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3章 边缘
莉莉也在关注着这边,看着一系列的耍宝,忍不住笑了。这是一个有心思的孩子,而且心思还不小。好似当年的布兰,当年的自己……
魔法啊——
早在多年前布兰就开始布局,只是不曾大力推动。他依旧维持着那种恶劣的习惯,事情起个头就开始放任。信仰是这样,白袍的研究是这样,许许多多的事情都是这样。而且,他那一家子人已经被彻底带坏了,就像此时的兰多和兰珈不知在哪悠闲玩耍呢。殊不知,放着大好形势不去有所作为,是很容易让人心生愤慨的。恐怕孩子们早已看不下去,想让长辈们见识一下——他们是如何处理这类事情。
呵,还真是可爱呢!小小年纪就想用自己的力量改变这个世界,改变别人。可惜呀,布兰那一家人可不容易对付。那一家人的重心已经转入到那片幻彩之中,外面的不过是些触须罢了。如果不能进入其中,又怎么可能改变他们呢?
如今,他们占据着大势,许多看似拖沓的行为其实是留给别人的机会。早晚有一天会有人注意到它,就像你们这些孩子一样。
而且,绝大多数人还没看清局势。布兰啊,一边占据着至关重要的一环,一边将留存在外面的势力化作收放自如的触手。触手所处的位置,其实是他悄然划出来供大家博弈的圈子。无论圈子中的博弈多么激烈,对于他来说都只是一场场热闹。因为他有着属于自己的世外之地,就是那片以双子星为核心的幻彩。
他不仅在幽冥和迷宫中布下生命的种子,还利用几个远古巫师统治着数个看似荒芜的星球。那可是巫师啊,哪怕再荒凉的地域也会因巫师渐渐充满生机。
唉——
自己当然清楚,弟弟为什么会这样做。当年的事情,终究落下了心结……
如今,他抛出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诱使其他巫师做出了同样的选择。这很好,至少将是是非非限制在了一个可控的范围内。也不知,在这个圈子中奔忙的族人,何时才能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又会是何种表情?
呵呵,自己这个弟弟啊,什么事情都想到了,唯独不会去想别人的反应。而这,恰恰是他最失败的地方。
还能怎样?一起隐瞒吧,能瞒多久是多久……
不知为什么,忽然喜欢上了泡在海中的感觉。坐在这里,看着外面远远近近的景物,感慨着世事如棋,渐渐体会到了棋手的美妙滋味,也渐渐理解了弟弟的心态。当年,自己还真是砸翻了他的大好棋局。
许多人都认为砸得好,自己也曾这样认为。可是,独自坐在这里的时间越久,就越觉得不是滋味。不是觉得不该争,而是局中与局外截然不同的两种心态。那时砸翻的大好棋局何止是布兰的,其实也是北地的。
事与愿违,大抵就是这样吧。就像自己想要留下弟弟,反而将他逼迫走了,尽管他本就没想过留下。
是啊——
既然要走,那些被自己抢到手的,早晚会交给自己,交给北地……
唉——
……
目前,拥有神格的自己已经能够分出多个念头,可以像弟弟那样幻化出魔力之躯。只是还不想介入到当前的局势,所以才不曾显露在人前。当然,也不曾闲着。相比那片幻彩,这边的光明之地太过单薄,仍需进一步扩张。而且,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探索。就在魔力网的边缘,一个分身正向着虚空深处前进。
相信以弟弟的品性,肯定也在做着类似的探索。这个骗子,从小就装疯卖傻,现在也没有多少改变。对外说自己多长出一颗心来,明目张胆的糊弄人。不过,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现在呢,又多出一件事情需要安排。既然继承暗夜姓氏的孩子跑去弟弟那里进行试练,那么继承光明姓氏的孩子也一定会来自己这边。想想啊,众多以神名为姓氏的小家伙,不知会带来怎样的喧嚣?
虽不曾真的为人母,但心中依然颇多感慨。转眼间孩子们就已长大,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巫师们站在这个世界的顶端,需要像当年的父辈那样提供必须的助力。即使知道有些孩子早晚会与自己产生隔阂,甚至是冲突。
就像自己这些人,努力挣脱父母的束缚,努力摆脱兄弟姐妹间的羁绊,又努力想要以自己的方式留下对方。然后,那些只有最亲近的人才会产生的矛盾,就这样产生了……
第794章 多年
有些时候,作为姐姐的莉莉的确很了解弟弟。就像她猜测的那样,布兰已经向着虚空深处进发。只是她没有想到,时光飞逝姐弟俩竟然都无多少收获。这期间,越来越多的大巫师回来了,巨木的树冠也因此变得五彩缤纷。
如今,双翼城的大巫师已经走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些苦苦等候在此处的追随者。他们虽然焦急,却无多少担忧。因为稍作观察就会发现,那些回归的大巫师多是按照离开的时间顺序陆续回来的。失败,这个曾经笼罩在心头的阴影早已消散。
那些回归的巫师,不是没有发现布兰划出的博弈圈子,只是非常默契的装起了糊涂。一个个学着莉莉的样子,躲在魔力海中轻易不会露面。若有人好奇的追问,“你们在做什么?”则会得到一个没有任何新意的答案,建造属于自己的家园。
就像当初约定的那样,几个大巫师重新聚集到莉莉身旁,组建了全新的“光明家族”;当然,其他大巫师也三三两两的聚集到了一处。这种聚集不是以理念,而是各自是否毗邻。无论怎样,正处于新鲜感和兴奋时期的巫师们,一个个玩得都很开心。开心之余,他们做出了与姐弟俩相同的选择,悄然对虚空展开探索。
回归的大巫师虽带来了更多的资源,却没能削弱早已展开的竞争。或许,有些人已经忘记初衷,仅是为了争而争。也或许,是北地人骨子中的争强好胜在作祟。就像许多年之前那样,在巫师没有忽然崛起之时,北地人是不会拒绝挑战的。可惜,随着巫师的出现,战斗的乐趣也被剥夺了。
人生最苦闷的事情莫过于寂寞空虚,而这种空虚寂寞往往可以通过挑战得到缓解。放眼天下,争争吵吵多年后才发现——还是彼此最合胃口。并且许多人已经意识到了,巫师们并不在意他们于世界中打得七零八落。当然,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在故乡……
就像布兰一样,巫师们的要求也仅仅是对其神名保持应有的敬畏,至于冒犯的后果也无需他们操心。布兰那边冒出一群藏匿于暗影中的行刑者,专门负责说服教育。其他巫师也不甘落后,各自弄出一群走卒。人数都不算多,震慑大于实质用途。
不过,有他们为后盾,那群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智者和先知就有了说话的底气。凡俗中没人愿意招惹这群家伙,只因这群人天生晦气,说出口的话一向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当他们说出众神保佑时,你完全不必当真,但至少可以松口气,这通常代表着众神现在没时间找你麻烦。可当他们说出你将遭受报应时,那么用最快的速度准备后事吧。别不信邪,不然遭到报应的恐怕就不是你一个人了,家人、朋友,天知道谁会受到你的牵连。
……
有些事情已经有了苗头,以当年的城堡、三岔镇、西境为首的几个代表人物隐约结成了联盟。不过呢,没人在意。事关北地的内务,只要大巫师们秉持中立,就都不算个事。而且就连孩子们都已经看明白,巫师们集体缩了。只有大巫师布兰明目张胆的看着热闹,充当巫师们的传话筒。
如今,所有人都知道布兰多出了“一颗心”,也就多出了一个分身。而这个分身因为他们的缘故,被羁绊在此处不得解脱。想想,着实有些小小的感动……
在许多事务上,就像他们不再指望巫师一样,巫师们也不再指望他们。只要不去破坏几个根本原则,大多是在各行其志。但是呢,双方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了那群孩子,开始施加各自的影响力。如果大巫师们肯露头的话,结果自不用说。但是,他们一个个缩在魔力海中,施放的影响力就极其有限了。只是原本稳操胜券的事情,却因战巫的介入重起波澜。
与端着架子的巫师不同,战巫可是不要脸的很!差着辈呢,就敢小弟弟、小妹妹的叫着。当然,这种称呼很快就会纠正过来,以小姑姑、小叔叔的身份不断拉近双方的关系。没事带着孩子们到暗夜家的宝库去寻宝,到花园中去捉迷藏,表现得非常大方。亦或指着星空,讲述那些亦真亦假的冒险旅程。有些事情说得没错,魔力网正超出巫师的掌控,越来越多的盲区出现在其中。只是,你们若想探索自己去就好,何必拉上这些孩子?
第795章 盲区
盲区的出现,没有让布兰感到惊讶。对于他来说,将如此多的魔力汇聚成网,发生任何变化都不该感到意外。而且他认为,只要不想故步自封,那么早晚会失去绝对的控制权。
其实,这也是大巫师们逐渐统一的共识。
就像他一直相信的,魔力会找到出路。如今,这张网正渐渐摆脱控制,在无数支流的推动下开始自行进化。这不是坏事,特别是对布兰而言。多年的付出终于有了应有的回报,如今的他几乎什么都不用做,众多支流会载着他完成这段进化历程。毕竟,魔力网的核心曾是他的血肉,任何变化最终都会有所反馈。
盲区,并非是网中的化外之地,它更像是大巫师们难以兼顾的地方。只是大巫师们忙于寻找新的出路,不愿将精力放在这方面。只是巫师们没有想到,闲得无聊的战巫会对此感兴趣。因为战巫有着自己的看法,既然会成盲区,那么自然有其特殊的地方。
战巫们真的很无聊,世间的争斗多半与他们无关。若非被神格吸引,才不会跑回来看这场闹剧呢。他们有着自己的野心,希望能够像巫师那样超然,所以家乡的事情就留给那些眷恋家乡的人好了。这些人争来争去,无非是不想分家,但想要继续抱团过日子,就要理顺彼此的位置。只是,有些话不好说出口罢了。
死不了的长者,不是一个好长者;何况,这些长者并无多少卓越之处。挑战,这个古老的传统或许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或许,这也是巫师们作壁上观的真正原因。
对于战巫而言,他们已经习惯相信巫师,即使是布兰这个巫师中的异类。对于神格、信仰方面的建议,他们会照单全收。而且,他们有着最好的参照对象——丹妮!带着那些孩子跑去暗夜家族寻宝,就是为了暗中观察她的动向。
在神格这件事情上,丹妮表现的很平淡。她多次表达过,“既然有着充足的时间做到更好,那么何必急于一时?”
