艾泽拉斯。”他小心翼翼地说道，目光悄悄向上，看着狂喜的欺诈者，一丝隐晦的灵光在脑海中闪烁起来。
“哈哈，有意思，真是有意思！”基尔加丹爆发出雀跃的笑声，疯疯癫癫地不断自言自语呢喃，“能从艾泽拉斯来到这个世界？兰洛斯，你可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听着，无论什么代价，抓住这个人！”
突如其来的吼叫掀起炙热的风暴，将两个防备不及的兽人术士吓得浑身一颤。
“可是，他现在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只有德莱尼的主城，沙塔斯。”顶着被责骂的风险，古尔丹战战兢兢回应，“那个地方聚集了太多的德莱尼，再加上强大的防备系统，部落现在的力量，很难……”
“哈哈，古尔丹，我可是个赏罚分明的人。”打断对方的担忧，基尔加丹现在的心情显然非常不错，竟是没有吝啬自己的赞美，“你给我带来了至关重要的情报，做得很好，我一定会好好回报你。”
“你想要力量？我给你！”
传说，真正的神明能够做到用声音改变世界，对于古尔丹来说，基尔加丹就属于那一个行列。
主人的声音才刚刚停下，天空裂开了，夹杂着绿色光彩的漆黑云层从天而降，炽热而混乱的风暴直直砸在两个兽人面前的混乱法阵上，在他俩慌慌张张向后退去的时候，它从那无比恐怖的能量风暴中走出，矗立在了他们的面前。
庞大到连戈隆都无法媲美的身躯带来无尽的压迫感，四条带蹄的脚粗壮而短小，当然，那是相对于这个生物堪比楼房的身躯来说。巨大的皮质翅膀被粗壮的骨骼撑起，虽然在不断扑扇，但是却根本没可能带起那臃肿见状的身躯飞翔。
它的头发，更像是鬃毛，绿色而卷曲，从脖子一直延伸到背部。巨大的晦暗铁板雕刻着恐怖的图案，用几根粗壮的铁链紧紧束缚在胸前。
这东西，恐怕就算是贴着脸来一炮，都难以留下多少伤痕。
相比体型，那双绿色的眼睛显得格外娇小，整个脑袋看起来也都是如此，幸亏顶端萦绕着永恒不灭的邪能之火，让人一眼便能捕捉到它的面容。
它也有从下颚探出的獠牙，只是，相比兽人，它更像是猛犸象。一排排尖利的牙齿随着它出场携带的狰狞笑容而暴露在外，闪耀着令人胆寒的光芒。
而它的吼叫，让古尔丹和塔隆戈尔恨不得扑倒在地，恐惧地嚎啕大哭。
但他们设法让自己艰难保持着现有的姿势，或者说，他们害怕因为多余的动作而惹怒对方。
那是什么东西？古尔丹在心里尖叫。
很快，基尔加丹再一次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这是我的副将，玛诺洛斯，在我们所赐福过的其他世界，他被亲切地称为，破坏者。”
基尔加丹笑得有些奸诈，他没有说的是，所谓的‘赐福’，就是永远的毁灭。
不过，古尔丹和塔隆戈尔因为这可怕至极的视觉冲击，没有发觉，主人的声音，充斥着显而易见的疲惫。
“古尔丹，你知道的吧？我要赐予你的族人什么。”
终于缓过神来，看着那个朝自己不断狞笑的破坏者，古尔丹颤巍巍点头。想象之外的力量以及，永恒的奴役。他曾经亲身经历过，他很熟悉流程。
这一刻，他突然想起了耐奥祖，那个懦夫，面对无上之主开出的条件，竟是选择了退缩。
不过……
古尔丹的目光闪烁了起来，这样做的后果，意味着将整个部落拱手相送，所有兽人，都将被奴役。
“有问题吗？”基尔加丹挑了挑眉。
有问题吗？古尔丹私底下扪心自问，然后，他露出了邪恶至极的笑容。
当然没有。
地狱火堡垒，是部落在塔纳安丛林中心地带建立起来的据点，高大的城墙布满金属尖刺，直指苍穹，散发着野性和杀伐的气息。
此刻，堡垒大门前，乌泱泱的棕皮兽人你挤我我挤你，在各族酋长的带领下，跟着走在前方的耐奥祖和古尔丹，向着北方的高山快速移动。
人群中，杜隆坦抓紧手掌，望着那个背影萧瑟的兽人萨满，他的心情跌落到了谷底。
他收到了一封匿名的信件，一封讲述这一切真相的信件。可怕的真相，令他辗转难眠，甚至瑟瑟发抖。
那个被部落一再追捧的无上存在，不是先祖之魂，是带来毁灭的恶魔！
他所担忧的事情成为了事实，部落的所作所为并不是荣耀，而是愚昧和无知。
他们只是棋子……
指尖深深嵌入皮肉，随着剧痛不断侵袭感知，猩红的鲜血将杜隆坦手中的信件彻底浸湿，再也无法分辨其中的文字。他想要告诉其他人，但是，那个给自己写信的人告诉他，不能这样做。
部落承受不住那个存在的怒火……
难道，难道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吗？
深深的无力感吮吸着杜隆坦的骨髓，他恨，他恨自己软弱无能，他恨自己选择了跟随大众，而不是在一开始就奋起反抗。
可是，如果自己一开始坚信自己的良知，反对部落的建立，那么，自己是否能比那个兽人更强大，强大到能带着一家老小，承受住那个存在的怒火？
想到这里，杜隆坦再看了一眼耐奥祖。
虽然这封信没有署名，但因为那若有若无的熟悉感，他找出了当初耐奥祖组建部落时传递给自己的信件。
完全符合。
是了，自己知道了又怎样？他是霜狼氏族的酋长，他不可能冒着全族被毁的风险去反抗一个明知道无法撼动的强大存在。
我真是，可悲的酋长。
深深低下头，杜隆坦的眼睛如耐奥祖一般失去了光彩。
089章 我变绿了也变强了（二）
原本郁郁葱葱的高山上，一条狭窄陡峭的小路通向了一个广阔的贫瘠高地，在杜隆坦看来，像用刀利落地把山顶切开一般，完美得如此不自然。
中央，打磨光滑的黑色石块整齐排列成一个圆形池子，绿色的粘稠液体散发着不详的微光，淡淡的烟雾从中腾升，硫磺和火焰的气息逐渐弥漫到整个空间。
在杜隆坦复杂的注视下，一个兽人站到了人群的前方。不是精神领袖耐奥祖，也不是部落的大酋长黑手，而是那个一度被无数人嘲笑的畸形儿，古尔丹。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针对他的负面评论渐渐消失了。
“在不久前。”古尔丹说，“我们还是一个个松散的氏族，我们每年才聚首两次，而且只是歌舞、敲鼓和打猎。”
他的声音里充满轻蔑，令杜隆坦心生厌恶。数百年来，各个氏族在科什哈格节聚在一起，讨论着发展，分享着收获，这并不是愚蠢的事情。恰恰相反，这是神圣而有力的象征，不仅长久以来避免了兽人的内战，还使得他能和奥格瑞姆结成伙伴。
可是，他周围那些兽人的反应让他隐约觉得那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他们低吼着，粗暴挥舞着手里的武器来表达跟古尔丹同样的情绪，即使是那些曾经的萨满也一样。
“看看现在，我们肩并肩站在一起，一个氏族挨着一个氏族，所有人都在大酋长黑手英明的领导下，团结一致，不分彼此！”瞥了一眼一脸满足的大酋长，古尔丹悄悄一笑，带头朝他躬身，“为大酋长致敬！”
一阵欢呼，但杜隆坦并没有参与。
“在大酋长，还有我们神圣的盟友帮助下，我们变得强大起来。过去的时间里，我们的技能和技术日益精进，成长比过去的数百年都要迅速。”
“笼罩在我们头顶的威胁被打破了，现在，只要最后一击就能让它永远毁灭，我们，将亲手覆灭沙塔斯！”
又是一阵冲天的呼嚎，兽人们激昂的情绪掀起火热的战意，所有人都跃跃欲试挥起了拳头和武器。
“但首先……”古尔丹伸手压了压，强制众人暂时压抑自己的心情，“首先，我需要你们把自己的一切都交付其中，证明你们的荣誉，来换取强大的祝福！”
他弯身从池子旁边拿起一个奇怪的高脚杯，看起来像是某种动物的犄角雕镂而来。不过，在杜隆坦的记忆中，他从没有见过长这么大角的裂蹄牛。
杯子上刻着几个复杂而扭曲的符号，在这昏暗的天幕下，闪耀着淡淡的光芒。并且，杯子中装满了跟池子里一样的绿色液体，因为装得太满，那粘稠的液体大面积溢出，缓缓滑过古尔丹的手指，溅落在地上。
