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妖魔陵墓（五）
听到这话，许纤纤眉眼一挑，冥冥中有些心血来潮，她有些好奇的问着：“这个古代遗迹是何来历？”
在黑暗时代以前的年代，是没有古代遗迹出现的，至少没有这种存留超凡力量的遗迹出现。
就像人类在毁灭战争前的文明中，只有着极高的科技，却并没有出现超凡个体，真正开始异变觉醒，拥有超脱凡人的力量，却是从黑暗世代开始。
是某种上古力量在复苏，所以导致原力者的出现吗？
许纤纤对这段历史隐秘表示深深的疑惑和好奇。
“这个...其实我从军部的朋友那了解到，执政部方面早有人在暗中调查那处遗迹了。只是这次地震的影响，让一些消息灵通的地下组织，都敏锐的将目光投了过去。”孙易森思索了片刻，才缓缓向女孩解释着：“据我搜集到的情报上显示，那处古代遗迹是南宋时期所留，传闻埋葬着古代的大妖魔。”
“唔...南宋时期就有着超凡力量存在吗...”许纤纤沉吟了片刻，才抬起头看向下属：“至于大妖魔，那是什么东西？”
“妖魔似乎是传说中的生物，但是具体是什么，属下也不清楚。至于古代遗迹的情报，估计也是那些人的推测，并没有谁亲眼见证过大妖魔。”
孙易森身为武道家，有着远非常人的力量，但并不是一个研究历史的史学家，或者什么高明的考古学家。
相差几十年的事情，若不是亲眼见证，都有着极大的出入，何苦是相差上千年，中间隔了数个时代的南宋。
就算是后人撰写的史书，哪怕是正史，都可能与现场所发生的事情，有着天差地别的描述。
“这样啊...”
许纤纤的眼神有些朦胧，嘴里喃喃着‘妖魔’二字，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联邦语的妖魔和妖精，看上去只相差一个字，实际上却是来自不同文明，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生物。
但为什么听上去，总有着一种莫名的心悸呢？
“塔主大人，黄道宫最近有两名新人晋升了虚境，属下在想着，要不要让我来领队，带他们去探索下这个遗迹？”
孙易森看着正在思索的许纤纤，恭敬的询问道。
这也是在主上面前展现实力的机会。
“...不用。”许纤纤回过神来，摇了摇小脑袋：“听到这个遗迹出现后，我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事有蹊跷，还是我亲自走一趟吧。”
“不过是一处普通遗迹，塔主大人何必亲自下场呢？”孙易森表情有些惊讶，连忙劝道：“城内还有着塔主大人的计划在进行，情况越来越复杂，这时候若没有塔主大人您坐镇，恐生变故啊！”
黄道宫正在逐步蚕食罗宫城内所有的地下组织，而且并没有任何掩藏和伪装，就是光明正大的进行着，这种扩张势力的激进手段，早已引起执政部方面的密切关注，还有很多大型组织有了警觉，正在暗中窥探，随时可能出手。
可以说黄道宫将各大势力的水搅浑了，原本在执政部调节下，各个地下势力相安无事，但现在这种平衡被打破了。
塔主大人是幽境强者，这是黄道宫所有成员的支撑力量，也是孙易森等人的底气所在，但若是塔主去了古代遗迹探索，黄道宫内部就会有一段时间的空虚期。
若是有其他大势力或者执政部趁机出手的话...
“无妨，罗宫城内还有七公...不，还有我妹妹叶真真在，她会庇护黑塔的。”
许纤纤差点说漏嘴，把奥菲莉亚的身份说出去，但想起自己的人类身份，又连忙改口道。
奥菲莉亚的人类躯壳，就叫做叶真真。
“...叶家二小姐？”孙易森听到叶真真的名字，先是思索了片刻后，随之眼神里又透着古怪和疑惑：“塔主，二小姐她...？”
说到这里，他不由停顿了几秒，毕竟怎么也不会相信，叶二小姐有着庇护黑塔的力量。
“没错，真真她也是幽境，大约在...”许纤纤推测了下身为高等妖精的奥菲莉亚，在地球上削弱之后的实力，才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幽境一二阶之间吧。”
根据许纤纤的亲身体会，九环**师相当于幽境一阶，奥菲莉亚的本体是十环**师，也就是幽境二阶的水准。
但实际上高等妖精发挥的实力，肯定要比原本位阶高上不少，但是这里是地球，不是阿瓦隆，没有魔网、世界树以及法师塔的增幅，奥菲莉亚最多也就是九环**师水准了。
“幽境一二阶...？！”
听到许纤纤的话语，孙易森表情变得异常精彩起来，他从未听过塔主大人提起过具体实力，也没有听过对方提起过她的那个妹妹。
但是叶家出现一个幽境，已经是骇人听闻的信息了，怎么可能两姐妹都是幽境界？！
而且听塔主的意思，幽境一二阶不过是稀松平常的样子...要知道，建立罗宫城的两位幽境原力者，也不过就二阶左右。
主上，您到底是什么层次啊？！
孙易森越发感到面前的小女孩，是个披着人皮的怪物了。
“好了，你就放宽心啦！”看着属下满脸不相信的样子，许纤纤只是微微一笑，她撸起袖子，露出那纤细白嫩的小胳膊，比划了一下后，做了一个挤出肱二头肌的动作：“咱们黑塔的力量，比你想的要强大。”
“努力点，加油干，以后少不了你的汤渣。”
小女孩站在上司的角度，很认真的劝慰着自己的手下。
工具人如果能够体现自我的价值，那么她身为黑塔之主，也不会吝啬对他们的奖赏。毕竟她许纤纤也是人类，又不是什么坏蛋恶魔。
还是讲良心的。
“我...”
孙易森听到‘汤渣’二字后，呼吸不由一滞，然后眼神里闪烁其狂热的光泽。
体会到汤渣的莫大好处后，谁还会想着吃肉喝汤啊？
......
之后许纤纤在孙易森的陪同下，于公司食堂中吃了午餐，完成了身为上司的作秀时间。表现出一种爱民如子，与民同乐，上下级关系和谐友爱的画面。
但实际上，除了孙易森和少数几人外，那些在黄道宫旗下公司正常上班的员工，没有谁认得许纤纤的真实身份。
还以为孙总的某个侄女来公司玩，顺便蹭蹭饭呢！
为此，和蔼的食堂大妈，看着许纤纤太过粉嫩可爱，还特意加了免费的炸鸡腿，但被女孩以‘不能搞特殊化’给婉拒了，食堂大妈丈二摸不着头脑，只能看着蜜汁优越的女孩渐行渐远。
“主上真是高深莫测啊！韬光养晦的技术可谓是一流。”在孙易森目送女孩离去的时候，旁边两个新晋的虚境，却是发出赞美的感慨声：“要不是亲眼见过主上出手，我们还真以为她只是可爱的萝莉小学生呢！”
“你们两个...”这两人看主上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孙易森有些无语，但还是严肃的提醒着：“注意自己的身份，这种话被塔主大人听到了，可是要在地狱里受罪的！”
“萝莉的...拷问吗？”
这两个虚境新人的眼神中，除了透着一种恐惧外，还透着一种不着痕迹的兴奋。
拿着鞭子和镰刀的小女孩，想想就有些小激动。
‘算了...有人真的想取死，拦也拦不住。’
对此孙易森只是冷哼一声，重重的敲了这两人的脑袋后，同样扬长离去。
1 土味情话
许纤纤从公司出来，并没有立即出城去钓鱼山，而是让司机掉转方向盘，往叶家大院驶去。
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小公主。
因为是黄道宫的专车，有着特殊的牌照，女孩没让其开进叶家大院内，而是离着上百米的街道就停了下来。
这是处小型的商业街道，两边有琳琅的店铺，虽规模不大，但是种类繁多，为附近生活的居民提供生活便利。
许纤纤找了家甜品店，准备买一些七公主爱吃的零食贿赂下。
孙易森说的没错，她这次不知要去遗迹探索多久，若是时间耽搁的太久，罗宫城内的形势可能会发生变故，没有幽境层次的强者坐镇，这个由她一手缔造的黄道宫，怕是要被本土诸多势力摧毁掉。
“老板，给我来十份木瓜雪蛤膏，十份香草布丁，十份苹果派，十份杨枝甘露。”
入了店内，许纤纤看了眼正在埋头整理货架的中年女子，脆生生的叫着。
今天凌晨地震，虽然相距上百公里，但是也有两三级的强度，一些摆放在货架上的商品被摇晃了下来，散落在地上有些狼藉，女老板和雇来的服务员，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才彻底清理好，这时正在将烤好的糕点上架。
听到许纤纤的声音，中年女子回过头去，看着对方如此可爱，眼里不由闪过几分惊艳，她点了点头，吩咐旁边的服务员将甜品打包。
趁着服务员拿甜品的空隙，她有些好奇的问道：“小妹妹，现在天气变热了，你一下买这么多甜食，可不方便保存啊！”
现做的甜品都没加防腐剂，就算放在冰箱里，保质期也不过两三天，而且甜品只有头一天味道俱佳，放了一天后味道都会流失许多。
“没事，我家人多。”
许纤纤并没有说她妹妹胃口大，这点零食不过几口的事情。
“...好吧。”
女子笑了笑，将打包好的甜品递了过去。
“喏，给你钱。”
许纤纤给了钱，接过找零之后，拿起包裹就径直的往外走，而中年女子则是笑意盈盈的望着对方离去。
等许纤纤走后，旁边的年轻服务员，重新将新出的一炉甜品端出来，一一摆放在甜品架上，这才凑到中年女子旁边，“主任，叶琳琅年纪尚幼，气息也很微弱，只是普通的武道家层面，应该不会与黄道宫有所牵连吧？”
“可是刚才那辆驶过去的黑色越野车，却是黄道宫的专车。”中年女子的笑容褪却，脸上露出几分若有所思的表情：“我倒不是怀疑她，一个低级武道家，没有什么太大影响。我只是在想，叶家是不是在暗中支持着黄道宫。”
“不止叶家，黄道宫已经收编了不少家族和公司。”旁边的年轻服务员低声说道：“城内人心涣散，这些中小型家族，支持新势力的崛起，也不算什么怪事。”
人类是社会性动物，离群索居都是弱者行为，而现在这种环境和形势下，更加不可能脱离家族和势力。
而这些家族和势力组成的网络，自然也会有着结盟和敌对。
“但如果仅仅只是支持钱物的附属家族，叶家的大小姐，何德何能让虚境原力者当司机接送呢？”
中年女子想起之前看到的司机，哪怕相隔距离较远，也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的浓厚辐射。
最近城内形势变化，导致上面早就盯上黄道宫，包括其下属十五个公司、机构、家族，身为监测部的成员，对此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搜集一切能搜集到的情报。
“主任，你是说她父母有变？”年轻服务员有些不相信，“叶家的家主和夫人，都在为军部项目出力，最近发现叶家内部有异动后，军部那边都找了理由，没让他们直接回去，而是继续进行项目研究。”
发现黄道宫与叶家关系密切后，军部就没再让叶家父母回家，而是继续留在那边继续项目合作。
美名其曰是项目合作，实际上却是日夜监视。但在这期间，并没有发现叶家的家主和夫人有什么变化，甚至因为沉迷工作，都很少往家里联系。
最多只和叶家两姐妹通过视频电话，全程都还在军部的监控下进行。
“我不知道。”
中年女子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框，看了旁边的下属一眼：“所以我们才要密切监视叶家两姐妹的所作所为。”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黄道宫，却有着远超其他势力的扩张速度，这已经触碰到了执政部上层的红线。
......
叶家大院。
在两侧仆人毕恭毕敬的迎接下，许纤纤拒绝了下人的帮忙，自顾自的提着大大的甜品包裹，穿过长长的青石回廊，回到了住宅楼内。
推开卧室房门，许纤纤将甜品袋放在桌子上，一脸甜甜的微笑：“公主，你看我给你带好吃的来了。”
“哦！”
奥菲莉亚穿着一身淡蓝色的碎花长裙，坐在落地窗边看着一本本厚厚的书，听到许纤纤的声音，也不过大声应了一下。
但却没有回头。
一般情况下，奥菲莉亚是熬夜打游戏，所以是睡到中午才醒，这时候应该还穿着睡衣，半躺在床上玩手机。
但今天似乎一反常态了。
许纤纤有些摸不清笨蛋公主的想法，她也懒得去揣摩去旨意，这又不是清穿宫斗戏，没必要看人家脸色行事。
何况她身为高等妖精，尊严还是有的。
随之萝莉许只是愣了片刻后，看着有些不对劲的奥菲莉亚，脸上挤出谄媚的甜笑，腻声说着：“公主殿下，你今天可真好看啊！”
...但有时候为了达到目的，尊严也是可以放下的。
“哦！”
奥菲莉亚捧着书，抬起头看了一眼女孩，又将头低了下去。
‘今天有些不对劲啊！’
许纤纤心中想着。
难不成昨天在噩梦里受什么刺激了？
看来要换个方式增加吸引力。
于是萝丽许乌黑的瞳孔滴溜溜的直转，细嫩白皙的手指放在唇间，大眼睛猛地瞪大，似乎有些恼怒的娇声叱道：“公主殿下，你能不能闭嘴？！”
“.....”听到许纤纤有些愤怒的语气，奥菲莉亚这才抬起头，一脸认真的看着对方：“我没有说话啊！”
“那为什么我满脑子都是你的声音？！”
许纤纤气鼓鼓的说着。
“额...”奥菲莉亚先是愣了片刻后，不好再装作无视小妖精了，这才有些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这是人类的土味情话吧？你从哪里学来的？”
2 异变的世界
许纤纤当然不是想要撩奥菲莉亚，而是故意装傻吸引对方注意力。
她看到对方开口回话，不由微微一笑，目的就算是达到了。
“这可不是从人类那学来的，我自己编的不可以吗？”许纤纤小巧的下巴微微扬起，似乎一脸自豪的小模样：“我还准备出本书，叫《恋爱108式》，给那些求不得的苦命人...”
