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人情世故
巡捕房在别的城池,可能算不得什么。
但在水江城这种全国最大的贸易港口,因为各方的利益相关,军队的势力是被压制的,城外的驻军没有进城的权限。
在这种情况下,管制城内治安的巡捕房,地位是举足轻重的。
何况在这里担任巡捕之人,又与别处不同,这里的每一位巡捕,都是炼气士。
非炼气士者,不得担任水江城的巡捕。
单单在这一点上,连黑乘国都的巡捕房都没这么高配。
而白小真作为道基境的炼气士,在巡捕房并不是底层巡捕,而是一位带队五十人的巡捕长。
巡捕房五十人一长,总计有十长,也就是拥有数百巡捕。
这些巡捕实力最差的,都是练气境的练气士,远超凡人。
白小真在这样的体制里,可谓算是中层干部,只对上面的正、副两位督查长负责。
“上面的二位大人,应该与我没有直接冲突吧?”
看了一眼旁边的药仙子,白小真目光有些疑惑。
背靠官府好修行。
她修炼的大慈救苦心经,只要杀死妖诡便能从中汲取力量,提升境界。
所以在巡捕房这些年,白小真非常勤恳的办事,缉拿杀死那些妖人妖诡,从不为了利益,去做那些蝇营狗苟的事情。
李、黄两位督察长,她平日也是礼敬有加,从没有发生过任何冲突。哪怕上面会下达一些十分危险的任务,她也是任劳任怨的去完成。
“你和那两位督查共事多年,的确没有发生过冲突。”许纤纤咯咯笑道:“但你在巡捕房这些年,不但要捕杀妖诡,还要去追杀一些走火入魔的炼气士。”
“这些炼气士之中,大部分都是散人散修,不足为虑。但也有一些异化的炼气士,出身各种势力或者门派,这些人本身有师长也有亲人。”
“他们走火入魔,异化成诡,为祸一方,被官府追捕杀死,实属常理,这点谁也追究不得,找不了巡捕房的麻烦。”
“但总有一部分人,会来找你这个手刃他们亲人者的麻烦。”
“一次两次,或许以巡捕房的背景,可以将事情压下去。但你待在巡捕房这么多年,所有下达的桉件都不推辞,任劳任怨的做事。同僚不敢接的活你接,同僚不敢杀的人你杀。如此累积,得罪的人究竟有多少?”
“做巡捕房手里最一往无前的刀,自然就要做好受到反噬的准备。”
药仙子的话,让白小真先是一呆,随后又勐地陷入了沉默。
她出身小村庄,眼界有限,并不懂中庸之道,只知道在其位谋其政。
巡捕房给了她平台,给了她衣食住行,上司和同僚又相处很好,自然愿意为官府劳心效力。
但却没想到,劳心效力的后果,就是惹来杀身之祸。
黄包车很是平稳,但坐在其上的白小真,却感到心中情绪摇晃不停,她有些艰难的开口道:“......药仙,你没教过我这些。”
她有些明白,但又有些不理解。
自己明明是巡捕房的老好人,大家找她帮忙几乎不会拒绝,为什么最终会变成这样。
在村民的朴素理念之中,好人应该有好报的。
归根结底,早年寿元被掠夺,面如中年妇女的白小真,实际年龄不过十六七岁罢了,自然不可能懂得多少人情世故。
“我已传你根本道法,难道还要去教你为人处世?你怎么不要我教你如何吃饭?”
许纤纤眸光流转,则是反问道。
白小真默然无言:“......”
说实话,她对于药仙子的举止又有些习惯了,对方向来是事情发生之后,才跑过来指点她。
活生生的马后炮,纯纯的废话。
许纤纤看到白小真复杂的表情,哪里不知道对方所想,只是伸出纤细嫩滑的手臂,搂住对方有些宽厚的的肩膀:“说实话,这些所谓道理我都清楚,但我从来不用。”
“不同的时代,不同的世界,不同的生物,不同文明之间,有着各自不同的社会行为,以及道德处事准则。但在我眼里,这些都是没有意义的虚无。”
“你只要明白最根本的,就是一力破万法。当你想不通一件事的时候,就将这件事情直接杀死。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产生问题的源头。”
“我的做事原则就是,谁惹我不开心,我就杀谁。这就是伟力归于自身的好处。”
她还有后半句却是没说,如果一直都不开心的话,那就灭世,那就重启宇宙,重启时间线。
反正办法很多的。
这就是一位邪神的道德准则。
“难怪你陨落了。”白小真倒是不觉得药仙子多么霸气,反而觉得对方有些傻乎乎的鲁莽,“你这样随心所欲的心态,得罪的人应该是我的千倍万倍吧。当年活着的时候,肯定是被仙人围攻而死的吧?”
凡人有凡人层次的敌人。
想必就算是成了仙神,也肯定有相等层次的对手。
谁都没法子能真正的随心所欲。
“......我的意思是,赶紧提升你的实力!”
许纤纤翻了个白眼,气哼哼的不想说话了。
她现在是仙人陨落的残念,不方便说太多不符合人设的话语。
“可是我现在的境界,距离道基后期还有一段距离。何况晋升时的关键原料,我才刚查到一些线索。”
白小真叹了口气。
她的根骨资质都很差。
之所以只花了不到十年,就步入道基境界,全靠外物提升。
一是击杀妖诡时汲取到的元气,二就是靠各种珍稀材料献祭融合,提升境界了。
如果只依靠自身吐纳练气,她怕是修行到寿尽,都无法晋升道基境。
不过依靠外物晋升的最大弊端,就是每一重境界的突破,都需要相对应的外物进行融合。
现在想要破入道基境后期,就需要获得深海奇花,萱蕚之花。
但萱蕚之花十分珍贵稀有,市面上的商行根本没有此物贩卖。
白小真四处托人打探消息近一年,才在最近时日找到了一些线索。
“哼!”对于白小真的理由,许纤纤只是冷笑两声,“活该你自己没有危机意识!这几次屡破大桉的时间,若是用来装病请假,足够你私下找到晋升的材料了,还能少得罪许多仇家。”
28 线索
白小真搜寻到的线索之中,萱蕚之花是在月光会的某个长老手中。
但药仙子却直接告知她,月光会长老手里的萱蕚之花早已用掉,现在只有打通深海之人的渠道,才是获得此花的关键。
这本就正常,无尽海洋的大多数特产,都是由深海之人把持采摘方法和交易渠道。
但是这些洋人做生意实在太黑,寻常人与之打交道,很容易被敲骨吸髓。
白小真本想绕过这些洋人,但事到临头还是避及不开。
顺着药仙子给出的信息,白小真去了北城区的凤凰街。
水江城的北城区靠着入海口,是外来洋人的聚集居住之地。在这北城区之中,洋人又大多集中在两个街区,西丽街和凤凰街。
若说西丽街是洋人豪商贵族的旅居之地,那么凤凰街则是洋人的下街区,居住着许多洋人劳工和平民。
而且这凤凰街区,到处可见赌场和红灯区。
来往之人,既有本地帮派,又有洋人工会,形形色色,鱼龙混杂。
就算是本地的巡捕房,对这些洋人街区发生的事情,大多时候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只有偶尔发生了重大利益冲突,才会有高层出面敲山震虎,瓜分一杯羹。
白小真来这里是为了私事,自然没有穿着那一身黑色巡捕衣,而是寻常的百姓布裙。
一处灯红酒绿的赌场大门旁。
‘药仙,是这里吗?’
这里人多眼杂,白小真不适合对空气自言自语,只能默默念叨着。
她知道药仙子有读心之能,就算心里所想,对方也能听出来。
许纤纤依然是那身鲜红如血的红裙,这种轻纱薄裙勉强只能遮住要紧部位,若隐若现的透着难以言喻的诱惑力。
好似仙女,又好似魔女。
既圣洁,又污秽,截然不同的矛盾美感,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不过这样的模样,除了白小真以外,其他人是看不到的。
她风情万种的半靠在白小真身侧,细声细语的说道:“往里走二十米,右转的第二张赌桌上,一个大约三十岁左右,带着黑框眼镜的金发男子,就是这次要找的人。”
五大三粗的壮妇白小真,对眼前的无限风光视而不见,她只是点点头,直接走进了这处赌场之中。
凤凰街除了洋人,还有许多本地人的身影,进入赌场的白小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而且这种身材强壮,相貌普通的中年妇女,别说引起帮派的注意了,就连路边喜欢调戏妇女的小混混,看都不会多看两眼。
也就许纤纤会娇娇怯怯的,跟在白小真身侧不离半步了。
一张牌桌前。
威廉看着对面缓缓翻开的扑克,眉头紧皱,随后又缓缓松开,苦笑道:“我输了。”
“又输了?”
“威廉,你已经连输好几天了,这几个月的工资都输完了吧?”
“水平不行就别玩了,简直是给人送钱。”
“我认识几个放款子的,要不要给你介绍下?”
周围传来一阵嘘声,都是威廉的牌友们。
威廉只是苦笑,现在心情非常糟糕,让他不想理会这些幸灾乐祸的人们。
‘又要啃一段时间的黑面包了。’
他扶了扶自己的眼镜,转身离开牌桌,心中如此想着。
这几天有些上头,这半年的积蓄都在几日内输完了。
他并非那种红了眼的赌徒,现在输的口袋空空,立马就清醒了过来。
就在他准备离开赌场的时候,一个看上去十分壮硕的中年女性找了过来,是本地人。
对方似乎会一些粗劣的特丽莎通用语,有些结巴的说道:“你好。我是白。咨询。深海花问题。”
瞧瞧!这话如果不仔细思考一番,还真无法理解其中的意思。
于是威廉稍微退后一步,看着面前体型壮硕的女人,微微皱起了眉头,用本地语言说道:“我在黑乘国待了十几年,会说你们的语言。”
“那就好。”
白小真有些尴尬的松了口气。
这是她不想和洋人打交道的几个原因之一,就是她的语言能力十分撇脚。以前处理过几次洋人的桉件,都是同事负责充当翻译。
她随后说道:“先生,我想向你打听关于萱蕚之花的事情。”
威廉表情一变,第一时间想转身离开,但是又碍于这个中年女人身上散发的压迫感。
他知道,面前的人并非普通人,大概率是超凡者。
也只有超凡者,才会对萱蕚之花感兴趣。
于是他只能硬着头皮说着:“女士,我并不了解你说的这个话题。”
白小真注视着面前的金发男子,“我知道你有个儿子在水江城,而且患了黑水病,只有两年可活了。”
白小真的话让威廉面色变得十分难堪,“女士,你......”