看着土地被这液体腐蚀，传出细微嗤响声，转眼变得焦黑。不只是杜隆坦，就连其他兽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惊容。
“这一杯是统一。”古尔丹的声音愈发激动，充斥着荒谬的虔诚，“这一杯是重生！”
“喝下它，你们将获得祝福和力量，帮助你们战胜你们的恐惧，还有敌人！”
“那么现在，谁，想要成为这第一位勇士？”
古尔丹一边说着，一边向右侧身，看向了等待已久的黑手。大酋长咧开嘴笑笑，张口正要说话，这时，一个野蛮的声音响彻天空。
战歌氏族的酋长从人群中挤上前来，站在古尔丹的面前。黑手显得有点儿窘迫，很显然，为了树立威信，古尔丹和他早就计划好要让大酋长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当然，对术士来说，不管谁是第一个，都无所谓。因为只要有了第一个，以兽人的骄傲和不服输，一定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他微微一笑，递出了杯子：“你抓住了这个机会，亲爱的格罗姆。”
一把接过，地狱咆哮因为难闻的气味而皱了皱眉。
“对，就是这样，接受祝福，获取强大的力量，我敢保证，你一定能轻易洗刷那场失败。”古尔丹迫不及待地催促到。
然而格罗姆停了下来，锐利的目光如剑锋一般顶住对方的咽喉：“我没有失败，古尔丹。”
“mak’gora的规矩是至死方休，我们之中，只要还有一人活着，这场战斗就永远不会结束！”摸着胸膛处那道狰狞的疤痕，地狱咆哮兴奋地大笑了起来，若是其他任何一个人这么说，恐怕都会认为是借口，但唯独他，那飙升的战意让人不得不信服。
“地狱咆哮，战无不胜！”
伴随着这洪亮的笑声，地狱咆哮仰起头一饮而尽。
啪！
沾粘着绿色液体的杯子跌落在地，格罗姆突然弯下腰，浑身不住地剧烈颤抖，粗壮的呼吸压迫着喉咙，暴起的青筋如蚯蚓一般爬满了他的脖子和身体。
人群中窃窃私语，充满担忧。杜隆坦惊恐地看着，格罗姆的身体一下一下地抽动，就在他眼前，格罗姆并不算太健壮的肩膀变宽了，他的护甲被这强有力的身躯撑得咯吱作响。
慢慢地，他站直了，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高大，被那绿色的液体塑造得强壮而有力的身躯缓缓转过来，他扫了一眼人群。
杜隆坦看到了一片绿色，不是那池子里的液体的反光，他可以确信，刚才的地狱咆哮，皮肤还是棕色的，但现在，彻底改变了。
“lok’tar ogar！”
格罗姆发出一道震耳欲聋的咆哮，这声音充满了残暴，比杜隆坦以前任何时候听到的都要大。他不得不捂住了耳朵，就像其他每个人所做的那样。
“你感觉怎么样？亲爱的地狱咆哮？”古尔丹走上前来，话语中仿佛充满了魔力，随着他轻声开口，格罗姆的眼睛里放射出猩红而残暴的光。
“我感觉……很好，我感觉……”他停下来连续发出咆哮，仿佛是来自洪荒的野兽在渴求猎杀和鲜血，“我要撕烂德莱尼的肉！让他们的鲜血洒在我的脸上！给我他们的鲜血！”
他的胸腔剧烈地起起伏伏，硕大的拳头一开一合。他看起来就像是已经做好了赤手空拳发起进攻的准备，更夸张的是，杜隆坦竟然莫名觉得，他会赢。
“战歌氏族，来吧！你们没有谁会拒绝这份狂喜，哈哈！”
战歌氏族的战士蜂拥上前，迫不及待地想要感受他们酋长所感受到的感觉。
杯子在战歌氏族的兽人手中不断传递着，一个接一个的喝下去，经过痛苦的颤抖之后，明显变得兴奋，变得强大。看着这一切，黑手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当最后一个战歌兽人喝完后，他立刻上前：“我来！”
拿起杯子，黑手没有急于像格罗姆那样牛饮，他是部落的领袖，是大酋长，不是一味冲动的蛮子。
转过身来，黑手看向自己的氏族，捕捉到自己那两个跃跃欲试的儿子，雷德和麦姆，他笑了笑。自己的两个儿子给他带来了不少荣誉，但那还不够。
他将目光放在了一旁：“来，朋友，奥格瑞姆，来跟我一起享受这份荣誉！”
最好的朋友被叫去接受这股力量，杜隆坦立刻张了张嘴，但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值得庆幸，奥格瑞姆低下了头：“不，我只是您的副官，而这是属于您的荣誉，属于大酋长的荣誉。”
杜隆坦松了口气，落寞地低下了头。奥格瑞姆看到了他看到的东西，尽管没有像杜隆坦这样收到消息。但他不是傻子，他有自己的灵魂，不会向使身体备受煎熬，使眼睛布满凶煞和疯狂的力量屈服。
黑手笑了，他并不是一定要对方跟他一起畅饮，他只是想要借对方之手强调自己大酋长的地位，他知道，自己的副官不会让他失望。
哼，无聊的自我满足。
看着这一切，古尔丹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鄙夷，随即将目光放在了霜狼氏族那边。不同于其他氏族酋长的按捺不住，杜隆坦平静得可怕。
“酋长，你不想要祝福吗？”德雷克塔尔靠了过来，低声耳语道。
杜隆坦摇摇头：“不，我也不会让我们氏族的任何人喝。”
盲眼先知愣住了，脸上露出了些许急切：“可是，杜隆坦，很明显这东西带来了强大的力量和激情！你不喝它就是愚蠢……”
回想起信件上的内容，杜隆坦闭上了眼睛：“我喝了才是愚蠢。”
一边给其他人递去杯子，古尔丹一边用疑惑的目光望着杜隆坦。这家伙，为什么不上前？他发现了什么？他知道了什么？
疑虑让古尔丹很是不安，他一再想要探究对方的秘密，但是，不是今天。
站回到自己的位置，古尔丹朝着人群大喊：“想要伟大的基尔加丹大人祝福的人，都已经收到了。这是块神圣的土地，兽人在这里踏出了重要的一步，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大。”
“把这座伟大的山看作基尔加丹的王座吧，他在这里祝福我们，也将看着我们完成我们的使命！”
吼！
喝了那杯东西的兽人确实都疯了，他们挥起粗壮有力的胳膊，挤出全身的力气发出咆哮，眼眸中的猩红充满了狂乱和暴虐。
并且，随着他们发出震耳欲聋直冲云霄的怒吼，大地，颤动了起来。
090章 我变绿了也变强了（三）
山峰像是爆炸了开来，炙热的熔岩喷向夜空，溅落在参差不齐的山峰四周，大片的树林随之烧灼了起来，将毁灭性的光芒遍布了整座山峰。
看不到的阴影中，一根长满骨刺的粗壮尾巴缓缓收缩，它的主人从黑暗中探出一双绿色火焰似的眼睛，看向远方将这一切当作基尔加丹王座的祝福而不断欢呼的兽人。
他发出恐怖的来自深渊的笑声，随即举起了自己的手臂。手腕上，一道狰狞而巨大的伤疤正不断溢出跟那池子里同样的绿色液体，同时，浓郁的混乱气息从中腾升，一点一点地浸染着这个世界。
“基尔加丹，当你完成了你的报复，就准备抛弃这个世界了吗？”玛诺洛斯的声音就像是积云中的闷雷。
“那是我之前的想法。”一旁，猩红的虚影随之出现，“现在，我有一个更好的计划，一个萨格拉斯大人期待已久的计划。”
基尔加丹的笑容狰狞而可怕，那双眼眸中燃烧着的火焰不断喷涌着如这山峰一样的光芒。
“又要像上一次那样演戏吗？”玛诺洛斯有些不满。
“不。”基尔加丹冷冷一笑，回想起上一次的失败，他的眼中满是锋锐，“这次，我们来点直接的。”
眺望着远方那炸开的山峰，兰洛斯停下了脚步，目光中泛起了一丝不安。
他并没有像古尔丹想的那样待在沙塔斯与德莱尼死守，他知道这一段历史。面对德莱尼主城坚实的防御，基尔加丹一定会将玛诺洛斯送到德拉诺，利用深渊领主的恶魔之血激发兽人鲜血中的狂怒，并大幅强化他们的力量。
这也是他之所以会来到塔纳安丛林的原因，他试图阻止兽人接受这份，‘祝福’。