“好了好了！”奥菲莉亚满头黑线，连忙打断了小妖精的吹逼时间，她连声问道：“你是不是有事情找我？”
还恋爱108式呢！未成年的小丫头，估计连异性手都没牵过吧？
奥菲莉亚对此根本懒得吐槽，她知道自己这个手下虽然魔力高深，但是年纪实在太小了，生性散漫而又不着调。
“没有啊！”许纤纤笑了起来，粉唇微微抿着，在阳光下倒映着剔透的晶莹，就像是涂了一层蜂蜜一样，她奶声奶气的说道：“我就是想我美丽高贵的主君了，所以特意买了点甜品孝敬您！”
“说人话。”
奥菲莉亚冷声说道。
“我这几天要离开罗宫城，我培养的手下怕没人保护，所以...”
许纤纤挠了挠头，收起了一脸萌萌的样子，干笑着说道。
这笨蛋公主，卖萌居然都没有用吗？
平常明明是无往不利的。
“所以你要我帮你保护手下？”奥菲莉亚这时候气笑了起来，将手中的书放在桌面上，“我可是你的主君哎！你的手下要我来保护，这算是个什么理？”
主君被要求保护手下的手下，那到底成怎么一回事了？
“哎呀，我的手下不就是你的手下吗？”许纤纤抓起奥菲莉亚的白皙滑嫩的右手，语重心长的说道：“我们在地球势单力薄，不培养些本土的人类下属，以后怎么方便未来的妖精女皇进行统治呢？”
“不积硅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她的眼神里透着认真，看上去不像是在开玩笑。
“行了，你少给我插科打诨！”奥菲莉亚也是被小妖精逗笑了，看了一眼自己被抓住的手，扯了两下没有扯回来，也就随对方便了，“你先告诉我，你要去哪里？”
这个小骑士，把她这个公主丢一边，自己不知道跑哪去鬼混。
“就是城外一处古代遗迹，不用多久，很快就能回来的。”
许纤纤解释道。
”既然如此，我来帮你照顾下你的手下吧。“奥菲莉亚这时却很爽快的答应了，随后她沉吟了片刻，又叮嘱道：“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随后犹豫了几秒，有说着：“毁灭法杖你先拿着用。”
“好，那谢谢殿下的恩赐了。”
许纤纤用力的点了点小脑袋，表示身为骑士对主君的感激之情。
七公主除了笨了一点外，其他什么都还好，是个非常好用的主君。
这下罗宫城的事情算是安排好了，她松开公主的右手，将大袋甜品推到对方面前，有些开心的说着：“那公主殿下，我就先离开了，过几天再见。”
“等等...”
奥菲莉亚看着面前的一大袋甜品，正想说些什么，却见到坐在面前的小妖精，一寸寸的化作灰烬，这里再无丝毫气息存留。
落地窗前，除了光线在桌椅上投落斑驳的阴影外，已经没有他物了。
“这丫头，走的如此匆忙。”
奥菲莉亚冷然一笑，似乎有些不悦，但之后摸了摸右手的指尖，上面还有淡淡的余温留存。
那是她所留下的温度。
......
许纤纤身为妖精**师，即使不用传送魔法，日行千里都是等闲，若是用魔力支撑飞行魔法，上百公里不过短时间内即可跨越。
她与奥菲莉亚沟通完后，第一时就从飞出了罗宫城，她能察觉到叶家大院有人在监视，所以整个过程都是扭曲了其他人的感知。
只要不是同级别的存在，没有人能够直接窥视到她的位置。
飞出坚城以外后，许纤纤才知道什么叫两个世界，长时间的待在城内，她都忘记外界的环境是多么恶劣了。
特别是从高空上看去，与在地面时又有截然不同的感官。
一眼望去，尽皆都是满目苍夷的大地，龟裂的泥土之中，都是泛着黑绿色的污染物。残留着辐射的粉尘漂浮在云层之中，扭曲着阳光的折射。天空深处，还有这漆黑的阴影在蠕动，也不知道孕育着什么样的怪物。
外界的温度极低，且没有多少水分，自然循环的生态早已被破坏。
“这就是三百年前的地球。”
许纤纤全身裹在朦胧的红色迷雾中，在充满污染的辐射云层中穿梭，她看着下方的一切，目光闪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现在她飞行的位置不过是在对流层，但空气中除了充满污染的毒素外，已经没有半点氧气成分存在了，堪比真空环境。
呜呜
在高速飞行下，许纤纤耳边传来的气流声，就如同有人在发出悲惨的哭嚎，刺耳的有些难听。
她一路飞行而出，除了罗宫城周边还有流民的聚居地外，再往外却是见不到任何人类存在了，偶尔看到一些生命特征，也不过是在漫长辐射中所存活下来的怪物，扭曲着他们的肢体，捕食着一些完全分辨不出的植物。
那些变异的乱七八糟的动植物，博学如许纤纤，也完全叫不出名字，因为这些动植物原本的生物结构，已经完全被核辐射摧毁破坏，然后重新被扭曲建立成完全陌生的怪物。
“这就是黑暗世代，这就是曾拥有巅峰科技文明的人类，所掌控下的世界。”许纤纤下降到一处密林处，随手从旁边的怪树上摘了一片枝叶，冷笑着：“呵...”
这根由黄绿相间的枝叶，在被摘下的瞬间，就发出了‘喀哧喀哧’的怪叫声，然后犹如活物般跳动起来，从树叶的根茎处衍生出密密麻麻的吸盘，向着许纤纤的手臂上缠去。
许纤纤任由有些粘稠的吸盘向上缠绕，看着这片枝叶里的眼神，有着几分凝重：“叶片的组织结构里，没有细胞核了。”
在她的微观视角中，叶片的结构内部中，没有细胞核，没有原生质层，只有一层薄薄的细胞壁，以及充斥着不知道是什么成分的细胞液。
细胞核内是含有着细胞大多数的遗传物质，自数十亿年前，就出现在地球上的基本生物结构，但在人类的手中，却发生了质的改变。
“虽然这也不是什么怪事，阿瓦隆的怪物们，也一样没有细胞核。但是这似乎在变相说明着，地球的动植物，也都在进行着怪物化了？但为何这些动植物异变后，也能生存下来？”
“按照道理来说，生物原生的基础结构改变，迎来的是彻底的毁灭才对。”
“到底是什么力量在支撑着这个过程？”
许纤纤眼眸中映着深深的思索，似乎窥探到了地球上的某些变化。
阿瓦隆的怪物们本来就世界体系不同，所以有着区别于地球的生物结构，这是天生的超凡种。但是这些变异的动植物，明明已经改变了原有的基础结构，为何还能活下来，而且是以这种怪异的姿势。
她手指一伸，就将这黄绿相间的扭曲枝叶化作了脓水，然后从怀里取出一个水晶瓶，将这点脓液滴了进去，用于保存以便进行实验。
之后萝莉许并不急着赶路，而是走走停停着，在这充满怪诞的植物密林中，她见到了很多未曾见过的生物，或者说，是曾经熟悉的生物，却完全变异扭曲成了另外一种东西。
这是在坚城之中所看不到的新鲜事物。经熟悉的生物，却完全变异扭曲成了另外一种东西。
这是在坚城之中所看不到的新鲜事物。
3 撕碎
这处扭曲密林的范围很大，而且树木有着不符合逻辑的高大，到处都是数十米高的怪异大树，扭曲成各种各样的形状，一眼过去似乎望不到边际。
女孩一路深入进去，时不时采摘一些怪异植物，将其制成标本放入怀里。
“都要扭成麻花了，居然还有着如此旺盛的生机？”
许纤纤站在一株灰褐色的树木前，这棵树的主干位置已经扭了二十多圈，看上去极为怪异。
她伸出手，有些好奇的摸了摸树干的表层，触感并不是正常树木的粗糙感，而是宛若摸在了一块猪皮上，有种油腻的光滑。
在许纤纤的手触碰在上面的时候，树干的不明突起物上，开始渗出墨绿色的粘稠汁液，这些绿汁有着极为强烈的香气，以及高浓度的腐蚀，足以将一块合金钢铁溶化成碎渣。
在这个扭曲丛林之中，所以的一切都充斥着危险，寻常人根本无法活着离开。
不过对于许纤纤而言，不论是充满剧毒的香气，还是高强度的腐蚀酸液，对于她而言都没有任何作用。
不提身为妖精**师的强大魔力，光是最近用人类躯壳修行的武道丹气，就足以让她的肌肤不受任何影响。
她这具人类躯壳可是修行了十三种武道，其中最为强大的青木玄法，可是专门克制这种植物的。
青帝是远古天帝，东方木行之主，一切与木有关的东西，都在其掌控之中。
“暮春之风。”
许纤纤手指一伸，指尖散落着一点点青光，化作轻柔的微风，吹拂着这棵怪树的枝叶以及树干部位。
暮春指的是春季的末尾阶段，而暮春之风吹拂的，可不仅仅只是生机。
随着微风轻拂，周围的空气变得湿润起来，原本含氧量极低的密林，慕地掀起了清新的轻风，裹挟着绵绵细雨，将这棵怪树吹的逐渐凋零枯萎。
不仅仅是单纯的枯萎，整个怪树都在以肉眼可见度的速度变小着。直到最后，重新化作了一颗黄褐色的小树苗。
“在古籍上有记载，青木玄法传承自青帝祭祀，我本来还有些怀疑，但现在才知道所言非虚。连变异的植物都能受到玄法影响，说明很多远古神话故事，并非我想的那么简单。”
许纤纤将小树苗拿在手中，仔细观察着。
她的表情里带着几分惊奇，青木玄法不只是用来对敌，还有着很多玄妙的用处，这已经超乎寻常武道的层面了。
念及此处，许纤纤又不由想起妖精的故乡，传说中的幻想乡阿瓦隆。
‘在比久远还要更加久远的过去中，阿瓦隆与地球有着什么样的交流呢？’
许纤纤想起那些神话故事，心中有着几分不真实感，因为过去的神话，都已在这无法计量的时间中，在不同的世界里，沦为不同版本的故事，除了亲身经历者，无人能够知晓真实的内情。
但现在，她在这过去的历史中，经历着新的神话，见证着新的传说开始。
甚至连潜在的敌人，都是那来自黑暗世界的魔神。
许纤纤的心神不由有些摇晃，而就在她愣神之际，不远处的地底，突然剧烈的翻滚起来，然后一头巨熊掀开了腥臭的泥土，直扑小女孩而来。
不过与其说是巨熊，不如说是一头熊蟒，它的上半身是棕熊的躯体，但是下本身却是一条巨蟒的长尾，细密的鳞片上满是倒钩。
自毁灭战争结束后的数十年里，地球上所有的动植物，都在受着各种污染辐射的侵蚀，大部分的动植物，不论是人类还是其他物种，基本被毁灭了，这个比例占到了百分之99。
只剩下百分之一的动植物，在高浓度的辐射环境中活了下来，但日积月累下，却都发生了变异，只是变异程度的或多或少罢了。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这是亘古不变的自然法则。
这条熊蟒也是如此，不知是棕熊与巨蟒的个体间融合，还是棕熊与巨蟒所繁殖的畸形后代，但不论哪一种选择，都是为了能在恶劣环境下生存。
因为不能适应环境的，或者影响、无视环境的，都被环境杀死了。
熊蟒发出凶恶的咆哮，腥风扑鼻，席卷着空气里仅有的氧气，它长大着满是利齿的大嘴，妄图将这个小女孩直接吞掉。
许纤纤离得近了，还能看到熊蟒的利齿，不是哺乳动物的牙齿结构，而是爬行动物的结构，看来这头怪物的蟒蛇成分大于棕熊。
不过对于熊蟒的偷袭，她并没有丝毫动摇，只是任由对方撞了过来。
熊蟒巨大的身躯撞在许纤纤身上，仿佛撞上了一堵厚实的合金墙壁，不但连熊嘴被撞得骨骼裂开，连躯体都倒飞了十几米远。
而女孩依然站在原地，身上没有半点灰尘沾染，武道已达无漏之地，身周随时有丹气领域环绕，任何污染杂志都会被过滤净化。
“这家伙身上有人类的血腥味...”许纤纤皱起眉头，在对方的齿缝之间，她见到了一些特殊的金属碎片，“力量一般，也就五六级武道家的层次，还不到虚境，而且没有什么智慧，只会遵从本能攻击。”
“那为什么...口中有着人类的血肉，以及概念武装的碎片呢？”
许纤纤向前一步，直接横跨了十几米的距离，她看着不停摇晃着脑袋，似乎陷入了昏迷状态的熊蟒。
这个怪物很大，即使是倒在地上，身高差距也足以让她仰视。不过这并不影响她接下来的动作，萝莉许只是伸手抓在熊蟒的两侧，较小的体型看上去有些吃力，但实际上她只是抓住熊蟒的上下颚后，就轻巧地往两边一扯。
只是用人类躯壳本身的力量，连丹气都没有动用。
撕拉
熊蟒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然后十几米长的庞大躯体，从熊头到蛇尾的位置，由上到下，从左至右，精准的被许纤纤撕成了两半。
对于她而言，撕烂一头变异的怪物，就像是撕碎一张a4纸那么随意，连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
熊蟒的大小快内脏，还有弯弯绕绕的肠体，混合着灰黑色的血液，直接洒满了一地。
除此之外，还有一具未消化完全的人类尸体，以及大量特殊金属的碎片。许纤纤看了眼尸体，已经被胃酸腐蚀了大半，血肉和骨骼都已破碎，面目全非根本无法进行辨认。
她只是伸出手指，在一堆血浆肉块之中，抓了一把金属碎片放在手掌中。这些碎片是半透明的水晶质，即使已经破碎成无数快，也依然保留着原本的三角形状，而不是那种不规则的形体。
许纤纤看了一眼，这些金属碎片泛着淡淡的光泽，还残留着一些能量，她立马确认了之前的猜测：“这是概念武装，是旧时代人类的巅峰科技，号称迷你般的机甲，就算是二三级的武道家穿上了，也能拥有媲美虚境的力量。”
概念武装对宿主没有多少门槛，但是起码也要是武道家的身体素质，才能发挥全部作用，所以这个被消化的人类尸体，生前也有着虚境以上的力量。
熊蟒只是拥有蛮力的野兽而已，连强者的气息都不懂得识辨，不可能捕食虚境的人类当作食物。
更不可能摧毁由火星上最坚硬的物质，所打造的概念武装。
“只有一种可能了，就是这个概念武装的宿主，是在这附近被人暴力杀死后，连带着摧毁了概念武装，这才被路过的熊蟒捡漏吞下了。”
许纤纤将金属碎片保存下来，以便于对概念武装的结构进行解析。
能让一般人都拥有虚境之力，这种巅峰的科技技术，若是能够彻底掌握，足以让她培养出大量的武装军队。
在妖精帝国，都没有这样的技术存在，也可能是因为所有的妖精，出生就有着虚境层次的魔力，根本不需要这种鸡肋的增幅道具。
‘不愧是能让世界变成这副破碎模样的科技文明，星际时代的地球可真是厉害啊...’