这个时候,布兰多半会一旁附和,“是的,不急。”
呵呵,一个狡猾的巫师,一个可靠的武士,还真是令人羡慕的一对……
是的,狡猾!当年,就是他!提前挖好了坑,于不声不响中帮助丹妮成为最强大的武士。若非他,战巫们就不会栽那样一个大跟头,双翼城的巫师也不会跟着脸面无光。吃一堑长一智,他们至少接受了教训。至于当年的怨气,迪亚姐妹会为大家“报仇”的,反正布兰拿她们也没办法。
许多人以为,布兰会分神去察看盲区的情形。可惜,他宁可看着世间无聊的争斗,也不愿去排查那些盲区。用他的话来说,没兴趣。
布兰是真的没兴趣,尽管战巫们以为他是在敷衍。他不觉得察看不断增多的盲区,会有助于寻找出路。难道要让自己细数身上哪里长了颗痣,哪里多出一根汗毛吗?那才是真正的无聊透顶。
何况,他并非如人们想像的那样清闲。许多时候,他不是在单纯的观看世间的争斗,而是在查看争斗对魔力网的影响。例如,是否加速了魔力网与世界的融合?这些只有大巫师能够胜任的事情,他懒得对别人解释。世界虽然变大了,但对于他来说有些事情没有变。如同曾经的北地城,世界依旧只是一个大号的实验场,每个人都是有趣的观察对象。当然,也包括他自己……
在众多观察对象中,有些会被列为重点观察对象,例如尼塔。布兰认为,尼塔既然能够预见到巨木,就应该预见到更多,所以对它格外关照。
……
尼塔也知道,布兰对自己格外关照,可是它渐渐吃不消了。看着忽然出现在眼前的布兰,它下意识的抖了一下。然后才用微颤的声音问道:“又有大巫师回来了?”
布兰并没有虐待它,只是送来更多的钥匙,方便它进出其他世界。还是那种无所谓的样子,还是那种漫不经心的口吻:“嗯,又回来一个。”
近些年,大巫师一个接着一个回归了。每次,布兰都会把相应的钥匙送过来,顺便聊聊天。于是,尼塔知道了许多事情。例如多年前那个携风带雪的怪物,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大巫师布兰消失的十年中,又去了哪里?
可是,知道的越多疑问越多。而许多疑问,大巫师是不会解答的。尼塔清楚,大巫师虽不会阻止自己寻找答案,但也不会主动讲述太多。两人好似在玩一个有趣的游戏,一方负责给出线索,一方努力找出答案。
可惜,即使梦境也提供不了太多的帮助……
见到布兰没有继续提钥匙的事情,尼塔明白又轮到自己选择了。自己当然可以拒绝,只是舍不得。撕裂的梦境已经让自己处于崩溃的边缘,可是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在回响,不会的!而且布兰无所谓的样子似乎也表明了,自己远没有达到极限。
于是,尼塔再次咬着牙点了点头,“来吧!”
看着尼塔的表现,布兰暗暗佩服——真行!这样都没疯……
第796章 远古巫师
相比尼塔,布兰对另一个重点目标“预见池水”的关注就少了许多。不是说池水的能力弱于尼塔,事实很可能相反。只是,尼塔拥有着池水所没有的高度自由,可以与其他远古巫师频繁接触。当它循着布兰给出的线索四处串联时,恐怕不会想到那正是布兰所希望的。
布兰希望能够发生在尼塔身上的事情还有很多,例如发疯崩溃。对于布兰来说,不破不立。巫师单纯的与自身魔力交互作用时,应该没那么容易死掉。毕竟有着切身体会,自身的血肉就是这样折腾干净的……
只是没有想到,这头毫无冒险精神的老龙竟然如此坚韧,像累积木一样于摇摇晃晃中寻找着平衡。而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却无法提前点破。
唉——
尼塔难道就没想过?崩塌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这样就可以在魔力的推动下重塑一切。当然会“有点”痛,不过忍忍就过去了。
……
就像布兰所希望的,这些年尼塔串联起一个圈子。这个圈子不分族群,全部由最古老的巫师组成。而且已经被众神认可,并且给予了一个还算贴切的称呼——远古巫师。
如今,共处于这个圈子中的老朋友、老对手终于放下成见,开始分享彼此的秘密和知识。促使他们改变的原因只有一个,差距。数年时间,他们发觉与大巫师的实力差距越来越大。原本以为,大巫师需要借助他们不可忽视的力量,谁也没有想到会渐渐远离大巫师的视线,渐渐变得可有可无。
世界变得太快,快得让他们这些老古董来不及反应。最初,魔法和神术几乎同时出现,但这里的人都能够看出,神术应是魔法的一个变种。只是没人会冒着触怒神祇的风险,公开点明这一切。
真正的变化,应该是从死亡骑士那里开始的。根据尼塔的描述,他们的首领暗夜骑士艾琳,使出了那个极具杀伤力的神术——死亡波纹。用尼塔的话说,死亡波纹没有魔力的影子,只是一股单纯作用于生命本身的力量。
最初是没人信的,哪怕说出此话的是尼塔。直到,它将稚嫩的黑龙玛雅骗了过来,让大家见识到了真正的神术。那头黑龙只是轻飘飘的一个眼神,就杀死了大家精心准备的一头猛兽。就像尼塔描述的那样,没有丝毫魔力的影子。
只是,这也太吓人了吧?没有魔力的影子,他们就无从防备。也就是说,谁也不敢保证自己能抗住。从今以后,即使是面对死亡骑士这种蝼蚁,他们都得万分小心。不然,被抽冷子来一下,将后果难料……
虽然最初的神术出现在死亡骑士手中,但兴盛与他们无关。让神术兴盛起来的是祭祀,一个相对包容开放的群体。与保守、狭隘的死亡骑士不同,祭祀们至少不会拒绝广泛的交流,哪怕彼此信奉着不同的神祇。
许多时候,你不得不佩服大巫师布兰,因为兴盛同样源于他的麾下——暗夜祭祀。如今再提起暗夜祭祀,就连尼塔都多出了几分郑重。曾经就在尼塔眼皮子底下,祭祀们悄然钻研着神术。瞒过了它,也瞒过了所有无关的人。直到,他们穿过那扇门,在雪山之巅与守门人发生了碰撞。
之后,就是属于祭祀们的盛宴。可惜,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虽顶着祭祀的名头,却不在邀请之列。
这就有些欺负人了……
可是,又怪得了谁呢?
各方祭祀吵吵闹闹终于惊动了神祇暗夜,于是星空中诞生了一座祭祀之城,大大小小的祭祀被统统丢了进去。至于通往那里的钥匙,就掌握在那些祭祀手中。可惜,远古巫师中最有希望获得钥匙的尼塔,竟然也是两手空空。
尼塔也曾厚着面皮向布兰暗示,自己不在乎多出一两把钥匙。布兰两手一摊,表示他也不在乎。但是通往那里的钥匙以信仰为基,没有虔诚的信仰就不会有钥匙。说完,还意味深长的看了尼塔一眼,这一眼就让尼塔冷汗直流,原来有些事情是真的瞒不住……
幸好,无论是巨木,还是代表巨木说话的布兰,都没有追究的意思。也正是这种信不信随你的态度,让尼塔彻底明白了虔诚的重要。随着虔诚重新坚定,它做了一个梦,梦中巨木闪耀着七彩光芒。
……
祭祀带来的神术冲击还没有消散,魔法开始彰显出真正的威力,一切还要从暗夜家的孩子说起。早在多年前,神祇暗夜就为这个孩子搭好了舞台。在那座舞台上,暗夜一系的势力纷纷登场。
最初,人们以为神祇的眷顾是给予贵族大祭祀卓玛。直到那个孩子的到来,人们才渐渐意识到自己想多了,也想差了……
那个孩子很低调,就像他称呼自己为魔法使,而不是神祇。尼塔觉得这一点有些像布兰,在世间行走时更喜欢称自己为巫师,但谦逊的称呼并不能遮掩他的不凡。同样,这个孩子也展现出许多不凡的特质。
此前,尼塔就接触过魔法,而且有着自己见解。不仅仅是它,几乎所有的远古巫师都是如此。许多人认为,它代表着某种新兴的规则,是北地大巫师意志的延伸。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这套规则会如此宏大,远不是意志的延伸所能解释。
在那个孩子手中,魔法展现出无所不包的特性,似乎将世间的一切都囊括其中。根据斯瑞德提供的消息,那个孩子甚至用魔法将他们的“老朋友西纳”召唤了出来。虽然因此造成了“一点”破坏,还引出了大巫师布兰,但大巫师仅是拎走了西纳,并没有责怪那个孩子。
果然,在谦逊的外表下,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可是站在他们的角度,实在不好评判大巫师的善与恶。当年,大巫师杀戮奴役魔族,但魔族因此兴旺昌盛;他将两栖人屠戮大半,但随着时光的流逝,有了信仰的两栖人再次恢复元气。即使是这些被侵入的世界,动荡不安的背后依旧是无法掩盖的勃勃生机。
无论怎样,那个孩子不仅证明了魔网的真实存在,还证明了魔法的开放和包容。而开放和包容恰恰是他们这些巫师所缺失的。当然,魔法同样有着的缺陷,对于凡人而言施法是需要时间的。如果是他们这样的巫师,那么足以杀死对方千百次。但是作为新兴事物,正在不断完善进步的魔法,谁又敢断言这些缺陷会一直存在呢?何况,魔法的优点同样巨大……
而且与神术不同,魔法对他们敞开了大门。当知晓魔网真实存在后,许多阻碍也就凭空消失。对于巫师而言,只要不再怀疑,那么自然会发挥天赋异禀的优势。在这种优势面前,他们很快与魔网建立了联系。
就在拨开笼罩于魔网表面的迷雾时,他们触碰到了一股宏大的意志。这股宏大的意志,阻止了众人的进一步探索。有人因此反应过来,为何施法需要耗费长短不等的时间。因为这股意志混乱、纷杂,即使有着它不得不遵从的规则,也依然改变不了其中的执拗之意。
他们对此非常熟悉,因为他们中的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着一丝类似的执拗。它来源于魔力,在成为巫师那一刻就一直伴随着他们。只是面对魔网,他们身上的那丝执拗真的不算什么……
在隔三差五的争论商讨中,尼塔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若想毫无阻碍的借助魔网,恐怕需要巨木的彻底认可。这让它不由陷入到懊悔中,当年为何要动摇呢?