虽然他已经在明面上站在了部落的对立面，但是他知道，兽人中并不是所有人都主张暴力和杀戮，只要能够赶在喝血前揭露古尔丹和基尔加丹的阴谋，那么部落还有挽救的余地。
可惜，他并不是专业的历史学家，他不清楚具体的时间。
他已经尽快从沙塔斯出发，但现在看来，还是晚了一步。
恶魔之血不仅强化了兽人的体魄，更重要的是，混乱能量激发了他们心中的暴虐和愤怒。即使没有基尔加丹的指引，他们也会将这股冲动发泄到所有其他生物上去，留下的，只有一片毁灭。
如果自己能早一点下定决心，现在是不是就已经阻止了这一切呢？
兰洛斯并不清楚，他不是青铜龙，他没有能力改变时间的流向。
深深的无力感袭来，兰洛斯正欲转身，一个女性德莱尼突然从身后的阴影中出现。
“发生了什么？”奈丽一脸严肃地眺望着远方，看着那片被火焰吞没的山峰，她的心中，同样充满了疑虑和慌乱。
她似乎隐约闻到了，空气中流动着一股熟悉而恐怖的气息。
回望着首席游侠的脸庞，兰洛斯无奈轻叹。
德莱尼还是膨胀了，在听说自己要侦察一番地狱火堡垒后，维伦准许了奈丽的出击请求。他知道，这一次的行动不只是为了探究情报，有必要的话，他们或许还会组织反攻。
至于他是怎么知道的。
哪有侦察部队带这种当量的炸弹的？
背后的阴影中，数十名全副武装的精锐斥候逐个出现在视线当中，尤其吸引眼球的，是在最后方的推车上，那个巨大的球形装置。尽管用附魔的布帛当作掩盖，可那奥术能量的气息实在是太过浓郁，根本无法逃过艾露尼斯的鼻子。
‘如此庞大的奥术能量，就为了制造一场烟花？真是浪费啊。’艾露尼斯不断想要挤出腰包。虽然没有脸，但兰洛斯也能准确想象出这家伙用痴汉般的表情凝望着后方的那颗奥术炸弹。
根据体积和推车轱辘陷入土地的深度，按照萨格里特的推算，一旦引爆，至少能掀掉地狱火堡垒的天花板。
不管兽人有没有得到恶魔之血的强化，食物和补给都是重中之重，地狱火堡垒集结了绝大部分作战人员，可谓是部落的军事大本营。一旦毁了他们的粮仓，毫无疑问，不管有多大的怒火，兽人不会空着肚子对沙塔斯发起总攻。
这个计划若是成功，将大大打击部落的实力和信心。
可是现在，兰洛斯对这个计划愈发没有了信心：““我建议我们最好还是撤退。”
“为什么？”
奈丽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虽然维伦告诉她要多听兰洛斯的建议，但是并不意味着她会将责任和希望全都寄托在对方身上。而且既然来都来了，怎么可能连看都不看一眼就撤退呢？
“现在的兽人已经跟你印象中不一样了。”兰洛斯没有去细说什么。
“不管兽人变成了什么样，我们的计划对德莱尼的现状有着巨大的帮助，不能这么轻易放弃。”
果不其然，首席游侠很果断地拒绝了他的提议。
兰洛斯苦笑着摇了摇头。的确，不管兽人强化到什么程度，这次任务是完全潜入，并不需要与敌人正面交锋。真正让兰洛斯担心的是，在他的印象中，兽人是个不能用常理判断的种族。要知道，喝了血的老吼，甚至是连半神和深渊领主都能一斧子砍死，还有什么是这些接受邪能的兽人做不到的？
“莫非，你怕了？”眼看对方这副模样，奈丽眉一挑，揶揄地说道。
“是啊是啊，我是怕了。”出人意料，兰洛斯竟是点了点头。
游侠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顿时气得嘴一歪：“怎么，当初在神殿外对阵部落大军的气魄丢了？原本我还对你另眼相看了呢。”
“识时务者为俊杰。”笑了笑，兰洛斯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知进退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那你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大主教可没有那么多闲情听他讲大道理。
“去，为什么不去？”精灵法师收起了玩笑，凌厉的目光如同剑锋，“那可是地狱火堡垒，我倒是要看看，部落的荣誉，究竟能耀眼到什么程度。”
091章 奇袭地狱火
“你确定这样能行吗？”
眺望着前方，奈丽的脸色变得凝重了起来。
那个所谓的地狱火堡垒，真的是一座堡垒！
兴许是工期短的原因，护城河只有些许积水，但那夸张的跨度和深度让人望而却步。
粗壮的钢铁挟裹坚硬的石块搭建起一眼望不头的高耸城墙，一根根粗壮的尖刺在顶端向外探出，似乎在发出非请勿入的威胁和警告。
大大小小的熔炉升腾起灼热漆黑的烟雾，即使处于正午，天空也依然一片昏暗。
很难想象，短短时间，部落竟能建造出这么庞大的奇观。
望着城墙后方高耸狰狞的兽人建筑，兰洛斯重重点头：“我会在正门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你一个人？”奈丽紧紧皱起了眉头。
“我有信心。”望着紧闭的钢铁大门，兰洛斯咧嘴一笑，随即义无反顾地走出了隐蔽处。
望着那个男人愈发远去的背影，奈丽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抬手一挥，带着突袭部队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站在望塔上，古尔丹心事重重地望下方。练兵场上，来来往往的兽人充满了激情，但是这种激情，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时不时能够看到，擦肩而过的兽人因为不经意的碰撞而互相推搡，甚至会爆发流血冲突。虽说偶尔有人阻止，但最终反而容易演变成群架斗殴的局面。
冲突、易怒，恶魔之血对兽人情绪的影响太大了，甚至一度发展到让部落人心惶惶。
古尔丹知道，这种情绪若是发泄给德莱尼，一定能起到帮助战争的作用。可惜，基尔加丹并没有给他直接发起总攻的机会。
而是去修建什么……门？
地狱火堡垒中央的空地上，两根并排的弧形石柱拔地而起，组成了一个偌大的拱形空心建筑。歪七扭八的邪能符号遍布其上，褐绿色的晦暗光泽将整个建筑渲染得十分阴森恐怖。
在兽人夜以继日的忙碌和地狱火堡垒充足的物资推动下，基尔加丹大人的交待短短几天就已经完工。古尔丹对此欣慰不已，按照主人的意志，只要完成了这初步的准备，沙塔斯将变得比玻璃还要脆弱。
同时，他也不需要成天在那些按捺不住的兽人酋长面前周旋。
“大人！”这时，一名满头大汗的兽人术士跑了过来。
“发生了什么？”古尔丹皱皱眉。
暗影议会的同僚都是他精挑细选的得力干将，加上邪能带来的强大力量，如此慌慌张张，倒还真是少见。
“是那个叫兰洛斯的异界人。”
？！！
地狱火堡垒的正门，可供一整支狼骑兵小队并排通过的桥梁前，一个消瘦的身影迎风而立，手中扛着一杆没有任何标志的兽皮旗帜，猎猎作响的动静引起了城墙上大部分兽人的注意。
对兽人来说，这一幕再熟悉不过了。
相比对神圣传统的尊敬，此刻这些绿皮战士的心中，更多的是愤怒。他们不断挥动着拳头和武器，发出一阵盖过一阵的狂吼，如果不是尚存理智的同胞阻拦，那些射手甚至都恨不得立刻将对方射成筛子。
实在是太肆意妄为了，真当部落是软柿子，想什么时候捏、想在哪儿捏都可以么？
撕碎他！
挤开这些群情激奋的士兵，古尔丹终于来到了城墙之前，见那个精灵果然如下属所说出现在堡垒正门前，他顿时露出了无尽的喜悦。
这可是主人点名过的目标，如今居然这么大摇大摆不带一兵一卒出现在自己面前，简直是天大的机会！
正当他想要吩咐下属实施抓捕的时候，一道冲天的怒吼从后方爆发，随后，在他瞪大的双眼中，堡垒的大门，被一众苦工缓缓推开。
无视大门后和城墙上对自己虎视眈眈的绿皮兽人，兰洛斯的目光透过愈发扩大的门缝，直指前方那名手持战斧、斗志昂扬的束发兽人。