许纤纤感叹着，然后伸手一抹，青木玄法使出，淡淡的轻风微拂，两边的怪异植物立马让开一条道路，她眼前的场景豁然开朗。
在密林的更远处位置，一处漂浮着大量尸体的沼泽，就出现在她的眼前。
这里已是旧时钓鱼山的位置了。
4 自古红颜多薄命（一）
这处沼泽地之中，流淌着灰黑色的污染物，在绵软的泥水上方，散发着朦胧的灰色瘴气，其中蕴含的大部分成分，对一般的人体都是直接致命的，就算是弱一些的武道家，暴露在这种环境下，也无法生存太久，就得全身腐烂凄惨而死。
“如果不出所料地话，通过这条瘴气沼泽，就是妖魔陵墓的所在地了。”
许纤纤之前看过地图，是孙易森从特殊渠道那弄到的，所以一见到瘴气沼泽的出现，就知道这里离妖魔陵墓不远了。
她往前走了几步，娇小的身影直接被瘴气所淹没，不过因为有着丹气领域环绕，这些瘴气不但无法触碰到她的肌肤，反而还被青色的微风所净化着。
这里到处都是尸体血肉，不只是人类的，还有一些变异的野兽，大部分都是高度腐烂，无法分辨基本特征了，但还有极一小部分的尸体，却还残留着淡淡的生机，一看就是死了没多久。
不过无一例外，这些血肉上，都缠绕着挥之不去的深深怨念。
‘吸取怨念之力：3’
‘吸取怨念之力：2.6’
许纤纤一边往前走着，越过那些尸骨残骸时，那些肉眼无法看到的怨气，就如同遇到了虹吸漩涡一般，被直接吸入了进去。
死亡时期越近的尸骸，提供的怨气也就越多，而死的太久的血肉，连怨气都没剩下多少，看来都是彻底魂飞魄散了。
女孩脚底下是极为松软潮湿的泥泽，有着极为强大的吸附力，吞噬着在上面的一切活物，以及生机。
不过对于领域外放的许纤纤而言，一切负面影响都被屏蔽在外。
“居然还有尸体从里面漂出来...”
许纤纤往沼泽中深入没多久，就又见到几具穿着概念武装，但身体已经完全破碎的尸骸，从远处漂流过来。
这些人之中有男有女，虽然只露出小半边的四肢，但也被许纤纤分辨出来了，在他们的肩膀上面，有着罗宫城的军部印章。
看来不是地下势力的成员，或者什么独行的盗墓团伙。
“军部第九大队...果然没错。”
女孩走上前去，将肩章撕下来，仔细辨认一下又扔掉，然后将对方身上残破的概念武装扒下来，全部放进空间戒指里，等待着以后用作实验研究。
不过让她有些可惜的，就是这些概念武装已经全部破碎，仿佛在受到了极强的冲击力，完全超过了武装的防御上限。
许纤纤又扒下了另一人的概念武装，这个人的尸体还算保存完好，看上去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概念武装上的腹部位置，还印着一个猎豹的图案。
不过致命伤则是图案上方的胸口位置，有着一个拳头大的窟窿。
不只是概念武装上，而是整个身体都被洞穿了，在完整的切口之中，已经没有心脏这个东西了，而且连带着体内的血液都点滴不剩，整具尸骸都有着一种半干枯的狰狞感。
“心脏都被掏出来了，血液也点滴不剩。”许纤纤看到致命伤位置，眉头不由微微皱起，她似乎曾见过这种死法，“这个人除了身穿概念武装外，本身还残留着虚境的辐射波动，但还是被一击必杀了。”
虚境原力者，已经可以肢体再生，只要不是致命伤，都可以迅速恢复，而就算是致命伤，也不会立即死亡，只要药物充足，也还有逃亡存活的机会。
但是心脏被直接掏出，血液被抽干，在这瞬间杀害的过程中，就算是是虚境也得死的透透的。
这种情况下，只有脱离肉身，灵魂依托领域的幽境才能够活下来。
“看来这妖魔陵墓中还存在着什么陷阱，或者一些怪物残留，强度应该有幽境以上。”许纤纤扫了眼到处都是血肉骨骸的沼泽，不由思索着：“只是具体是幽境几阶，倒是无法从这些尸骸中推断出来。”
毕竟这些人都是被一击必杀，除了死法以外基本看不出什么东西来。
“幽境界一二阶，我还能够轻易碾压之，三四阶的话，就与我的妖精本体势均力敌了。若是五六阶的话，我就算持有毁灭法杖，也只能望风而逃了。”许纤纤心血来潮，突然感知到了几分危险，“毕竟我的妖精本体，也不过十三环**师的层面，相当于幽境五阶。”
“但这里不是阿瓦隆。脱离了魔网和世界树后，我的实力已经被地球规则，压制到十一环到十二环之间的水准，也就相当于幽境三四阶。”
再加上毁灭法杖的增幅，勉强能与幽境五阶的敌人争锋，再往上就只能逃跑了，萝莉许又不是只知道杀杀杀的肌肉笨蛋，碰到打不过的敌人，那是溜的比谁都快，一点都没有心理负担。
所以即使推算到妖魔陵墓有威胁幽境的力量，她也不得不有些踟蹰。当初还是人类时，她就在遗迹里吃过不少亏，知道这些地方都潜藏着无法预料的变化。
“不过我有毁灭法杖，就算打不过也应该能跑出来。”
许纤纤犹豫了片刻后，还是选择继续深入下去。
不只是因为都快到眼前了，而是冥冥中的心血来潮，这是武道练至幽境后，所产生的意识感应。
这处妖魔陵墓，似乎和她有种奇妙的联系。
大约往沼泽内行进了三十多分钟，一座有着古代风格的陵墓入口，出现在许纤纤的面前。
而面前一尘不染的石质阶梯，以及入口处不起眼的无字石碑，则是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在这种瘴气遍地的地方，这些材质普通的石板，居然没有受到污染的腐蚀？看来是有着某种力量在庇护着这里，至于这块光滑平整的石碑...”
许纤纤凑到无字石碑旁边，漆黑的瞳孔猛然泛起一抹鲜红，在她的感知之中，这个石碑似乎连通着某处隐秘之地，散发着有些奇诡的强大气息。
看来罗宫城派来的人，大多死在陵墓内部的探索中，却没发现入口处的石碑，才潜藏着真实的奥秘。
当女孩乌黑的双瞳彻底变红的时候，在她的眼瞳里倒映的场景变得灰白起来，唯有无字石碑上散发着光亮，而在其上光滑的石材上，蓦地浮现出一条漆黑的长龙图案，头生犄角，形有九似，状似蛇虫，即使气息有些微弱，但也带着一种极为强大的威严。
这个印着黑龙的图案，似乎是世界规则的一部分。
“这是古代华国中，所记载过的龙脉？”
许纤纤表情变得迷茫起来，猩红的瞳孔中，闪过一些莫名的场景，好似昨夜的梦境，但又好像是某种幻觉。
“看来这里藏着妖魔陵墓的秘密，而且似乎与我有所关联。”
她目光一定，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将手伸了过去。
在触碰到黑龙龙气的瞬间，许纤纤只觉得一阵眩晕感传来，眼前一片漆黑，耳中的风声开始平息下去，然后一片寂静起来。
在许纤纤的感知中，这个过程似乎过了许久，又或者是一瞬间而已，她耳中的声音嘈杂了起来，然后越来越大声，隐约有着震天的厮杀声，遥遥的传了过来。
铁骑声滚滚而来，仿佛整个大地都在轰鸣着。
5 自古红颜多薄命（二）
南宋宝六年七月。
在这数十年里，蒙古国西征至多瑙河，北据贝加尔湖，占领基辅罗斯公国，南灭金国、西夏，在整个亚欧大陆板块之上，唯有南宋王朝成了草原帝国最后的敌人。
而此时的蒙古国大汗蒙哥亲征南宋，统兵四万，号十万大军，自六盘山一带，分三路进攻巴蜀之地。意图在踏平巴蜀之地后，与其弟忽必烈的东路大军在鄂州会师，届时将直趋南宋王朝的首都临安，一统中原大地。
蒙古铁骑之威，已是踏破山河，即使是占据地利之险的巴蜀之地，也依然被其长驱直入，所到之处城破人亡，流血漂橹，冲天血气绕城三月不散。
闻风而降者有之，拼死抵抗者有之。
同年十一月，蒙古军在巴蜀马湖江遇宋都统制张实、知叙州所率三万军截击，但却被蒙古军一举击破，宋军宿将张实被俘。
蒙军夺船200艘后改道东进，循大江南岸，水陆并进，成功封锁了长江下游江面，宋军增援战略被破。
南宋理宗对此役惊怒交加，在朝堂之上大发雷霆：‘蜀中有警，皆因马湖江不能设备，纵其偷渡，今江之南北皆有哨骑，所以重费区处。’
但不论庙堂之上如何计较，蒙古大军已是入无人之地，至同年十二月，已攻占了蜀西、蜀北大部分州县。
巴蜀之地，武胜县。
十二月已是初冬，今年的冬天比往年要寒冷些，但却寒不过此时的人心。
原本还算繁华的县城，此时已是肃杀一片。坚固的城垣，也已是破烂不堪，护城河外被尸骸填满，水源被大量污染，散发着恶臭与疫病的味道。
但已经没有人能够清理了，因为城内已是哀鸿遍野，朝不保夕。
武胜县外三公里处，为蒙古大军驻扎之地，金帐之中，蒙古国大汗蒙哥端坐于内，他周围猛将如云，文士如织。
但不论是高大魁梧的将领，还是羽扇纶巾的文士，皆是毕恭毕敬，在大汗面前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蒙哥是魁梧的中年男子，穿着蒙古风格的战袍，目光犹如鹰隼，有着龙虎之姿，寻常人不敢与之对视。
“大汗，再过一日，武胜县当被大军攻破，之后可以一举攻打合州，届时可直入巴蜀腹地，宋军再无抵抗之力。”
这时离蒙哥稍近的文士上前出声。
这个文士外表看上去大约三十来岁，面容丰神俊朗，身边有清气环绕，一看就非是常人，但在蒙哥大汗面前，也是恭恭敬敬的低下头。
他早年本是宋人，于十几年前就跟随师尊投靠草原，因为有着从龙之功，而且擅御兵法，在金帐之中有着不低的地位。
像他类似的人，在蒙古军中有着不少。
对于文士的话语，蒙哥大汗只是微微点头，并没说话，只是扫视了一眼旁边的属下后，这才缓缓开口道：“武胜不过小县，根本不值一提，倒是县城的守军将领，还算是个人物，能够顽抗至此。”
“大汗有着爱才之心，奈何那武胜知县不识好歹，硬是逆天而行，待破城之后，就灭其九族，淫其妻女，尸身悬于城口以儆效尤。”
站着稍远的一个年轻道士猛然开口，他低低的笑着，声音中充满了冷酷与残忍。
对于他的话语，金帐里的蒙古人没有多少反应，而其他投靠的宋人眼中，闪过几分不忍，但随后也是面无表情起来。
理应如此！
他们这些投靠草原的人，不论原本身份和品行如何，在那些宋人眼中，早已成大奸大恶之徒。但草原的黑龙席卷大地，已是天命如此，那群目光短浅的愚蠢之人，违逆浩浩天命，自是宛若蝼蚁任由鱼肉。
旁边的蒙古将领这时向前一步，说道：“大汗，武胜知县不过是凡人，有些武略而已，十数刀兵可轻易杀之。真正要注意的，却是帮助武胜县的大妖魔...”