第797章 水光
说到懊悔,西纳这几年也经常是这种状态。它终于明白了,当年在接预见池水过来时,布兰为何会郑重问询。
事情说来话长——
不知孤苦伶仃了多少岁月,总算机缘巧合下“儿孙”满堂,但是没乐呵几天就形势大变。原本,那些孩儿最爱围着它爬上爬下,谁能想到随着预见池水的到来,一个接着一个跑开了。接下来的情形是,孩子们在池水中嬉戏,它则跟在后面围着池水打转……
最近,尼塔那头老龙已经很少过来,主要是不受这里欢迎。不是它不欢迎,而是孩子们。在预见池水的唆使下,水精灵表现得很不礼貌。这种事情不好解释,而且它也不屑解释。在家乡孤独游荡了那么些年,它含糊过谁?
可惜,现在还真有些含糊。预见池水将它吃得死死的,而它竟毫无办法。现在西纳终于看明白了,这池水深啊——
有时想想,自己真傻!能让布兰郑重问询,又怎么可能简单?
面对池水,它准备以理服人。可是随着水光波动,无数画面随生随灭,西纳也渐渐失去了以理服人的底气。不过,这让它确定了一件事情——池水并非池水,而是拥有自由意志的生灵。
怎么说呢?喜忧参半吧……
按照池水给出的建议,不要与尼塔这些人走得太近,至于为什么则没有说。不说的原因西纳自然清楚,不过是有所顾忌罢了。只是,这种近乎命令的方式着实让它很不舒服,不免有些愤愤不平——即使大巫师布兰都不会这样跟我说话,你凭什么敢?虽是如此,但池水名声在外,它终究不敢拧着来。能活到现在,除去自身实力,几分眼色还是有的。
西纳自觉有几分眼色,池水却没有。也不知通过什么手段,竟然联系上了其他几个领主,自作主张结为联盟。这就过分了,原本不想与池水一般见识,结果却是不得不见识、见识。当两股水流冲撞、纠缠到一起时,更多的水精灵诞生了。
这下,是真长了见识……
架打得窝囊,但更窝囊的事情还在后面。之前一直坐在家中苦等外面的召唤,却从没有想过去召唤别人。就在长过见识不久,池水将几个领主召唤过来。还好不是招来实行家暴,不然毫无防备中下场堪忧。
只是,这样也可以吗?竟然,利用召唤魔法互相串门。
按道理,串门这事应该礼尚往来,但那几位好像不知道“礼”字怎么写,回去后竟然没动静了。
呃,真当自己没人要么?
恰巧,暗夜家的孩子发出了召唤。哼!走喽……
如果知道暗夜家的孩子仅仅是吃饱了撑的,显摆!那么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一头扎过去。真是的,被熊孩子坑了。
不过呢,也因此惹出了大巫师布兰。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在自己的曲意配合之中,被大巫师轻轻松松的拎走了。
人太多,必须得给大巫师几分薄面。这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胡言乱语,而是回到家中必须有的交待……
数年不见,布兰的变化有些大。不是指那身魔力,因为早在多年前就看不清他的深浅了。布兰那身魔力与其他巫师不同,时浓时淡根本无从琢磨。变化的,是隐于魔力之下的意志,那意志仿佛魔力海中的支流,带着奇特的韵律,凝聚着无可匹敌的力量。
原本还有些忐忑,只是布兰显然没有当回事。甚至语带调侃:“怎么,被自家婆娘打了,想拿别人家的孩子撒气?唉,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差,又惹到我头上了。”
也不知道怎么,竟然感觉莫名的委屈:“你早就看出来了吧?”
“唉,没有。
许多时候,巫师们都是走一步看一步,即使我也不例外。就像当年能够胜出,归根结底还是临阵手段高于你们,并不是我的算计多少厉害。
那时,无论你们如何算计,终究要碰一下的。只要这一下碰不动我们,那么所有算计就都白搭。所以我们没想太多,也没想太远,只管全力备战。念头也只有一个——打,打到一方服了为止。你们来也好,去也罢,只要改变不了我们的念头就全无意义。
知道么?如果我们抱着这种念头的话,你们就不可能羸。因为凭你们的手段根本杀不了我,当然杀不了的不仅我一个。呵,那时的你们肯定不知道,但这世上有一个存在是知道的,那就是预见池水。
现在想想,与我对敌是你们的运气,至少你们伤不了我。或者换个角度考虑,若伤了北地的其他巫师会怎样?
当年我也奇怪,预见池水为何会引导安薇娜首先找上我?它真的窥探不到北地的漏洞?如今,回头再看时才发现这样最好。如果当年把家乡打得破烂不堪,那么今天无论站在这里的是谁,都会感到后悔的。我知道被预见池水算计了,那又能怎样呢?
许多时候,它比你、比我更能提前看清大势,所做的一切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虽然改变不了什么,但至少可以锦上添花,可以少付出一些代价。”
西纳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问了出来:“你知道,它这些年都做过什么吗?”
布兰笑了笑:“该知道的,大概都知道;不该知道的,也知道一些。就像,我应该知道它对魔网非常感兴趣;我不应该知道,你们打架的方式和结果会那么奇特。
不必担心,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巫师的本能是建立循环,而不是建立囚禁自己还有别人的牢笼。魔网既然要笼罩寰宇,那么寰宇中的万灵必然会借助它的力量。而且借助力量的多寡,甚至能够决定万灵的地位。
只是借助过程中,有的浑浑噩噩,有的明明白白。别这么看我,你我都只是运气好,算不得明白,所以身边有个明白‘人’其实是件好事。”
布兰呵了一声,才继续说道:“的确,这会让我们显得有些傻。可是想想看,知道自己很傻未尝不是好事。”
第798章 悍妇(1)
有些事,布兰也很奇怪。根据掌握的消息,预见池水一直是沉静无波,为何会性情大变?还是说,成了家、有了孩就都会这样?
这一家子多年的热闹,如今已是看明白几分。池水不是在针对西纳,而是在为水精灵谋划。有些路数即使是他也没能看懂,更不要说身在其中的西纳。
唉——
有些架不用打就知道羸不了,既然羸不了还打什么呢?气势汹汹的,却不敢下狠手,怎么可能羸?羸不了,气势就会弱上几分。一旦气势弱了,家中的地位也就堪忧。看看!堂堂一个巫师被欺负成啥样了。
布兰不会劝西纳重振雄风,那样只会更惨,更加没有地位。相反,他想教西纳学会曲意逢迎,学会以柔制刚,可是话到嘴边却变了。其实,有些事情不用教,委委曲曲间也就会了……
与自己相处不就是这样么?挨过几次打,再露出一点善意也就有了交情。这样想过之后,怎么看怎么觉得西纳欠揍。
布兰也是有感而发,因为看到西纳的惨状不由想起几个表姐。
近几年,几个表姐常来家中打秋风,布兰是能忍就忍,能让就让。他很怀念小时候,唉,那些能够让傻丫头倒霉的手段,再也不能用了。唯一还算有用的方法,大概就是两眼一闭装死。有时想想,死神这个名号与自己真的很般配。
找自己麻烦,不是几个表姐的主要目的,仅是顺手而为。而这才是让人无奈的事情,找一个大巫师的麻烦能不能认真点?
有些技艺,布兰已经丢得差不多了,例如本就不算高明的武艺。对于他来说,武艺中的攻与防已经全无意义,因为失去了血肉之躯也就摆脱了血肉之躯的限制。没有要害,就可以无视对方的攻击;没有形体,就可以从任何需要的角度发起攻击。
或许,失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但不知为什么布兰总会生出丝丝遗憾,特别是看着别人舞枪弄棒的时候。就像许多人认为的那样,他已经不再需要双刀脆弱。之所以不曾送人,是因为舍不得。
这几年,舞枪弄棒的主角不是丹妮,更不是表姐几人,而是重斧。对于重斧的武艺,曾经残留在脑海中的印象只剩下“刚猛”两字。相比武艺,重斧的饭量更令布兰印象深刻。而且他不喜欢过于刚猛的风格,相比重斧的以力破巧,布兰更喜欢诡谲、快速。
他也反思过,为何会这样?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在身体彻底发育成熟前,力量反而是那副小身板最大的弱点。何止是力量,甚至那副小身板本身就是最大的弱点。现在想想,当年离家似乎有些早,若是晚几年出来可能就是另外一番光景。
好在,过去的事情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眼前……
布兰从不认为蛮牛会变成猴子,重斧却颠覆了这一印象。并且重斧不是变成了猴子,而是一只蝴蝶。虽然这只蝴蝶有些肥大,但的的确确是只蝴蝶。轻灵、飘忽,那对斧子就是带动她起舞的翅膀。
那对门板似的斧子灵性盎然,舞动起来之前任谁都不会把它联想为一对翅膀,何况还是蝴蝶的翅膀。那对斧子与自家的灵物不同,缺少独立的意志。自家的小玩意儿多少有些脾气,放出去也多少可以办点事。当然了,家中轻易不会放它们出去,否则落到族人手中多半有去无回。特别是落到那些孩子手中,他这个已经当叔叔的人实在不好拉下脸去讨还。
看着魔力在斧中流转一圈,然后又好似血脉般流回重斧那壮硕的身躯,布兰不由来了兴趣。特别是看到重斧与丹妮打得有来有往,兴趣也渐渐大增。这是什么新鲜玩法,以前怎么没注意到?原本以为自己这小模小样的,才会多出点小心思、小心眼;万万没想到,肥头大耳的重斧竟然也能隐藏得这么好。
早年间的许多结论,依旧适用于当前。如果拥有魔力网加持的族人想要快速分出胜负,那么就只能在身前数尺之地争锋。这方面,布兰从不觉得有谁会是自家人的对手,何况还是家中的佼佼者丹妮。所以当重斧提出切磋的时候,就抱着起哄的态度凑过来看热闹。
没想到,还真是一场热闹……
布兰相信,打到最后羸得必定是丹妮。甚至有几次,布兰以为丹妮就要羸了,可惜在毫厘之间竟让那只肥硕的蝴蝶跑了。当那只肥硕的蝴蝶随着刀风翻飞时,布兰忽然感觉有些眼熟。在多年前自己应该在姐姐身上见过,只是那时让姐姐翻飞的是魔力,是背后的羽翼。而这里,竟然是一对厚重的板斧。不过呢,这样的翅膀刚好适合那壮硕的身躯。
当重斧与丹妮切磋时,双刀脆弱忽然跑回来了。它重新露出本来面目,落在布兰盘坐的双膝上,发出阵阵尖锐的鸣响。
脆弱回来了,迪亚也就跟着跑来了,然后看到了那不可思议的一幕。她大大咧咧靠着布兰坐下,显得非常亲密。但这种亲密不是冲着布兰,而双刀脆弱。她数次想将手伸向刀柄,都被布兰不动声色的挡开了。于是,她开始没话找话:“你说,赢的会是谁?”