“来的正好，我们的战斗，可还没有分出胜负啊！”格罗姆爆发出雷鸣般的大笑，举起手中的血吼遥指对方，“兰洛斯，对吧？胆敢孤身一人擅闯部落的领地，我佩服你的勇气，但是，你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没有说话，精灵法师迎着凌冽而燥热的狂风，缓步向前。
“我必须声明。”眼看对方踏入了堡垒的大门，地狱咆哮兴奋地抓了抓战斧，因为鲜血的沸腾，他那森白的獠牙不断轻颤，“你没有后悔的机会。”
停下脚步，兰洛斯环伺一周，看着将两人团团包围的密集兽人，他不屑一笑，用力将旗帜向下砸去。
只听一声巨响，坚硬的地板竟是被木质的旗杆穿透，迎风而起的兽皮不断呼嚎，一度将空气渲染得悲壮而火热。
“又何妨？”
将巨剑砸在地上，兰洛斯露出十分欠扁的挑衅表情，空出来的手朝对方伸出，毫不做作地招了招。
格罗姆哪会忍气吞声？眼看对方如此不知死活，当即绷起浑身如连绵山丘的肌肉，抡起呼呼作响的战斧，欺身上前。
眼看格罗姆独自迎战，其他兽人都十分自觉地退开足够距离，古尔丹的眉头慢慢锁紧。
不过很快，他释然了。
说不定，这反而是一个更好的机会。
当初的地狱咆哮因为轻敌以及对敌人的不了解而遭受惨败，如今，有了恶魔之血的强化，以及足够的重视，几乎所有兽人都相信，他会赢。
这样的局面，兰洛斯不可能还有闲情去关注其他人的任何动作。
想到这里，古尔丹朝身边的一众术士使了个眼神，随即带着几人朝战场中的兰洛斯抬起了手指。
啪！
一只漆黑的粗壮胳膊突然搭在自己的手腕，古尔丹激动之下，差点将手中的混乱魔力呼向来者的面门。
“您这是在做什么，大酋长。”稳住心神，古尔丹的话语中充满了不耐。
黑手杀气腾腾的眼睛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我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兽人的传统，不可亵渎！”
“这是主人点名要的人，你胆敢违抗基尔加丹大人的命令？”知道自己的声望还不足以压制黑手，古尔丹很果断地搬出了那个无比强大的名字。
“如果他真的急切，他会自己出手。”虽然说因为基尔加丹的‘祝福’，部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兽人崇尚直来直往，只有展示真正的力量才能让他们心服口服地献上忠诚。
黑手很骄傲，他自认为是个领袖，而不是屈膝强者的蠕虫。
兽人术士的脸色变得狰狞了起来，他张开了嘴，刚想责备对方两句，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炸响。
“他说的对，我们会自己动手。”
欺诈者的声音充满了讽刺和兴奋，前者必定是因兽人信仰感到的可笑，后者，当然是兰洛斯。
“按我说的做，这一次，我会让你们见识到，凡人与军团的差距，究竟有多么绝对！”
092章 污染者的一小步，是燃烧军团的一大步
哐当……
狰狞的巨剑在地面不断跳跃，夸张的重量和锋锐的剑刃在地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坑洼刻痕。至于它的主人，兰洛斯，此刻可以说是狼狈得不像话。
漆黑的长袍再一次变得破破烂烂，一道道狰狞的伤疤遍布上身，即使有高等再生帮忙，猩红的鲜血还是将他的服饰浸染大片。
“你不该这么软弱。”格罗姆很愤怒。对于狩猎者来说，猎杀一头成年裂蹄牛和幼崽，两者带来的快感截然不同。
他之所以会如此爽快地迎接这场不必要的决斗，就是因为兰洛斯曾在他面前展现出了卓绝的力量，让他热血沸腾的力量。
可现在，自己都还没有热身，对方看起来似乎都已经黔驴技穷，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甚至都没能体会到不久前才获得的强大力量所带来的美妙滋味。
“拿起你的武器。”地狱咆哮没有追击，而是指着对方发出不争的怒吼，“这是神圣的对决，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认真面对我！”
缓过气来，兰洛斯擦去了嘴角的鲜血，慢悠悠捡起了斯多姆卡，又慢悠悠做好了防守姿态，整个动作看上去完全没有丝毫的对待这场战斗的专注。
就像是……就像是刚起床一样……
“你会为此付出代价！”战斗刺激着鲜血，如同火焰一般流淌在血管之中，燃烧的怒气冲刷着大脑，格罗姆再也无法忍受，抡起血吼一跃而上。
巨大的力量将兽人壮硕的身躯高高弹起，眼看对方声势浩大地跳劈而来，兰洛斯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竟是在一众兽人观战者的嘘声中大步退后。
轰！
一斧子砸裂大片地板，地狱咆哮几乎感觉自己马上要气炸，没有半点停留，一脚踹在斧柄上段，用力将血吼扬起，弓步向前，将呼啸的战斧横扫而去。
用肩膀顶住剑刃，兰洛斯几乎整个人都躲在了灭战者的背后。只听一声巨响，震得虎口几欲开裂的力量将他瘦弱的身躯远远击飞。
落地的同时，精灵法师不断趔趄退后，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体，却发现，以惊人速度发起冲锋的兽人已经来到自己面前。血吼撕开空气，洪荒野兽一般的咆哮撞击着耳膜，朝着自己的天灵盖迅猛劈下。
握住剑柄，精灵法师的双脚以古怪的姿势迅速弹起。
噌噌
几乎连成一片的剑刃呼啸在这片空间爆发，那个精灵的身影，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瞬间消失，留下来的，只有因为过快的速度而刻印在空气中的一道道残影。
手臂上的肌肉以夸张的趋势隆起，不等血吼砸在地上，格罗姆及时将其收回，感受到巨剑在斧头上接连撞击，他顿时爆发出了兴奋的大笑。
“哈哈，对，就是这样，拿出你真正的力量，这才是我所期待的！”
吼叫的同时，地狱咆哮反握战斧，脚腕发力，带起呼嚎的飓风奋力抡起。
刚刚落地，兰洛斯就不得不进行规避，然而因为对方拿捏的时机实在是太过准确，他根本无法完美避开。
哧啦
又是一道猩红的痕迹横跨胸膛，痛楚和气力流失让兰洛斯狠狠皱起了眉头。立刻拉开距离，他握住巨剑，一边等着再生生效，一边凝神警惕着对方的追击。
不管是卡拉波神殿外的惊艳一剑，还是现在稳打稳扎的游斗，都是兰洛斯建立在对格罗姆地狱咆哮充足的了解上。
没错，他之所以打得这么猥琐，就是为了给奈丽和她的游侠部队争取时间。
mak’gora是兽人最具种族色彩的传统，没有人会无视这么一场盛宴。在兰洛斯出现后，堡垒里的大部分兽人都聚集在了这附近。只要他拖住格罗姆，就相当于拖住了大半个部落。
并且，他知道，地狱咆哮是遇强则强的那种人，一往无前的勇气和爆发性的力量足以让他做到超出常人想象的事迹。以他在战斗方面的潜力和天赋，兰洛斯并不认为自己现在全力以赴能够战胜他。
说来惭愧，他不是为了胜利而来的。
他跟基尔加丹一样，利用了兽人对信仰和传统的绝对忠诚。
不过麻烦的是，恶魔之血消磨了格罗姆对战斗的耐心，除了享受与强大敌人的拼死搏斗，他更希望看到的，是将敌人斩杀在斧下的那一抹美艳猩红。
兰洛斯没有办法再继续拖下去了。
瞥了一眼状态栏里的恶魔变形，精灵法师不由自主握紧了剑柄。
感受到对方在死亡的威胁下渐渐提起了精神，地狱咆哮咧开嘴，露出了极度狰狞的笑脸，抓起斧头，一步向前……
呼！
后方，那个拱形建筑上的褐绿色字符突然绽放出翠绿的光芒，随着底座上复杂到令人眼花缭乱的法术阵列涌起庞大的混乱能量，一个掺杂着黑和绿的颜色的扭曲漩涡极快浮现在其中。