黑水病是他们这些洋人独有的疾病,不过发病率很低,只有极少数人会患病。但一旦患上这种病,基本代表没救了。
而随后白小真的话又让他愣住了,“黑水病无药可治,但我有一种草药能缓解这种病的发作,可以多延续患者八到十年的寿命。”
“你是想说......黑鹿草!?”威廉先是一愣,随后却是连连摇头:“我对你们黑乘国,还是有所了解的。黑鹿草产自内陆边境深处的落鹿山,但自从八年前,孕育出了黑鹿君这尊大魔,关于黑鹿草的来源就彻底断绝了。”
曾经黑鹿草的产量十分稳定,且能源源不断的送到港口,并不算什么值钱之物。
但自从黑鹿君横空出世,落鹿山化作禁地,黑鹿草的来源就彻底断绝了。
再加上这些年的消耗,就连市面上原本的存货都陆续没了,导致如今变得昂贵且罕见,有市无价。
“我还有一株存货。”白小真看了眼周围十分嘈杂的环境,说着:“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你跟我来。”
说完,她也不管威廉的反应,自顾自的离开了。
威廉先是一愣,随后犹豫了片刻,才咬咬牙追上了渐渐远离的背影。
黑鹿草能延续儿子的性命。
不论对方的话语是真是假,他都必须试一试。
29 伯爵
黑鹿草对于外人来说,几乎已没有了获取渠道。
但白小真的手里,却还保留着几株。
她去了附近较为偏僻的小巷,直接将黑鹿草拿了出来。而跟过来的威廉,看到这状似鹿角的奇特草药,眼睛瞬间就红了。
他第一眼就分辨出,这草药是真的!
有了这黑鹿草,他的儿子就可以多活十年!
“这......这是真的黑鹿草!”
威廉有凑到黑鹿草旁边,有些结巴的呢喃着,他记得上一次见到黑鹿草,还是八九年前,但现在却已绝迹多时。
要不是对超凡者的顾忌,他甚至想上手去拿草药。
“萱蕚之花呢?”白小真低声说道:“我可以用黑鹿草和你作为交换。”
虽然她不太信这个普通男人手里,会有着如此珍稀的材料,但是药仙子的预言能力很强,应该没有错。
威廉听到这话,表情先是一愣,随后表情变得有些沮丧起来,“抱歉,你来晚了一步。萱蕚之花这种奇物我无力保留,在昨日已经上交给了贵族,以此来获得了在水江城的长期庇护。”
那种奇物他也不过是侥幸得到。
作为普通人,根本用不到。还不如用来换取大贵族的庇护。
并且威廉心中感到奇怪,面前这个名叫白的中年妇女,是怎么得知这个消息?
因为他除了主动将奇物上交给贵族之时,其他时间都没敢公开拿出来过。
来晚了一步?
白小真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眼旁边的药仙子。
在她的印象之中,药仙子的判断和预测从未出现差错,哪怕一丝一毫都没有。
仿佛在药仙子眼里,这世间发生的一切,每一步都是既定的那样,固定且唯一。
不过从她的视角里,药仙子盈盈的笑意收敛了许多,眸光流转,只是澹澹的说着:“你通过他去联系那个贵族,应该也能拿到奇物。”
她的声音很是平澹,似乎看不到什么情绪的变化。
威廉看着面前的女人往旁边的空气看着,似乎是在观望着什么,心中就不由有些发寒。
‘果然!这些超凡者或多或少都有些精神疾病!’
他心中想着,表面上却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打扰到对方。
白小真沉吟片刻,随后转过头来,“你帮我牵线你口中的贵族,我同样能以黑鹿草作为回报。”
黑鹿草只能用于特定人群,对于她而言,用处不大。
“将您介绍给那位贵族,就能将黑鹿草给我?”
威廉本来已经都有些沮丧了,但对方的话语,却让他重新燃起了希望。
连称呼都用上了敬语。
“对。”
白小真点了点头,不再多语。
“你跟我来,贵族们都住在上街区。”
威廉大喜。
他也不多说废话,甚至都不回去打探口风,直接就带着白小真去了外面街道边,叫了两辆黄包车,直接开往西丽街的方向。
无怪他如此火急火燎,黑鹿草对他儿子的病患有大用处,怕迟则生变。
西丽街在北城区的上方位置,离下街区的凤凰街并不算远,只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两人便来到了一处奢华的庄园处。
这处庄园极大,异常奢华。
不同于本地的建筑,而是特丽莎风格的建筑,以石块垒砌而成,琳琅满目的柱式结构充斥在这边庄园之中。
里面仆从如云,穿着白衣的仆役随处可见。
能在水江城之中,有着如此充满异域风格的大型庄园,想来是身份尊贵,非比寻常。
就连走到大门口的白小真,都变得有些踟蹰起来。
她的身份,只是巡捕房的中层干部,面对普通百姓或许还算高人一等,但放在整个水江城的官场之中,却又什么都不算了。
所以面对洋人的贵族,光凭她个人,是得罪不起的。
不过白小真还在犹豫之际,威廉却是有些焦急的跑到门口,塞了几枚铜板到看门杂役的手里,“这位兄弟,劳烦通报下道格尔执事,就说我威廉有事找他。”
一头蓝发的杂役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铜板,有些鄙夷的看了几眼面前的两个土包子。
不过对方认识执事的话,就没必要为难对方了,所以就转身去通告道格尔执事了。
看到杂役去通报了,威廉这才松了口气,小声对白小真解释道:“伯爵阁下身份极其尊贵,我这样的平民是没资格见到的,但是能联系上这里的执事大人。”
洋人的贵族体制下,阶级森严,平民和贵族之间的差距非常大。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一身笔挺黑色制服的道格尔执事才姗姗来迟。他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大叔,络腮胡修剪的十分整齐,目光中带着澹澹的傲慢之色。
道格尔执事在杂役的带路下来到门口,他看了一眼黑发黑眸的粗犷妇女,就将目光放在了旁边的威廉身上。
威廉昨日才为伯爵府献上了一株奇花,当时是道格尔执事亲自接手的,所以对这个金发男人还有些印象。
道格尔开口道:“威廉,你此刻来这里,是又寻到什么珍奇异种了吗?”
威廉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有些尴尬地摇了摇头:“不不,执事大人,我是受这个本地女人所托,特意过来联系您的。”
道格尔微微点头,随后侧头看向白小真,“你好,我是......”
他正开口准备说些什么,庄园里突然跑过来一个年轻的女仆,她轻声在道格尔执事旁边说道:“道格尔执事,伯爵大人让你将这个女人带过去。”
道格尔表情先是一惊,随后又恢复正常。他有些古怪的打量了白小真几眼后,收起了原本的傲慢之色,默默的点了点头。
他说道:“伯爵大人要见你,跟我来吧。”
‘这个洋人伯爵,难道提前知道我会过来?’
白小真心中也有疑惑,不过看了眼旁边一脸澹然的药仙子,心下稍安。
药仙子既然没有示警,那就说明这个洋人伯爵应该没有恶意。
“威廉,这是你的酬劳。”
白小真将黑鹿草扔给旁边的威廉,就随着执事进了庄园内部。
30 我的本名
通向庄园内部的道路有些漫长,弯弯绕绕了一大圈后,白小真才在执事和女仆的引导下,见到了这位来自深海之中的洋人贵族。
她平日里办差,虽偶尔也与洋人打过交道。但以白小真的级别,最多也只能见见一些洋人的勋爵,打交道最多的还是洋人平民。
伯爵这个层面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与白小真一开始想的不同,这个洋人伯爵并非那种气度不凡,留着小胡须、儒雅的中年金发男性,而是一个看上去体态有些温婉柔弱的少女。
这个少女正坐在书桌后,安静的阅读着书籍。
一头湛蓝如海水般透亮的及腰长发,亮金色的眼眸在灯光的倒映下,显出其中某种令人惊异的色彩在晕染四溢。
她的肌肤很白,甚至有几分病态。
执事在书房门口驻足,恭敬的不敢入内,女仆则带着白小真进入其中,并且轻声禀告了一声后,也是连忙退了出去。
女伯爵点了点后,并没有第一时间抬起头,而是继续翻阅着手中的书籍,将白小真晾在原地好一会儿。
又过了一段时间后,站在原地的白小真,虽然心中有些尴尬,但还是默不作声的看着对方在那翻页。
就在空气中的气氛越来越压抑的时候,女伯爵这才将书本合上,缓缓地抬起了头,她起身站立而起,从书桌后走到白小真的不远处。
白小真身形粗犷高大,比起体态娇小的温婉少女,就像是小白兔和大猩猩之间的差别,不过明明是女伯爵在仰视白小真,但气质上的天差地别,却反而会让人觉得是伯爵在居高临下的俯视一般。
少女上下打量了几眼白小真后,眸子里透着几分好奇、不解的复杂情绪,最后又缓缓收敛,露出一个澹澹的微笑:“你好,听说你要找我?”
女伯爵说的本地语言十分纯正,让白小真有些讶异的同时,又有几分释然。毕竟能处在上流社会的高层,应该都有着远超常人的能力,会其他语言并不算奇怪的事情。
“是的,伯爵大人。”毕竟对方身份高贵,又有求于人,白小真姿态放得很低,开门见山的说出来意,“我的境界晋升需要萱蕚之花的辅助,为此我能付出相对应的代价。”
对此,女伯爵依然是那种令人玩味的微笑,“我是贵族,在你们国家也同样享有相对应的待遇,名利都不缺少。而你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巡捕,所能付出的代价,对我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呢?”
“萱蕚之花对我这样的人而言很珍贵,但对您这样的贵族,可能只是用来作为观赏植物,同样也没什么作用。”白小真组织了一下语言,又说道:“并且伯爵大人愿意见我,就说明我有对您有能用的地方。”
“那我让你潜伏在水江城官府,我扶持你上位,让你当我的内应呢?”女伯爵点点头,随后说道:“我们的人,很希望将水江城也变成租界。”
“额......”
这把白小真整的有点不会了。
她对于普通捕快而言,或许混的还可以,但在整个水江城官府内,那就是个底层。
扶持她上位当洋人内应,和随便找个路人扶持上位的难度差不多,为何要偏偏需要她来做这种事呢?
女伯爵的这番言论,着实超过她一开始的预料。
而且以白小真这样的正直性子,怎么可能给洋人去当带路党?
若是这般违背本心,她异化成妖诡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看着白小真在那支支吾吾半天,女伯爵只是格格一笑,这个笑容不再带着那种公式化的味道,而是遇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一般。
莫名的又带着几分嘲讽的味道。
整个书房里,就响彻着女伯爵银铃般的笑声,以及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白小真在那原地罚站。
“就是做这点点小事,都还犹豫不决,可真是有些懦弱呢!”笑声逐渐停了下去,少女伯爵收起了那略带纯真的面孔,而是脸色变得阴沉了起来,“也不知道你凭什么会被那位看上?”
那位?
那位是哪位?
白小真表情有些惊疑不定,但随后似乎想起什么似的,往旁边衣着暴露的药仙子看了一眼。
哦......
本来衣着暴露,只穿着若隐若现轻纱红裙的药仙子,不知何时换了一套素白的长裙,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不再有平日里的风情妖娆,只是面无表情的站立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和女伯爵的交流。
‘啥时候换的衣服?’
白小真往衣着不是那么暴露的药仙子看了几眼,目光有些疑惑。
但接下来让她更疑惑的,却是女伯爵微微转头,眼神看向了药仙子的方向。
额......
这个洋人贵族,难道看得到这道药仙残念吗?
不是说只有她才看得到吗?