“大汗乃是真龙天子，龙气裹挟之下，别说是妖魔这种邪物了，就算是武当山上的几位真君，妄图干扰战役，也只能身陨当场。”
之前的文士开口说着，他认为将领太过警惕了。
寻常人是见不得，但是蒙哥大汗在他的眼中所倒映出的景象，可不是单纯的血肉之躯，而是一条张牙舞爪的黑龙，躯体庞大无比，直冲云霄，连接着整个大地。
黑龙的每一次吞吐，都是携着大量的血气和亡灵，凡是反抗者，皆逃不过黑龙的屠戮，这种天地之威下，哪怕道法再高，武力再强，也只能折服于此。
这种真龙天子，已是万法不侵，任何不轨者，都会遭到天地击之。
区区大妖魔，又能如何？
“说的好听，那蛇妖分明有着避趋秘法，已是杀我不少将士了，你们多次出手，都未曾将其拿下！”
那将领皱起眉头，反驳道。
文士目光一闪，有些不悦：“那还不是那妖魔有着...！”
“行了！”看着几个属下争执着，蒙哥大汗表情有些不耐烦，拍了下桌子：“先破了武胜县，那妖魔的事之后再说。本汗观那妖魔也不敢直接与大军对抗，藏头露尾之辈不足为虑。”
“是。”
在座的将领和文士立马消声，连声应道。
......
许纤纤站在一处破碎的城墙边，听着城外的厮杀声，表情不由有些呆愣，在她不远处有着大量的伤员，一时间哀鸿遍野，悲凉的情形宛若地狱。
“这是幻觉，还是梦境？”
女孩目旋良久后，不由伸手摸了摸旁边的城墙，那真实不虚的触感，让她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
许纤纤心中充满了震惊和好奇，她记得自己不过是触碰了那快黑龙石碑，怎么场景就变化成这样了？
“难道这是妖魔陵墓的深处？”许纤纤仔细感知着周围的情况，表情却越来越凝重了起来：“不...这里是历史的投影，黑龙石碑到底想让我看见什么东西？”
她并不是穿越了，也不是被拉入梦境，这里并不是真实，但也不全是虚幻，而是被封印在黑龙石碑里的历史投影，有些类似镇压太古邪龙时的灵魂游戏。
就在许纤纤准备察看自身情况的时候，在她身后却是传来一道清冷的呼唤：“仙儿！这里还有伤员需要救治，你在发什么呆呢！”
6 自古红颜多薄命（三）
仙儿？
这又算是什么称呼？
不过这清冷的声音有几分熟悉，许纤纤连忙回过头去，看向来人，她的目光本来还有些疑惑，随后却不由张大了嘴，难以抑制自己的震惊感。
是一个青裙女子，面容看上去不过十八芳华，清丽绝世的容颜，一时让日月失色，许纤纤活了这么久，只见过一个人...不，一个妖有这么好看的模样。
“竹叶青！”
许纤纤不由发出一声低呼，呆立了片刻后，全身上下却开始绷紧起来，随时准备出手。
美色当前，却并不能被其所惑。
那个蛇妖能大能小，法力滔天，而且从其在血腥遗迹时的出手来看，已经能够分割空间，绝对是百分之一百的灵境生物，也就是阿瓦隆的传奇阶。
甚至还要高。
“仙儿，你怎么了？”竹叶青本来站在不远处呼唤着红裙女子，但看到对方一副见了鬼似的表情，又不由走了过来，青瞳里闪过一丝担忧：“是受的箭伤还没好吗？”
前些天与蒙军厮杀，一时没保护好仙儿，让其被暗箭所伤了，可还好不是要害。不然的话，她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向姐姐解释。
“不...不...”背后的确又隐隐作痛之感，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因为还有更重要的问题摆在面前，许纤纤没有放松警惕，而是低声问道：“这里是哪里？”
“......”竹叶青低下头，有些古怪的看了眼许纤纤一眼，还是回答道：“仙儿，这里是武胜县，是你带我过来的。”
“我...？”
许纤纤不由皱起了眉头，她什么时候与竹叶青这么熟悉了？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难道又是什么阴谋？
‘不...不对，这里是历史的投影，面前的竹叶青并不是真实的，至少不是我认识的那一个。’
就在思索之际，许纤纤的脑袋里突然闪过大量片段和记忆，像是电光，又像是幻影，让她有些头疼的捂住了额头。
“...仙儿，你没事吧？”竹叶青表情透着担忧，张开手似乎想要抱住对方，但眼神中又透着顾虑，最终只是扶住许纤纤的肩膀：“你身上有伤，青木玄法不能使用太多次了。我知你喜欢救人，但是也要量力而行，你先好好休息下吧。”
“...恩，好的。”
许纤纤揉了揉额头，在对方的搀扶下，往附近的一处木房走去。
她知道自己现在是谁了。
钱塘保和堂的医仙，许仙儿，青木玄法的继承人，救死扶伤的圣手，这次为了治病救人，冒险来到这片战场之上。
“谢谢。”
坐在有些坚硬的破烂木椅上，许纤纤接过竹叶青递过来的热水，喝了几口后，感觉精神好了不少。
现在的身份有些复杂，记忆太过混乱，让她一时没有完全接受，只是静静的消化着脑海里闪过的各种片刻和记忆。
‘这也太过讽刺了些吧？我杀人无数，品尝过无数亡者的怨气，为何到了这个历史的投影里，却成了救死扶伤的医生？’
这种矛盾的记忆和身份让她有些迷惑。
许纤纤冥冥中有着感应，在这个历史的投影中，似乎潜藏着不少她未曾知道的隐秘。
......
翌日，午后。
在蒙哥大汗的号令下，蒙古国大军开始发动灭城之战。
蒙军每攻一地，除非宋军提前投降，否则攻陷之后必然屠城，劫掠财富与粮食作为军队补充，而战时所俘虏者除了杀之虐之外，大多用来驱使攻城。
用异族俘虏当作消耗品，作为掩护攻城，既可上攻守城者之心，也可下攻城墙之险。
此时的蒙军将领，让这些俘虏和掠来平民身上绑着厚重的木石，被牛驴牵着，上万衣不蔽体的民众，在数千蒙军的驱使下，不得不往武县城的位置走去。
这些俘虏之中，不是没有人反抗过，但是反抗的都死了，一人带头，元军就能连坐杀万人，砍杀牛羊一般轻巧随意。
屠十万人城都如同屠鸡仔，蒙军之残暴冷酷，不只是让欧洲人深深体会到恐怖，也让宋人同样体会到这一点。
所这剩下被驱使的，已是完全精神崩溃，再无力反抗之人了，甚至稍微走慢点或者跌倒了，都将迎来身后蒙兵的无情砍刀。
“都给我快点走！”
“若是慢上一步，若是赶回头，都是千刀万剐的下场！”
这上万的俘虏走了一路，地上的人头也落了一地，整个空气中，都弥漫着充满恶臭，以及恐惧的血腥味道。
知县这时候早已坐镇在城墙之上，他旁边还站着县尉，不过前两天还只是副县尉。上一个县尉死于两日前的守城战了。
至于许纤纤则是与竹叶青一道，站在城墙的角落位置，遥遥望着远处那极为残酷的画面。
凭借望气之法，她能看到那近乎凝成实质的黑龙，正盘旋与大地之上，即使是散发着些许的气息，都让她体内运转的青木玄法近乎停滞。
龙气对一切神通道法，都有着极强的压制性，这是世界规则的具象化。神通再强，强的过天道吗？
对面龙气磅礴，而己方的大宋龙气则是带着些赤红，体型十分渺小衰弱，有着几分摇摇欲坠之感。
宋失其天命，而草原得之，现在只是在进行着这个转移过程。
许纤纤只是望了会气，就觉得有些头晕脑胀，连忙停止了下来。
她随后说道：“这武胜县是守不住了...”
“是守不住了。”竹叶青一袭青衣，望着黑云压城，青瞳里没有太多情绪：“我们一路过来，能守住的城池，一个都没有。”
她本是妖魔，感受不到人类的恐惧和死亡。要不是许仙儿医道圣心，执意要救死扶伤，她也不会一路跟着过来，甚至为了护其周全，与草原黑龙作对。
蛇的最终体态就是龙形，所以黑龙天生就对着她有些克制，要不是有着特殊秘法转圜天机，可以稍作蒙蔽，恐怕她早被天降雷灾所杀了。
天怒所降下的雷灾，可不是修成地仙时所遭遇的雷劫，雷劫是只有一次，尚有一线生机渡过，而雷灾则是直到灵魂陨灭，都会一直不停歇的落下。
许纤纤似乎察觉到竹叶青所想，只是看了她一眼，低声说道：“放心，我是不会让你去送死的，妖魔非是人类，千年修行不易。”
与她曾认识的竹叶青不同，这个竹叶青的青瞳中，总是若有若无带着一些忧郁，以及捉摸不透的哀怨。
完全与那个杀伐果断，谈笑间食人心的大妖魔不同。
“仙儿，你这话又是何意？我可不是贪生怕死之人。”竹叶青青瞳一闪，表情有些不悦，“只是我就算多杀几个蒙军将军，引来天地的诛灭雷灾，你也必然会受到我的牵连。你又不是妖魔，也不是人仙，凡人之躯连一道雷击都承受不住。”
“我知道啦，你自是关心我的，不然以你的法力，早就可以抽身离去了。”
许纤纤伸出玉手，非常熟练的挽住竹叶青的手臂。
这是身体记忆的本能，而非她的意志所行，但是手既然都伸出来，她也不好再突然缩回去了。
对于红装女子的亲昵举动，竹叶青双颊微微有些泛红，但这情形转眼即逝，只是轻咳两声后，才冷声的道：“少在这自作多情！我可不是关心你哩，只是你是姐姐的道侣，自然不能看你白白死在那些蛮子的刀下。”
7 自古红颜多薄命（四）
听到道侣这个词后，许纤纤神色只是一动，但立马又恢复平静，并没有说多余的话。
现在脑海里涌来的记忆有些混乱，她也弄不清此时的情况，所以那个道侣不在身边，反而少了许多麻烦。
若是被对方揭穿底细，以这具身体的层次，对上竹叶青或者那个道侣，恐怕是难逃一死。
她也不知道在这历史投影中，被杀死会有什么惩罚，或许是迷失在其中，或许是被封印，但肯定不会是好事，所以她并不会去冒险作死。
就在两女交谈之际，远处的蒙军已经开始攻城了，他们驱使着那些平民，作为人肉盾墙，掩护着两侧的蒙军进攻。
“弓箭手准备...”看着底下密密麻麻的人群，县尉领了知县的命令后，就在城头上指挥着，不时还要躲避从城墙下射过来的冷箭，他冲着身边的士兵们喊道：“射！”
这个时候，即使那些平民都曾是大宋子民，也一样不能停手了。
但连续射了几波箭雨后，战场上已是血流成河了，满地都是尸身，有蒙军的，也有那些战俘平民的。
就在宋军这边准备加强反击时，蒙军方面却是停止了前进，过了片刻后，则是从人群中推出一个年迈的老人。
“是李大人！你们都给我停手！”
县尉一看清来人，就连忙下令让弓箭手停下，然后下意识望向旁边的知县。
“他...”