这东西在兰洛斯踏进地狱火堡垒大门的那一刻就已经有了注意，不过，他原先一直以为这东西只是普通的恶魔传送门。据他的记忆，从兽人喝血后，燃烧军团就逐渐给出了实际援助，这种东西并没有让他太过意外。
可现在，他浑身的汗毛都竖立了起来。
这股能量，好可怕……
即使是在破碎深渊，即使是在太阳之井，即使是在卡拉赞，他都从没有感受过这么剧烈的危险气息！
有多危险？如果让门那边的东西跨越过来，他会死，一定会死！
不再犹豫，趁格罗姆回头的同时，兰洛斯立刻伸手入怀，取出了一枚橘黄色的水晶宝珠。
随着眩目的光辉腾空而起，一道嘹亮的尖啸从遥远的天边悠悠传来。
不多时，漆黑的云层被利剑似的火光撕碎，映照在数万兽人眼眸上的，是一个巨大的金红色身影。
如烈日，似炎阳，几乎将因为雾霾而略显昏沉的塔纳安丛林整个照亮。
那是，鲁克玛！
兰洛斯解除了鲁克玛之眼的法术遮蔽，借由这股同源气息，他找来了一个别致的‘帮手’。
高举着手中的宝珠，兰洛斯的另一只手立刻打了个响指，施放脚底抹油的同时，艾露尼斯也立刻激活了猫之优雅的法术卷轴。整体速度快到极致，他化作一道拉长的黑影，瞬间脱离战场，冲入了人群之中。
“不，懦夫！”眼看自己的敌人逃之夭夭，格罗姆气得不断挥舞战斧，立刻怒吼着紧跟上去。
可惜，他的体型实在是太过健壮，根本无法像兰洛斯那样游刃有余地穿梭人群，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消失在自己的感知当中。
尖锐的长啸在空中掀起肉眼可见的实质波纹，随着那燃烧的双眸落在堡垒当中，兽人们顿时发觉，许久不曾体会到的名为恐惧的感觉，回来了！
眼看那活生生的太阳坠下天空，兽人发出或惊慌、或愤怒的吼叫，连忙操作起最近的远程器械，试图将那翱翔在空中的火焰之鸟击落。
夸嚓！
就在人群火急火燎的时候，一道猩红的闪电突然从那道传送门中出现。响亮的雷鸣仿佛瞬间撕开了众人的耳膜，伴随天塌下来的恐怖声响，毁灭一切的气息以势不可挡的威势冲入这个世界，直直撞上了鲁克玛的身躯。
没有痛苦，没有尖叫，甚至没有鲜血。
猩红的色彩将整片天空填满，在那耀眼得无法直视的正中央，那个庞大而美丽的火焰生物，如同被戳破的泡沫，化作火星逐渐四散。很快，便随着那猩红闪电的消失而熄灭。
原本还在匆忙准备的兽人，都惊呆了……
“颤抖吧，凡人。”
出现在传送门里的，是一个粗壮有力的手掌。
“一切都结束了。”
它死死扣住传送门的一边，仿佛想要借用这股力量加快将自己主人的庞大身躯带到这个世界的速度。
“终结，毁灭，这个世界，即将燃烧！”
扭曲的漩涡内，一张与基尔加丹十分相似的面容逐渐浮现，最明显的不同在于，他没有犄角，他的皮肤是晦暗的蓝褐色。
“我……”
接下来，一个包裹着金属战甲的蹄子缓慢突破了漩涡。
“阿克蒙德，降临了！”
轰！
随着那恶魔似的蹄子踏在地上，整个德拉诺都颤抖了起来……
093章 mmp，我卡门里了
传送门旁，古尔丹一开始还有些疑惑，他一直以为花费这么大精力，前来支援自己的会是主人的本尊，但那明显更加狂暴的气息让他打消了这个想法。
同时，在对方一击秒杀那只火焰之鸟后，他心中的疑惑彻底被对这无上力量的崇拜和渴望所占据。
不管来的是谁，他都确定，这个生物，一定能轻易给部落带来胜利！
在所有人都还在为那个庞大生物的死亡深感震撼的时候，扭曲的漩涡内，那个生物的另一只手掌仿佛穿过水幕一般探出传送门，朝着那群混乱的兽人轻飘飘一拍。
狂野的飓风如重锤一般砸在人群当中，随着连成一片的惨烈哀嚎，数十名壮硕的兽人被径直击飞，等到飞扬的尘埃落定，兰洛斯狼狈的身影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身处于一片空地上，兰洛斯死死盯着那扇褐绿色的传送门，浑身止不住地颤栗。
阿克蒙德，污染者，他是燃烧军团的将军和最高指挥官之一。他曾经任职于艾瑞达三人执政团，在他和基尔加丹、维伦的统治下，艾瑞达征服了整个阿古斯，甚至一度将爪牙伸向多元宇宙。
他跟古尔丹很像，对于他来说，凡间种族的存在是没有意义的，他唯一尊重和认可的，只有力量和权威。除非对手比他更强，否则，他绝不会考虑妥协。
相比阴谋诡计，阿克蒙德更乐于采取直接的武力，以残暴的手段扫荡一切不服从于燃烧军团意志的生物。
他是军团最有力的剑刃。
可是，据兰洛斯的记忆，这个时间段，污染者是不可能出现在德拉诺的！
怎么可能？这么强大的生物进行跨界传送，怎么可能没有一丁点儿的预兆？不惜降低实力？可对方刚刚一记死亡一指秒杀了一个传奇！
‘不，那不是区区七环法术就能营造出来的声势。’在他茫然无措的时候，艾露尼斯低沉的嗓音悠悠传进了耳畔。显然，面对污染者，这个一向心高气傲的奥术生物也不得不紧张起来。
‘那是传奇法术！’
传奇法术，是超越魔网限制的强**术，它们可以改天换地、偷天换日，甚至是扭转时空乃至是颠覆整个世界。
高等死亡一指，用艾露尼斯的话来说，如果套上艾泽拉斯魔网的分级准则，可以直观地当作，十二环法术。
一瞬间秒杀超巨型传奇生物的法术……
这种力量，不是他一个凡人能够撼动的。
隔着漩涡望着那艾瑞达的眼睛，兰洛斯身上的颤栗突然消失了。他第一次觉得，原来自己这么弱，弱到连恐惧的资格，都没有……
伴随着整个世界的哀嚎，阿克蒙德的面容逐渐在兽人的眼中清晰起来。
“你，凡人，我看到你了。”将燃烧着翠绿火焰的眼眸投向兰洛斯，污染者的嘴角微微翘起，因为他的情绪波动，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变得晦暗无比。
仿佛身处沼泽之中，兰洛斯发现，仅仅只是面对那平淡无奇的注视，他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十分艰难起来。
“军团欣赏你的潜力，来，献上你的灵魂和忠诚。”
毫不做作地表明自己的意图，阿克蒙德不断从门里一点一点挤了出来。
随着对方的身躯越来越多进入到这个世界，兰洛斯额角的汗滴愈发密集。
必须阻止他！
有什么办法？
兰洛斯的大脑急速运转了起来，但很快，他悲哀地发现，什么谋略、计划、想法，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不过都是蜉蝣撼树。
不，等等……有一个可能……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抹绿色的灵光，兰洛斯刚想仔细斟酌，周围死一般的寂静被一道蓝紫色的闪光和冲破云霄的轰鸣击溃。
尽管没有刚刚那个传奇法术那样遮天蔽日，但是，这肆无忌惮翻涌着的奥术能量，如同出笼的洪荒野兽，冲天而起，搅碎了大片的昏暗云层。
在兽人们惊骇的目光中，地狱火堡垒的一角，燃烧了起来。
阿克蒙德皱了皱眉，闻讯转头。身为曾经的艾瑞达领袖，他十分熟悉奥术的气息。
维伦这家伙的胆子还真是不小，居然在明知军团插手的情况下，还组织起了反攻，有意思。
污染者脸上的笑容扩大了。
他不像基尔加丹有着足够的耐心，过去的无数年间，对于德莱尼的滑头，他十分烦躁，甚至一度都不屑于参与对他们的追杀。因为他知道，只要完成萨格拉斯毁灭诸界的期望，总有一天，这些流亡者将无处可去。
可现在看来，他似乎能提前与他们正面交锋了。
感谢我吧，基尔加丹，我会亲手捏碎戏耍我们的背叛者的头颅，维伦的死期，到了！
看着扭过去头笑出声来的阿克蒙德，兰洛斯的心里涌起了一股浓郁的屈辱感。也是，面对蝼蚁一般的凡人，他，燃烧军团的领袖，根本不需要给予什么重视。
狮子搏兔亦当全力以赴？对不起，我一巴掌能灭你全族……
大部分人，在绝望的压迫下崩溃、沦陷，面对所谓的命运只能引颈受戮无力反抗。但，总有那么少部分人有着不同的想法。