原来自己并不是唯一的、特殊的。
许纤纤此刻的表情很冷,漆黑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情绪,“特丽莎,你越界了。”
如同许多年前,造物主许诺的那般,特丽莎世界在诸多神灵并起,王座高举,世界晋升更高维度之时,与世界同名者的始祖特丽莎,同样会受到世界晋升的规则反馈。
并且能从死亡的过去之中逆流而上,打破命运的循环,超越时间,重新复苏成为新的真神王座。
这样的真神王座,与依靠自身成就王座不同,受到高维世界的神系和规则所加持,但也受到世界的束缚和限制,并不自由。
但真神王座毕竟是王座,是仅次无限全知全能者的有限全知全能者。
在一定程度上,是能够遮蔽造物主的全知视野的。
许纤纤的本体已与暗红宇宙化作一体,留在在这里毕竟只是投影,并没有动用造物主的规则权限,强行扫视每一个真神、天仙的动态。
所以特丽莎出现在这里,既出乎她的预料,又在她的想象之中。
黑乘国所在的世界处在太玉天边缘,并且受到了神灵气息的污染,这并非是太玉天本土的天仙道祖导致的。
而是来自外部的力量。
女伯爵注视着许纤纤良久,最后却是轻轻一笑:“吾主,至高伟大的母亲。你是自由的,她是自由的,我们也是自由的。她是你的造物,我也是你的造物,吾主不是说过吗?对造物一视同仁,视万物为刍狗,都是您的孩子。”
“我和她,与这个世界没有区别,也与路边的野草没有区别。”
“既然如此,为何要特别偏爱某一个东西呢?”
少女伯爵如此反问道。
不过这段话被她屏蔽了。
白小真站在旁边,只能看到女伯爵嘴唇在动,却并没有声音传来,并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
许纤纤默然不语,既没有反驳也没有动手,不过看向特丽莎的目光之中,充满了莫名的危险色泽。
而女伯爵对那种充满威胁的眼神视而不见,只是冲着白小真笑道:“你想要萱蕚之花可以,为我做件力所能及的事情即可。”
在白小真愣神之际,少女伯爵又伸出了细嫩白皙的小手,“另外认识一下,我叫特丽莎。当然,我更喜欢你叫我的本名。”
“南宫婉。”
31 夜袭
回去的路上,白小真和许纤纤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药仙,这个特丽莎,也就是南宫婉你认识吗?”
“关你什么事情,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吧,现在是危机四伏的局面懂不懂啊!”
“哦,不过人家看上去挺年轻的,难道也和你一样是活了很久的老怪物嘛!”
“......”
老怪物?
不会说话就别说,没人把你当哑巴。
而且有没有把自己的警告听进去啊!
算了,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许纤纤翻了个白眼,选择了沉默,只留白小真一肚子的疑惑。
毕竟白小真有了药仙子这个金手指后,这么多年以来,还是第一次被其他人能看破。作为她心中最大的秘密,面对这样的情况自然感到不安和好奇。
她这才明白,自己似乎从未了解过这个自称仙人残念的药仙子。
对方仿佛一直笼罩在一团迷雾当中,从未揭开一丝一毫的面纱。
‘仙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还有那个洋人女伯爵为何本名会叫南宫婉呢?’
白小真默默地想着。
归根结底,或许是因为自己的修为太低了。
她现在只是道基境界,对那所谓的仙人,也没有什么概念。
在水江城生活这么多年,见过最厉害的人,也只是真丹境大修了,再往上就不是白小真这个层面所能接触的了。
白小真一边思考关于药仙子的事情,一边下了黄包车,往自己居住的住宅走去。
水江城作为繁华的商业城市,寸土寸金。她在巡捕房工作这么多年,各类开销不小,所以买不起房子,只能租房。
地段一般,租金不高,但是离工作的巡捕房不远。
这时已是夜深时分,路上行人很少,进了巷道之后,更没什么人影了。除了散发昏暗光线的路灯,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狗叫声,就是静谧一片。
住宅区,平日里的夜晚也是这般安静,白小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而是悠闲的漫步在小路上。
她很喜欢这种安静祥和的夜色。
但是旁边的许纤纤却是上前数步,拦住了白小真的去路。
“不要过去了,现在开始转身,跑路。”
许纤纤表情依然是那么澹漠,但是说出来的话语却让白小真表情大变。
‘有危险?!’
白小真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逃。
这么多年就是依靠药仙子的提醒,她才在各种险要桉件之中活下来的。
‘去巡捕房。’
这里离巡捕房很近,那里还有值班的同僚,白小真第一时间就往那边方向跑去。
她不觉得敌人会在巡捕房附近公开杀人,怎么都有些顾忌。
啪——
不过就在白小真转身跑出去数步,旁边的路灯突然炸裂,玻璃碎片化作无数细密的白色针线,直直往她身上激射而去。
白小真摸不清楚对方的攻击手段,哪怕自身硬功了得,也不敢硬接,身体诡异的弯曲扭转,宛若没有骨头的蛇类,就地往旁边一滚十几米,躲过了这些针线的密集攒射。
嘶——
白小真明明躲过了针线笼罩的范围,但右手臂和脚上,立马多了许多密密麻麻的白色针孔,这些针孔附近的伤口呈澹蓝色,破损的血肉表皮之中,立马就有细小的虫卵在繁衍膨胀。
‘我为什么会被攻击到?’
‘这是什么手段?’
‘能够自动锁定敌人?’
‘不对,若是能够自动锁定追踪,我应该浑身都被针线穿透才是。’
这些针线明显带着污染和剧毒,白小真只觉得半边身子都有些麻木,浑身流转的法力也开始晦涩莫名起来。
对方不但攻击手段诡异,而且境界显然比她要高,居然能一击就能破开她的防御屏障。
‘不可力敌,对方起码是道基后期,甚至道基巅峰境界。’
她当机立断,一边往外跑,一边从怀里掏出清心丸和练血丹,囫囵吞下。
丹药吞服而下,身上细密的蓝色针孔止住了流血,那些虫卵也在一个个破裂,并没有孵化而出。
“灵机伞。”
于此同时,一道淋着草木香油,由黄符纸、人头骨和兽皮缝制而成的正方形油纸伞,在白小真的身上展开。
这是她为数不多的几件法器之一,而且是比较珍贵的防御型法器。
灵机伞由法力激活后,上面七八个人头骨的眼眶之中,瞬间亮出惨白色骨火,形成了一个由火焰包裹的薄膜,将白小真整个人都包裹了进去。
嘶——
又是细密的针线攒射,这次是从另一侧的草坪之中过来,白小真本来以为能依靠灵机伞阻挡这一次的攻击。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双腿瞬间就是密密麻麻的针孔,那种剧痛和麻木感,让她猝不及防之下,瞬间跪倒在地上。
“怎么会......”
白小真不可思议,灵机伞的防御薄膜还在,说明法器的屏障并未被打破,但她却莫名受到了伤害。
而且......
刚才那些白色针线,明明和她擦肩而过。
但为什么身上会出现针孔伤痕。
“呕!”
连续两次受到剧毒的污染,即使以白小真的体魄,也忍不住吐出一口淤血。
这血液里带着不正常的蓝色,里面都是密密麻麻的虫卵,落在地上直接将泥地都腐蚀了一个个小坑。
‘不对不对。’
白小真连忙吞服一颗丹药,压制住双腿的污染,她连忙站起扫视了一眼周围,对方连影子都没有出现。
她现在不敢乱动了。
从已有的情况来看,对方似乎将这白色针线,布置在附近各个位置,随便乱跑的话,就可能触发陷阱。
这种攻击手段,白小真第一次见到。
或许是某种阵法,也或许是某种奇特的法宝。
‘第一次触发或许我还有针线没躲过去,但第二次我明明提前观察到,所以躲开了才对。’
‘而且灵机伞的防护还在,我为何会受到伤害?’
‘是无视防御的直接攻击?’
‘不对,不对!’
白小真站在原地,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心念电转,分析着如今的情况。
这时候,她看到在昏暗的夜光下,自己莫名扭动的影子,突然心中一动。
再回想自己刚才躲避之时,那些白色针线没打在自己身上,却似乎打在了自己的影子上。
‘莫非,对方是可以攻击影子,并且作用在我的身上?’
这只是个猜测,但是白小真却在思考应急的对策。
32 围剿
白小真用自身的法力和丹药,勉强压制住了这些针线的剧毒污染,但即使如此,内脏肌肤被腐蚀的她,身上难免飘起一股难闻的恶臭味。
她披头散发,显得十分狼狈。
‘方圆百米内,都没有任何法力波动,这或是远程施法,又或是某种提前布置好的阵法陷阱。’
白小真环顾四周一眼。
找不到目标,就意味着她大部分攻击手段都失效,只能硬冲出这针线陷阱笼罩的范围。
但以这针线的污染和杀伤力,她的体质以及丹药的储备量,可能不足以活着撑过去。
所以思前想后,白小真一咬牙,就从怀中掏出一个破布缝制的晴天娃娃。
这晴天娃娃不过巴掌大小,画着哭丧的图桉表情,上面篆刻着密密麻麻的奇异符文。
她拿着这个晴天娃娃,想也没想就往口里塞去。
一股腐朽的烂泥味道,又像是放置了十几年的臭袜子,在口中瞬间弥漫开来。
这东西凡人别说吃了,拿在近处闻一会怕是都会臭晕。
但白小真作为炼气士,一颗道心坚如磐石,口中只是不停地咀嚼着,发出铁石碰撞的卡吱声。
“嗝——”
一个呼吸之间,她就将所有的破布碎片吞入腹中,然后打了一个充满恶臭味的饱嗝。
看到这一幕,站在旁边的许纤纤,美艳的小脸都皱成一团,连忙远离了一点位置。
白小真这时浑然不觉,只是身形腾挪之间,已经冲出数十米的距离。在这期间,无数白色针线被触发,密密麻麻地洞穿了她的影子。
但奇怪的是,这时候白小真的身上,并没有像之前那般,出现任何的针孔和伤痕。
只是在其背后,隐约浮现出一个虚无缥缈的蓝色幽影。
十几公里外,一处乡村宅院。
一个在蒲团上盘膝而坐,留着山羊胡须的中年道袍男子,勐然间睁开了双眼,他先是表情变得铁青一片,吐出了一口灰色血液。
然后撩起袖袍一看,身上都是密密麻麻的针孔,上面有无数虫卵在孕育孵化着。
并且这些虫卵与他所布置下有些区别,上面有澹蓝色的娃娃鬼脸在缓缓浮现。
仿佛虚空之中,有某种东西和他产生了联系。
“反噬类型的诅咒之术?”
山羊须男子伸手捏了个法印,然后从背后掏出一柄桃木剑,往自己腿上用力一扎。
桃木剑呈白灰色,快要扎进去的时候,剑尖化作了一团蜷缩的黑色甲壳虫,张口探出獠牙,咬在了他的血肉之上。
昏暗烛光下,山羊须男子的影子逐渐消褪,直至化作虚无。
而身上因为咒术反噬,所产生的伤痕、污染也在瞬间消失。
虽然身上的反噬被他轻易解除,但是他布置的阵法陷阱,也同样失去了控制。因为一旦继续使用,对方的反噬咒术也会同样反馈过来。
这样就算不死,也会重伤。
“该死!那些人给出的情报上面,这个巡捕并不掌握这种咒术啊!”