“不知道,但我家丹妮不会输。”
“没想到吧?”
“嗯,还以为会像你们那样不堪一击,结果却是令人刮目相看。”
“呸!我们已经不像当年那样不堪,别小瞧人。不信,你把双刀脆弱借我,我露几手真本事给你瞧瞧。”
“想得美,脆弱自己就能压着重斧打。多了你,反而是个累赘。”
“啥?”迪亚立刻瞪起双眼,“你才是累赘呢!”
布兰翻翻眼皮,露出非常不屑的样子:“问你个问题,行不?”
“什么,问吧。”
“你也缠着脆弱很长一段时间了,那么你能找出它的弱点吗?”
迪亚低头思索一阵,然后摇着头说道:“找不到。”
“那么,你如何对付一个没有弱点的生灵呢?”
看到迪亚再次低头思考,布兰继续道:“当你持有它时,反而会成为最大的弱点。原本能够轻松对付的,会因为你变得麻烦起来,毕竟你是有弱点的。”
迪亚不服气的抬起头,“你是说,脆弱下场就能赢?”
“我没那么说,我只是说压着打。至于输赢这种事情,谁又能说得清呢?”
“你又吹牛!”
“唉,这个真的没有骗你。想必,你已经见过暗影中的世界,知道脆弱与它紧密相连。”布兰摊开双手,“那曾是我用来迷惑、战胜别人的手段,是我意志的延伸,也是双刀脆弱的舞台。
这个舞台太大了,以至于现实世界已经无法容纳。于是,隐藏在世界中的伟力将它推挤到真实与虚幻之间。它化作世界的一部分,却只能偶尔显露一角。不知你想过没有,这一角的背后是整个暗影中的世界。进入这一角,你面对的不仅仅是脆弱,也不仅仅是那个不大的舞台,而是一个世界。
所以了,想赢很难,想输同样很难。脆弱难以取胜,是因为无法将重斧困在舞台上;重斧没有赢的希望,是因为无力抗衡一个世界。”
说到这里,布兰轻弹刀身笑了:“除非有人能够将受到魔力网庇护的重斧困住,可是我们巫师不下场的话,你觉得可能吗?”
迪亚眼珠转了转,“也就是说,我们的巫师其实谁也奈何不了谁,毕竟都有着相应的世界在支撑。”
布兰仰头想了想,“道理上是这样,真打起来总会有办法的。还有,要端正思想,不要妄想对付巫师。”
“没想过对付其他巫师,只是想怎么对付你。”
布兰点点头,用更加不屑的口吻说道:“嗯,想好后通知我一声,我帮你参谋、参谋。”
“滚!”
看着场中依旧没有罢手意思的重斧和丹妮,迪亚差开话题:“这是因为什么?”
布兰微微耸肩,“还能因为啥……”
第799章 悍妇(2)
是啊,还能因为啥?准备动手了呗……
布兰以为那些事情会拖上许久,直到多数人铸就神躯才是决定最终结果的时刻,所以重斧的突然决定让他非常诧异。
重斧显然看出来了,所以对布兰说了很多,从多年以前一直说到现在。她说你变了,再也不是那个虽不想死,却依然能够漠视生死的小家伙。
试炼时,你路过三岔镇的样子像极了北地的战士。曾经,西境的城头上出现过太多这样的人。吃下最后一口饭,喝下最后一口酒,然后去做一件必须做的事。明知希望渺茫却笑着告诉别人,我会活着回来。
唉——
有时想开了,生死都变得无所谓时,身上就会出现特有的坦然气度。你那时就是这样,带着独属于那种战士的微笑,懒散、随意,用些许不屑的目光打量着这个世界。
许多时候就是这样,必须去做一件事情。它无关成败、生死,也超越了成败、生死。任何面对它的人,都会显得渺小且无足轻重,可是依然会有人义无反顾。就像那时的你,本可以不理会试炼。所以,当你出现在面前时我就知道,北地又将出现一个强大的战士。可惜,那时的眼界太过狭隘,没能想到回来的会是一个强大的——巫师。
你能够回来,我是真心感到高兴。可惜,没多久我就乐不起来了……
正是因为你们这些巫师,战士才彻底失去荣耀。于是,曾经的坦然气度渐渐消失,心思也不再纯粹。许许多多本该无所谓的事情,重新涌上心头。人有时就是这样,失去了荣耀也就失去了骄傲。
说起来,我这条命还是你的姐姐救下的。也是在那时,我明白了与你们的差距。只是没有想到,差距会越来越大。
当年的魔族中不乏强横的战士,结果被你们姐弟两人弄得,连我们都感到凄然。无数岁月积累下的血仇,竟然因此冲散了。在见过你弄出的那座亡魂鬼营后,就再也没人提出过报复之类的话语。
没有鲜血,没有呐喊,更没有刀兵相撞的厮杀,只有最纯粹的死亡。从中,游走在生死边缘的战士无法收获任何荣耀,留下的只有卑微和恐惧。那种卑微和恐惧,只有我们这些人才能读懂,看清。
曾以为再无希望,身前数尺之地的生死争锋已成昨日黄花。谁也没有想到,竟是峰回路转。丹妮是个好孩子,无论怎么变都是个强大的北地武士。可惜,她有着自己的坚持……
有些事情,若由她来做才是最好;若是不肯,那么只好由别人代劳。我们终究不能像你们这些巫师一样,拿得起放得下。北地人都知道,即使处于如今的位置,巫师们所忧虑的依然是出路。其间,你们视魔力为自己的灯塔,认为它能够照亮前行的道路。所以我常常会想,战士的灯塔呢?
其实,在过去的无数年,无数生死挣扎中,那座属于战士的灯塔早已点亮,我们只是不知道如何发现它。幸好,你们教会了我们。
我们虽不是战巫,无需完全遵行巫师的道路,但我们依然可以借鉴。我们聆听魔力的声音,观察众生的祈祷,最终领悟了自己的道路。
是的,与你们不同,不是出路而是道路。无关成败、无关生死,也超越了成败和生死。我们只是遵循自己的本心,去做那些义无反顾的事情。即使被你们拉入神祇的行列,我们依然需要秉承那些高贵的精神,依然需要思考生存的意义。
我会试着用手中的刀剑,说服那些依旧拥有战士之心的人。可惜,我们的族人并非只有战士,所以我能说服的人极其有限。即使是那些拥有战士之心的人,我能够说服的也不会太多。就像魔力的支流千千万万,最初指引你们的却只有一条。人,终究有着自己的道路,许多事情也因此无法改变。
我们没有让你插手的意思,也从心底不希望其他巫师插手。你们既然已经决定放手,那么就彻底一些,静待分晓就好。
放心,无论怎样我们都不会在族内打生打死。更不会像战巫那样,堵着别人家的门口叫嚣。
知道么,魔网让我们难以区分高下,但道路会决定个人的高度。这不仅是说服别人的过程,也是坚定自我的过程。而我,会在这一过程中渐渐触及神位。
你说,要有最虔诚的信众成就神格的核心。如果这一推断没有错误,那么我的信念将会铸就最坚不可摧的核心。
你说,神祇要随波逐流随众生变化方可永世长存。但在我看来,有些精神恒古以来就没有过变化。
亿万年间,有些事情早已经存在。世间大势起伏,众生于潮起潮落中苦苦挣扎。他们挣不脱,也甩掉,但无数宝贵的精神也因此得以升华,恒古不灭。
我想,你还没有注意到这些精神的可贵,因为魔力才是巫师的根基,众生不过是巫师便宜行事的对象,何况那些衍生出来的精神,所以你忽略了它。
不仅仅是你,所有的北地巫师都忽略了它……
第800章 窗户
听过讲述,迪亚不由目光闪烁,开口询问布兰对此怎么看?布兰依旧是无所谓的态度,“坐这里看呗,难道你还想扒窗户?”
呃……
这态度就不对了,人家可是问你正事呢?若是以往,迪亚恐怕已经跳脚了,但这次仅是微微挑眉,然后在眉毛落下的瞬间狡黠的笑容随即绽开。
“能不能换种方法,每次你不想细说时就会试着激怒我。”
布兰歪头扫了一眼迪亚:“有些事情,有些触动不过是扑面而过的风,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对我而言,那是别人的事情,别人的想法,以及别人的选择。我只需要坐在这里,安静的看着就好。”
“你真不打算出手?”
“我若出手,没占到便宜还好,若是占到便宜就麻烦了。到时,家乡中真升起几个王座,我是坐还是不坐上去?
你看啊,假若我帮你打服其他战巫,让他们对你唯命是从,那么他们会对你心服口服吗?”
“我若是先降服你,再让你为我卖命呢?”
“呃——”布兰换了口气才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保-证-不-捏-死-你!”
扳回一城的迪亚,轻抬下颚露出白嫩的脖子,摆出你捏一个试试的样子。布兰无奈转过头,不再搭理她。迪亚却不想就此放过,“你真的不再插手族中的事情?”
布兰摇摇头,“一直在插手,也一直想要退出。对于我来说,任何举动都摆脱不了插手的嫌疑。我所能做的,不过是尽量降低某些方面的影响,淡化自己的存在。”
迪亚嗤了一声,“淡化?说得好听!”
“呃,你有意见?”
“没有,只是看你这样子——烦!”
“呵——”布兰摇摇头岔开话题,“许久没见到舅舅了,他最近在忙什么?”
“他忙什么,你应该比我清楚。”
“唉——”布兰叹息一声,“我的意思,你不准备帮忙吗?”