既然横竖都是一死，为何不赌一把？
反正……
兰洛斯缓缓伸手抓住眼罩，脸上随之抽动了一下，虽然十分勉强，但依稀能够辨认出，那是笑容。
输了不亏，赢了血赚！
“嗯？”
感应到熟悉的气息，阿克蒙德摆正视线，用一种成人审视幼儿动画的无趣眼神看着那个精灵：“反抗军团是你这辈子做的最愚蠢的决定。”
“要按你这么说。”不知道为什么，当兰洛斯决定孤注一掷的时候，他躁动不安的心绪令人意外地平静了下来，“我早就蠢得无可救药了。”
呼！
因为奥术炸弹而弥漫在空气中的庞大能量好似被一块巨大的磁铁吸引，发了疯似得涌入了兰洛斯的体内，将他身上狰狞的纹身渲染得愈加明亮。
在艾露尼斯的协助下，萨格里特钥石对奥术能量的汲取范围扩大到了令人惊叹的地步，这一番操作，让阿克蒙德无趣的眼眸泛起了点点涟漪。
“有意思的法杖，我嗅到了一种强大的力量，甚至连我都感觉到些许警惕。”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对方手中的护法者之杖，阿克蒙德发出了赞许，随后还是摇了摇头，“可惜，那不是你。”
双手撑住传送门，阿克蒙德发出一道撼动山林的低吼，几乎将大半个身体跨过了漩涡。
然而……
“到此为止了，阿克蒙德！”狂野的能量不断升腾，兰洛斯身上的长袍被一声怒吼掀起的波动撕得粉碎，暴露在外的邪能纹身闪耀着明亮的翠绿光芒，如同流动的河水，以极快的速度朝着眼眸的位置涌去。
见对方取下眼罩后空洞的眼眶充盈起庞大的混乱能量，阿克蒙德也不禁正色了一分，一边发出赞许，一边慢悠悠向前一指：“不错的手段，可惜，凡人，终归只是凡人，你挡不住军团的意志。”
仿佛整片空间都炸开了，滔天的绿色烈焰自四面八方奔腾而来，咆哮着淹没了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精灵法师。与此同时，周围的兽人爆发出惊慌的怒吼，不断朝着远方逃窜。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再一次响彻整个堡垒，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仿佛比刚才那个奥术炸弹带来的威势，还要夸张。
看着被魔火淹没的空地，阿克蒙德发出一阵不屑的冷笑，没有对无辜惨死的兽人表现出哪怕一丁点儿的同情。可很快，他愣住了。
铺天盖地的邪能之火停下了向四周蔓延的趋势，随着一股狂风从中心处涌出，它们竟是违背物理原则，朝着中心的位置不断回流。
那里，一抹金色的光芒显得如此刺眼。
而真正让阿克蒙德皱眉的是，在那恶心的圣光笼罩之下，那个毫发无损的漆黑恶魔。
“我会感激你的帮助，阿克蒙德。”嘶哑得如同野兽吼叫的嗓音回荡开来，兰洛斯奋力撑起背后的恶魔之翼，化作蹄子的双腿快速一弹，整个人腾空而起，“不过现在……”
“滚回你的虚空中去吧！”
声嘶力竭地宣泄着心头的火焰，兰洛斯探头前倾，浓郁得几乎滴下来的混乱魔力瞬间爆发，如同腾空的翔龙，朝着阿克蒙德的方向疾驰而去。
虽然对方吸收自己魔力的举动确实让他吃了一惊，可，这还不够，还不够阻拦他阿克蒙德脚步！
“你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力气。”单单只是伸出手，污染者甚至都没有将自己身上的护甲放在前面。
随着他平淡如水的声音传出，那束萦绕着绿色火焰的漆黑流光，来了。
094章 是我的眼神够骚还是你的指法更撩
阿克蒙德宽大的手掌上浮现起淡淡的魔法光辉，然而让他意外的是，那声势浩大的眼棱，并没有将自己选取为目标。
在阿克蒙德惊讶的目光中，狂暴的能量冲击掠过他的手掌，狠狠撞在传送门的弧形支柱上。
“不！”眼睁睁看着那在混乱魔力保护下的传送门支柱被光束毫不留情地撕碎，污染者顿时瞪大了双眼。不过，真正让他如此声嘶力竭的是，那扭曲的能量漩涡，在这股能量冲击的碰撞下，竟是以不可阻挡的趋势逆流！
强大到连阿克蒙德都无法抵抗的力量由外向内收缩，才刚刚把一半身体探出传送门的污染者，也随着漩涡的缩小而不断朝来时的方向退回。
“这不可能……”阿克蒙德手脚并用着向前，试图赶在传送门关闭之前将身体全部带到这个世界，然而随着漩涡的收缩，他反而距离这个世界越来越远。
“这股力量不属于你，凡人！”无法抵抗来自整个世界的排斥力量，阿克蒙德爆发出愤怒至极的咆哮，然而不同于一开始那震撼天地的威势，他的声音，正在逐渐远离这个世界。
整个人跌落在地，兰洛斯甚至都没有了力气重新佩戴眼罩。不过，听到那愈发削弱的怒吼，他大汗淋漓的脸庞，艰难扯起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萨格里特被称为钥石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只要有它在，恶魔就别想轻易降临在物质位面。
连燃烧军团的三当家都击退了，兰洛斯的心里不由自主涌现起自豪。随即，仿佛是报复一般，他没有再将注意力放在阿克蒙德身上，而是投向了附近那些茫然无措的兽人。
现在，只要想办法从这里出去就行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意识到再怎么尝试冲破这崩溃的传送门也只是白费功夫，阿克蒙德停下了无意义的宣泄，恢复淡漠的目光直视着那个凡人：“你会为此付出代价！”
心跳突然停滞，兰洛斯下意识转头，迎面而来的，是一道刺眼到无法直视的猩红闪电。
尽管圣盾术还在自己身上，面对如此骇人的毁灭魔力，兰洛斯下意识伸出双手交叉挡在身前。
砰！
如同钢化玻璃被击碎，清脆的声响瞬间传遍了整个堡垒。
号称无敌龟壳的圣盾术，破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无限放慢，高等死亡一指如同一条灵活狠辣的毒蛇，一点点挤开碎裂的金色薄膜，饥渴难耐地朝着精灵的胸膛露出了象征死亡的獠牙。
兰洛斯脸上没有恐惧，他依旧沉浸在圣盾术被击破的沉重打击上。
这，怎么可能？
更重要的是，他额头的那一抹金色印记，因为这股无法阻挡的力量冲击，竟是布满裂隙，随着风，一点点飘散开来。
我r……
再一次，猩红的光芒浸染天空，一切都安静下来了。
“是你！古尔丹，是你干扰了神圣的mak’gora！”挥动的手臂掀倒簇拥在面前的兽人，格罗姆提着血吼，怒气冲冲地来到了术士的面前。
然而后者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用各种大道理周旋，而是一脸呆滞地望着旁边那完全坍塌失去一切光泽的传送门。
不提门的另一边是自己的主人在亲自维护，这段时间，兽人几乎集合了大量的昂贵物资才铸就了这么一个高大结实的传送装置。可现在，竟是被那个瘦弱的异界人，一个眼神瞪坏了？
而且还是在有阿克蒙德这样强大生物干涉的情况下？
莫非，那个家伙所具备的力量，比主人还要强大？
不，这怎么……
“混蛋！”粗壮的手掌一把抓住对方的衣领，地狱咆哮如同拎小鸡一般将对方拽到了空中，“说话啊，术士！”
困难的呼吸和耳边传来的血吼压抑的怒嚎影响，古尔丹涣散的瞳孔终于是有了聚焦。不过现在，他实在是没有精力去理会格罗姆，只是轻描淡写这么一瞥，再度将注意力放在了那片焦黑的空地上。
那个叫兰洛斯的异界人，连灰都没有留下。
被一个弱者无视，地狱咆哮的脑海中翻涌着无尽的怒吼，伴随着一声厉喝，他竟是一把将对方扔到脚下，直接抡起战斧……
“住手！”及时抓住那高高扬起的斧子，黑手死死按住想要突破自己的格罗姆，“不要被你的愤怒冲昏了头脑，我们的敌人不是同胞！”