角落里的许纤纤看了眼那个有些佝偻的老人，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在记忆里她一路‘行医救人’，与这个年迈老人接触过几次。
“李之磐是武胜县知县的父亲，蜀中有名望的大儒，擅长兵法，这次抗蒙则是在辅佐张实将军，奈何前些时日马湖江一战宋军大败，不少将领与官员都被俘虏了过去。”对于许纤纤眼中的疑惑，竹叶青只是摇了摇头：“虽然我们与李之磐只有数面之缘，但是知他与一般的酸儒不同。”
能让妖魔另眼相看的人类，都不会是寻常人。
但不论这李之磐品性能力如何，此时身上的囚衣破破烂烂，满是血迹污秽，看上去没少受过蒙军的残酷折磨。
李之磐年纪已逾六十，早已老迈不堪，被俘后连受酷刑，要不是还提着一口气，恐怕早就下去见阎王了。
但即便如此，也是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李知县，你这老父亲可是在我们手里，现在投降的话，大汗兴许发发慈悲，留你们一条狗命！”
旁边突然走出来一个年轻道士，提着李之磐身上的锁链，大声冲着城墙上喊道。
不过没等知县有所反应，李之磐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突地起身站起，身上散过一道黄色的光华，将面前的年轻道士推的一个趔趄。
这是浩然之气，几十年读书人所养之酝之，这时却成了老人最后的回光返照。
“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成全仁德，维护正义尚且如此，何况我今日为天下而死，死国矣...此乃死得其所，我又有何惧？”
没等年轻道士反应回来，李之磐仰天大笑，须发皆张，有些佝偻的身子努力直了起来，即使牵动了伤口，血液渗透囚服，他也没有丝毫动摇。
笑声戛然而止，他望着不远处的城墙，似乎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用尽全身力气大吼道：“给我放箭！”
城墙之上，众弓箭手并无动静，他们的眼神有些动容，但随后又归于麻木，这几日守城，已经让他们见惯了同族相残和生死恐怖了。
只是此刻放箭与否，却是要看知县大人的命令。
旁边的新任县尉表情非常复杂，看了眼呆立在旁边的李知县，连忙说道：“知县大人...”
李知县并无反应，只是目光有些怔怔，有晶莹的光泽闪烁，倒映着他远处老父的怒吼，大约沉默了片刻后，他才缓缓的闭上双眼，吐出了两个字，声音不高不低，没有多少犹豫，也没有多少颤抖。
“...放箭。”
两行清泪潸然落下，打湿了他的衣襟。
数百弓箭手领命，虽人数较少，无法做到万箭齐发的景象，但是城墙上的天空还是灰了下来，然后大量的箭雨落下，穿透了空间的距离，全数落在了那些被驱使的俘虏和其后蒙军身上。
李之磐首当其冲，在箭雨之下，犹如破布一般成了筛子，但他的尸身却没有栽倒下去，而是直挺挺的立在原地。
臣子恨，尤未雪！
“鞑子害我家破人亡，害我族同胞相残...”
“恨啊！”
“上邪，求求你！求求你睁开眼！”
“苍天无道，让蛮族乱我华夏...”
俘虏中有人恐惧，有人不甘，有人愤怒，但无一例外的情绪，就是怨恨。
但在无情的箭雨之下，一切怨恨全被碾成泥土。
“攻！”
这种情况似乎早已在蒙军将领的意料之中，他并没有多少表情变化，只是下达了破城的最后命令。
“使人父子相残，亲人相杀...”对于城墙下放的凄惨景象，许纤纤没有多少动容之情，她是未来人，又是从杀戮中崛起，所以对弱者并无怜悯和认同感，只是目光有些闪烁：“这条来自草原的黑龙，就是为了杀伐生灵而生的啊！”
凭借青木玄法的精深，她现在能望气推演，知道南宋王朝难免要被兵灾所灭了。
“这就是天道无常，视万物为刍狗。”竹叶青看了眼许纤纤，在一旁轻声说道：“姐姐曾告诉我，蒙古三年内就能打到都城临安，覆灭南宋，之后蒙哥登极称帝，享国祚两百年，这是天命既定好的轨道，不论是道人，还是妖魔，都无法阻止。”
许纤纤本来只是安静的听着，到后面表情一变，不由重复了一句：“...国祚两百年？”
不对啊...
在她所了解的古代历史中，蒙古国征服中原后，建国称帝，改国号为元。
虽然初时强盛一时，横扫亚欧大陆，罕有敌手，几乎无敌，但是不过几十年后，就开始急速衰败下去，然后分崩离析，到最后都没持续过一百年，只有九十八年的国祚。
怎么到竹叶青的口中，却有着两百年的国运？
‘这里的历史是错乱的？还是虚构的？还是其他原因...?’
许纤纤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当中。
她的妖精似乎处于封印状态，一时半会不能脱离这里，就像是身陷在迷宫之中，只能等待这个历史投影自然结束。
但现在不过瞧见了冰山一角，却是感到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
“......仙儿，你这两天真是好生奇怪！”
竹叶青随手折断投过来的长矛，然后有些古怪的看了眼身边的许纤纤。
8 自古红颜多薄命（五）
“怎么啦？”
许纤纤表情一滞，眼神里流露出些许的紧张，难道自己的异状被竹叶青看出来了？
也是，现在记忆还非常混乱，可能有时候会说错话，或者举止上有差异，引起竹叶青这家伙的怀疑。
“平常...平常你都是把姐姐挂在嘴边的...”看到对方的疑惑，竹叶青目光游移了片刻，这才缓缓地说道：“怎生得这两天没听你提起一句姐姐？”
她姐姐与许仙儿是道侣，对于妖魔和道人来说，这是远远比人间夫妻、闺蜜、亲人，还要密不可分的重要关系。
特别是这种本命道侣，命运气数都相互牵连，许仙儿若是出现什么不测，她姐姐也会受到致命伤害。
“额...”许纤纤脑海里闪过一个美丽的白衣女子，心中莫名涌现出几分温暖和甜蜜，但随后她又不由摇了摇头，将这情不自禁的念头甩开，只是微微一笑：“哪有...我也不至于把你姐姐总挂在嘴边说吧。”
“...有的，有的。”竹叶青目露古怪，来回打量着许纤纤，果是如此，一提起姐姐，仙儿就是这副双颊绯红的少女模样，“仙儿，我一说起姐姐，你怎么脸就好似火烧一样，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
她心底没来由的有些不舒服，声音都冷了几分，之前还只是清冷，现在就是带着些寒冷了。
“啊哈哈...我在想小青你啊！”
许纤纤心头一惊，脸上赶紧堆起讨好的笑容，试图补救一下，免得被竹叶青发现不对，然后一剑刺死，但想到这具女身已不再是小女孩，估计很难萌混过关了。
瞬间就减少了一个宝贵的天赋技能。
恩...
她现在这副模样，已经不再是那种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模样，而是一个外表有些妩媚的年轻丽人，红裙似血，三千青丝披散而下，眉心间有着淡淡的血色花纹。
似乎摆脱了每一具身体都是未成年萝莉的诅咒。
“你！你...！”竹叶青一听到这话，犹如见了鬼一样转过头看向许纤纤，一双青瞳瞪得大大地，怔了片刻后，才冷声叱道：“你在说什么胡话！还好只有你我两人，这话若是让姐姐听去了，非得...非得...”
她说到这里，声音却是不由低了下去，只觉得双颊发烫，胸口那处久未起伏的心脏，却是‘扑通扑通’的直跳了起来，
一时间情难自已，连城墙下方射来的弓箭都不避不让，任由其在身上‘叮叮作响’，却完全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甚至连衣裙都没有损坏。
大妖魔终究非比凡人，要不是这些人皇有天命在身，万法不得加身，单凭个体差距之大，竹叶青随手可屠灭数万大军。
“被你姐姐听到了，会怎样？”
许纤纤有些莫名奇妙的看了眼竹叶青，不知道这个妖魔在想些什么。
而且蛇类怎么会脸红，难道是被这下方血气刺激所致的？
希望不要发现她是假冒的，然后一剑把她刺个通透，鬼知道死在这里，会不会导致灵魂迷失。
少女许在竹叶青手上吃的亏实在太多，现在都用本能的心理阴影了，反正对方出现的场合，是绝对没有好事情发生的。
“被...”听到许纤纤的问话，竹叶青先是一愣，随后想起那个白衣胜雪的姐姐，不由一个激灵醒觉过来，她拂去面容上的红霞，看了眼旁边的许纤纤，青瞳中闪着盈盈的水波，细若蚊蝇的说道：“仙儿，你少在这挑拨我和姐姐的关系。”
“？？？”
许纤纤一脸莫名奇妙。
我挑拨你们姐妹什么了？
算了，只要没被发现是假冒的许仙儿就成，至少她不会被刺死或者被掏心，竹叶青那一手掏心绝活，许纤纤至今都是心有余悸的。
就在两女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时，在蒙军的强烈攻势下，破旧不堪的城墙，已经开始震颤了起来。
投石车发射的巨石，重重的砸在许纤纤的不远处，留下了一个巨大的坑洞，要不是她眼疾手快，靠在了竹叶青身上，这种巨大的震动足以让她摔倒了。
而在许纤纤的望气中，武胜县上方的赤龙龙气摇摇欲坠，在庞大黑龙的冲击下，几乎崩散，发出一种无形的悲鸣，而在场的所有人身上，除了她与竹叶青以外，都萦绕着挥之不去的黑气。
都是深深的死气。
“仙儿，我们走吧。”竹叶青这时也注意到这一点，表情变了一变，拉住靠在怀里的许纤纤，她轻声说着：“你医道再高明，不过是治病救人之法，但就算能活死人肉白骨，你也无法拯救一条崩塌的龙脉。”
“救人易，救人间王朝难。”
自从共工撞倒不周山后，世界破碎，绝地天通，万物失去了沟通上天的机会，人神就各在其位，互不相扰。
这里的人间，就由天道定下秩序，人成了万物之灵，妖魔和其他生物则成了配角，灵气逐渐衰减，超凡者越来越少，越来越难以生存，而任何超过规则界限者，都将被送入天界，无法干扰这方世界的正常运行。
硬要说的话，这是被天庭抛弃的世界，既无法出手干扰，也没兴趣投下太多关注，完全是让这方天道自行运转的。
这是属于人类的世界.