迪亚也跟着叹息一声,“当初,我们大张旗鼓说要探索虚空,然后各类仆从、资源捞了一大把,现在怎么好回头?”
“有什么不好的?不要脸就可以了。”
“呵,也就你能做出这种事。”反讽过后迪亚轻声解释,“我们想随便找点事应付着,先在你们难以兼顾的地方巡查一番。”
布兰摇摇头,继续挖苦道:“顺便看看能不能撞上大运,拣到一处风水宝地。”
“你有更好的办法?”
“哪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我同样在撞大运。”
布兰无意间说漏了嘴,立刻引起了迪亚的注意:“撞大运,你又在偷偷摸摸做什么?早就感到奇怪,你怎么可能整日无所事事的坐在这里?还有花花呢,许久没见到它了。”
说漏了嘴,布兰就不想再继续隐瞒:“探索虚空,就是你们战巫之前吵着要做的。只是这种事情,真的让人感到绝望。如果不能借助魔力海的力量回溯,那么就和蚂蚁啃骨头一般,而且这根骨头太大了。”
布兰抬手轻点,面前展现出庞大的树冠:“你可能没有注意到,即使魔力网已经随着树冠一起铺开,但巫师回溯的魔力依然直指家乡。这是目前快速扩张的唯一方式,除此之外我们也只能一点点向外蚕食。虽然慢了些,但总好过什么也不做。
还有啊,我希望家乡能够繁荣稳定,不要出现太大的动荡也是这个原因。我坐在这里并非无所事事,至少在所有巫师回归之前,我要避免出现太过巨大的动荡。不仅仅是现世中的动荡,还有由此注入的魔力。
你也知道,我们正与越来越多的支流产生联系,但你可能不知道,在联系的同时还要维持此间属于我们的魔力气息不被遮掩。
我有许多事情需要推动,也有许多事情需要拖延。
祭祀们已经有了一整套行之有效的培训办法,让自己也让别人更加虔诚。并且如此多的世界被打开,就是堆也该堆几个神格出来。”
说到这里,布兰抬手轻点额头:“你就不感到奇怪么?”
迪亚眨着一双大眼睛,露出愕然的表情,“你在捣鬼!”
布兰摊开双手,“不,我在试着建立秩序。最初,当有人将自己麾下的祭祀送到我这边学习时,我还有些厌烦。可是在观察一段时间后,我忽然发现这或许是个非常好的机会。一个理顺各方教理、教义的机会。
我们终究是一个整体,必须达成一些共识,产生不必言说的默契。可是,我们纠缠得太深,即使我不愿被其束缚,也不得不受其制约。
就拿你来说,我虽然很想一巴掌拍死你,却下不了手。而且我知道,真把你拍死了,那么我一定会后悔。坐在这里,看着世间的恩恩怨怨,一些以前不太通透的事情渐渐也就明白了。只有那些最亲近的人,才会近距离与你产生种种摩擦,各种矛盾也会不断积累。所以呢,我真的很烦你,但又控制不住的会去关心你。
唉,外人的好,不过是距离产生的虚幻之美;对你的厌烦,才是我无法舍弃的真实。
这大概就是,相爱相杀吧……”
迪亚表情僵硬了片刻,然后恶狠狠的说道:“滚,少肉麻。”
嘴上这么说,身子却向布兰这边靠了靠。而布兰恍若没有察觉到迪亚的小动作,继续说道:“在相爱相杀中,我很难说服你们。何况,我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直到有一天,我忽然想明白了——为什么要说服你们呢?
你们想要成就神祇,想要收集散落于万灵之中的权柄,那么必然会受其影响。这不难理解,就像我影响着自己的信众,反过来也会受到他们的影响。从决定成为神祇,从心有所愿那一刻起,我们必将承载万灵的意志。”
迪亚适时接了一句,“于是,你想到了这些祭祀。”
布兰点点头:“是的,我因此建立起那座祭祀之城,一座独属于他们的角斗场。别皱眉,争斗的方式有许多种,唇枪舌剑有时更加凶险。
幸好,信仰是基于我们的存在,祭祀们只需找到合理的解释。”
迪亚呵呵笑了几声,“只需?合理?你说的还真是轻松呢。”
布兰微微耸肩,“出力气的又不是我们,当然轻松了。在我们巫师的授意下,那些‘最初的祭祀’没有得理不饶人。毕竟我们需要初步建立一个圆融、开放的神系,而不是打压别人。”
迪亚冷笑一声,“嗤,我可是听说了,那些‘最初的祭祀’彼此间斗得很厉害。”
“呃,适度的竞争还是要有的。”
“呸!好的、坏的,全让你说了。”
……
第801章 祭祀之光
迪亚“冤枉”布兰了。布兰仅是拣“好的”说了一些,真正“坏的”根本没提。例如,脆弱掌握的那支不起眼的力量;例如,正被艾奇依重的另一伙人。没有处于大巫师这个层面,就无法理解其中的神异之处。在循环之中,那些深受不同魔力侵染的生灵正分化为巫师手中的利刃,做着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如同布兰一样,巫师们没有独占这股力量,而是任由族人将其瓜分。至于能够瓜分到多少,则是——手快,有;手慢,无。这场持续至今的盛宴中,战巫们很少伸手。不是他们高风亮节,而是没有瞧上。
就像迪亚昧着良心的解释,“仆从、资源捞了一大把,怎么好回头?”这话遮掩了一个最关键的部分,精华。从人力上说,巫师们的确保留了最精华的部分,但是作为后续的补充,那些尚未有机会站到台前,那些最优秀的替补力量则被战巫们瓜分了。
从某种角度,双翼城所属的祭祀传承出现了断层。“最初的祭祀”们直到今天依旧能够活蹦乱跳,多半要感谢断层的出现。他们不能死,至少在出现能够替代他们的人之前还不能死。可是随着时光的流逝,随着阅历的积累,有可能替代他们的人越来越少……
暗夜这伙祭祀依旧是群异类。无他,当双翼城出现断层时,这伙人却稳当得很。只是这群人表现太过优异,别说是布兰,就是其他大巫师也不希望这群人出现意外。诚然,死后依旧能够进入幽冥,但到了那里就真成了布兰的私有物品,再想压榨他们的价值就难了。
正是出于这个原因,在各方神喻的指引下暗夜祭祀再次享受到了被围殴的待遇。即使隐于虚空中的祭祀之城是暗夜赐予的,即使所有的祭祀都心怀感激,也没能避免这种非常不人道的待遇。
——碰撞,才能产生智慧的火花。
对于这种缺德带冒烟的损主意,布兰也只能捏鼻子认了。现在不比当年,他再也无法一个压制一群,即使加上花花,加上陷入魔力海中依旧没有回归的卓娅。何况,自己的权杖还在三个小丫头手里,总不能拎着“脆弱”与人干架。自从莉莉分化出魔力之躯后,布兰就息了这个心思。以前面对其他巫师,布兰至少清楚他们最大的弱点就是血肉之躯。他有太多法子缠上去,给予热情的拥抱。现在么,热情已经消散。当两个魔力之躯对抡时,布兰那种拼上“性命”的死缠烂打也就失去了应有的效用。
唉,孩子大了,越来越不好管教。现在的布兰隐隐有些后悔,当年能管教时为嘛不管?
祭祀之城中,暗夜祭祀与各方祭祀捉对“厮杀”,大体分作两个圈子。一个就是迪亚提到的“最初的祭祀”,另一个是她没有提到的,战巫手中的“新鲜血液”。至于剩下的各方祭祀,拢在一起勉强凑成了第三梯队。
目前,第三梯队在祭祀之城中活得比较憋屈。不是前面二个梯队的人排挤、打压他们,相反前二个梯队对他们非常照顾,还是无微不至的那种,根本不拿他们当对手看待。吵架时,带上他们观摩;打架时,也鼓励他们跟着起哄。
没错,就是打架!但打架这种事情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参与的,只有部分“最初的祭祀”才拥有这个资格。无他,祭祀们比试的是神术,是得于神祇的力量。对于打架的结果,布兰的评价非常中肯——没吃亏。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一时半会想让暗夜祭祀吃亏的难度非常高。
偏偏最初的祭祀是群“记吃不记打的货”,对挨打这种事情乐此不疲。只因,输了——才能知道差距,挨打——才能看清楚更多。见此,布兰这边也及时下达一道神谕,“轻点打,慢点打,争取多打几年。”于是打过后本该留下两只熊猫眼,变成了一只……
或许是这种热闹点燃了第三梯队的热情,他们终于下定决心自己打自己。相比前两梯队,第三梯队真的是良莠不齐。年迈者有之,年幼者有之,布兰给出的评价就是“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
此种举动也着实引来部分注意。当几个穿着开档裤的小祭祀用“黄瓜架”代替神术的对决,更是引来一片叫好声。最初的祭祀为老不尊,纷纷给予点评和指导,并且通过魔法照影留形将这光辉的一幕保留下来。
……
梅拉看着镜中的自己,暗自咬牙。只因一侧的眼眶依旧乌黑发亮,带着特有的墨色不肿也不痛。对此她也毫无办法,这是自身对神力的理解和比拼,不是不想去除,而是担心神力冲突之下又肿又痛。若仅是些许的肿痛,她是不在意的;她在意的是肿痛之后,墨色依旧无法消除。而且神力冲突之下青肿将难以平复,她会显得更加狼狈。好在有帽兜和魔力遮掩,外人还察觉不到目前的窘态。
其实,她也在妮可身上留下了一丝印记,可惜那丝印记被一团黑雾包裹着,就在众人眼前化作一缕青光消失了。
唉,这叫什么事?
最近,暗夜祭祀进入大殿后总会整齐一致的将头上的帽兜向后轻推,露出莫名的笑容向众人致意。每当这时,也总会有祭祀压住自己的帽沿……
一直以为这种事情不会落到自己身上,万万没想到对方始终没有尽全力。作为光明一方的领军人物,当然不会轻易下场。观察、试探,然后比较、学习,直到认为有了把握。
幸亏对方有着比自己更加尊崇的地位——主教,又因为是在公开场合,该有的礼仪不敢马虎,恭恭敬敬施礼后才开口请求“指点”。其实,这已经有些逾越了,毕竟地位上的差异是公认的,暗夜一方又不是没有身份相当的大祭祀。可是,双方毕竟有着另一层关系——表姐妹,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当众,总不好让自己下不来台……
就像比试前的判断那样,那片拂面而过的轻烟没能完全挡住自己手中的无数光箭。一道隐藏于纷乱光箭中的绝杀,如愿以偿触及到了妮可。可惜,也只是触及……
有些后果自己是知道的,也没想过能够战胜。只要能在对方身上留下印记,那么就算是败了,也是虽败犹荣。
可惜呀——
第802章 镜(1)
当梅拉对镜愤愤磨牙时,世俗中的某个角落里“赛丝”也在对影思量。那影并非来自镜面,而是地面一滩微微泛红的水渍。
有些事情已经麻木,就像杀人。但在麻木的同时也开始明悟,开始清醒,开始庆幸自己的选择。
是的,选择!