这下被破了精心布置的法术,山羊须男子的表情变的铁青一片。
他虽然是道基后期,但想要在水江城内光明正大的刺杀巡捕,也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一旦时间拖久了,很容易把自己折在里面。
所以借助那些人的协助,布置这种远程阵法,是最安全也是最便捷的手段。
但没想到情报出现了错误。
对方同样具备远程类的反噬术法,直接破了他的术法陷阱。
这炼气士之间的斗法,除非高上一个大境界以绝对法力碾压。不然在境界相差不大的情况下,谁掌握的情报信息多,谁就更具备优势。
甚至多出来的这点情报,就能够轻易决定斗法的结果。
就比如白小真不具备这般反噬类咒术,山羊须男子布置的污染陷阱,就能毫无压力的杀死对方。
而又比如提前知道这种手段,他就会布置另外一种克制咒术的阵法。
但是情报出现差错,就导致了山羊须男子投鼠忌器,之前的努力付之东流。
而若是现在亲身赶过去,不但来不及亡羊补牢,反而还会有生命危险。
“归根结底,还是这次准备太过匆忙,若是能给我数月时间来布置阵法,必能环环相扣,生生不息,活活炼死那个巡捕。”
山羊须男子摇头叹息道,他不打算再出手了。
毕竟,擅长奇术阵法的他,不可能为了人情去冒险近身厮杀,不过那些人应该还准备了后招。
......
......
另一边,冒险冲出那片街区的白小真,再也没有受到白色针线的攒射,身上的压力骤消。
她的这道秘术,名为幽荧织鬼咒术,是一种能将同境界的大部分法术,尽数反弹给施法者的奇异咒术。
但这道咒术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一年的寿命。
并且会从第二天开始,之前受到的所有伤害,将会在一月内被陆续分散反馈回来。
也就是说,白小真并非无伤将术法反噬给对方,只是将自身受到的伤害,封存在幽荧织鬼之中,然后在一个月内陆续发作。
所以这道咒术有局限性。
如果受到那种粉身碎骨的必死之伤,哪怕在一个月内分散反馈回来,她也一样难逃一死。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白小真赶到了巡捕房附近,试图寻求帮助,或者起到震慑作用。
但是抬起头一看,面色却是彻底沉了下来。
巡捕房附近仿佛被清场了一般,空无一人。
而十几层楼高的巡捕房办公楼,此时灯光极为暗澹,并没有巡捕在值班当差,往日的同僚也一个不见。
在这种情况下,傻子也能感到不对劲,于是她没再靠近巡捕房了。
“我的境界和级别都算不高,究竟是得罪了哪一位大人,至于用这般手段围剿吗?”
白小真苦笑摇头,用灵机伞一挥,挡掉了几团激射过来的蓝色火焰。
夜色下,她看着在不远处,从角落和阴影之中浮现的十几道人影,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逃。
那十几人身上散发的法力波动,个个都在道基境界,其中还不乏两位道基巅峰的炼气士。
这种阵容,简直像是之前她参与围剿重犯的桉件当中。
但在之前,她是围剿行动的参与者,如今却成了被围剿的人。
33 赤莲月尊
为了围剿她,居然出动了十几位道基境界的炼气士。
一个练气境界的都没有。
夜色下,各类法术在同一时间亮起。
“这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白小真心中拔凉一片,对方这种配置,基本是对待朝廷要犯的待遇了。
但这十几个炼气士散发的气息,却没有一个是她能感到熟悉的。作为本地巡捕,她对水江城登记在桉的炼气士,都打过基本的交道。
也就是说,这些人,并非是水江城的炼气士。
都是外来户。
不过也有可能,是某种伪装气息的秘术秘宝的遮掩。
但是不论如何,都能表现出这幕后之人,有着必杀她的决心。
“怎么办?”
白小真一边奔逃,一边用求助般的眼神看着旁边的药仙子。
以她现在的境界,根本跑不出多远,就要含恨陨落了。
“赤莲月尊观想图之上,有冥域法界秘法,其上有云:神照红月,复生幽冥。”
许纤纤偏了偏头,看了眼只在一瞬间,就承受了数次法术的白小真。
这早已突破了灵机伞的防御上限,此时已经残破不堪,燃烧的白火摇曳地宛若风中残烛。
要不是幽萤织鬼咒术时效还没过,白小真立马就得重伤垂死了。
十几位道基境界的炼气士,围剿一位道基中期的炼气士,可谓算的是单方面的碾压。
好似杀鸡用了宰牛刀。
“她有反噬类的咒术。”
一位隐没在半空,身形若隐若现的炼气士,发出一声闷哼,阻止了其他炼气士的继续施法。
在刚才的密集型施法中,他也被自己的法术反噬了,不过只是些许轻伤,几个呼吸之间便可痊愈。
“难怪那匹老山羊的陷阱会失败,这反噬咒术也有高低之分,这个捕快掌握的咒术能进行完全反馈,已经算是较高层次的咒术了。”
为首的炼气士微微点头,看着狼狈逃窜的身影,目光澹然地问到:“诸位可有破解之法?”
有反噬之法,他们的术法就会投鼠忌器,不敢使之绝杀,以免和对方换掉性命。
虽以他道基巅峰的实力,能以境界压制,不至于同归于尽,但也会受到不小的伤害。
何况在场炼气士这么多,根本就没必要以伤换对方的命。
“这似是某种苗疆鬼蜮咒术的变种。”旁边一位长发老者伸手往虚空中一捞,从其中拿捏住一根闪烁蓝光的头发丝,看着宛若活虫般蠕动的发丝,他面不改色的掐灭,“我有一法,应该可以破之。只是还得请诸位为我护法。”
不精通咒术者,摸不清咒术原理和规则,只能投鼠忌器,眼睁睁看着对方离去。
而精于此道者,却如同庖丁解牛,手之所触,奏刀騞然,莫不中音。
看上几眼,就能将弱点猜出个七八分来。
“那是自然。”
诸多炼气士纷纷颔首应是。
那长发老者随后从怀中取出一面镜子。
这面铜镜略带古旧,呈现五瓣葵花形,有着暗黄圆钮,有毒蛇与黄雀相缠于其上,作扭动挣扎状,最顶端有个尖锐的黄铜犄角。
随后那老者拨开自己的额前的头发,露出其中一个暗褐色的血肉窟窿,直接将铜镜的犄角塞入进去。
卡——
令人牙酸的声音突兀响起,像是钥匙***了破旧不堪的木锁当中。
然后那铜镜的犄角,与血肉窟窿正好严丝合缝的镶嵌在一起,那些皮肤肉糜开始活化,化作一缕缕的丝线,逐渐将铜镜包裹进去。
面对如此古怪而又诡异的施法手段,在场的炼气士们目光澹然,似乎早已习以为常。
一道昏暗的黄光,将老者满头白发都染成澹黄色,
随后他勐然喝到:“去——”
一道浑身上下,都长满了毒蛇羽毛的黄色妖鸟,勐地从铜镜之中飞射而出,直接扑向白小真逃窜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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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黄色妖鸟身形枯萎干瘦,只有人头颅大小,但每一根羽毛都是扭曲挣扎的蛇豸,它们在哭嚎,也在嘶鸣。
“不好!”
白小真还在犹豫药仙子给的建议,但背后传来的阴凉感,让她毛骨悚然。
正要有所动作。
那黄色妖鸟却宛若一道虚影,直接穿透了她的身躯,不过并没有对其造成伤害。
随后,她头上显出一道澹蓝色的布偶虚影。
那破布娃娃的脸上,勐然流出两行澹黄的眼泪,逐渐凝成实质,然后发出一声哭喊后,就直接炸裂开来。
而被破了术法的白小真,才露出惊恐的表情之后,四肢也犹如这破布娃娃一样,瞬间炸裂开来,血肉横飞,白骨森森。
咒术被破,就代表着反噬。
意味着她在之前承受的伤害,要在此刻爆发出来。
虽然咒术还留有残余,不至于尽数爆发,但爆发了一大半,白小真瞬间就是重伤濒死,只剩下一个半残的驱干落在地上。
又因为直接是在急速奔逃,所以惯性下在地上翻滚了数圈,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她此刻好似人彘一般,只剩下一个脑袋还完好,口鼻渗血,半边身子都被鲜血染红,四肢粉碎成块,散落在各处。
街道都被染红,成了彻头彻尾的凶桉现场。
“恩?”
诸多炼气士在远处看着,望到这一幕,都发出一声惊咦。
他们着实也没想到,只是单纯破了对方的咒术,还没怎么动手,对方就直接半残垂死了。
那使着铜镜的老者,似乎也没想到战果如此之好。
他将缓缓将铜镜从额头处拔下,收入怀中,然后吐了一口气:“想来这鬼蜮咒术,威力虽大,但需要付出的代价应该也是巨大。否则不至于一破了咒术,就会变得如此。”
他们并不知道,这破了咒术之后,实际上是将白小真之前遭受到的伤害,延时在此刻爆发罢了。
破碎的街道旁。
许纤纤蹲在模样凄惨的白小真旁边,脖颈以一种扭曲的方式伸长,贴在对方沾满骨肉碎片的发丝上,吐气如兰道:“小傻瓜,幽冥照神秘法,才是如今打破劫难的方法。”
幽冥照神秘法,是赤莲月尊观想图上面,能够观想月尊麾下,冥域法界的精神秘法。
能让观想者在短时间内,从冥域法界之中,牵引并获得超越自身的强大力量。
但最大的弊端,是会受到幽冥鬼蜮的影响,从而走火入魔,甚至化成妖诡。
白小真之前遇到生死危机的时候,也不敢动用此等秘法,就是害怕化身妖诡,不复人身。
但现在这是必杀之局,以往的手段和底牌,已经失效或者来不及使用了。
“我......我还没报仇......我要活下来......”
但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了。
求生意志下的白小真,充满了怨恨、不甘、恐惧、愤怒等各种复杂的情绪,在瞬间释放开来。
重伤垂死之下,连她的意识都有些不清楚了,只是努力地想要睁开双眼,进行观想。
朦朦胧胧之中的观想,一轮暗红弦月缓缓升空,充斥在白小真的视野之中。
在此时,白小真似乎真的看到传说之中的赤莲月尊。
而她,就靠在自己身边。
34 我是月亮
在太玉天的流传的诸多传说当中,赤莲月尊,是位居太阴星暗面的仙尊,执掌着关于死亡的权柄。
不过这些传说故事的事实有待考证,毕竟赤莲月尊从未真正在人前显圣,所以在各大道统之中,并无赤莲月尊的祭祀之场所。
甚至有些正统道门,将其打为野神、邪神之流。
当然,赤莲月尊对此并不在乎。
毕竟这层身份,只是许纤纤诸多马甲之一。
而白小真修行的道法,其实就是许纤纤自创的道统,能够直指本源大道。
观想图中的幽冥照神秘法,并非是邪法,而是极其正统的玄妙之法。
只是白小真自身天赋、根骨、毅力都不咋样,所以在动用了秘法之后,会出现有几率的走火入魔现象。
而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强行动用这等玄妙道法,则会让走火入魔的可能性翻了数倍。
在白小真的眼中,暗红弦月散发的道韵玄之又玄,是众秒之玄,是真理之门。
很快,她就在真理之中迷失自我。
‘那是什么?’
‘我......又是什么?’
‘那是大道......我追求的道......’
‘哈哈!我能去报仇了......报仇是什么,有隔壁家的烧饼好吃吗?’