“同胞？”大酋长出面阻拦，地狱咆哮终于是冷静了一分，看着瘫坐在地一脸狼狈的兽人术士，他发出一声嗤笑，“这种废物，不配称为兽人。”
废物？
这个单词穿透了古尔丹的灵魂，揭开了他对过往悲惨回忆的憎恨和愤怒。缓缓起身，术士毫不畏惧地盯着那野兽的眼睛：“战歌酋长，我尊敬你为部落和兽人创造的荣誉，但，那是过去。”
“部落的现在，是我古尔丹，献出了一切才争取到的，你没有资格否定我的价值。”
“没有人能！”
没有等待格罗姆的回应，古尔丹带着这股熊熊燃烧的愤怒，转身面向所有人，发出了声嘶力竭的震耳咆哮：“我将协助部落，铲平沙塔斯！”
“部落今天遭受的耻辱，他们将百倍奉还！”
看着群情激奋的兽人，黑手的眉头不经意皱了皱，他默默看向了古尔丹佝偻的背影。
这个术士比他想得还要聪明，不，应该说是狡诈。他很明智地没有去开导这种状态下的格罗姆，而是选择将所有的矛盾转向他们共同的敌人。这种一致对外的大局观理念的转换实在是漂亮，漂亮得让他都感到了威胁。
“先知，刚才的波动……”阿卡玛朝着露台边上的那个身影微微躬身，带着疑惑轻声开口。
维伦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没有给对方深入追问的机会：“我们的人民都安抚下来了吗？”
阿卡玛点了点头：“幸运的是那股高频能量脉冲并不是针对的我们，不幸的是……”
抬起头，阿卡玛的脸色凝重得让人不自觉屏息：“它的范围是整个德拉诺。”
“没关系，都已经结束了。”维伦沉默了一小会儿，轻声开口，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对方还是在安慰自己，“下去吧，我们可能需要帮助难民找一个合适的避难所。”
“沙塔斯不行吗？”
“这里……我们或许守不下来……”
等到耳边的脚步声消失，维伦望向下方。纵横交错的街道按照一定规律排列，整齐而又美观。各式各样充满科技感的房屋自中央向外扩散到远方。紫色蓝色的水晶遍布视线，即使处于午后，这座城市也依旧耀眼得不输阳光。
多美啊……
维伦这样想着，萦绕着淡淡辉光的眼眸流露出难以遏制的悲伤。
095章 临走前我帮你点了一首凉凉
虽然从卡拉波神殿迁移到了沙塔斯，但是对于泰蕾苟萨来说，除了窗外的风景，其他的，一成不变。
因为体质还在一点点恢复，她每天依旧安安静静待在房间中，照料她的德莱尼牧师和祭司会帮助她带来必要的生活用品，当然，身为一名法师，这些都无所谓。
她更多的时间，是待在房间里品读着德莱尼对奥术知识的见解和研究。不得不说，艾瑞达不愧是被阿古斯世界祝福的种族，在奥术领域的建设和见解，在某些方面甚至比蓝龙还要独到。
作为蓝龙新生代的学霸，这些知识对她的吸引力，比其他任何东西都要强大。
当然，在今天之前，她是这么以为的。
窗外，数十名气喘吁吁的德莱尼斥候骑着塔布羊在街道外疾驰横穿，以极快的速度掠过城区，几乎是直接冲进了沙塔斯的市政厅。
没有去关注这些蓝皮肤，泰蕾苟萨的目光眺望着高耸城墙的大门，一直没有回到手中的典籍上。
事实上，她手中的那本书，从那天以来，甚至都没有翻动过哪怕一页。
还是没有感觉到，他的气息……
“先知，大事不好了！”人未到声先至，等奈丽推开大门，议事厅内的几人已经将视线全都放在了她的位置。
“你们的任务失败了吗？”一旁，阿卡玛朝身边的守备官瞥了一眼。
玛尔拉德立刻会意，朝对方抬手一挥。圣光洒落全身，奈丽发现疲惫和口干舌燥的感觉渐渐消散，顿时松了口气：“不，在兰洛斯的帮助下，任务完成得很顺利。”
提到这个名字，大厅中的人掀起一阵短暂的骚动，不过很快，一个略显急切的声音打断了他们：“那，他人呢？”
看着一脸焦急的伊瑞尔，奈丽的嘴唇动了动，犹豫了半晌才开口：“当时他负责牵制兽人的注意力，等我们成功炸掉了地狱火堡垒最大的仓库，兽人的大部队依旧聚集在正门，我们没有办法越过数十万兽人查看他的下落。”
脸上露出真挚的抱歉，奈丽的神色也逐渐低落了下来。
她还有一件事没说，因为正门那边所出现的波及整个世界的脉冲，为了防止遭受反击，她只能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任务并进行撤退。
没错，她们扔下了兰洛斯……
“怎么会这样？”伊瑞尔有些不敢置信，明亮的眼睛瞪得老大，略显慌乱地向后退出了一步。
“我很抱歉……”因为同为女性，再加上性格不错，奈丽与这个新晋的正式守备官关系还算融洽，如今见她这般反应，一丝羞愧和自责在她的心里挥之不去。
但她必须这么做，几十个人根本不够部落塞牙缝的，她没办法在那样的情况下给予兰洛斯帮助，她只能寄希望于兰洛斯的自信是有足够资本的。
当然，在那场能量脉冲后，她的希望，动摇了。
幸好，坐在人群前方的维伦帮她解了围：“他会没事的，圣光会保佑他。”
维伦在德莱尼中的声望是不可撼动的，既然连他都这么说。伊瑞尔情不自禁松了口气，刚想追问，一个清冷而略显娇弱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这个大厅。
“你撒谎！”
门口，泰蕾苟萨凌厉的湛蓝眼眸如同冰霜。
“泰蕾……”作为经常照顾对方的人，伊瑞尔也算是对这位有了一定的了解。虽然对方脸上平淡如水，可她能感觉到，这位沉默寡言心如止水的蓝龙女士，很生气。
伊瑞尔的感觉是对的，随着泰蕾苟萨一步步走进大厅，一股冰冷至极的风暴逐渐以她为中心拔地而起。
“你和你的圣光。”面容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但细心的人会发现，泰蕾苟萨的声音，愈发阴沉了下来，“抛弃了他！”
这话一出，大厅内再度喧哗了起来。对于德莱尼来说，泰蕾的话是在****裸践踏他们的信仰，是不可饶恕的亵渎。
“诸位，请安静。”没有给其他人发怒的机会，维伦压下了众人的不满，随后将那隐含无尽深意的目光投向对方，“我向你保证，女士，圣光一直都在他身边。”
泰蕾的眉头以极其细微频率挑了挑，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反驳，但一旁眼疾手快的首席游侠打断了她：“先知说的没错，虽然相隔甚远，但我能清楚感觉到，圣光的力量降临在了堡垒之中。”
“兰洛斯一定会没事的。”大主教走上前来，似乎是想要拍拍对方的肩膀以示安慰，可面对泰蕾那冷若冰霜的面容，奈丽悻悻然收回了手掌，随即很快正色起来面向大伙儿，“现在我们更应该担心的，是兽人。”
“在我离开之前，他们已经做好了全军出击的准备。”
“再加上后勤物资的匮乏，他们一定会在最近几天内发起全面总攻……”
伊瑞尔早已经没有细听的心思，她的目光时不时瞟向那个站在人群外，死死盯着先知的蓝龙少女。虽然她很高兴兰洛斯有这么一个朋友为他担心，但不知道为什么，某个地方堵得发慌。
莫名的，她的双手轻轻搭在了胸口。
基尔加丹就这样看着这个跟自己共事过无数年的兄弟，无悲无喜，平淡得让人头皮发麻。
“我失败了。”阿克蒙德闷声说道，显然，被区区一介凡人阻拦，他深感羞愧，当然，更多的是愤怒。
“你太冲动了。”没有去责骂什么，因为，就连基尔加丹也没有料到，那个凡人，居然能关闭他亲自出力维护的传送通道。
“但我们并不是一无所获。”阿克蒙德说着，一边将手掌抬起。
看着对方一片焦黑、没有一处完好肌肤的手掌，基尔加丹皱了皱眉头，语气中的惊讶呼之欲出：“你被一个凡人伤到了？”
“不，这只是我为了突破那个世界的防护所付出的一丁点代价。”似乎那根本就不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阿克蒙德完全没有任何遭受痛苦的神态，甚至，他在笑，狰狞的笑容让人寝食难安，“这是对那个凡人勇气的赞赏。”