因为有无数逃跑的机会,却不曾付诸实行。不是没有起过念头,而是一想到那对异常漂亮的人儿,就不由自主的打消了。
舍不得!明知不可能,但就是舍不得。也知道,这种行为全无意义,甚至很愚蠢,可是又有无数个理由,无数个奢望支撑着,万一呢……
脆弱,或许是他俩的名字,也或许是他俩的代号,赛丝始终拿不准。毕竟他俩从没有正式介绍过自己,或许是不屑,或许是忘了。比较有意思的是,每当那个女神轻呼“脆弱”时,他俩就会齐齐回头,伴随着星光散落神色间显露出问询之意。那个女神,则会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面对调戏、亵渎,换作常人早就不予理会。可不知为什么,他俩总会上当,并且不见一丝羞恼。当发觉没有任何后续,就会在星光散落间转过头去继续方才的事情。许多时候,他俩所做的事情就是迎着阳光发呆。与寻常人发呆不同,俩人身上总是带着一层若有若无的光晕,好似雨后的彩虹——干净、靓丽。
那日恐吓后,并没有后续的狠戾手段,好像事情就此过去了。每日里指点一下众人,然后就继续站在那里发呆。到了后来,连指点这种事情也不再去做,就那样痴痴的站在阳光下。而那个女神多半会盘膝坐在附近,好似面对无价之宝一样两眼放光。
时日稍长,余威渐消,自己也终于鼓起勇气上前求教。与想像中的不同,俩人竟然非常有耐心,虽不是有问必答,但当讲的也不曾吝啬。最主要的是态度,好似在面对一群学生——引导一下,留个尾巴让各人自行寻找答案。至于答案的对错,俩人明显是不在意的……
该来的终究会来,那日被放走的人“无意间”露出马脚,于是一场追杀开始了。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追杀与被追杀者的身份竟然发生逆转。
事情,从一开始就不太顺利。当众人离开客栈,离开神祇的视线,那些潜藏在心底的反抗念头渐渐压抑不住。于是有人公然离开,有人悄然隐匿,当然还有人犹豫观望。没人阻拦,也无从阻拦,因为不曾有过任何详细安排,就将自己这群人赶了出来。如何行动,没说;谁是头领,没提。
这里,终究不是客栈。而离开了客栈,维系大家的秩序也轰然崩塌。是了,失去客栈也就失去了老板娘的身份,也就没有了首领的光环。幸好,往日余存的习惯让寥寥几人将目光投了过来。这寥寥几人又使得其他数人警惕起来,试探着询问起自己的意见。
不知为何,自己的心思竟然没有放在这些人身上,反而想起了那光晕笼罩下的身影——干净、靓丽,无视女神的热切,无视客栈众人的惶恐,只是痴痴的发着呆。
是了,别人怎样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再理会众人,转身向着既定的目标前行。行进间,一些人跟了上来,一些人消失不见。有些事情,何需多言?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如果没有路上的耽搁,那么应该是可以截住的。
是的,可惜!如今回想起来,真的非常可惜。那时还略有庆幸,不必与故旧生死相搏。可是,转眼间旧日情怀便烟消云散,只因自己一行人在返回的路上看到了尸体。那些掉队的人,死了……
沿着血迹,沿着尸体,一行人发现了曾经的故旧,也是此行的目标。只是形势已经逆转,自己这边反而落入追杀。当再次看到光晕中的那对身影时,自己已是伤痕累累。没有问询,没有斥责,只是任由自己从身边忐忑走过。
“失败了呢。”这是女神的轻语。
“嗯。”这是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应答。
日子一天天过去,伤好了,迎来新的任务。依旧是那样被再次丢出,只是一行人已经变得不同。
目标是个祭祀,一个据说非常虔诚,也非常张狂的祭祀。他有张狂的资本,因为世事动荡中还没听说过有祭祀陨落,那怕是土著出身。
至今还记得那个祭祀的眼神,张狂化作恐惧,自信变为犹疑。任务是完成了,却没有心头一松的感觉,毕竟杀死的是名祭祀。
相比祭祀,自己这些人呢?
——什么也不是!
这一次,众人完好无损的回来了,但心情依旧忐忑。就像上次一样,依旧没有问询,当然也就没有奖励……
在忐忑中,开始关注这个喧嚣的世界,担心随时可能出现的追查,还有报复。也是在这时,一群自称智者和先知的人冒了出来,好似这世间没有他们不知道的事情。或许,真是这样吧。随着他们的出现,原本万分隐秘的行踪暴露了。
该死的!无论别人怎么看待智者和先知,自己对他们的印象始终是——该死的。可惜的是,这群该死的家伙时至今日依旧活蹦乱跳。
躲不开,就只能面对。好在,报复没有想像中的那样强烈,更没有侵入到客栈这边,只是离开客栈就要多加小心了。
原本还想抽时间给那些智者和先知一个警告,让他们管住自己那张破嘴。但是随着传回的消息越来越多,越来越详细,这个念头渐渐打消了。
怎么说呢?
——没必要与一群作死的人较劲。人活着不说左右逢源,也不至于把所有人都得罪了。可是,那群家伙就敢去得罪所有人。
按说,将自己这些人的行踪暴露出去,应该能够换来一些感谢和回赠。结果,这些不知死字怎么写的家伙,当场就指出那个祭祀是该死之人。当然,这种见不得人的消息立刻就被神殿封锁了,只是他们能够封锁自己的神殿,却封不住智者和先知的嘴……
不敬神祇所以就无法得到庇佑,这种话怎么敢在对方神殿中说出?他是怎么活着出来的,至今仍是个谜。
……
有些事情一旦开始了,如何结束就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就像第一次追杀。任务失败了,这边也没有继续下去的打算,可是那边不知道。
或许,是装作不知道。没人是傻子,自己这边有着神祇的指导,实力可以说是突飞猛进,怎么就被对方反杀了?而且,对方有着与自己类似的行动。当然也一样的倒霉,被碎嘴的先知揭露了行踪。许多时候,智者和先知就是搅屎棍,他们只会让事情变得混乱、复杂。最可气的,他们竟然乐此不疲。
动荡纷乱中身边熟悉的人越来越少,一些新的面孔开始出现,甚至会被人尊称一声——老师。阳光下,那对发呆的身影渐渐隐于幕后,甚至连任务也很少直接发布了,但客栈这边反而变得更加繁忙……
第803章 镜(2)
站在阳光下的神人真是好看,却不顶饥,更不耐渴,所以客栈不得不维持下去。只是心存顾虑,有些事情不敢再做,于是滑润爽口的人肉从餐桌上悄然消失,途经此地的熟客竟因此多了起来。
熟客渐多,往日荒草丛生的小路被碾去绿意,不再生涩难行。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出现在道路上,让此地变得喧闹繁华。只是众人清楚,这不是苦心经营的成果,而是时势使然。在众神的干涉下天灾的影响已然消散,世界正快速复苏,这里仅是适逢其会。
无论对众神抱着怎样的态度,都无法否认它们对世界的贡献。这个世界,正因为众神的到来焕发出别样的生机。而客栈则是这股生机的受益者,当然也是受害者……
虽然有人因此死去,活下来的却获得了难以想象的好处。至少赛丝从来没有想过,客栈所处的整片腐坏林地会成为自己的领地。
随着力量渐增,野心难免滋长,目光也不由自主的从客栈之中望了出去。如同山中的猛兽,根据自身的力量占据一片或大或小的区域,或是仰人鼻息,或是雄踞一方。赛丝不清楚自己这些人算是哪种,但周遭已经不存在大多的威胁。不仅仅是能够威胁到客栈的,还有那些可能威胁到旅人的,统统被清理一遍。不是心存正义,而是那些威胁损害了客栈的利益。更重要的,是客栈拥有了维护自身利益的力量。
客栈还是客栈,并没有发展为城镇。它更像是一个码头,迎来送往着各色人等,顺便换取一些食物,一些金钱,还有一些消息。或者说,有人想用这些从客栈中换取一些帮助。
……
被先知揭穿老底并非坏事,至少为客栈扬了名。不是什么人都敢刺杀祭祀,何况还真的刺杀成了。真正令声名大振的,神殿竟然让此事不了了之,再也没有下文。也不是真的一点下文没有,依旧有着悬赏,依旧有着追捕,却没有人打上门来。
许多事情都透着古怪,既然智者和先知能够看清根脚,又怎会瞒过神祇?可是事情就是这样,任凭外面风雨飘摇,都不曾影响到这里。这颠覆了此前的认知,因为在众神显化的世界中,死神的名声并不显赫。
何止是不显赫,甚至可以说是没有太多的存在感。当然,这样的神祇还有许多,占据一处偏远的小镇,建起一座低矮的教堂,入驻一两个可有可无的祭祀……
古怪,还有因古怪而起的忐忑持续了很久,直到有先知来到这里。就像传说中的那样,先知和智者就是为了作死而生。但是稍稍接触就会发现,他们真的见多识广。这种见多识广让他们拥有异于常人的气质,叡智中隐含一丝疯狂。
他们不怕死,在眼神的交汇中就能够读懂。根本不必进一步试探,那种气度就会让人产生明悟。特别是自己这些经历过生死磨砺的人,最能体会那种心境。
看着那个先知大大咧咧的进入客栈,要了一桌好酒好菜,吃过后摸摸衣衫说到没钱。
呃——
众人有些恍惚,似乎很久不曾在客栈中杀人了。即使面前的人不怕死,也得送他去死。当众人琢磨着如何让其死得慢一点的时候,他拍着滚圆的肚皮给出了另类的结账方式。故事,通过一个小小的故事换这一桌微不足道的饭菜。还真是一个小小的故事,但那仅仅是个开头。一旦听了,就忍不住想要知道更多。
他坐在那里轻声发问,“知道为什么,神祇的怒火没有降临到此地么?”没人知道,所以胃口也被吊了起来。然后故事得以顺利开始,也得以顺利结束,只是故事中并没有结出答案。
那是一个完全不相干的故事,讲述的是无穷力量背后所隐藏的无穷世界,而这里仅是其中的一粒微尘,算不得差也称不上好。
有些事情是可以印证的,就像那些神祇来自何处?所以这个故事所提示的秘密,为先知争得了喘息的机会。但众人不会这样放过他,只因还想知道更多,例如那个问题的答案。
可是,先知并没有给出最明确的答案。他只是讲述一些零零碎碎的故事,或是异世界中的种种见闻,或是无从考证的神祇事迹。比较奇怪的是,这些事迹所涉及到神祇大都名声不显,就像死神。它们存在于这个世界中,却不曾留下太多痕迹,更不可能与强大两字产生联系。
故事太多也太长,而先知也只是在吃饱喝得才肯讲上一段,所以就被众人“挽留”下来。期间,寻到客栈换取帮助的人出现了——一份高价,换取一条性命。
真的是一份足以打动众人的高价,但没人敢接。在犹犹豫豫中,听闻消息的先知说服了众人。他说神的旨意无处不在,偶尔也会假借凡人之手,要学会领悟其中的真意。也是在那时,先知从口中吐出了两个字“敬畏!”