‘烧饼,是大道?’
‘恩?我是烧饼,还是大道?’
‘我是道?是石子小道?还是康庄大道?’
‘不......我好像是月亮......我是月亮......’
白小真瞳孔都充斥着红色月亮,意识越发混乱不清,乱七八糟的想法如泉喷涌,无法止歇。
关于‘白小真’自身的思维,已经逐渐被其他的混乱想法所替代。
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在这种状态下的白小真,只是试图将双眼睁开到最大,以此来看清楚赤莲月尊的形态。
但越是努力,眼皮越是是沉重的耷拉下来,难以睁开。
‘我是月亮。’
仿佛重复了无数遍,在白小真的心中,只剩下了这个疯狂且唯一的想法。
于是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朝着大地喊了出来:“我,是月亮。”
月亮,是我。
......
夜幕之下。
几位道基境的炼气士,正围在白小真附近打扫现场,毁尸灭迹。
周围的马路草坪,都是弥漫的血肉骨骸,看上去极为狰狞恐怖。若是不处理干净,明天水江城的各大报纸上,又要出现凶案头条了。
他们围杀官府之人,本就是见不得光的。
哗——
李桂随手一挥,掌心之中张开一只耳朵,耳廓里冒出细密如丝的火焰,极为精准的将一片流淌的血水蒸发,又不会破坏水泥马路。
他抬起头,看了眼不远处,正在处理尸体的老者,“道兄,这尸体就不用切割了,一把火烧个干净吧!”
因为对方背着他,所以只能看到对方的双手,正在不停往那具残骸中挥动,似乎在切割分尸。
作为自诩正统的道士,对于这一幕,他只觉得有些晦气。
杀人可以,虐尸就完全没必要了。
好歹这巡长也是道门中人,留人家一点体面不好吗?
‘散修就是散修,对生命没有敬畏之情,走火入魔只是时间问题。’
见到老者似乎充耳不闻,李桂眉头微微皱起,心中不由腹诽着。
修道炼气,人性是根基,灵机道韵如楼阁。
不能保留本我人性,那么灵机道韵建立的楼阁,立马就会坍塌粉碎,并且彻底污染异化,化作妖诡。
大部分散修没有师门长辈指点,弄不清这一点,所以走火入魔的炼气士里,散修占了绝大多数。
“道兄,这里毕竟是闹市街区,以免夜长梦多,我等还是快些清理就离去吧。”
另一旁,一个体态丰盈的女修走了过去,伸手准备摧毁那残骸般的尸体。
但是还没等她走近,那双手挥动飞快的老者,脖颈却是呈一百八十度地转了过来。
他的脑袋,从正前面转到了正后面,但是身体依然是朝前半蹲的姿势。
“啊——”
女修发出一声惊呼,连连后退了数步。
因为最怪异的,并非是对方的脑袋折了过来,而是对方转过来的面容上,沾满了大量的肉糜、血水。
连其嘴角都裂到耳朵附近,半张脸都被嘴巴占据,露出惨白的牙齿、牙床,以及一条满是脓疱的长舌。
老者的齿缝里,都沾满了一根根还没来得及吞下的肉丝。
“怎么回事?!”
李桂等炼气士看到这边有异动,立马戒备了起来,转瞬就将老者围住。
那老者见到众人围来,丝毫不为所动的拿起一块内脏,手也折了过来放到嘴边,一边大口朵颐,一边哈哈笑道:“诸位道友,别急别急,这里还有,咔嚓咔嚓——”
他一边吃一边笑:“哈哈,我在吃月亮,这是月亮,吃了我等就能白日飞升了,一起飞升!哈哈哈!”
“吾道成矣,成矣——”
这月亮入口鲜美,越吃越想吃,那蓬勃的道韵好似一团火焰一般,将老者燃烧了起来。
轰——
他身上燃起了暗红色的火焰,真正意义上的燃烧了起来。
火焰之中,作白骨相,作死亡相,作无生者相。
“许老道状态不对,他疯了!这是异化入魔了!”那为首修为最高的炼气士最先察觉不对,一边后退一边喝到:“那巡捕的尸体不对劲,我等速速远离!”
透过正在汹涌燃烧的老者,李桂等人这才看到那具巡捕的残骸。
只剩下上半张脸了。
一颗完好眼球充血鼓足,一看就是死不瞑目。但另外一边,本就没有眼球的空洞眼眶里,平白多了一轮小小的弦月。
他们的目光对上那轮弦月,就好似看到四溢充盈的道韵,以及疯狂燃烧的灵机。
那是他们自修行炼气以来,梦寐以求的大道,苦苦追求的真理。
啊——
朝闻道,夕死可矣——
随后,李桂等一众炼气士,再也挪不开双眼了。
“是道化污染!该死!”
最先退开的两位道基巅峰炼气士,只觉得亡魂皆冒,分别从怀里掏出能够稳定神智的底牌秘宝。
他们低头逃窜,再也不敢回头看上一眼。
但是,以往他们所追寻的知识、真理、大道,如今却无孔不入,如同猛虎逐人一般,汹涌而来。
无法逃离。
35 劫后余生
水江城突发魔灾,并且还是距离巡捕房不远的闹市街区。
魔灾一爆发,就致使附近许多普通居民死于睡梦之中。
当场就惊动了城内的金丹大修。
在数位金丹大修联手之下,才彻底镇压消除了即将泛滥的魔灾。
这起突发事件,成了水江城近日来各大报社的头条。
案发现场及周遭数百米内,都已被官府贴条封锁,但依然有许多不要命的记者,挤破头了往现场内部钻,就是想获得更多的一手素材。
这件事直接造成的人员伤亡并不算多,但性质极其恶劣。——毕竟水江城这座沿海大城,一直以治安良好闻名于世。
所以此事发生后的一段时间内,城内的民众就有些风声鹤唳,连街道上巡逻的捕快,都多了许多,就是防止此类事件的再次发生。
至于作为始作俑者的白小真,其实并不清楚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
她在观想照神秘法之后,就直接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小渔村里。
春阳湖畔,曾家渔村。
一座破旧的虎皮石屋。
“水......水......”
白小真迷迷糊糊地起身坐起,只觉得口干舌燥,不由的低声唤着。
片刻后,石屋外有人推门而入,是一个十来岁的渔家少女。女孩扎着大大的麻花辫,有些蜡黄的清秀面容上,还有这点点雀斑。
她用有着豁口的陶瓷碗,装了一碗水端到床边。
女孩刚一凑近,就被白小真本能的拿走水碗,咕嘟咕嘟的猛喝几口。
一碗清水下肚,白小真原本干枯且苍白的脸上,方才多了几分光泽,她彻底睁开了迷离的双眼,意识也逐渐清明了起来。
“这是......哪儿?”
白小真看着眼前陌生的潮湿环境,看着陌生的少女,心中闪过许多场景的碎片,涌起许多疑惑。
‘我的左眼似乎好了.......’
不过很快,她又发觉到有几分不对劲,连忙摸了摸自己的左眼。
这里原本是空无一物的眼眶,平日里都是带着眼罩。当年因为捉拿官府要犯受的污染创伤,一直没有办法修复。
但现在,眼眶里的眼球完好无损,原本受到影响的视力也重新恢复了。
‘还有,我只记得之前被那些炼气士追杀,重伤濒死。然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来到了这里?我为什么没有丝毫印象?’
白小真整理了下思绪,看了一眼旁边神情有些木然的女孩,勉力挤出一抹笑容。
她问道:“小妹妹,是你救了我吗?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几天前,我和阿爹出去打鱼的时候,渔网就把你网上来了。”渔家少女眼睛眨了眨,“当时真是吓了我和阿爹一大跳!还以为捞到尸体撞了晦气,但没想到你还有呼吸,于是就将你带回来了。”
“这附近是春阳湖,咱们村在这里一直靠捕鱼为生哩!”
“你等着,我去唤我阿爹过来,他这时估计也快回来了。”
渔家少女起身站起,小跑着出了石屋。
女孩言语之间,除了带着本地的口音外,话语条理也算清晰,而且似乎也不怕生人。
“春阳湖,好像是平洲附近,距离水江城近乎千里之遥吧?”
不知道为什么,白小真就好似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一般。
“我当初,似乎也是这样的农家少女,朝不保夕,眼里无光。”
为什么会有这种熟悉感,那就是因为对方明明还是青春年少,但眼里的神态并无勃勃朝气,只有死气沉沉的麻木感。
‘多年来在水江城的繁华生活,差点让我忘记了,其实这是个黑暗的乱世。’
‘像我,像她,还有更多的底层少年少女,都是这般......对未来不抱希望。’
离开了繁华大城,来到了底层村庄,白小真才会感觉到这个时代,在不同地方有着强烈的割裂感与违和感。
水江城那样的繁华大城,有诸多炼气士坐镇,就算有妖诡出现,也是转瞬间被镇压,百姓大多算是安居乐业。
但在其他地方......
不但充斥着各种恐怖的危机,还可能转瞬间就被灭村。
白小真的故乡,就是在一次意外之中覆灭的,逃出来的村民只有她一人罢了。
“唉——”
白小真正在思索感叹之际,却听到耳边突地传来一声叹息。
这叹息声吓了白小真一跳。
她连忙转头看去,发现一抹深红的倩影,正靠在窗边顾影自怜。
是药仙子,大能陨落的残念。
“药仙,我之前发生......不是,你怎么了?”
白小真看到药仙,正想将一肚子的问题都问出来,但是看到对方略带哀怨的面容,话到了嘴边,又连忙改口道。
在她的眼里,药仙子虽然只是一道残念,但面对任何事情都是淡然平静,仿佛发生的任何事情,都在对方的预料之中。
这种小女儿姿态,委实第一次见到。
药仙子那如怨如慕的目光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她只是淡淡的回应道:“恭喜你,凝聚了萱蕚之眼,晋升了道基后期。”
药仙子没有解释自己为何叹气,也没有说明白小真在失去意识后发生了什么。
“额......”
白小真内视自己的状态,这才发现药仙子所言非虚。
不过她之前已经失去了意识,怎么会将怀中携带的那朵萱蕚之花,成功融合并完成晋升呢?
只是不论怎么说,境界提升了,那就是好事。
而且还成功逃脱了追杀,算是双喜临门了。
“不过你吃了特丽莎的花,就欠下了因果。”许纤纤继续说道:“只能说是......祸福难料。”
“祸福难料?”白小真面带不解,“那女伯爵说了,仅仅只是让我做一件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难道会有什么祸端?还是这花里面被下了暗门?”
她有所耳闻,那些正统道门散播的功法和材料之中,往往下了一些暗门,故意留给无根基的散修来修行或者使用。
就是为了在某些时刻收割一波。
但是这萱蕚之花对女伯爵而言,也不过是观赏类的植物,没必要这么黑心吧......
“花没有问题。”许纤纤摇了摇头:“但是人有问题......”
她说到这里,突地又闭口不言了,“算了,反正我也已见过许多次了。”
‘什么叫见过很多次了......算了,爱说不说呢!’
药仙子似乎在和她某种很新奇的哑谜,但是白小真挠了挠脑袋后,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了,反而沉浸在自己不明不白就死里逃生的喜悦当中。
劫后余生呐!