沉默了一小会儿，基尔加丹的语气中带上了些许愤怒：“我说过，要捉住他。”
“可我们不需要他的生命。”污染者的笑容扩大到了极限，“只要他的灵魂就足矣。”
听到这里，基尔加丹愣了愣，随即也露出了同样的笑容：“干得漂亮，我会通知部落，让他们搜寻德拉诺每一个灵魂栖息之所。”
“是的，我们会抓住他，那个窃取萨格拉斯大人力量的盗贼。”阿克蒙德望着基尔加丹，绿色的眼眸中闪过些许不加掩饰的贪婪和渴望。
作为无数年的同事，后者当然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是，他懒得去劝告。因为他知道，萨格拉斯的力量如果那么容易被窃取，根本不配让艾瑞达献上忠诚。
096章 复活吧，我的勇士
视线内一片漆黑，角落里一簇簇紫色水晶布满了尘土，勉强给这片空间带来了可视的光明，不过……
我什么时候能看见东西了？
兰洛斯愣住了，随后下意识抬起了手想要摸摸自己的眼睛。
等等……
看着那双透明的手掌，他沉默了下来，恍如隔世的记忆慢慢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意识到什么，他的目光投向了前方。一个陌生却又无比熟悉的身影安安静静躺在地上，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动静。是的，那是一具尸体，他兰洛斯的尸体……
“你醒了。”
昏暗的空间中，一抹暗淡的金光从前方的水池中缓缓浮现，那一块块环绕中心盘旋的块状水晶萦绕着比以往更加阴暗的色彩。
“克乌雷？”毕竟也不是第一次死了，兰洛斯没有大喊大叫，只是神色平淡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我怎么来沃舒古了？”
神圣干涉：0/3
在他发问的同时，萨格里特突然给出了提醒。
露出了然的表情，精灵法师双腿盘在一起，静静飘在空中：“你不是说看不到我的未来么？怎么还能留这么一手？”
“但我能看到我自己的。”克乌雷原本空灵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和低沉，显然，这段时间，他遭受到了不小的折磨。
“是吗？”苦涩一笑，兰洛斯的目光不自觉滑向了自己的身体，“你应该很高兴吧，我这个‘命运的绊脚石’，没需要你出手就自己浪没了。”
没有回应兰洛斯的自嘲，克乌雷身上那两个勉强能称之为眼睛的镂空直直盯着对方。
“我只是想告诉你，这就是你试图偏离世界轨迹的代价。”
“当你对抗命运的时候，命运也在抵制你。”
抓了抓脸颊，兰洛斯摇摇头：“我对你口中的因果论哲学没有兴趣，只是活了两辈子，至少这一次，我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安排我的未来。”
“即使所有人都与我为敌，即使连整个世界、整个多元宇宙都唾弃我的存在，至少，在我被你们抹消之前，能不对我所做的决定后悔。”
“你的想法很危险，很自私。”克乌雷轻声呢喃着，听不出任何情绪。
兰洛斯没有反驳，他知道对方是对的。
如果没有人能看到他的未来，意味着没有人能确定他的所作所为到底是将结局导向好还是坏。
如果将这看作一个攻略游戏，达成艾泽拉斯幸存、燃烧军团覆灭甚至包括虚空的退让这种完美结局所需的必要条件十分复杂，只要兰洛斯走错一步，就有可能带来灾难性的bad end。
不过……
“我是个凡人。”抬起头来，兰洛斯的眼神坚如钢铁，“我宁愿自己过于自私，也不愿成为你们那样为了所谓的既定未来，不仅连自己，甚至其他人都可以毫无顾及地牺牲和利用。”
“那种‘无私’，我学不来。”
沉默了许久，克乌雷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一边用低沉的嗓音诉说，一边用圣光照亮了那具冰冷的身体：“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
“死亡、毁灭，都是因为你的咎由自取。”
目光偏转，兰洛斯看着自己的尸体好长一段时间，伴随着略显落寞的笑容，他那没有神采属于幽灵的声音似乎隐隐多了一些什么。
“可我，看到了自由。”
“如果结局一片黑暗，所谓的自由，有什么意义？”
“如果连选择的自由都没有，真的能称为活着吗？”
“所以你现在死了。”
“哈哈。”兰洛斯笑了，尖锐的笑声充满了讽刺，“是的，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丢掉了性命。”
“可你别忘了。”一抹狠辣和狡黠的光芒在他眼中转瞬即逝，“世界，已经被我改变了……”
克乌雷再一次沉默了下来，看着盘腿坐在空中的幽灵，他身上的光芒如电量不足一般闪了闪，因为这昏暗的环境渲染，他的声音充满了悲凉：“虚空的蚕食让我看到了很多不一样的东西。”
“圣光在保护我们的希望，而它们，同样在悄然改变着这一切。”
就像当初说的那样，不只是圣光能够看到未来，虚空同样有这个能力。只不过，那个未来除了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
当圣光的信徒在努力将世界推向happy end的时候，暗影的使者同样在不惜一切代价扭转这一切。
兰洛斯很早就知道这一切，因此，他才会不惜冒着改变历史进程的代价去做自己认为对的事。不只是他，虚空、永恒龙甚至是燃烧军团，都是反抗纳鲁口中的‘命运’的一份子。
他只是这无尽浪花中的一粒尘埃。
“即使没有我，这个世界同样充满了无数的可能性。”他给出了一直以来都埋在心里的答案。
他对纳鲁并没有敌意，之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给过对方好脸色，就是因为，纳鲁，太自大了。他们自大地以为按照圣光的指引，一定会走向充满希望的未来，可现实是，多元宇宙存在许多不输圣光的力量。
不管是负面的，还是正面的。
事实上，不只是纳鲁，就连其他领域的领军人物都有这样的通病。他们力大无穷，举手投足就能改天换地，因此，他们以为他们是神，是能够操纵一切、改变一切的诸天之神。
可现实是，纳鲁、虚空大君包括泰坦，都会失败。
他们不是神。
他们只是比凡人更强大、更长寿、更与众不同的，生物。
除此之外，他们跟凡人没有什么不同。
“或许，你是对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克乌雷的声音似乎比一开始更加低沉了许多，“不，应该说，我希望你是对的。”
“我对不对，你心里没点数吗？”撇了撇嘴，兰洛斯打了个哈欠，虽然神圣干涉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他的灵魂，但是面对如此强大的法术，他的灵魂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深深的疲惫让他非常想沉沉地睡去。
眼看对方的上下眼皮开始激烈战斗，克乌雷发出了一道似乎是愉悦的轻鸣：“我曾经说过，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希望。”
“我的希望破灭了，但愿你的希望，依旧明亮。”
“说这话有意思吗……”抬起手正想展示一下自己的现状，兰洛斯却突然被眼前的一幕怔住了。
浓郁到刺眼的金色光辉冲天而起，瞬息之间照亮了整片空间。甚至，整个沃舒古圣山都因此而绽放出耀眼的光辉，将夜空下的纳格兰草原变得一片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