“我并没有想过拯救宋朝，而且看这样子也救不了。”
许纤纤摇了摇头，低声说道。
她知道后世历史，对这种朝代更迭并无多少兴趣，反正再过个一千多年，地球就要彻底破碎，沦为近乎毁灭的黑暗世代。
百年的国度，也不过历史的昙花，只是在夜晚中闪烁出光辉，然后就消失于无形，只有一抹痕迹存留下来。
“小青，像你这样的妖魔，对这种人间王朝的变化，应该早已习以为常了。”
许纤纤看了竹叶青一眼，低声说道。
她的妖精本体好歹也是长生种，对妖魔的感官有些认同。
就算这种人间王朝是天命所向，众生之力合流，不能正面力敌。但一般的人间帝王寿不过百，短则甚至不到十年，就要魂归龙脉，而大妖魔寿命动辄数千年，就算什么也不做，也能坐看这人间起伏，谈笑着寒来暑往。
若是从年纪上推算，竹叶青估摸是从汉朝开始就存在了，最少经历过十几个时代，一直到未来还活着，要是不出意外，人类这个群体灭亡了，竹叶青还会活着。
“仙儿！你在讽刺我年纪大？”
竹叶青表情一变，有些恶狠狠的瞪了许纤纤一眼。
“哎？...什么？我不是，我没有。”
对于变脸如翻书的女人，许纤纤有些懵逼，连忙来个否认二连。
女人最怕提到自己的年纪，居然连妖魔都不例外。
“哼...我先带你离开这里，之后再找你算账！”
竹叶青身为渡过雷劫的地仙，一直备受天命黑龙的瞩目，并不宜久留此即将被破之城，于是她拉起许许纤纤的手臂，青光一闪，直接在原地消失，气息身影全无，连黑龙的龙气都无法再继续锁定住。
（其实剧情全都是首尾相连的，围绕着整个地球上所有有关的神话故事。）
9 自古红颜多薄命（六）
在竹叶青两人离开后，武胜县并没有支撑太久，大约一个时辰后，就彻底兵败城破，武胜县知县、县尉、七百县兵全部战死，无一生还，无一投降，皆是以身殉国。
在城破之后，蒙古大军入城，对于败亡的异族，他们都是一如既往的血洗屠杀，连老弱妇孺都没有放过。
即使一些逃离城外没多远的异族平民，都被抓了回来用绳索捆住，然后再用尖刀掏出心脏和内脏，用铁枪刺入口中串成肉串，如同刨牛宰羊一般，各种屠杀之法不一而足，这不只是用来威慑，更是用来作乐。
对于蒙军来说，这些宋人不过是最为低贱的两脚羊。
武胜县内的哭喊声，求饶声，哀嚎声，痛叫声此起彼伏，浓烟滚滚，到处都是火光和尸体，血气和怨念冲天而起，盘旋而上，但皆被黑龙的龙气所扫，然后尽数吞噬而下。
随着对怨念和血气的吞噬，庞大的龙躯又增加了一些，虽然这样幅度很微弱，但是此消彼长下去，宋朝龙脉最后一点余晖，都将会被黑龙所吞噬殆尽。
而且这个过程用不了几年。
大军驻扎之地。
金帐之内，蒙哥接到下属的汇报后，脸上并没有露出多少表情，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城，这一路下来不知道灭了多少，早已习以为常了。
他只是看了眼手边的地图，思索着接下来的战略，而周围的人则是恭恭敬敬的站着，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不论是武力超绝的将领，还是神通广大的道人，在君临天下的人皇面前，都只能归顺臣服。
“大汗。”
这时，全身素黑的道士从外面走了进来，他脸色有些阴沉，看到大汗之后，恭敬的行了一礼后，这才说道：“那大妖魔只在城墙上驻看，并未对我军动手，在城破之前就突然离开了。”
他先前不只是提着张之磐威胁武胜县知县，更多的还是监视竹叶青这个大妖魔的动静。
那条青蛇妖已渡过雷劫，三花聚顶，五气朝元，浑身妖气已由阴转阳，灵魂超脱，可以神游天下遍知一切，是地仙境。
与其说是大妖魔，不如说是妖仙。
他这种刚步入人仙境的道人，要不是有着蒙古国的真人册封，受到天命黑龙的龙脉加持，可还真不敢在对方面前出现。
“那妖魔再厉害，也不可能与我大蒙古国作对。”旁边一个身材魁梧的光头将领，听到这话后，脸上却是带着预料之中的不屑：“赵萨满，你可是太过谨慎了！”
对于这些草原蛮族来说，不论是道人还是僧人，只要是有着法术的奇人异士，对于他们而言都等同于萨满。
“赫图瓦将军，不要小瞧任何一位大妖魔，她的岁数比你的先祖们还要长。”黑衣道人没有说话，另一边的中年文士却是开口了：“她可是现今少数存留的地仙之一，法力滔天，在座各位若是没有龙脉保护，谁见了她都无法活着离开，更别说她还有个姐姐，那才是汗国最值得警惕和重视的。”
妖魔虽然就比人类修行更加艰难，但是一旦修成了，天生就有着比人类更强大的力量，别说人仙了，同层次的地仙都不是人家的对手。
蒙哥大汗微微皱起了眉头，对中年文士的话语颇为重视：“她的姐姐又是何人？”
“她的姐姐来历非凡，可以追溯至汉朝以前。”中年文士表情有些严肃，看了一眼蒙哥大汗，低声问道：“若是再说具体的话......大汗可知汉高祖刘邦斩白蛇起义吗？”
“倒是有所耳闻，难道与此女有关？”
蒙哥大汗眉头皱的更深了，他即使是威压天下的人皇，有着天命加身，并不惧怕这些妖魔鬼怪，但是对于长生久视者，还是有着基本的尊敬和重视。
“在汉朝以前，人间的天命并不是以龙脉出现，而是有着各自的具象化姿态。商朝是玄鸟，周朝是鸾凤，秦朝是玉鹿。”中年文士声音不急不许，述说着千年前的一些隐秘之事：“而后来秦失其鹿，群雄逐之。这代表天命的玉鹿，本是被攻破咸阳的西楚霸王得到，当借此立大楚新鼎。奈何当时天命有异，除了项羽以外，另有天命崛起。”
“而那刘邦本是游侠混混，自小就平平无奇，之所以后来异军突起，夺了项羽之天下，那是因为他受异人指点，持赤霄神剑暗算了一条即将蜕化天仙的白蛇。”
“那白蛇出生的年月无法考证，传闻是白帝遗留凡间之女，得了日月之精华，苦修五百年化形，又苦修五百年成人仙，再苦修五百年为地仙，直至迈入半步天仙，蜕化成白龙时，她共修行了一千七百年。而自共工撞到不周山后，绝地天通，灵气衰竭，此方世界由人类主宰，天道不再允许凡间诞生天仙了。”
“所以凡是此方世界成就天仙者，都将遭受到三灾九难，以及天地人三劫。”
“奈何那苦修千年的白蛇，渡过了三灾九难，天地之劫，却渡不过天地人三劫中的最后一劫，人劫。”
这是一段非常隐秘的古代神话，除了极少数的道门秘典外，鲜有记载白蛇根底的书籍。
“于是她被刘邦持神剑偷袭了？”
蒙哥大汗对中原文化了解不少，听到这里的时候，眼神微微一动。
“是，那白蛇刚经历过天灾天难，在最虚弱的时候，被刘邦这个凡人偷袭，若是凡剑也就罢了，刀兵无法伤及地仙，但奈何是赤帝所遗留的赤霄神剑。”中年文士提及白蛇那段往事时，眉宇间多了几分向往之色，这是一个求道者对先行者的向往和崇敬：“自此，刘邦斩白蛇起义，得了近乎真龙的气运，天下云集响应，赢粮而景从，迅速自成一国，有了与项羽争霸天下的资格。而那白蛇苦修千年，差点超脱三界外，却徒做了他人之嫁衣。”
“而后汉胜楚亡，汉朝成就了新的天命，汉高祖得了天下后，为平白蛇之怨气，尊龙为祭祀图腾，天命显化便成了龙脉。”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顿了顿，看向蒙哥大汗，低声说道：“大汗，而那青蛇的姐姐，就是这故事里的白蛇，她虽渡劫身陨，天仙命格归于人皇，但一点真灵不灭，随着图腾祭祀的滋养，她于数百年前在人间重新复活了。”
“如今不过五百年时光，她又修至地仙巅峰，是现今最有可能突破为天仙的存在。”
中年文士说到天仙的时候，眼神中除了憧憬外，还有震怖。
“天仙又当如何？”
听到这个词语后，蒙哥大汗面色一凝，头顶上方的黑龙龙气睁开双眼，露出警惕之色。
“据《列仙传》的记载来看，天仙自成一道，不为法拘，不为道泥，经万古而不朽，与日月而同辉，不在三界五行之中，不受生死轮回之束缚。”谈及此处，中年文士表情有些严肃，其他人都是闭口不语，默默听着，“人间王朝，有着天命加身，自是能够压服地仙，不受邪魔外道所影响。但若是天仙，却不受规则束缚，反而会反制天道，有着覆灭王朝、镇压一界之大能。天与地，有着云泥之别，天仙与地仙的差距，同样是如此。”
正因为如此，此方世界再无天仙诞生，根本就是天道所不容，所以大部分妖魔或者道人，直到寿尽，也不过止步地仙之境，受大地所束缚。
蒙哥大汗突地沉默下来，上方的黑龙似乎从中感到了威胁，本能的发出低吼咆哮，这是不能掌控的东西，而且还足以有着让它灭亡的威胁。
人间的帝王，因为龙气所限，万法不侵的同时，也无法修行任何长生之法，所以对这些长生之辈，向来都是打压或者敌视的，只有少部分臣服者会被册封真人、真君甚至国师。
金帐的气氛有些古怪，而那些大大咧咧的蒙军将领，此时也没有说话，只觉得有些压抑。但那黑衣道人却是开口了，他发出略带嘲弄的笑声：“方兄，那白蛇就算再有能耐，也不可能突破天仙大限，这点根本无需担心。”
“这方天地，根本就不会允许。若是逾越了规则，结果只会是被天道所灭之。”
到了最后一句，却是逐字逐句的说着。
10 妙手仁心
“的确如此。”
对于黑袍道士的话语，中年文士并没有反驳，而是点了点头，目光看向上方沉思的蒙哥大汗：“大汗不用太过担忧此白蛇，除了天道不让地仙超脱外，她还有着非常致命的弱点。”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周围的其他人纷纷望了过来，包括上方的蒙哥大汗，也是猛地抬起头，目露疑惑。
蒙哥大汗皱起眉头，看向中年文士：“哦？”
“此女有着本命道侣，而她道侣的层次，连人仙都不是。”中年文士沉声说道，“连人仙都不是，就依然还是个凡人，肉身可以被刀兵所伤所杀，精神可以被道法所迷所惑。而这白蛇与她道侣的气数命运牵连，道侣若死，白蛇的道基立马破碎，再无天仙之可能。”
“不过这种做法不到万不得已，轻易用来只会招致白蛇的猛烈报复，毕竟龙脉显化虽不全因为她，但是也有着不小的关系。而且妖魔们对人类没有好感，没有理由介入人间的战争中。”
随着中年文士的话语，蒙哥大汗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要他派大军杀一个地仙巅峰，代价太大不说，还不一定留得住，但若只是个凡人，那么即使是暗杀偷袭下毒，都能致对方于死地。
“我知道了。”蒙哥点了点头，说着：“白蛇那妖魔只要不与蒙古为敌，干扰社稷神器，我自然不会去理会。但若是与我为敌...”
他说到这里，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了，但在场的众人都知道汗王要说什么。
不过提及这种妖魔鬼怪之说，其他的文人武人表情都有些复杂，金帐内的气氛蓦地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中年文士摇了摇羽扇，目光一动，将旁边的一卷地图拿了出来。
“大汗，妖魔的事暂且搁置，当务之急的事情，却是如何席卷整个巴蜀之地。”
文士走到大汗近前，将地图卷轴缓缓摊开。
“武胜县虽小，但却是个极佳的战略位置，大军可以直抵合州，与帖哥火鲁赤、汪尘几位将军汇合。若是之后再攻下合州，那么巴蜀境内再无抵抗之军，皆入大汗之手。”他指着地图上的一个个城池，声音带着莫名的崇高之情：“而待得忽必烈殿下拿下鄂州，大汗可以以长江上游为基，顺流东下与之合流，直取南宋都城临安，以此来看，两年之内，整个中原都将归顺于大汗您的铁骑之下。”
他先天能望人气，知后事，晓天命。
自是知道蒙哥大汗这次亲征，可以一举拿下南宋，就要那些西亚诸国，大理、吐蕃一样，彻底臣服这条草原黑龙的脚下。
“到那时候，大蒙古国将成为这片大陆唯一的帝国，天命黑龙彻底成型，天道稳固，别说那些地仙妖魔了，就算是世上真有天仙诞生，也难以动摇根基了。”
文士微笑着，述说着未来的霸业蓝图。
这毕竟是由人类所主宰的世界，人类受天道所钟，其他异类再强大，也终究只能是配角。
......
之后数月时间，蒙古铁骑一路踏破，巴蜀之地竟无一城能守，尸骸遍地，流血漂橹，碍于蒙军之恐怖，一时间降者如云。
至开庆元年二月，蒙古几路大军汇合，自号大军三十万，由蒙哥大汗亲自督战，兵锋直指合州钓鱼城。
钓鱼城内，一处临时搭建的医馆内，这里的伤病者如云，有受伤的士兵，也有普通的百姓，都在医馆前排起了长队。
从临安府钱塘县来的医仙，来这里开馆救人，早就传遍了钓鱼城内所有人的耳中。
临安医仙，许仙儿。
比起朝堂之上的官员，民间更多的人却只听过医仙的名号。
除了她艳压群芳的外表，还有她的医手圣心，以及救人无数的慈悲心肠。
这不...
巴蜀之地刚陷入战争泥潭，随时可能被蒙古蛮子覆灭，医仙却是一路走来，一个城一个城的开设医馆，治病救人。
不论男女老少，凡是看病者，皆免费。
这种大仁大义的善心，不但世人为之震惊，当时许仙儿的到来，就连钓鱼城守将都为其所感，特意命人连夜搭建医馆，提供日常开销的一切。
“仙儿姑娘真是活菩萨啊...”