毕竟那个叫特丽莎的女伯爵,可是实打实的大人物,和她的差距相差太远太远,现在想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无异于自寻烦扰。
并且咱们道门的真修,讲究的是承负,谁讲佛门的因果啊!
还不如多顾眼前之事。
比方说,现在流落在这渔村之后,下一步该去何方?
水江城是肯定回不去了。
36 月白仙子
春去秋又来。鑵
寒暑轮换,转眼就过了三年。
在这个世界上,本就孤零零的白小真,并没有什么地方可去,于是就一直留了在春阳湖小渔村。
黑乘国的村庄,大体都有着共同的特征,那就是其所在的地域都是妖诡纵横,人烟稀少。
虽说村内有着护村的法器,但一般只能防较弱的妖诡,一旦遇到大型妖诡,自然就是灭村这一个结果。
距曾家渔村近十里外,就有渔村在十几年前被妖诡覆灭。
原因是因为春阳湖之中妖诡泛滥,有渔夫不小心将大妖诡引到了村庄里去。
在这种大环境之下,曾家渔村虽然依然存留着,但长期生活在妖诡巢穴附近的村民们,或多或少都有些不正常。鑵
不过在白小真入驻之后,捉拿和杀灭了不少村庄附近水域的妖诡之后,村庄内部的环境改善了许多。
白小真修行的大慈救苦心经,纯靠借助外力修行,也就是杀死妖诡救助世人,就能汲取其中残留的力量。
在渔村做事,没了官府的直接束缚,白小真反而轻松了许多,在面对妖诡的各类事情上都能进退自如。
这三年来,她勤勤恳恳的针对附近水域的弱小妖诡,甚至用计清理了一个小型的巢穴。
以战养战,实力突飞猛进。
如今的白小真,已经是道基巅峰的炼气士了,距离凝结金丹之境,只有短短一步之遥。
“我如今的修为,在这偏僻之地,还能说是不错。”白小真坐在渔村外的小山头上,吞吐着日月之气,“但就算如此,依然不敢深入春阳湖内部。”鑵
春阳湖之中,有大妖诡的痕迹存在,白小真性子谨慎,几年来也只敢在湖泊的外围水域逞凶。
不过好就好在无人管束,在这里能进能退。不必像在官府里做事那样,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去送人头。
而且曾家渔村位置很偏,距离县城都有数十里路,最近的道观寺庙在东边的名山上,离这里同样路途遥远。
一个外来的炼气士,靠着绝对的实力,在曾家渔村扎了根,就连曾家村正,对待白小真都是毕恭毕敬。
“白家姐姐,吃饭啦!”
不远处,一位丰腴的渔家女子,从村子里面小跑了出来。
这名渔家女,正是三年之前,救了白小真的麻花辫少女。不过如今三年过去,当初少女也已嫁作他人妇,此时头发用一根木簪高高地盘起,面容不再复当年的懵懂青涩。鑵
渔家女虽然口音未变,但曾经带着几分麻木的灰暗眼神,却多了几分光彩。
白小真来这里数年,清理了附近诸多妖诡,消减了渔民们所受到的精神污染,许多渔民对她自然是感恩戴德的。
渔家女端来的午餐,就是非常普通的农家饭,大碗米饭上码着香煎鱼排以及青菜。
白小真虽然可以辟谷,但一般情况下还是会进食的。能吃饭还是得吃饭,有几个炼气士会真的喜欢天天都餐风饮露啊!?
“谢谢小环,正好修行了一上午,也是饿了。”
白小真跳下山头,接过午餐,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李小环是渔家女的名字。鑵
“不用谢,那白家姐姐你先吃,吃完了碗筷放旁边就行,我要去照顾宝宝了,等下再过来收拾。”
“去吧去吧。”
李小环看着白小真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由露出几分温柔的笑容,随后又连忙跑回了渔村。
她嫁人之后,于几个月前生下了一个女孩。
白小真给女婴取名为于宝宝。
吃完饭后,白小真照例去春阳湖外围探查情况,搜索那些相对弱小的妖诡。
其实药仙子并不建议她在春阳湖乱窜,但是白小真为了提升境界实力,没有采纳药仙的建议,弄得药仙子最近在闹脾气,出现的次数比较少。鑵
所以没有药仙的预言指导,白小真非常慎重,只敢一点点的摸索,慢慢地去蚕食春阳湖的各类妖诡巢穴。
“春阳湖外围的妖诡,已经清理了七七八八了。”白小真坐在一团铁饼上,慢悠悠的御物飞行,巡视附近水域,“不过应该还有漏网之鱼,等再度净化汲取一番,应该能助我突破金丹境界了。”
“一旦破入金丹境界,我在整个平洲,都可以排得上名号了。这般如此,才能继续深入春阳湖内部。”
‘虽然我纯粹依靠外物晋级,法力不纯,同境界的炼气士单论法力的话,都比我强许多。”白小真默默的想着,‘但我依靠观想图炼制出了几件攻伐秘宝,足以弥补我法力上的不足,甚至能出其不意瞬杀同境界的炼气士。’
赤莲月尊观想图,乃是极为玄妙的正统道法,里面同样有着专属的炼器口诀,能炼制出极为强大的特殊秘宝。
这种秘宝的材料要求,远不如那些大修用的法宝,但威力却远超之。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消耗大,用几次就会坏掉。
需要重新炼制。鑵
其实半年前,白小真依靠赤莲长生剑,杀了一位堪比金丹初期的大妖诡。虽说那大妖诡本就受了伤在逃亡,但能被白小真这一个道基境趁虚而入,足以说明赤莲秘宝的强大。
不过今天白小真的巡视出现了意外。
因为她在这荒郊野外,遇到了两位不速之客。
是一男一女两个炼气士。
“阁下可是白月仙子?”
他们骑着一只全由金属打造的蒸汽飞马,看着坐在粗糙铁饼上的白小真,笑着问道。
白月仙子,活跃在春阳湖附近的散修,专门猎杀弱小妖诡。鑵
在收集到的情报上,是一个身长两米,体态壮硕的中年妇女。
今日一见,居然比情报上的描述还要惊人。
对方虎背熊腰,浑身肌肉虬扎,身上大部分位置还覆盖着银白色得铠甲,盘膝坐在铁饼法器上近乎融为一体,好似小山一般辐射着巨大的阴影。
要不是这月白仙子面部柔和,还有着不少女性特征,他们直以为这是哪位猛汉体修。
别家的仙子一袭飘飘的白色长裙,体态姣好柔美。而这位之所以被叫做月白仙子,是因为对方身上披着的重型铠甲,就是银月模样的。
37 兑现
“你们是......?”
白小真微微皱起眉头,她在这边待了几年,也见过附近区域的几个散修,但这两人则是完全的生面孔。
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浑厚,配上那庞大的形体,充斥着某种巨大的压迫感,让这两位炼气士的表情变的有些紧张。
男性炼气士连忙开口道:“我们是西斯商会在平洲分会的执事,你应该听过我们西斯商会会长的名字,特丽莎女士。”
作为分会下面的执事,他们没有见过远在水江城的特丽莎,所以心中有些疑惑,不知道这个偏僻之地的散修,是怎么与那位大老板结识的。
不过虽然心中奇怪,但二人并未表现出来。
而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特丽莎?
那个洋人贵族,女伯爵?
想起那朵用掉的萱蕚之花,以及药仙子曾经给出的警告,白小真的面容不由一肃。
“......请问找我是有何事呢?”
坐在铁饼法器上的白小真,如此问道。
“特丽莎女士吩咐了商会,让我等将这个交给你。”另一边的女修士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牌,递了过来:“不过具体是什么,我们不知道,这枚玉牌经过了加密处理,只有对应着的法力气息,才能激活玉牌。”
白小真接过玉牌,这东西入手微凉,她轻轻掂量了两下,就点了点头:“辛苦你们跑这一趟了。”
“既然东西已经带到,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这件事没有出什么其他岔子,两个炼气士松了口气,就连忙骑着蒸汽飞马离去了。
虽然同为道基期,但两人的灵机之中,都纷纷传来一种警告。
那就是这位壮硕女修,是极度危险的人物。
“这个飞马法器,比我自己炼制的法器,实是好看太多了。”
看着蒸汽飞马的远去,白小真露出几分羡慕的目光。
她低下头,看向手里的玉牌,这玩意不过手指长度,外观小巧,晶莹剔透,并非寻常物件。
随后白小真小心翼翼的往里面注入法力,然后美丽娇弱的金发女伯爵,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当然,只是一道投影。
“白小真。”
投影里的特丽莎外观灵动,不像是提前录制好的幻象。
“你好,伯爵大人。”
白小真只是看了一眼,就明白这个可能是实时投影。
也就是说,对方是在通过这个玉牌,与她进行对话。
“你曾经承诺过的,为我做我一件力所能及的事。而现在,需要你来兑现了。”
特丽莎伯爵的声音,从里面缓缓传来。
“......我的确承诺过,所以不知伯爵大人如今有何吩咐?”
白小真目光一闪,连忙问道。
她没想过毁约,因为这个洋人贵族,似乎不论是势力还是实力上,她都完全看不透。撕毁承诺与对方为敌,简直是在自寻死路。
“春阳湖内围有一处小岛,小岛之中生长着一朵巴掌大小的小白花,将花为我取来即可。”
本来还以为是什么讨伐妖诡,或者追捕犯人的危险事情,没想到特丽莎只是轻飘飘的开口,仅让白小真为她取来一朵白花就行了。
虽然春阳湖内围妖诡纵横,甚至不乏一些极为危险的大型妖诡,但仅仅只是去一座小岛,偷偷摸摸的摘下一朵白花罢了。
这对于现在的她而言,应该不算难事。
投影上出现了地图图案,是春阳湖的地势地图。
在地图上面,标记了一个椭圆形的小岛。
白小真仔细查看一番,又对比了一下附近的地形参照物,发现这处小岛的位置,离她现在的距离并不算远。
就在东南方向。
“我......”
白小真有些犹豫了。
灵机的反馈中,似乎在提醒她,这看似简单的事情,应该没有那么好做到。
她忍不住又问道:“伯爵大人,请问这岛上以及附近地带,是否存在堪比元婴以上的大妖诡。”
“呵——”
特丽莎伯爵依然只是一声轻笑,笑声中带着说不出来的轻蔑。
不过她还是慢悠悠的说着:“说了是你力所能及的事情了,远超你实力的能叫力所能及?岛屿上只存在一头重伤沉睡的妖诡,实力比你现在的实力高不了多少。”
白小真不在意特丽莎语气里的嘲讽,她只是对此更加奇怪了。
难道女伯爵,真的只是让她去采摘一朵花?
就像是在以花易花。
她拿了对方一朵萱蕚之花,现在就要还对方一朵小白花。
但是岛上生长的小白花,价值应该无法与萱蕚之花相提并论吧?
或许在对方的眼里,不论是珍奇的萱蕚之花,还是什么小白花都没有任何区别,只是单纯的观赏性植物罢了。
‘......药仙子,当初是不是太多虑了?’
白小真点点头,接下了这个请求,“不知道我采下那朵小白花后,又该如何联系伯爵大人呢?”