由他出面与那人谈了很久,或者说盘问了许久,最终代替客栈签署了一份契约。既然有人愿意出头背这个黑锅,那么有些事情不妨顺水推舟。因为这里的事情瞒不过那俩神祇,既然放任众人挽留先知,那么稍稍试探又何妨?
有些事情,回想起来才会后怕;有些事情,多年以后才会明白,那时的自己还真是大胆呢。
第804章 镜(3)
即使经历了许多事情,被恐惧所震慑,也依旧有着一丝傲气残留。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丝傲气如荒草般在心底滋长横生。开始认为自己是不同的,是独一无二的,更是不可替代的。带着这种心气,在先知的鼓动下开始了新的历程。
生意,新的生意,使得客栈本就不多的人手已经无法继续“挽留”先知,但是先知依旧赖在客栈中没有离去。他整日无所事事的混吃混喝,虽然故事依旧讲个没完,听故事的人却已不多。
不是不想听,而是忙忙碌碌中难以偷闲!
生意就是这样,一旦打响了名头,建立了信誉,自然会有人找上门来。几次后,众人的胆子大了起来,新的契约也不再需要找外人背锅。只是先知依旧是不知死的性子,想要干涉客栈的生意,似乎不曾注意到这里是客栈,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是啊,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答案就摆在那里,不会是先知,当然也不会是自己这些人。只是兴致高昂中,众人已经冲昏了头,失去了警惕和敬畏。
失败来得如此忽然,那一次出去的人再也没有回来。随着零零星星的消息不断传回,客栈中留守的众人一个个暗道侥幸。因为无论出去的是谁,都不可能活着回来,那是一场针对客栈的伏击,而且参与者众多。
还好,先知依旧赖在客栈中;还好,先知依旧如传闻中那样是个大嘴巴。所以,伏击者的根脚很快就暴露了,那是一群与自己类似的人——同样刀口舔血,同样天赋异禀。不同的是,他们所擅长的并非暗影之力。
先知依旧是不知死的性子,即使自己这边已经气急败坏,他依旧不忘语带调侃:“终究是出自暗夜门下,难免会让人高看几分。对付几个不入流的小家伙,竟然又是群殴。”
什么叫“又是”?客栈这边是第一次,好吧?
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可恶的先知并没有如讲故事般吊人胃口。
“古老的传统就是如此,这边要么是一个打一群,要么是被一群打。当然,如果不是真的犯了忌讳,也不会往死里打。既然打死了,那么就想想为什么该死吧?”
想,是一定要想,即使智者不说。不然,下次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可是想了半天,先知却如同看笑话般摇晃着脑袋。
不对!他就是在冷眼看着笑话。
在他眼中,众人就是一堆笑话吗?
真想让他再也笑不出来,却不能这么做。毕竟身家性命维系在他的身上,杀他与自杀又有什么区别?
在自己的示意下,于众人的哀求中,先知不紧不慢的给出了答案,敬畏。听到这个答案时,恍然明白了许多,明白了先知为何而来,又为何讲述那些故事。
是的,敬畏。
那些故事中充满了他对神祇的敬畏,虽然故事中的神祇在这个世界中声威不显。但来自故事中的暗示无不说明这些神祇的强大。他们的强大不需要在这个世界中彰显,也不需要被人广为供奉,而且越是强大越是如此。它们言出法随,违逆者自然会受到惩处。惩处不一定来自于神祇,也可能出自凡人之手,如同此前接下的一桩桩生意,如同这次被“意外”埋伏。
唉,终于懂得那些故事。
对于自己这些天赋异禀的人来说,必须领会神祇的意志。遵从,不一定能够平安无事;违反,则必会受到天谴。
呵,智者、先知,他们……
终于猜到他们最真实的身份。他们的确是一群指引者,就像自称的那样,因为这是神祇赋予他们的职责。为此,他们不畏险阻,无惧生死。
可惜,醒悟的有些晚了……
……
先知依旧会在酒足饭饱后讲上一段故事,众人也开始认真聆听,于是隐藏在故事中的深意开始浮现。
有些道理只能通过故事讲述,因为事涉神祇本就难以明言。不是不能,而是不愿也不值得为自己这些人承担些许风险。先知也好,智者也罢,他们无惧生死,却担心触怒神祇。
呵,真是一群老滑头。
人,可以有着自己的算计,但必须拥有坚定的立场,特别是自己这些身份特殊的人。群狼环伺,任何行差踏错都可能成为别人取悦神祇的阶梯。
神祇不会以善恶约束麾下,至少光明不会,暗夜不会,那些出现在神居之城的原始天神不会,所以在不触犯它们的情况下大可肆意妄为。即使无意间有了些许的冒犯、顶撞,甚至是违逆,只要心中还有着敬畏,大抵也是无妨。就像故事中的梅拉大祭祀,她不喜神祇暗夜也不曾受到责罚;就像主教妮可,曾多次自作主张也始终平平安安。但那是他们,自己不曾触及那个层次。
好在,自己仍有机会。故事是这样描述的,他们历经磨难和考验,一步一个脚印走到神祇脚下……
先知讲得很轻松,很惬意,仿佛他也是其中的一员。
只是,听故事的人渐渐感受到了阵阵寒意。好似看到守门人以同伴的尸首为食,将身旁的奄奄篝火化作辉煌……
第805章 凡俗中的身份
收拢各方力量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期间颇多曲折。客栈这边仅是一个小小的插曲,算不得什么。
……
当克汗明确了自己的身份——先知,又接连挨过多次打,连蒙带唬吓住几个没见过世面的土著祭祀,再世为人的他渐渐冷静下来,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特别是重新品尝到人间冷暖,有些心思开始层层泛起。
就本身而言,克汗还是有着几分自傲的。这种自傲不仅他有,这一拨人基本都有。当年的双翼城正是有着他们的存在,为各方信众提供了缓冲。
按理,众神并没有亏待他们。只是相比神祇的专属祭祀,似乎死得有些早。虽然神国真的很美,但比较之后难免会有些失落。特别是在幽冥那个并不闭塞的环境中,了解到那些依然活着的人正在大展拳脚后。
对于克汗而言,暗夜安排下的任务有些大材小用。让他们四处走走、看看,然后给予世人一些警告,这是拿将军当卒子用。可是转念一想,何尝不是对此事的重视?
幽冥缺人吗?说缺也缺,说不也不,关键还是为何会选择自己这些人?克汗看得很清楚,重任不是落在某个人身上,而是此行所有人员。这是因为神祇没有把人全部撒在同一个世界,即使那些有缘处于同一个世界的,也是天各一方。
克汗不觉得自己一定比别人强,许多时候不过是运势使然。就像自己天生就拥有权势,而那些比自己更有才华的人只能为己所用。即使神祇降临,旧时的一切轰然崩塌,也依然延续着某些影响。更重要的,自己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酒囊饭袋。当然,还要感谢神祇给予了这一切。
对于神祇的感恩,绝对不是虚伪的奉承。虽然对于如今的克汗来说,感恩之言已经成为习惯,无论是口中祈祷,还是心有所思,都会下意识的以感恩之语结束。只是克汗需要感谢的神祇多了一些,实在无法逐一列举。如果不是涉及到具体对象,普通情况也只能用最宽泛的“神祇”涵盖。这样的好处就是,无论进入到哪座神庙都可以毫无心理障碍的跪拜、逢迎。这种行为若是换作神祇的专属祭祀,恐怕出门就会被雷劈死。
克汗有时也会想,或许这才是自己“早夭”的原因吧?可是转念又一想,或许也正因如此才能重生于世。
想来,这一世要干出些成绩,否则还是活不长。当然活得长短是相比那些祭祀而言,例如自己的女儿妮可,侄女梅拉。现在想想,那些还活着的祭祀多多少少有着一些建树,不像自己这些和事老。
……
初期,克汗也没有立刻破局的办法,只能且行且看,但是方向已经有了。身处双翼城那么久,自然清楚众神间的联动是非常强的。既然暗夜这边有了动作,那么其他神祇必然会有所表示。先找到这些,然后再作打算。
在暗夜的门下奔走很不容易,整合力量这种事情本该自上而下。若自己出发的地点不是幽冥,而是双翼城就好了,那样的话就会容易很多。只是类似的建议也不敢提,毕竟暗夜这边一向不合群,更不可能因为自己就有所改变。
哎,当年妮可是怎么熬过来的?以前却是小瞧了自己的女儿,还以为这丫头的倔脾气正好入了神祇的眼。自己目前的处境与妮可当年何其相似,都有些孤立无援。只是与家乡不同,这里的口舌之争往往会换来围殴,而且还是不留情面的那种。
不知为什么,总感觉这是暗夜有意为之,就是为了让自己这些人挨打,以便留下报复的借口。可是,总得留点脸面吧?毕竟是遵从法旨而行,总是挨揍合适么?
不合适!