“要不是有医仙姑娘在，我老伴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我这刀伤深可见骨，兄弟们抬我进去的时候我都快不行了，没想到都被医仙大人就回来了。”
这里内外喧闹一片，除了哀声遍地外，就是被医好者的感激之语了。从早上到黄昏时刻，这里都是络绎不绝的伤病者，直到夜幕降临，灯火亮起，这间医馆才逐渐关门停诊。
医馆内。
“若是我也能修成地仙就好了，估计能救更多的人。”
许纤纤坐在桌前望着摇曳的烛火，拿起面前的糕点吃着，放松着这一日来的疲惫。
随着连日来的救死扶伤，体内的青木玄法已经达到了新的高度，这是前所未有的感觉，救人和杀人，对于她而言，成了一念转换间的事情了。
虽说这里只是历史的投影，并不是真实的世界，但是杀人魔鬼成了救人的圣母，这种身份的转换，让许纤纤对生死之间有了新的明悟。
“仙儿，你连人仙都不是，就别提地仙了，少在着好高骛远了。”竹叶青坐在一边，只是白了红裙女子一眼，似是在嘲弄对方在白日做梦，“人是万物之灵没错，修行道法比妖魔是要快上很多，但也仅仅局限于那些天才道人。大多数道人受寿命所限，终生止步于人仙，成地仙者更是寥寥无几。”
“更别说你的青木玄法乃青帝所传承，修行难度之大，古往今来无一修成。”
“还不是欺负人类寿命比你们短!小青，若是给你修炼个十几年几十年的，估计还是条没化形的小青蛇。”
许纤纤咬了一口桂花酥，有些不满的反驳道。
她这具身体年纪不过十八，修行年数只有短短数年，若是是能修成人仙境，放在道门里都是一等一的掌门弟子了。
11 姐姐
而比起人类而言，妖魔看上去都非常强大。
事实上，那是弱小的妖魔要么还未开灵智，只是只普通动物，要么是已经被吃了杀了宰了。
就算得天独厚，侥幸开了灵智，又修行几百年化了人形，却是一个运气不好，碰上一些斩妖除魔的卫道士或者秃驴，立马又是被杀了宰了奴役了炼化了，指不定连魂魄都要被拿去做器灵，连死都不得安宁。
除此之外，因为天性使然，妖魔之间都是各自为政，自相残杀者不在少数。
在这样恶劣的生存环境下，妖魔们的淘汰率极高，存活率极低，再加上漫长时间的累积，所以在人间还没死掉且特别活跃的妖魔，无一例外都是强大无比的大妖，道门儒门佛门都不敢惹的那种。
毕竟小妖哪里敢在人间随意冒头，还不是在东躲西藏的修行着，不但要防备道人、和尚，还要防备自己人。
“好啊仙儿，你又在嘲讽我年纪大！”
竹叶青先是一愣，随后又气急败坏起来，俏脸憋得通红一片，伸手便想打这坏家伙一下。
“喂喂喂！”看到那只洁白玉手挥过来，许纤纤见机不妙，机智的躲了开去，“你可是地仙，我这凡人之躯，被这么一拍估计就成肉饼了。”
萝莉许...噢不，少女许望了眼在对面的竹叶青，对方一身磅礴的妖力隐而不发，寻常凡人是难以感知到的，不过她有着青木玄法加身，虽实战能力不强，但是望气这方面可谓是精通无比。
而且连日来的亲密相处，竹叶青对她并没有什么隐秘之处。
所以竹叶青的力量层面，在她眼里并不是秘密，反正比她的妖精本体要强，就算持有毁灭法杖也难以比拟。
‘竹叶青是地仙，也就是灵境层面，相当于阿瓦隆的传奇生物，而且她还是地仙中较为强大的那种。虽然力量体系的叫法不同，但不会比我遇到的那头太古邪龙弱多少。’许纤纤目光闪烁，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按照道理来说，在这个冷兵器的古代，地仙应该纵横无敌才对，人间刀兵都是废铜烂铁，只要不与王朝龙脉死磕到底，被天道降下灾劫，就算是道门真君也奈何不得她，那为什么...’
通过这些时日的观察，许纤纤算是知道妖魔陵墓是谁的了，大概率就是竹叶青这家伙的。
因为在未来世界中，对方可是足足被封印了一千多年，直到黑暗世代，才勉强从遗迹中脱困。而若是她的猜测准确，指不定这竹叶青的本体，正在妖魔陵墓中看着她呢！
“你这臭丫头，我哪里会对你下这么重的手！”
竹叶青的脸色有些涨红，总觉得仙儿在明着暗着讽刺什么，当下是气恼不已，直接抓住了许纤纤闪躲的手臂，将对方拉扯了过来。
‘是竹叶青...将我困在这个历史的投影中吗？’
许纤纤正在思索这个关键性问题，一个没注意就被竹叶青抓住了手臂，然后柔和的力量传导过来，让她不由自己的往对方怀里跌过去。
在凡人的眼里，人仙已是实属罕见，而地仙则是不死不灭的存在，灵魂寄托虚空，寿命多达万年以上，比一般的人类历史还要长久，已经算是活着的传说了。
许纤纤这具身体还未突破人仙，也就是未到幽境层次，对于媲美灵境的地仙根本无力反抗。就算是她的妖精本体，也很难反抗处于巅峰状态的竹叶青。
不过她这一跌，就是软玉温香，撞了个满怀。
“唔唔......”
许纤纤的脑袋，就埋在竹叶青的胸口前，发出无意义的闷哼声。
她感受着其上传递过来的柔软，只觉得唇鼻之间都是异香扑鼻，让她的眼神在刹那间有些迷离起来。
小青身上的味道很好闻，仿若世上最醇厚的毒药，让她每一根神经都开始酥麻起来。
其实要不是未来的竹叶青喜怒无常，无法正常沟通交流，许纤纤倒会认为对方是可以深入交流的好朋友。
毕竟，竹叶青的绝世外貌，实在是太符合许纤纤的审美观了。
“额...仙儿...”
竹叶青本来只是想好好教训下许纤纤，却没想到对方就势靠在自己怀里，而且还在蹭来蹭去的，那优美的身段仿佛柔软的海绵，紧紧只是相互贴在一起，都仿佛要吸干她身体内的每一份力量。
她低着头望着对方的小脑袋，青色瞳孔中透着几分挣扎，伸出了手想要推开对方的身子，但是犹豫了片刻后，却是咬了咬银牙，那双往外推的手，猛然间变换角度向内，紧紧抱住了那具柔软的躯体。
“唔唔...”
许纤纤本来在开心的享受着温柔乡，小脑袋蹭着对方的柔软，嗅着对方身上好闻的气息，突然腰间就多了一双手，不过她并没有多在意，只是静静的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这就是同类的气息吧！’
她是这么想着，竹叶青和她都是喜怒无常的杀人鬼，吞噬情绪和血肉，在某种程度上有着共鸣之处。
“仙儿...”
在竹叶青冷漠的冰山脸逐渐化开，低声呼唤着许纤纤的名字，一如当年的西湖初遇，断桥残雪之时。
那是深冬里的偶遇，那娇娇弱弱的小女孩，救了一条受了重伤的青蛇。
‘明明是我先遇到你的。’
在这一瞬间，竹叶青想起了很多往事，她的指尖触碰这对方细腻的肌肤，逐渐往上摸索，抚摸着对方柔软的秀发，青瞳里闪过有些压抑的泪光。
可惜这世上不如意事十有**，就算是妖魔也有无法改变的事情。
就在两女间的气氛开始暧昧起来时，窗户处发出轻微的响动，然后就是略带甜美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们在干什么？”
话语的声音听上去甜美悦耳，但是却莫名带着几分冷漠和恼怒。
“姐姐，你来了...”
竹叶青似乎被这道声音吓住了，表情立马变了一变，触碰许纤纤的双手猛然僵住，然后她慌忙松开了对方的身体。
12 天数有变
人未至，香风先到。
许纤纤本来埋在竹叶青的怀里，被对方身上的体香熏的迷迷糊糊的，听到声音后还浑然未觉，只是被猛地推开之后，才有些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
‘真是的，刚才小青怀里太舒服，都快放松的睡着了。’
少女许有些不爽的转过头，想看看是谁坏了她的好事。这么晚了医馆都关门了，就算是来病人她也不会医治的。
不过这一眼望过去，她的表情却是瞬间怔住了，粉嫩的红唇微微张开，从喉咙的深处位置，迸出了两个字。
“妹妹？”
因为来的人并不是别人，正是她最为熟悉的义妹，白贞儿。
不论是对方的眼神，还是外表，还是那独有的甜美笑容，都与白贞儿别无二致，除了身上穿着的不是现代服饰，而是古代风格的宫装。
只是面前这个女子的年纪，比记忆里的白贞儿要大上许多，少了几分青涩和少女的柔软气息，但也显得更加成熟几分。
她有着历经漫长岁月后所独有的美丽。
“妹妹？”
听到这个称呼，白裙女子微微皱起了眉头，眼神里闪过几分古怪，然后她向前走了几步，伸出那只细腻光滑犹如玉石般的右手，直接扯住了许纤纤的衣领，将对方不由自主的拉了过来。
“哎...？”
许纤纤还在恍惚当中，猝不及防之下，就被白裙女子扯过来了。
白裙女子凑到许纤纤的耳边，吐气如兰的问道：“官人，我不在你身边的这段时间，你又帮我找了几个好妹妹啊？”
虽然听上去甜美悦耳，犹如轻柔的微风吹拂着耳畔，但许纤纤总觉得这话里带刀，她不管反应过来与否，本能的就来了个否认三连：“我不知道...我不是...我没有...”
另外这官人又是什么鬼？
这在宋朝时期，应该算是夫妻之间的称呼吧...
白裙女子松开许纤纤的衣领，不着神色的看了眼旁边的竹叶青，“还是说...我可爱的妹妹...”
竹叶青在对方出现在屋内时，双颊上的绯红就已完全褪却，这时听到问话后，俏脸变得霎白一片。
即使是地仙境的大妖魔，竹叶青在她的姐姐面前，却有着平日里无法见到的惊慌表情。
“姐姐，你误会了...”
她的目光有些复杂，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后，才有些勉强的挤出了笑容。
“哦？我误会什么了？”白裙女子并不看竹叶青的表情，而是低着头，亲昵的整理着许纤纤凌乱的裙摆，她的手指修长白嫩，微微划过女孩的背后，将之前被竹叶青触碰而褶皱的长裙重新抚平下去：“小青，我什么都没说过吧？”
听到白裙女子的反问，竹叶青只是目光一怔，眼神游移到别处，紧紧的抿起红唇，干脆不再言语了。
她知自家姐姐虽是一代大妖，芳华绝代，但是极其善妒，特别是对待本命道侣的事情上，比人间的女子还尤为过分些。
‘言多必失，我若是一个劲的解释，反而会越描越黑。’
竹叶青不想再辩说什么，不过刚才的确对仙儿心动了，这时候是有着几分心虚在里面。
“嘿，小青你.....”
许纤纤此时侧着身子，正好瞧见竹叶青一脸吃瘪的表情，不由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像是一只可爱的小母鸡。
她活了这么久，也见过不同形态的竹叶青，印象中一直是杀人如麻的魔头模样，倒是第一次见到对方这种怂包样。
不过许纤纤的笑声并没有持续太久，就立马戛然而止了，因为她感受到面颊上传递过来的凛冽目光，像是刀子一样刮的生疼。
服了，笑一下都不让的嘛.....
许纤纤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只好转头看向面前的白裙女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纯美面容，不论是那睫毛上翘的弧度，眼瞳的色泽，还是唇瓣上那细腻的纹路，都与她所认识的白贞儿无异。
但凭这具身体内的残留记忆，她明白对方并不是白贞儿。
许纤纤低声呢喃着，是这具身体内最本能的声音：“白素贞...”
那柔软的发丝拂过自己的脸颊，她轻嗅着对方身上传来的味道，既是熟悉却又陌生，让她心头莫名涌起几分心动和温柔。
面前的这个白裙女子并不是‘白贞儿’，而是她这具身体的本命道侣，白素贞。
在后世一些传说故事上出现的白蛇。
‘很久没有这样的情绪产生了....’
许纤纤感受着这种异样的心情，轻轻地蹙起眉头。
自从得到兔子发夹后，她的灵魂就被黑暗所侵染，在那些亡者怨气的滋润下，庞大的黑暗气息下，一点点的开始扭曲，开始转变，最终褪去了人类的外壳，不...甚至是生物的外壳，成了一堆扭曲、负面情绪的集合体。
为了得到强大力量的代价，就是付出她所有身为人类时的情感和性格。
‘不过这样怪异的心情不是我的，而是‘许仙儿’带来的。’
许纤纤将这种身体本能压制住，静静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对方，目光莫名带着苦恼。
以及一些忧伤。
白素贞本来还准备宣泄下自己的醋意的，但是望着许纤纤的眼神，本能的被道侣的情绪所牵引，同样感到一种没来由的悲伤感，她纯白的瞳孔微微转动了几分，秋波流转间，朦朦胧胧的多了一层水雾：“仙儿，仙儿...”
她轻声唤着。
“你是未来的仙儿吗？”
轰隆
原本万里无云的黑夜，蓦然间响起了一道炸雷，雷声从极远的天空滚滚而来，带着充满威严和恐怖的天威。
冬雷降至。
......