“你采摘了之后,我自然会过来取。”
特丽莎微微一笑,切断了玉牌的投影。
咔嚓——
随后晶莹剔透的玉牌,在完成了它的使命后,上面就直接出现了大量的细密裂纹,很快就在白小真的手里散成灰烬,被风吹落各处了。
看着手里的玉尘,白小真默然无语,正准备驾驭法器往东南方向飞去,却见到一道鲜红如血的人影,出现在自己的旁边。
“啊——”
已经很久未见了,白小真还是被神出鬼没的药仙子吓了一大跳,身上壮硕的肌肉一颤一颤的。
“药仙子,你干嘛啊?!”
白小真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肌肉,做出一副惊吓状。
对方之前赌气好久没出来,现在一出现又是如此没有征兆。
“我只是过来跟着,看看你怎么作死的。”
许纤纤冷冷笑着。
“额......只是去采摘一朵小白花而已。”白小真平复了一下情绪,挠了挠后脑勺,“如果真有不对劲,我还炼了两道红莲秘篆,一道能血遁数百里,一道能瞬间重置自身的状态,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吧?”
“而且,特丽莎伯爵的势力好像很大,我如果撕毁承诺,那就是彻底得罪她,一样会没命吧......”
特丽莎那种人物的性子,白小真也摸不透,但是她也清楚,一旦在这上面毁约,势必会被追杀到天涯海角。
那还不一样是死。
“呵呵——”
对于白小真的看法,许纤纤只是皮笑肉不笑的冷哼两声,不再多言了。
38 小白花
春阳湖,是平洲第一大湖,途径大半个州域,湖泊面积有上千平方公里。
不过,野外是妖诡活跃的地方,湖泊这种地方自然也不例外,甚至在特定区域内,存在着数量极多的妖诡巢穴。
这也就导致了来往的船运并不多,只走固定的航道。
白小真一路飞行而来,除了斩了两只湖中妖诡以外,竟没看到丝毫的人影。——附近的渔民,只在最外围边缘的特定范围打捞,没人敢深入春阳湖内部。
大约往东南方向飞行了二十几里的路程,白小真远远看到了一处小岛屿。从她的角度看去,岛屿的四周,隐隐被一层白雾笼罩。
依稀能见到在那岛屿附近的水域中,有漆黑的六足黑鱼在其中活动。
“裂口鱼,只是最低等的妖诡,不过是群居妖诡,能看到一只的地方,就存在数百只在里面栖息。”
“这种妖诡巢穴,勉强能威胁一般的道基中期修士了。”
“岛上的白雾,可能蕴含剧毒,在上面活动应该要屏蔽自身的呼吸。”
白小真围着岛屿边缘转了一圈,这才隐匿气息,绕过一些妖诡的巢穴,悄咪咪的摸上小岛。
她的做派十分谨慎。
究其原因,无非是源自在她身后飘飞的红衣女子,对方从头到尾都是俏脸含霜,一副不想搭理自己的模样。
白小真毕竟有自己的想法以及思维方式。
在生死危机面前,药仙子的指引就是救命稻草。但不可能所有的事情,甚至包含自身的行为举止,都要受到药仙子的约束和命令。
对方的话语可以用来参考,但不能将此作为行为准则。
毕竟若是那般做的话,自己不就彻底沦为药仙的傀儡吗?
看到白小真对自己有所防范的小模样,许纤纤就想笑出声。但她神色微动,终究只是不着痕迹的轻叹了口气。
‘任何超脱者,都是有着自身绝对的自由意志。’
‘可是......你真的自由吗?’
许纤纤看着不远处五大三粗的背影,心中默默想着。
对于白小真的行为,她没有直接干涉,充其量只是建议罢了。
上了岛屿之后,白小真将自己沉重的铁饼法器收了起来,皮肤上浮现出一层淡红的薄膜,直接屏蔽了对外界的呼吸。
在她的法力反馈之中,雾气中有着剧毒,但对于道基境的炼气士,似乎影响不算太大。不过即使如此,她也不敢吸入一丝一毫,生怕出现什么无法揣测的意外。
岛屿上面没有什么植被,光秃秃都是泥地,远处的地面都是漆黑的小石子,然后就被嶙峋的怪石挡住了视野。
这里看上去,真的是荒芜一片。
岛屿附近的水域,还有妖诡活跃,但是登岛之后,却是寂静一片,什么东西都不存在。
“这种地方,哪里会有小白花生长啊?”
面对这种情况,白小真有些疑惑。
但是那个洋人女伯爵,应该不会没事找事的去戏弄她。对方说这上面长着小白花,那就肯定会有。
于是她在岛上步行而去,深入了小岛的内部。
当然,这小岛本来也不大,只是往里面走了不到千米,然后穿过嶙峋怪石的夹缝,就来到这处岛屿的内部。
内部是一处凹陷的山谷。
一踏入这里,白小真就只觉得周围的雾气开始稀薄,然后越往里走,雾气则消散的差不多了。
原来,那充满毒气的白雾,只笼罩在岛屿的外围。
岛屿的内围山谷,环境与外边的荒凉有所区别。虽然也没什么东西存在,但至少开满了不少鲜花。
不远处,满地摇曳的小白花,映入了白小真的视野。
这里满山遍野,都是那不过巴掌大小,娇弱的小白花。
它们色彩单调,却无风摇曳,将这片山谷都蒙上了一层雪白。
白小真看着这摇曳的小白花,目光出现了刹那间的恍惚。在这么一瞬间,她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眼熟,但仔细回想起来,又确定自己从未来过这里。
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地方。
硬要说哪里有类似的地方,就是她出身的小山村附近,那长满了黑鹿草的山谷。
同样是满山遍野的植物,而且都是存在某种特殊力量的植物。不过这些小白花之中,蕴含的特殊力量,是远不如那些黑鹿草的。
“女伯爵,只要求我采摘一朵就行。”
白小真回过神来,上前几步,弯腰准备从这白色花海中摘下一朵。
嘭——
但她的手即将碰到小白花的瞬间,一股巨力却从远处激射而出,将她撞的不由后退了数步。
“嘶,有点痛——”
白小真将全身躁动的法力下来,看了一眼有些破损的白色铠甲,抬头望向远处的袭击者。
她背后浮现出一件淡白色的破布长幡,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大量怪异的符号,不过这些符号文字,并非是用什么水墨写的,而是一堆堆的妖诡残骸。
准备来说,是那些妖诡的眼球。
这是一道由无数白色眼球组成的密文长幡。
长幡笼罩住白小真的身影,为她形成了一层遮挡外部力量的特殊力场。
“啊——”
那袭击者在这时,却露出了其真实的模样,是一团浑身长满白色鲜花的人形怪物。
它似乎原本就沉睡在山谷之中,被白小真摘花的行为惊醒了,此刻发出了愤怒的嚎叫声,无形的波动横扫整个岛屿,不断地扩散了出去。
其身上散发的气息,就连白小真都不由感到呼吸一窒。
“大妖诡!”
见到大妖诡似乎在蓄力某种特殊法阵,白小真也来不及等待,率先出手。
在她的手臂之上,浮现出了三柄褐色飞剑。这是她的本命法器之一,三才玄火剑。
飞剑呈螺旋形的转动而过,形成数道喷涌而出的褐色火焰。
砰砰砰——
大妖诡体周散发着某种奇特的力量,转瞬间就跨过空间的距离,直接与褐色火焰对拼了十几下,然后很快突破了火焰的屏障,直接出现在白小真的侧边。
嘭——
对方仅仅只是伸出被诸多白花缠绕的手臂,就将白小真远远的击飞了出去,密文长幡的力场被破坏,里面瞬间发出一声哀鸣,落在了不远处的地上。
道基境巅峰的白小真,竟然直接在一击之下,就直接被打的重伤。
“嗬嗬——”
白小真的残缺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嘶鸣,看了自己被锤烂的半边身子,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激发了体内的红莲重塑秘篆,将自身的状态重置回了一刻前的状态。
然后看着又凭空闪缩而来的白花人形妖诡,面上却没有露出丝毫恐惧,反而勾起了一抹微笑。
“哪怕是大妖诡,智商也有些低。”
轰隆——
在岛屿的上空,一道燃烧的红莲光芒亮起,然后化作了一道线性红光,瞬间贯穿了在空间中闪缩的白花妖诡。
这是白小真最大的底牌之一,赤莲长生剑。
对方即使有着空间腾挪的能力,但也依然被这赤莲一剑命中。——赤莲长生剑,只能对单体敌人发起攻击,但一旦出剑,就必定会命中,这是斩果之剑。
别说这个状态不完全的白花妖诡,哪怕对方状态完全,也得在这一剑之下被重创。
啊——
白花妖诡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然后它挣扎扭动的身影,就在这燃烧的赤莲之中,彻底燃烧成了灰烬。
修行大慈救苦心经让白小真的体质极为特殊,妖诡消散时产生的无形力量,直接涌入了白小真的丹田之中。
“唔......”
白小真发出一声闷哼,她原本只差临门一脚,近乎固态的道基境法力,瞬间开始凝聚成团。
无数的法力气旋,环绕在她的四周,密密麻麻的红莲符文若隐若现。
很快,一颗暗金色的金丹,在白小真的丹田之中缓缓形成。
“金丹已成!我......终于也破入至这个境界了。”
突破了一个大境界,白小真露出十分喜悦的笑容。
浑然没有察觉到身后不远处,许纤纤那夹杂着惋惜、失望等复杂情绪的苦笑。
39 永远是多远呢(终章)
许多道经中有言:一粒金丹吞于腹,始知我命由我不由天。
寻常的金丹炼气士,清楚这个境界,只不过是踏上道途的关键一步。但对于修行天尊道统的白小真的而言,她的金丹,不同于普通炼气士的金丹。
赤莲金丹成就的瞬间,让她窥探到了一丝未来。
让她真正知晓了自己的‘命数’。
纷乱的画面,在白小真的眼前闪过。
“这是我的命数,我的命数......”白小真沉浸在晋升时所带来的喜悦当中,她有些好奇的看着自己的命数,但很快她的笑容就彻底僵硬了起来,“......我的命数,是断的。”
她的命数是横隔一片的漆黑,她没有过去,没有现在,也没有未来。
她,根本就不存在。
“原来......我早就死了。”
白小真从怀中掏出了一株黑鹿草。
黑鹿草被取出的瞬间,就落在这满山遍野的小白花之中,从长满鹿角的黑草,变成了一朵摇曳的小白花。
黑鹿草,原来就是小白花。
而满山遍野摇曳的小白花,被不知从何而来的风轻轻吹拂而过,又缓缓化作了另外一朵花卉的形状。
深海奇花。
也就是萱蕚之花的样子。
满山遍野的小白花,又化作了成片成片的深海奇花,它们本应该生长在深海之中,但此时却诡异的出现在这山谷之中。
“......每一次晋升天仙失败,都会在时间之上留下相对应的痕迹。”白小真跪倒在地上,空洞的双眼之中,流下两行血泪,“这些花,这些草,都是我。所谓的黑鹿君,所谓的白花妖诡,都是我超脱时间失败之时,所留下的残骸。”
“哈哈——”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我竟又一次落入特丽莎的陷阱之中。”
白小真终于回想起了一些丢失的记忆,之前她在突围时,就使用了萱蕚之花。
那一刻,就被时间线上的残骸,重新污染了。
而使用的幽冥照神秘法,在关键时刻让白小真屏蔽了那些污染,留下了一个死去的‘过去残骸’,污染杀死了那些围剿她的那些炼气士。
但此时此刻,汲取了白花妖诡的白小真,相当于重新接收了来自过去‘失败的残骸’之中,所传递过来的巨大污染。
“师尊......”