每当想到这个异常明确的答案时,心中总会泛起阵阵寒意。寒意泛起之时,心中不由升起更大的疑问。毕竟暗夜已经不是家乡时的暗夜,如今的它还有着另一个神名——死神。即使死神也是自己信奉的一部分,也依然不想看到生者的世界被死亡占据。信仰众神,不能有所偏颇,映照到这个被众神统治的世界依然如此。因为有着这个念头,不免有种错觉——世界的安危系于己身。即使隔三差五被人打上一顿,也没能打掉这个念头。
挨打挨得多了,身体日渐瓷实,灵魂与血肉越发契合。随着契合程度不断提高,一些灵异之处也开始显现。现在,虽不能直接与死者的灵魂对话,但也能够听清游魂的低语。别小瞧这不起眼的的本事,许多时候就是靠它来取信于人。
混迹于市井间,通过普普通通的游魂了解最近的消息。虽然都是些东家长西家短的无聊事情,却也有着大用。例如家中有几个孩子,几个兄弟,夫妻间是否感情不合,等等这些最容易得到验证的琐事。面对那些凡夫俗子,只需一语轻轻道破就足以打动对方,坐实自己先知的身份。
只是这种行为往往会触怒那些狂信者,甚至是当地的祭祀。威胁、警告,甚至是刀斧临身就会随之而来。毕竟这份信任,还有些许的敬畏应该归属于神祇,而不是自己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先知。好在,每当快被人拆零碎的时候就会有伟力降临,让自己完好如初……
第806章 合作
或许,众神也不希望事态变得严重。当某次正“享受”群殴的待遇时,有人出手了。确切些,出手的不能称之为人,而是克汗异常熟悉的“大虫子”。再见到这些虫子时,克汗不顾周围的血腥,本能的开始跪拜祈祷,赞颂之词如行云流水般源源不绝。
痛快,实在是太痛快了!痛快之余不免感到有些委屈,你们怎么才来啊?无论以前对虫子的观感如何,这一刻都只剩下亲切。记忆中的双翼城瞬间变得清晰起来,鼻子不由有些发酸,眼中有水汽汇聚。即使依旧保持着跪拜,腰杆子也不知不觉硬了起来。
腰杆子硬了,在外说话办事的声调不免有些大,于是挨打的频率明显增多。但是与之前不同,竟然生出一丝乐在其中的感觉。无他,老家来人了……
虫子的出现仿佛一声悠长的号角,掀开了新的序幕。刚刚稳定下来的世界,再次泛起阵阵涟漪。越来越多的传闻由远而近如风般拂过耳畔,让他意识到双翼城中的众神出手了。
涟漪淹死的人不多,影响却不小,于是身为先知的他多次被人“请”了去。若是一些地方上的小势力、小团伙倒也不难应付;若是神庙,就有些麻烦。前者多半是需要一个答案,不会太过为难;后者则有些纠缠,各种盘问是免不了的。好在是有所求,这些纠缠不会没完没了,至少得到答案前是这样。
面对各种凶案现场,出身双翼城的优势开始显现。相信这个世上,很少有人会比他们更加熟悉众神的力量。而且暗夜赐予的身躯拥有更加敏锐的感知,能够轻易找到那些残留的蛛丝马迹。
怎么说呢,还是那股熟悉的味道,让人迷醉。只是这种迷醉很容易造成误会,在得到答案那一刻——翻脸不认人。
有时想想,这种误会也很正常。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些死者的灵魂往往会驻留一段时间,然后才会滑入那条通往幽冥的长河。能够通过死灵了解现场的他,仿佛是亲自参与一般,指出种种细节,并且毫无保留。
克汗也知道这种行为看起来很傻,却没有更好的办法。他必须让人死得明明白白,让见者知道谁杀的,为什么要杀……
否则,谈何敬畏?
只是这样太得罪人,而且还是两头得罪。众神的脾气秉性不一,有的细心,有的马虎,还有的任何事情都不放在心上,所以各方神谕难免会有些不同,下面执行起来也是花样繁多。以前,身处双翼城时至少能够及时沟通、调整;现在么,真是两眼一抹黑。
哎——
这种时候,需要像主教妮可学习,坚信这是神祇给予的考验。
呵——
说实在的,克汗不太相信这种鬼话。当年,虽是生活在双翼城外围,但也勉强称得上与神祇生活在一起。在赞颂神祇的伟大,敬畏它们的力量时,多多少少会发现它们并非十全十美。它们也会出现疏漏,也会有所遗忘……
对于众神来说,小小的遗忘不要紧,但是下面的人八成会倒霉。这是克汗被捅出数个前后通透的窟窿,又被人放上一把火后,于痛苦中领悟到的。有些事情不接触不知道,以前还在双翼城时虽也有着许多事务,但都属于内务。像这种又累又脏的活,根本不曾体验过。
哎,还是那种熟悉味道,所以克汗清楚这股力量来自于“火神”。于是他在火焰中大喝一声,自己人!
这就比较尴尬了,特别是火焰熄灭后,浑身上下光溜溜的有些凉。
解释起来比较麻烦,好在那些人终究给了他解释的机会,并且十分友好的找来一件不太合身的衣服。
“我们是最初的祭祀,遵循着最古老的教义,信奉众神,奉行平衡之路。我们曾看遍世间的繁华,也曾于死亡的怀抱中安眠。如今,我们于安眠中醒来,褪去祭祀的光环,以凡人的身份在世间行走。我们——是智者和先知。”
这番带着睥睨之意的话语,配上衣不遮体的样子,实在有些拉风。所以“笑”果满满,瞬间取得了对方的好感,使得后面的事情好办许多。
话语的真实性依然需要验证,只是明显带有走过场的意思。无他,实在是表现得太过神异,像这种没有多少还手之力,又打不死的存在太过少有,似乎就是为了挨揍而生。好在这一次没有白白挨打,合作由此展开。
有了这一次的经验,克汗也为后面的上刀山下火海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既然信奉众神,那么就要勇敢面对众神的考验。
哎,一个个来吧……
第807章 司职
智者和先知的这场纷乱本可避免,只因老树霜叶的多事才使得大巫师们纷纷出手。有此举动是因为霜叶感到心虚。当年正是它游说各方,让雪域接手了布兰的后续行动。
“造成死亡的是战争,是疾病,是寒冷,而不是死亡本身。”当年这句话只是随便说说,为了能够让布兰收手,同时方便雪域这边接手。如今霜叶有种作茧自缚的感觉,话果然不能乱说。与此同时,也有着天地尽在眼中的开阔感。一句话就让布兰交出了部分权柄,只是当年真的不曾想得这样长远。
关于“敬畏”这件事情,布兰是招呼过雪域的,所以雪域这边也一直有所关注。当看到布兰随手放出的那拨人四处找揍,不免感到意外,不由多想了几分。
——这是要做什么?
布兰不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性子,虽对族人多有忍让,但涉及到信众间的争斗则不会这般。各凭本事,就是了……
像如今这样送上门去挨打,越看越觉心慌。
无论这些先知和智者是否表露身份,都不该受到这种折辱。无论他们是以何种身份出现在世人眼前,其最真实的面目都是身怀神谕的使者。尽管那些劝诫的确有些刺耳,也不能成为打骂的理由。何况,有些人无所顾忌的下了死手。
这些人,该死!
霜叶和耳语商量了许久,最终决定直接参与进去。既然造成死亡的不该是死亡本身,布兰又迟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那么就只能由别人代劳了。别人,当然不仅仅是指雪域,而且如今的雪域也不缺乏世人的敬畏。
莉莉是一定要找的,由她先出手试探,最能摸清布兰的态度。其他大巫师也不能落下,毕竟敬畏不可能凭空烙印在世人心中,总要显些手段。
如同预料中的那样,莉莉依旧藏身在魔力海中不肯露面,一切都是莉纱在负责。在耳语试着说服莉纱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了魔网的轻微震动,于是原本有些犹豫的莉纱痛快的应承下来。
原本以为莉莉这边也会像布兰一样,收拢一些天赋异禀的土著,见机行事。没想到,直接派出了旧部——虫子。虽然清楚莉莉有着自己的打算,却没想过深究。有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不必急于知道答案,随着时光的流转早晚会浮出水面。
是的,他们的心态正在转变,开始像大巫师或是说像神祇那样俯视这个世界。若非必须,有些事情完全可以再等等,再看看。就像如今的布兰,处理事情的节奏明显放缓;就像如今的莉莉,好似跳出了世间的洪流来到了岸上。
不是说布兰处理的事情少了,而是他的缓对应着世事的快速演变;也不是莉莉真的不理世事,而是处理的方法好似从岸边俯身探手轻拂水面。不仅是姐弟俩,那些回来的大巫师都在经历着某种转变。
神格,大巫师们正在受到神格的影响,这是耳语和霜叶讨论后得出的答案。耳语和霜叶不清楚这种情况是好还是坏,但他们清楚巫师们正变得谨慎,不再随意挥霍自身的力量。就像布兰,对于降下死亡似乎有了非常审慎的态度。这很好,无论是霜叶还是耳语,都希望布兰能够保持下去。
面对布兰,或是说面对大巫师们如今的状态,霜叶和耳语不约而同的升起一个念头——各司其职。一个模糊的想法也由此冒了出来,死神为某些生命打上标记,等待他们的将是瞬息而至的凋零。
凋零的方式有很多种,而北地的大巫师依旧喜欢刀光剑影中的热血挥洒,莉莉是这样,布兰也是这样,大巫师们都是这样。
这种定点刺杀,雪域也有参与。只是目的略有不同,不是为了建立敬畏,而是适当的练兵。别看大巫师们的部众多年不经战事,但麾下不乏身经百战的人物,而这些恰恰是雪域方面的短板。而且他们相信,部分大巫师开始启用天赋异禀的土著,多半也是抱着同样的心思。毕竟,没人能够像莉莉那样,拥有着数量巨大,智力不低的虫群。
杀人不一定要见血,完全可以通过其他方式,就像当年用于说服布兰的借口,疾病、寒冷。而且,这种方式更能彰显神威,只是稍微麻烦一些,需要顺应天时地利。例如冬日里,于风雪中冻毙几名狂徒。
没错,这需要专人司职,但这不是缺点。因为这细化了神职,拓宽了神格凝结的渠道。神格只是吸引、勾连支流的手段,本身可能具有的威能其实并不重要。至少,霜叶和耳语是这样认为的。