石子镇，蒙古大军的驻扎地，汗王的金帐内。
蒙哥大汗正在召集麾下将领，连夜制定攻城战略，突地感到心中一悸，他没来由的感觉到几分压抑感，随后外界轰隆而过的雷声让他怔在了原地。
啪嗒
手指间捏着的笔杆猛然掉落下去，摔在旁边的地图上，晕开了重重的墨迹。
“大汗您...咦？”
中年文士本来还谈笑风生着，看到蒙哥大汗愣在了原地，正准备询问一番，但随后表情也不由一变。
在他的望气之法中，蒙哥大汗背后的黑龙旗帜，那是王气所具象化而成，万法不能侵，但此刻却突地从中间断裂了。
而上方的巨大黑龙，在寻常人看不到的视角里，则是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咆哮。
13 一脸茫然
“怎么可能？天命发生变化了...”
中年文士不由愣住了，目光怔怔的看着被折断的黑龙旗帜，只觉得双目有着难以承受的刺痛。
他闭上双眼，两行略带墨黑的血泪从眼眶中流淌而下。
望王者气，并不是没有代价的，而窥探天命，更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特别是在这天数有变的时候，中年文士立马就遭受到了反噬。
只是这一眼的反噬，寿命大约减少了十年。
“方兄！？”
旁边的蒙军将领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只觉得心中莫名一寒，而旁边的黑袍道士，则是惊叫出声了。
很显然，他虽然不能像文士那样窥探天命，但是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几日天色分明大好，万里无云，平地惊雷恐怕有所异动发生。
“...大汗，我们算错了一些东西，现在的战略要改变了。”
中年文士擦拭了眼角的血泪，再度睁开双眼，看向面前有些失魂落魄的蒙哥大汗。
果然...
异族王者想要蜕化成真龙，果然还要历经着人劫以外的劫数。
轰隆隆
窗外的雷声从极远处滚滚而来，又滚滚而去，竹叶青即使是妖仙，听着这雷声阵阵，也莫名感觉到有几分心惊肉跳。
一般的闪电不过只有高温和电气有杀伤力，可以瞬间烧焦**凡胎，但是无法奈何大妖魔的躯壳。
但这不是普通的雷霆。
而是蕴含着某种世界规则，天道之理的具象化...
“怎么无缘无故有天雷之声？姐姐，这...”
竹叶青微微蹙着眉头，轻轻挥了挥手，将旁边开阖的窗户闭上。
而她转过头，正想询问些什么，却看到姐姐和仙儿正在默默的对视着，但两人都流着眼泪。
对于这一幕，竹叶青有些吃惊，声音戛然而止，她目光中带着担忧，嘴唇嗫嚅了一下后，却没有再说话，而是身影一闪，默默的离开了这个屋子。
‘姐姐与仙儿许久不见了，估计是想述说些思念之情吧，我若是站在旁边杵着，反而是有些不解风情。’
竹叶青靠在外面走廊的木柱边，抬头望着天空弯弯的弦月，幽幽叹息了一口气。
她喜欢仙儿，也喜欢姐姐，虽然这是两种不同性质的喜欢。
但是仙儿和姐姐都能开心，这就比什么都好了，她本是这么想着的。但现在陪着二人身边时，却有种莫名的格格不入。
明明现在是最好的情况了。
“只是，我什么我会觉得有些悲伤呢？”
冬日的夜晚有些寒冷，微风轻拂而来，将她的三千青丝吹的凌乱而又肆意。
月光从天边洒落，让她的倩影显得尤为孤寂。
......
屋内。
“你...你在说什么？”
许纤纤听到白素贞的轻声呢喃后，原本还有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在转瞬间凝固成冰，连竹叶青的突然离开都没有察觉到。
她的心中莫名涌起一些荒诞的情绪。
这里不是历史的投影吗？只是妖魔陵墓中所构建出的、半真半假的过去影像吗？
就像是既定的过去故事，被拍成电影、电视剧，所有的剧情和对话都是安排好的，而自己不过在这其中，扮演着某个虚假的角色罢了。
但为什么虚假的‘电影角色’，会对她说这话骇然听闻的话语？
“仙儿，你是从未来回来的吗？...不，你只是一段灵魂的幻象而已。”
白素贞轻抚着许纤纤的脸颊，低声说这话，然后又摇了摇头，眼神中带着一种莫名的情绪。
她是地仙巅峰，半步天仙，大宋王朝最强大的妖王，物质世界的极限生物，也是这个世界所有地仙之中，最有可能证得太乙仙道，摆脱天道束缚的存在。
这样的层次，即使是窥探到时间长河的一角，也并非是多么艰难的事情。
“不是...这里不是历史的投影吗？”听到白素贞的话语，许纤纤只觉得有种莫名的荒诞和怪异，“我能感受到，我的本体还在妖魔陵陵墓中，并不是穿梭了时空。”
“历史的投影？”白素贞笑了起来，她的笑容透着几分莫名的纯真：就像是许纤纤熟悉的白贞儿一样，“这里是现实，只是有人借助了龙气的残留力量，让未来的仙儿能与过去的我对话而已。”
“虚假的不是我，是仙儿本身。”
“？？？”
许纤纤有些头疼，她终究不是传奇，更不是半神，她没有真正接触过时间的领域，弄不清白素贞究竟在表达什么意思。
是这里的投影被修改过，所以是白素贞被设定好说类似的话语？
还是真如同对方所说，她只是站在未来，隔着一个时间的屏幕，与过去的白素贞进行对话和互动？
这什么鬼嘛？
大姐你在说啥啊！你说点我能理解的东西好吗？
“肯定是小青，只有那丫头才会这么做。”白素贞却是自顾自的自语起来，眉宇间闪过几分恼怒：“她一定在未来借用我的力量，让你能够短暂回溯这段记忆，真是的，她在想些什么啊？”
“不过既然未来还存在着‘我’，那就说明我晋升天仙‘又’失败了，毕竟天仙在所有时间点上都是‘唯一’的嘛...”
“...什么晋升失败？”
许纤纤这下真的有些懵逼了，她完全被弄混了头，明明说的每一个字都听的懂，但是合成一句话之后，就完全不知道是在说啥了。
即使博学如她，这也是她未曾接触过的知识，这是关于时间和空间的领域。
直到这个时候，许纤纤才真正分辨出白素贞身上的气息，就像是澎拜的海洋一般，无边无际的难以触碰，比灵境的竹叶青还要强大的多，甚至接近她在妖精帝国的公主成年礼时，所见到的具象化的妖精之母。
这就是半神吗？
放在这个世界，这就是半步天仙，能让天道龙脉都戒备的个体生命。
‘不对...许仙儿哪怕修行了青木玄法，也不过凡人之躯，连人仙都不是，何等何能与半步天仙结成道侣？’
许纤纤本来被妖魔陵墓拖进这历史投影后，也依然是万事皆在掌握中的心态，但现在这么一看，却发现事态完全超乎了她的想象。
她以为自己是看故事的观众，可以站在上帝视角嬉笑怒骂，但却没想到成了故事里的人。
原来，许纤纤所了解的白蛇传，终究只是后人的艺术改编罢了，现在没有任何的参考价值。
而真正的故事，不是亲眼见证者，谁有能了解到呢？
14 她叫许纤纤
桌前的烛火摇曳，昏黄黯淡的光线，让许纤纤的侧脸掩藏在阴影之中。
“仙儿，你要离开吗？”白素贞毕竟是半步天仙，她的情绪在短暂的波动后，又逐渐压制了下来：“我可以将你的意识排斥出去，这样你就能‘清醒’过来了。”
她并没有给道侣解释时间领域上的问题，半步天仙和凡人所能看到的视角，是有着本质区别的不同。
就像是普通人类的肉眼，看到的空气是无色透明的，在一般的地仙眼中，则是无数微观的颗粒结构。
而在半步天仙的白素贞眼中，空气只是一条条黑白相见的线组成，上面蕴含着极其细微的基本规则。这些规则细线就如同琴弦一样，稍微拨弄一下，就能改变空气的结构和概念，比如将‘空气’变成蜡烛。
时间与空间，也正是如此，人类的语言文字，无法承载着这二者具象化的信息量，而用意识的话，也只能与相同领域的对等者交流。
“我如果只是意识存留于此，那么之后用不了多久时间，也会自然被排斥出去。”许纤纤好歹也是接近传奇的妖精，就算弄不清具体的原理运作，也能猜测一些事情，不过她的眼神中依然透着不可思议：“只是这与我一开始想的不同。”
她本以为这只是既定的历史投影，类似灵魂游戏那样，再加上一些奇异的人物和设定，介乎真实和虚假之间，所拼凑起来的真实幻境。
可是没想到...
“......这可能就是我的人劫的吧。”白素贞沉默了片刻后，眼神从许纤纤的眼瞳中游离而过，移到对方粉嫩的唇瓣上，低声说着：“此方世界的天道，并不是完全的规则状态，而是具象化成了实体，沉睡在世界的内部核心处。”
“这个世界只是破碎的小块，早已被天庭所抛弃，所以这个还未产生意识的最强个体，就成了人们口中的‘天道’。”
“虽然没有意识，但会本能的感到威胁，所以会压制、束缚、封印甚至杀死像我这样濒临极限的地仙。”
“比起妖魔、灵物一类，弱小且具备丰富情绪和意识的凡人更方便掌握，更方便从他们之中汲取人格的养料，所以天道将自己的一部分分化出来，赐予成人类的命格，让他们建立王朝，建立国家，有着统一的聚居社会和制度，有着可以不断完善和进化的文明。”
许纤纤微微皱起了眉头，她从白素贞的口中，听到了在未来都不曾知晓的地球秘辛：“所以...？”
“所以在没有谁可以抗衡的情况下，天道逐渐抽干这世界的灵气，压制妖魔、灵物以及其他能超凡脱俗的生命，让我们只能成为最普通的动物、植物，被普通的凡人肆意收割，然后凡人死亡后归于泥土，情绪和意识化作世界的养料，就成了完整的轮回。”
白素贞笑了起来，她的美丽的眼眸中，透着岁月的痕迹。
她指了指脚底下，眼神仿佛穿过了不算厚实的石板，一直延伸到石块、泥土、岩浆的尽头，世界的最深处。
在那时间与空间的交界处，有着一团宛若星辰的规则，正在逐渐具象化成为有意识的生命，这个堕落的过程并不快，甚至非常缓慢，连万年也不过是基本的计量单位罢了。
“‘天道’也想着诞生出完整的意识，成为真正的天仙啊！”
白素贞感慨着，想起这几千年来，甚至更久远时的失败，而看到未来的许仙儿，她又明白了自己依然还会再失败上千年。
不过她终究是与那些陨落的地仙不同，那些人是死的透透的，形神俱灭。而她就算是败了一次两次，十次甚至更多，她也会在漫长的岁月之河里回溯，然后重新再来。
而且，她每一次回溯，修行的速度也会越来越快，晋升的时间越来越短，直到晋升天仙的那一刻。
“你要与这样庞大古老的东西抗衡吗？”
许纤纤看了白素贞一眼，不知为什么，看到对方的容貌，总是情不自禁的想起贞儿。
而在心中，却有涌起几分说不出来的怪异感。
白素贞，奥菲莉亚，白贞儿，都是不同世界和时间上的‘白贞儿’，或许在过去和未来还有更多。
而她所见到的白贞儿虽然各不相同，但总是能滑稽般的相遇相知，并且一眼就认出她的身份，这种宿命感的羁绊，让许纤纤莫名多了些烦躁不安。
她并不喜欢这种命运安排好的东西。
白素贞似乎察觉到许纤纤的所想，只是有些忧伤的看了对方一眼，伸出手摸了摸对方的脑袋，指尖在柔顺的秀发中滑过：“不是我要与抗衡，我又打不过，只是我想逃过这样的束缚，仅此而已。”
“如果无法逃过，那么我们之间的轮回还会继续下去，直到我们彻底在时间里迷失，然后毁灭为止。”
她随后抬起头，望了眼北方的位置，就算隔着这个木屋，她也能看到在苍茫的大地之上，盘旋着一条蜿蜒连绵的巨大黑龙。
这是‘天道’赐予人类的命格，也是其规则分化出来的一部分。
而此时此刻的黑龙双瞳，也仿佛穿过了空间的距离，用着充满敌视的双眼注视着她。任何地仙都会遭受到龙气敌视，不论是道人还是妖魔，但只有地仙巅峰，才会被完完全全的锁定上。
这是天劫，也是人劫。
“仙儿，你的出现提醒了我，但也加快了我与黑龙间的交锋。”白素贞瞳孔中闪过几分锋芒，突地又笑了起来，看向许纤纤的目光变得异常温柔：“不过看起来我这次也还是输了啦！”
许仙儿多了一段来自未来的记忆，即使不用多说，她也能明白自己这次失败了。
“不...”在光与影的遮蔽下，许纤纤的表情有些看不分明起来，她初始的震惊和不可思议已经消褪下去，现在的语气听上去既平静，又冷淡：“我会帮助你，逃脱这个轮回的束缚。”
如果她和白贞儿的相遇是被安排好的，在未来和过去之中不断重复，在历史中宛若人偶般扮演着自己的角色，那么这种滑稽又可笑的结局，早就该被打破了。
她是许纤纤，又不是什么许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