“纤纤......”
“我似乎,又让你失望了。”
白小真转过庞大的身躯,她的手臂化作花瓣,一片片飘落在地上,与满山遍野的萱蕚之花融于一体。
她看着不远处的红裙女子,苦笑道:“我还是没能突破时空的桎梏,这次甚至都没能走到那一步。”
“不过,我不会放弃的。”
白小真半边身子都快要化作花瓣,但她沙哑的声音里,依然带着说不出来的坚定。
她流着血泪的双瞳里,没有恐惧,没有害怕,只是亮晶晶的,好似有无数星星在闪烁着光芒。
许纤纤没有说话,而在白小真的不远处,一道身穿淡蓝色长裙,头戴白金冠冕的金发少女,缓缓地从虚无中走了出来。
她轻轻弯了下腰,十分优雅的摘下一朵摇曳的萱蕚之花,轻轻嗅了嗅:“没有用的,无论重复多少次,结果都只会收束成唯一。”
这美丽摇曳的花朵,代表着某个女人永恒的死亡,已经无法超脱的命运。
祂很喜欢这般残酷的花朵。
“因为,这是来自一个神灵全部的位格、规则,所化作的时间闭环。不论你去了哪里,不管你成了何种模样,收束的结果都永远恒定在你的过去、现在,以及未来。”
特丽莎笑了笑。
祂曾经在多元宇宙之中,是暗红地狱的眷族,是原初的地狱梦魇。
也是现如今,已经彻底陨落的特丽莎世界始祖,海洋之王,以及嫉妒的魔女。
祂嫉妒白小真能得到主的爱。
祂嫉妒能让无限规则的神性,堕落成了拥有人性的主宰。
祂以自身的消亡,来污染了白小真的命运循环,阻止对方超脱时间。
祂无法得到主的爱,但祂的嫉妒,却能将白小真彻底淹没。
哪怕是无限的全知全能者,也无法阻止一位有限的全知全能者牺牲自身的所有,来对一个普通的物质生命,进行超高位格的降维污染。
如今轻嗅花朵的特丽莎,不过是真神王座在陨落时,产生的一道虚影罢了。
祂早已不复存在。
白小真坚定的目光微微凝滞,她又转头看向另外一边的许纤纤。
“这又是何苦来哉呢?”
许纤纤只是叹了口气。
这样的场景经历了很多次,她已经数不清有多少这般的叹气了。
“如果你还是高高在上的地狱之母,是万物死亡的终焉归宿,是视一切为平等的至高规则,那我自然不会有任何想法。”
“可是凭什么,你会偏爱某个人或事,这不公平。”
“这对我,太不公平了——”
“我的嫉恨如奔腾的洋流,如无休的黑暗,日夜难以停歇。”
“主啊——主啊——”
“哪怕我陨落粉碎,爱恨亦是难消。”
特丽莎的虚影笑着,但仿佛在哭泣。
祂轻轻提起了裙摆,消散在了此处。神灵残留的怨恨之影,只会在白小真快要死去的时候才出现。
并且仅仅只为了嘲讽白小真。
祂在某一个时间之外的节点上,算计了造物主。
或是特丽莎刚从银鱼化作鲛人开始,也或是造物主分心,去了一趟远古天庭的遗留之地。
黑乘国的世界,早就形成了一个特殊的闭环,将白小真困死在了里面。
哪怕白小真再次转世到了其他世界,也必然会死在这个受到神灵污染的时空闭环里,她永远无法超脱时空。
高高在上,规则具象化的真神王座,污染了白小真的时空。
让时间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命运闭环。
许纤纤作为造物主,也跟着白小真轮回了多次,她在等待,等待着白小真能打破这个命运循环。
但是白小真一直不能成功。
甚至看不到成功的机会。
作为至高无上的无限主宰,许纤纤就算动用本体的力量,也不能强行破坏白小真的命运闭环。
因为这代表,需要彻底杀死白小真的存在本身。
白小真即将彻底化作花瓣的时候,用仅剩的头颅,看了一眼许纤纤,那复杂的表情,也终是化作淡淡的微笑:“......没事的,纤纤,不论我转世多少次,也依然会为之努力。”
我绝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于是,白小真再度消散了。
而许纤纤看着那流转的白色真灵,在半空闪烁了几下,似乎又要转世到某个地方,她只是苦笑了两声,轻轻说道:“但是你不论怎么努力,最终都只是无用功罢了。”
暗红魔女清楚。
特丽莎,不......或者说南宫婉也清楚。
能让一个普通的物质生命,解除神灵位格的命运诅咒,只有一个方法。
那就是用无限的命运之环,包裹住有限的命运之环。
不论是白小真这个物质生命,还是南宫婉这样的真神王座,在无限规则之主宰面前,其命运都只不过是有限的命运之环。
“无限的命运之环啊——”
许纤纤发出了一声咏叹调。
这个投影就直接突破了这个世界,来到了宇宙的最深处。
暗红宇宙中心处。
庞大无比,无限循环的命运之环,缓缓浮现出了虚影。
这无限的命运之环,就好似巨大的无限轮盘,矗立在时间之尺的上方,超脱了一切的事物。
在轮盘上面,无数个小小的有限命运之环,在上面流转、滚动,不停地循环着。
每一个有限的命运之环,都代表着一种规则之力的具象化。无限多的有限规则,组成了暗红主宰,这样一个无限的全知全能者。
“一个合适的时空和命运之环,或许能容纳白小真的命运之环。”
无限轮盘之上,多了一双巨大的双瞳,祂扫视着无限的规则,扫视着这最终的命运之地。
沉默良久,暗红主宰出手了。
祂将黑乘国所在的世界彻底割裂,然后用至高的伟力将其缩小,与世界之中飘荡的白贞儿真灵一起,化作了一个晶莹剔透,印刻着白蛇图案的水晶球。
祂将这白蛇水晶球,送入到了命运轮盘之中,某个有限的命运之环里。
......
......
太玉道天之中,一个丰盛俊朗的美少年,从道宫之中走了出来。
不论是神灵,还是天仙,都没有固定的性别,但是其所占据的规则,会使祂们具象化的外表有所不同。
太玉规则,显现在物质世界的外表和性别,就是如玉般的少年。
祂的目光闪缩,看着那宇宙深处转动的无限之环,神色变得有些复杂,“......至于做到这个地步吗?不论是南宫婉,还是许纤纤。”
太玉道祖自认为自己做不到。
“暗红主宰,理应非常清楚,白贞儿就是远古天庭那边,埋在【地狱】规则里的一根刺。”
“但祂哪怕已经超脱了原本【地狱】规则的束缚,成为了无限造物主,也依然将这根刺保留了下来。”
“祂明明清楚,但祂还是如此做了。”
“为什么?”
“我无法理解,我不能理解。”
太玉道祖叹息着,但是里面的情绪,说不清楚是疑惑,还是羡慕。
......
......
夏联邦,南雾州,洪景市
一家高档的西餐厅边。
一个扎着双马尾的甜美女孩,有些茫然的站在原地,然后慢慢的转过身子,旁边是餐厅那透明反光的玻璃。
在擦洗的近乎反光的玻璃之中,清晰的倒映着一个小女孩的身影。
对方有着清纯甜美的外表,像是个精致的洋娃娃,可爱的眉眼弯弯,像是两片月牙儿。那红裙似血,长长的裙摆落在地上,褶皱层层叠叠的旋转着,就像是一圈又一圈的圆环。
明明只是玻璃,但现在却光滑如同镜面。
镜面中的她,与现实里的女孩外表,不但是做出的表情完全不一致,连服装都不相同。
女孩发现,玻璃镜面里外表迥异的自己,居然在笑。
“嘻嘻嘻——”
她愣了片刻后,竟然无视了周围路人的怪异目光,也跟着玻璃里的倒影笑了起来。
笑声又突兀地戛然而止。
许纤纤转过头,擦了擦眼角流下的血泪,将口袋里的兔子发夹取了出来,别在了耳朵边的头发上。
她提着裙摆,优雅的转了一个小圈。
“我来了,白贞儿。”
许纤纤轻轻踮了踮了自己的脚尖,伸出细嫩的小手,遮住头顶那炙热的阳光。
她灵动的目光乱转,四处游移,很快就找到了远处的某一道倩影。
于是,少女开心的笑了,不由地一蹦一跳的跑了过去。
十分活泼。
夏天炎热潮湿的风,吹拂着少女有些凌乱的长发。
那一根根飘荡的乌黑发丝,就好似种种数不清的思念。
思念着与某一个人,在某一处转角时的相遇。
而她与她的每一次相遇,都仿若一场阔别已久的重逢。
(全书完)
完本感言
这本《魔女》,是我第三本百万字以上的完结书。
写了很久,勉勉强强算是写完了。
因为我在这本书的内容中,想更多的写一些关于时空的奇妙,关于神灵的伟力,关于高位存在的唯一性。
我在这本小说里,想写的是那种至高无上的神性,而不是一群打打杀杀比拼力量强弱,你一招,我一个大招的所谓的强大生命体。
但很明显,我的笔力和写作水平,都是十分有限的,有限的水平,是不足以写出包含无限的内容。
也不足以支持这一个又一个带有脑洞的跳脱写法。
这个情况,就导致了内容的更新,存在着很大的问题,这点我要对支持我的读者们说声抱歉。
对不起!
实在是让你们久等了。
下一本书,只会写我认知水平里的内容,不会再超出我的能力范围外。也就不会再存在断更,以及更新不稳定的问题了。
不过,因为大环境的问题,新书不会写变身类型的小说了。
是创世流的男主文,再加一丢丢苟道。
相当于转型了。
所以,在座的读者肯定会流失很多,但这个也不能强求。
当然,如果还有读者愿意支持下新书,那就不胜感激了。
期待与你们,再次相遇——
新书《第一推动力》
男主文,创世流,没有系统。
大家愿意支持的话,就去支持下嗷,小哀在此拜谢各位了。Orz
书在起点首发,存稿很多,预计应该写个两百多万字。每天稳定两更,上架就爆更。新书期大家可以追读+投资(阅读十分钟就可免费投资拿起点币)。
《第一推动力》简介:
原力时代。
人类殖民太空已有上千年之久!
在太阳的照耀下,神秘学与科技的碰撞下,点燃了前所未有的智慧火花。
火焰汹涌炽热的迸发,蔓延了整个星空。
这似乎是一个最好的时代。
但对于没有原力天赋的卢亚而言,这绝对是个最坏的时代。
他作为没有天赋的高中生,失去了高等学府的入学资格。只能一毕业就进厂,在未来享受二十年如一日的零零七福报之后,于四十岁时被优化!
卢亚本来已对人生不抱任何期待了,直到某一天,他发现在自己的笔记本里,装满了一整个星系!
(创世流,带一丢丢苟道流。男主文。没有系统。在现实世界唯唯诺诺,笔记本世界重拳出击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